对方人数众多,祝小拾蹬桌跃起迎战。她一个前空翻,落地刚好近在一人面前,就势扬腿横扫,对方后仰避过。
接着一拳迎面袭来,祝小拾弯腰闪避的同时施以肘击,但也被对方避开。
黑暗中,不算陌生的声音听着有点急促:“calm down lady, i’m here to help!”
祝小拾暴躁:“妈的说中文!”
不远处负屃伸手咔嚓把对手的胳膊抻脱臼,在惨叫声中给她翻译:“他说‘冷静点小姐,我是来帮忙的!’。”
话音刚落就听刚变回人形的嘲风怒骂:“帮你妹的忙!我刚上去他们机关枪就扫过来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动手吗!”
…那是被你吓一跳条件反射开的枪。
妖务部众人无语凝噎。
黑暗中一片混乱,祝小拾通过声音大致知道了与自己过招的是谁,但目下也只能继续跟他打下去。
——谁先收手就至少免不了要挨一下,混战中就是这么残暴。
克雷尔再一次躲过裹挟疾风的一脚,在她下一拳击来之前,闭眼吁气:“立正!”
一刹间的场景十分诡异。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们上一秒深陷恶战,下一秒齐齐驻足立正。再下一秒,又被对方未及收住的拳脚击中,低呼着倒向四面八方,紧接着一切归于安静。
“咳——”克雷尔胸口中拳,祝小拾的力道比他想象中要足一些,他后跌几步后扶住墙缓了一缓。
他看看眼前漆黑中的黑影们,开门见山:“松本藤佐请了个事假,我们暗查到他往西藏来了…我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但他目前所做的安排,很像是要绑架古老先生,以此逼出祝小姐,或许还要连带楚先生,所以我近来一直在暗中保护古老…”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祝小拾敏锐地寻到了一处漏洞,“为什么你先一步找到了师父,他还没到?”
“…”黑暗中,克雷尔的声音里讥嘲隐隐,“他对中国不够了解,你忘了他中文说得多别扭了吗?今晚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奔布达拉宫东南边去了。”
祝小拾:“…”
他应该是监听了师父的电话,被那三个关键词误导了。拉萨、仓央嘉措、东南,布达拉宫在拉萨郊外,也确实和仓央嘉措有关。
但是,布达拉宫作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居所,并不止和仓央嘉措一位有关。
克雷尔举起双手,小心地提了个建议:“我们能和平地坐下来聊一聊吗?”
祝小拾看向楚潇所在的方向,楚潇道了声“三弟”,善登高远望的嘲风再次登上房顶,片刻后屋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众人坐回经历打斗后依然杯盘狼藉的长桌前,祝小拾这一方的人看起来尚算体面,妖务部的兵哥哥们就要么脸上肿着要么身上有脚印,看上去比较凄惨了。
“咳…”克雷尔因为胸口的痛感又咳了一声,礼貌性地道过“excuse me”之后,他拿了杯看上去没人动过的甜茶来喝。
然后他开诚布公:“松本藤佐擅自指派狙击手袭击你们是很恶劣的违规行为,我会请上峰严厉制裁。”
他说着稍作停顿,又道:“但是很抱歉,他跟过来的原因我们还需要继续调查。”
“我对你们的调查没兴趣。”楚潇两手一撑桌子,桌椅间就此推开一段距离。
“松本藤佐如果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撕了他。”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我还要找我弟弟,不奉陪了。”


第21章 财源滚滚小貔貅(二十一)
拉萨一行有惊无险,从玛吉阿米餐厅出来,一行人跟着古老爷子一起,先去他家暂住。
古老爷子是两年前搬到西藏的,祝小拾先前从未来过。她一直以为师父搬来西藏也就是租个房或者买个小户型,到了家门口一看差点晕过去。
——拉萨郊外一座典型的藏式建筑在苍茫荒野上平地而起,干净的白色院墙延绵足有二三百米,院中方方正正的建筑层层交叠,在夜色下构建出一派巍峨的气魄。
祝小拾吞了口口水:“师父,两年不见,您都…这么骄奢了?”
古老爷子踱步到大门口扣门:“你不能拿北京的房价想这儿啊!这一大套宅子,搁北京也就一西城学区房的价。”
祝小拾窒息——师父您这个炫富方式太讨厌了!!!
很快,院门打开,门内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边开门边欠身:“师父。”
“…?”祝小拾跟着古老爷子进了门,一脸惊悚地拽住古老爷子压音询问,“我不是关门弟子吗?!”
“入室弟子里你是关门弟子。”古老爷子说着看看眼前安静耸立在夜幕下的建筑,“这些是我闲得无聊收的入门弟子——放心,咱这行泾渭分明,不能跟你比。”
祝小拾继续:“???”
她倒不是怕师父多几个徒弟会跟她抢啥,但是“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个大宅子里住的全是吗?!
祝小拾呆滞了。睡了一觉起来,吃了个早餐,然后继续呆滞。
——古老爷子差了个五六岁的小正太来请她和龙之九子,他们跟着小正太七拐八拐地往后头走,踏过一道门,毫无防备地就此面对了一间规模不小的阶梯教室,“阶梯”上的座位还坐得挺满,祝小拾看着人头攒动一刹差点密恐。
站在讲台上的古老爷子清清嗓子,按下耳麦:“那九位是传说中的龙之九子,改天给你们加节观摩课,近距离了解一下。”
九子:“…”
古老爷子又一指祝小拾:“这是你们十师姐。”
“师!姐!好!”问候声震天撼地,宛如军训喊口令。
打从入门算起被叫了十几年“小拾”“小师妹”的祝小拾手足无措、百感交集:“大、大家好…”
然后,古老爷子走到电脑前,动动鼠标,点开了连夜制作的ppt。投影上硕大的貔貅画像映入眼帘,古老爷子拍拍投影布:“这个,是我们在中国神话概论课上讲过的,中国五大瑞兽之一,貔貅。”
鼠标再一点,下一页是珠穆朗玛峰的风景图:“它前几日在珠峰一带走失了——这是你们这次的实践作业。请大家利用一切自己可以利用的资源来搜寻它,提供可靠线索的,下次月考免试计满分通过。”
祝小拾:“…”
九子:“…”
讲台上的老人须眉花白,精神抖擞,神色严肃。
但楚潇挣扎了几秒后,还是没忍住压音问祝小拾:“你师父靠谱吗?”
“靠谱…吧…”祝小拾非常没底气。
三天后,祝小拾还真从排行第63的小师妹那里得到了个靠谱的消息。
这位小师妹叫桑宿,今年十四岁,父母在日喀则地区的聂拉木县。聂拉木县是日喀则人数最少的县,但自2015年中旬位于喜马拉雅上空的次元撕裂打开,那里就诞生了一个新兴产业——灵异黑市。
这里的黑市与祝小拾在北京逛惯了的灵异黑市的不同之处在于,北京的灵异黑市大多比较文雅,大家卖卖符咒、装备,倒腾倒腾圈内情报,最多再卖几个不入流的小妖当宠物养着玩也就顶天了,无伤大雅。
而这里的黑市,不止什么都敢卖,还以赌著称。各方灵异人士会拿抓到的珍奇异兽打擂,有人坐庄、有人下注,据说每一场都热闹至极,人声鼎沸道尽尘世喧嚣。
桑宿拿着手机给她看照片,用不标准的汉语跟她说:“这是我爸爸帮我拍的,师姐你看…这个是貔貅吧?”
祝小拾仔细看了看,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像素尚可但角度实在不好辨认。大半镜头都被前面的人挡着,余下的半张里,露出了一角铁笼,和一个灰不溜秋的小团。
但她还是很快就确定了——是貔貅!
那个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还泪汪汪的小模样,于她而言太熟悉了,就是貔貅那个小没出息的!
夜色渐沉,月朗星稀。
聂木拉县连同两个小村子的公路边,集市的灯火逐渐亮起。
苍凉的高原夜晚荒无人烟,这亮起的灯火就像在天地间突然点起的一簇篝火,耀眼醒目。
集市西侧,一个穿貂的汉子正急赤白脸地跟摊主砍价:“啥玩意儿?就这么个小东西你要我五万?你咋不上天呢?”
摊主一身藏族装束,边比划边说:“这使(是)…痞秀(貔貅)!找菜地(招财的),污碗你不愧(五万你不亏)!”
“得了吧你还貔貅,貔貅前阵子让文化|部逮着了,圈儿里谁不知道啊?”那汉子说着灌了口久,“甭整那没用的,我要拿它打擂玩儿,你给个公道价!”
摊主皱皱眉,伸手比了个“四”,汉子不干:“一万卖不卖!”
摊主感觉受到冒犯,摆摆手示意他走。
汉子退了一步:“两万!两万成不成?你看跟这儿买妖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想打擂,你这玩意儿它胖但不壮啊,也就我不差钱儿过来买你,换了别人谁要啊!”
摊主略显踌躇,汉子不耐地一摆手就要走,但这回,摊主及时做了退让:“梁碗污(两万五)!梁碗污你那邹(拿走)!咂闷(咱们)——”摊主拍拍胸脯,“角搁砰又(交个朋友)!”
“得得得,两万五就两万五。”汉子紧锁着眉头拿出手机,“我支付宝给你,按规矩补千分之一手续费我知道。来来来赶紧赶紧,不然我赶不上报名了!”
电子支付拯救世界,马云帝国掌控人生。交易过程很快顺利完成,汉子伸手一拎那装着小妖的笼子,大摇大摆地往集市里走去。
“貅…”貔貅瑟缩着,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它眼下的茸毛早已被泪水凝结,又在严寒中结冰,凝成一撮一撮的,令整张脸看起来都脏兮兮。
汉子径直走向擂台,将笼子往台上一放:“哎报个名,打擂。”
“嘿你又来…”擂台上正记录参赛方的中年男人一看见他就乐,“你说你图什么呢?你就真这么爱看小妖被活活打死?”
“您甭管,反正我花钱图一乐,大家还都有得赚,这不挺好?”汉子边说边笑,脸上的横肉拧得可怖。他又看看擂台后面的大黑铁笼,“今儿庄家放的谁啊?”
“梁爷从四川那边弄进来的一黑熊妖。”中年男人带着一脸神秘凑近了些,“我刚才近瞧了一眼,是一狠角色,那眼睛红的,能吓死人!”
一刻后,打擂开始。随着一声锣响,逛集的众人齐齐涌向擂台所在的方向。
貔貅被从贴满符咒的笼子里拎出来,但完全无暇化作青烟遁逃,那汉子就将贴着一张小符咒的铁夹夹到了它背后的毛上。
“貅!”貔貅焦灼地想将它扯下来,无奈爪子够不到。打了个滚,可那东西完全没有脱落的迹象。
“貅…”貔貅急得要哭,“咚咚”两声沉响将它的哭声噎住。
它齿间咯咯作响地发抖,好几秒后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对面走出巨笼的妖兽。
黑熊妖双目猩红似血,站定脚步看着它,獠牙间流下口水,森然邪笑:“多么可口的小点心…”
不远处的集市入口旁,从两辆吉普车上赶下的几人脚步同时一定。
楚潇切齿,手形一转利甲已出,祝小拾一攥他胳膊:“别伤及无辜,我先上。”
擂台上,貔貅在庞然大物的逼视下连连后退,黑熊妖仰天狂啸,啸声停时身形一腾,猛扑向它。
“嗷…”被巨大黑影括住的貔貅哭着向前一窜,在黑熊妖落地前,顺利从它身下窜至后方。
“嘘——”观众在惊奇于这小灰胖子敏捷度的同时,对黑熊妖的失手喝了一阵倒彩。
“呼哧呼哧。”逃过一劫的貔貅惊魂未定地大喘着气。身为低级妖兽的黑熊妖只觉貔貅突然消失,愣了好几秒才在观众的嘘声中反应过来,猝然回头。
“嗷?!”貔貅哭声一噎,往后缩了缩。下一刹,黑熊妖再度扑来!
“嗷嗷嗷嗷!”貔貅惊叫着向侧旁一窜,直本擂台后方巨大的宣传板。还有咫尺间距时方向陡转,前后脚先后踏过板面,当空横踩出一道弧线跃开。
径直扑去的黑熊妖却已来不及转向,“咔嚓”一声撞入宣传板中,泡沫制的宣传板顿被熊头凿出一个大窟窿,台下众人又一阵:“嘘——”
这一次,黑熊妖怒极。
他将头拔出宣传板,再度看向貔貅时,杀气毕露。一双妖化的红眼中仿佛要有鲜血滴出,口水淋漓的獠牙间挤出喉咙里的低吼。
它不再猛扑,而是以一种极为慑人的气势,一步步逼近被擂台边缘的围栏挡住的貔貅。
还有五步——
“呜…”貔貅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三步——
貔貅前爪抱住头,眼泪哗哗地准备硬扛致命一击。
一步——
黑熊妖猛然扬爪,利爪在夜色中裹挟疾风迅速拍下。弹指间,却见一纤瘦身影自围观众人上方凌空越过,落入擂台围栏随即飞旋一脚。
“啪!”猛然拍下的熊掌被飞脚踢开,黑熊妖嚎叫着向后一跌,怒目抬头:“什么人!”
祝小拾将貔貅挡在身后,撩了把在飞踢旋转时变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右脚后撤摆开防御的架势。


第22章 财源滚滚小貔貅(二十二)
祝小拾这种行为,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砸场子。按照圈里千百年来不成文的规矩,砸场子理应先报名号师门,这样被砸的一方如若不服气,日后想寻仇知道找谁。
但这回,考虑到师父在此处办学,祝小拾很孝顺地没报师门,大喝一声“我叫祝小拾!”旋即又飞身踢去。
尚在观察对手的黑熊妖没想到她的攻击来得这么快,不及反应只能暂作防御。低级妖兽又还没有摒弃身为动物时的普通弱点,熊类反应笨拙的特质在此时暴露无遗,祝小拾连续七八脚都顺利踢在它脸上,它终于抬爪挡开一脚的瞬间,她又低身一滑从身下溜至它身后,探手拔出背后的桃木剑。
桃木装备已有千年历史,古往今来的捉妖人屡试不爽。虽然对龙之九子这种神兽级别的毫无效果(具体表现在季朗的手机挂坠就是个桃木小提琴上),但对低级妖怪来说从来都是天敌。
剑身出鞘的瞬间,黑熊妖已面色陡变。祝小拾眸光微凌,足下一施力,人群中忽响一喝:“住手!”
“哪来的黄毛丫头在梁爷的地盘上撒野!”
祝小拾举目望去,十余米外,一中年男人带着四五十个打手模样的青年浩浩荡荡而来。那男人看起来也不一般,在眼下天寒地冻的高原地带,竟只穿了身单薄的灰色功夫衫。说话也中气十足,方才那一句遥遥传来却仿佛近在耳边。
祝小拾暂时松下架势,晓之以理:“梁爷,这小妖是我…朋友的弟弟,我不能让它死在擂台上。该给哪位朋友赔钱我赔,让我把它抱走行不?”
“貅,貅!”貔貅在她腿后使劲儿点头。
“倒还算讲理。”梁爷负手前行,围在擂台前的人群自动给出一条路。祝小拾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在梁爷看向貔貅的刹那,她因他眼中的金光陡闪而浑身一凉。
——他认出貔貅了!
果然,梁爷话锋一转:“但打擂没有这样的道理。要不这样,我作为庄家把它买下来,原主多半肯卖我个人情,我好好养着它,你也算对得起你那个朋友了,行不行?”
滚犊子!!!你丫就是想拿貔貅招财!!!
祝小拾知道他存了这个心就不可能和平地放他们走,牙关一咬不再废话,直接剑刺黑熊妖!
梁爷一声哨响,黑熊妖张牙舞爪立身迎战。祝小拾一手兜起貔貅一手持剑,第一剑失手刺偏,尚不及再刺,跃上擂台的打手令她顷刻间处于弱势。
“妈的要不要脸!”祝小拾愤怒大骂,弯腰避开同时击来的几拳外加一刀,侧首眼见飞来一脚来不及躲,只能抬避去挡。
视线遮挡间,却听几声惊叫齐至,一只手当腰一拦兜得她身形飞转,貔貅发出一声十分愉快的:“貅——!!!”
楚潇揽着祝小拾后撤的同时已出招撂倒数人,又几步后他停住脚,挡在祝小拾身前,冲对面艰难起身的打手们客气一笑:“放我们走吧。”
“小子挺嚣张,就欠教训!”梁爷沉容怒斥,话音未落,打手们砍刀齐齐出鞘,狂奔着砍来。
“吼——”一声兽吼当空撞下,顷刻间疾风骤起,草木飞卷。
众人蓦然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出现在夜幕中的八只神兽令人惊声尖叫:“妖怪啊——!!!”
观众开始四散逃离,台下很快只剩梁爷和护在他身侧的剩余打手,台上的打手们面面相觑。
狂风仍在席卷。楚潇白色衬衫的衣角不住上扬,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
“在下龙之次子睚眦——”
对面已有人手中的刀咣当掉地。
“与众兄弟前来寻找幼弟貔貅——”他微微歪了下头,显出妖兽特质的眸中火光闪现,“本无意伤人,但见梁爷认出瑞兽貔貅仍存心扣留,又见尔等以多欺少,持刀有意伤小拾性命…”
他口吻微凛:“不出面教训枉为华夏神兽。”
“啊啊啊啊啊!!!”声声惨叫惊醒沉醉于楚潇沉稳话语的祝小拾,她悚然抬眸,却看不清楚潇的身形动作,只看到眼前众人接连倒地。
“嗵——”方才未及出手的,踢晕。
“咔!”方才出过拳的,拧断胳膊。
“喀——!”对小拾动过刀的,拧断脖子。
人类的战斗力在楚潇眼里不值一提,他冷漠而快速地出手,仿佛撂倒的只是一个个毫无还手余地的人偶。
与此同时,天边八子直冲而下。
囚牛抡起琵琶狠砸人头,三五下后恍然惊觉太贵,施法将琵琶变成了价格便宜很多的柳琴。
好高的嘲风两爪拎起四人直奔云霄,任他们尖叫了半分钟后化作人形吼了一句:“道歉!”
“大大大大哥饶命!!!”喊声撕心裂肺,嘲风啧了声嘴又变回真身继续上冲。四人嗓音宛如撕裂,终于大喊“大哥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大哥!!!”
嘲风挑挑龙须表示满意,又以极高的速度拎着面色惨白的四人冲回地上,“啊啊啊啊”的惨叫不绝于耳。
善鸣的蒲牢简单粗暴,冲下抓住人大吼震晕就丢下,再愉快地去抓下一个接着吼,仿佛一个徜徉在天地间的抓娃娃机。
脾性很懒又喜欢烟雾的狻猊深吸烟斗长达两分钟之久,然后一长长喷出,冲上来的十余人顿时呛到晕厥。
以善负重著称的老六霸下疾走在厮打的人群之间,好心地将晕过去的人们扛走以免再被误伤。老九螭吻则负责往六哥送来的人们脸上喷水,醒过来就盯着他们逼他们反省,醒不过来的一会儿得叫救护车拉走。
老七老八也是清流,狴犴似虎的兽身往地上一坐,看着兄弟们出招,舔着虎爪冷静为对手做出鉴定:“轻伤一级、轻微伤、重伤二级、轻伤二级、重伤一级…”
负屃落地后化作人身推推眼镜,盘对一坐,摸出随身携带的《中华妖兽招式大全》草稿,为待出版的新书增添新内容。
三分钟后,战场归于宁静。伤者倒了一地,黑熊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楚潇的目光划过唯一一个断颈毙命的打手,定在梁爷脸上:“您还打算把我弟弟留下么?”
毫发未伤但以孤立无援的梁爷面无血色:“诸、诸位请便…”
“很好。”踩过在打斗中早已尽塌的擂台栏杆,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向梁爷,“你们捉妖打擂,为作乐而置它们的生死于不顾——用的不止是在人间作恶,罪有应得的妖吧?”
他风轻云淡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绸缎般轻缓铺开,绸缎下却似掩藏利剑,令梁爷煞白的面色更白了一层。
“我们妖界有些规矩,比如到人间惹是生非的小妖若被人类斩杀,同类不能寻仇。”楚潇已踱至梁爷面前,淡看着双腿犹如灌铅,想跑却力不从心的梁爷,“再比如,只想安静存活于人世的小妖如若枉死人间,拥有神级地位的大妖,要帮它讨回公道。”
“我…”梁爷想要辩驳,突然沿四肢百骸侵袭全身的剧痛却将他的话硬噎在喉咙里。
楚潇在兽化瞬间刺入他腹侧的利爪,在抽出的同时又化回人类手形。
他垂眸扫了一眼,将硬扯出的肋骨扔到一旁,提步离开。
貔貅顺利寻回,一行人回到古老爷子的宅子,打算趁早洗洗睡。
祝小拾的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讲,她不是不知道梁爷这种黑市霸主一般都恶贯满盈到直接枪毙都不冤,也清楚睚眦经万年岁月积淀形成的行事准则一定比她的是非观更公平,但梁爷毕竟和她是“同类”,看着同类当面被愣扯出一根血肉模糊的肋骨,祝小拾身为普通人,或多或少会怵得慌。
于是她一路都没跟楚潇说话,进院后直接扎进浴室给脏兮兮的貔貅洗澡。貔貅毛茸茸的,泡沫揉进毛发里手感倍儿好。祝小拾看到浴室门口的架子上有个塑胶制的小黄鸭子,以为是哪个师弟师妹的,就扔进盆里给它玩,结果等那个提供有效情报的师妹桑宿进来送浴巾时一问才听说,那竟然是师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