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笑:“去哪儿?走吧。”
声音发虚,是不对劲。
但他显然不打算跟她说。
虞谣略作踟蹰,抓住他的手腕,提步便折回府门:“不去了。”
虞翊从车中探出头:“喂……姐?!”
宋暨一挣:“殿下?”可她既不停也不松。
下人们只好匆匆跟上,虞翊下了车,也往里追。
虞谣头也不回,只吩咐说:“去叫大夫来。”
宋暨脚下一顿。虞谣冷不丁地被抻回两步,扭头看他。
他说:“我没事,再睡会儿就好。”
她愈发确定有问题,黛眉挑起:“那就让大夫看看咯?”
说完不由分说地继续拉着他往里走。
宋暨不敢跟她强挣,只得跟着,一直被她拉进卧房。
她按着他坐到床上,他就僵硬地坐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见伤口,一定会问的,可他不想让她知道。
这和在府中挨罚受的伤不一样,这背后是他羞于启齿的家境。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活得如此不堪,何况是她。
而且,他也害怕。
他怕她知道他家里这个样子,立时三刻就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
他们之间本就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更差劲。
可他没有办法。
大夫很快就来了,向虞谣见过礼,便要上前给他搭脉。
一揭开衣袖,两道鲜红的伤口就露了出来。
再往上卷,更多的血道映入眼帘。
大夫浅怔,旁边的虞谣猛吸凉气:“谁干的?!”
宋暨别开脸:“殿下别问了。”
“这我能不问吗?!”虞谣蹙眉,见他不肯说,一招手叫来宦官,“你们去给我查清楚谁动的手。”
宦官干脆利落地领命,宋暨嗓音轻栗:“殿下……”
虞谣睇向他,他看她一眼,视线又迅速别开。
他僵直地坐在床边,脊背绷得笔挺。
虞谣坐到他身边:“不论是谁干的,我也不怪你啊!”
她不懂他在怕什么,宋暨没再说话。
不过一刻,方才遣出去的宦官就折了回来,禀说查清楚了。
大夫刚好也已为宋暨诊完,选出一剂可用的药膏留下便告了退,虞谣正好耐心听宦官禀话。
宦官尖细的嗓音缓缓道出:“问过了,是他父亲宋大光打的。”
虞谣的眼睛一下子瞪圆,宦官又忙道:“也……不是亲生父亲,这事说来话长,殿下且听下奴慢慢说。”
虞谣点点头,宦官便抑扬顿挫地详说起来。
事情要从宋暨的母亲顾氏说起。顾氏原不在奴籍,而且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嫁给了宋家村一个颇有才气的读书人,夫妻和睦。
顾氏不久就有了身孕,但天意弄人,夫君在这时得了场急病,不治而亡。
宋大光是村里的村霸,觊觎美色,强娶顾氏为妻。
据说最初的时候,宋大光对顾氏真的还不错,宋暨也得以平安降生。
但新鲜劲儿一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宋大光生性暴戾,宋暨是在打骂中长大的,顾氏虽想护他,却往往也惹得一顿打。
顾氏也为宋大光生了几个儿子,可这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没一个愿意护着宋暨。
在他们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哥是个灾星,母亲会挨打都是因为他。
后来,因为蝗灾,全家逃难入京,卖身为奴。
再后来,顾氏去世,宋暨的生活彻底坠入地狱。
用那宦官从马房那边听来的话说:“他要不是大多时候都住在马房,怕是死也死过几回了。”
在宦官说这些的时候,宋暨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紧抿的薄唇越抿越惨白。
他没有勇气看她的反应,只听到宦官的话音落下后很久,旁边响起了轻轻的一声:“都退下。”
下人们鱼贯而出,房门也随之关合。
屋里又静了静,他听到她说:“这是……真的吗?”
“是。”他声音极低,顿了一会儿,又道,“很糟糕,是不是?”
字句的末尾,带出一点儿笑音。
很轻,但极具自嘲。
他想,他该离开了。
可下一秒,他被紧紧抱住。
短暂一愣,宋暨颤抖着,猝然转头。
她也在轻颤着,双臂紧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肩头。
他哑哑地看着,离得很近,他清楚地看到她眼眶一分分泛红。
轻一眨眼,泪珠挂到羽睫上,晶莹剔透。
很快,她啜泣出声,侧过脸蹭了一蹭,把眼泪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宋暨木然不敢动,她懊恼地小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好难过。
世上的不幸成千上万,但小孩子遭遇家暴,在她看来可以排到前三。
小孩子既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这种伤害带来的阴影,往往挥之不去。
“……”宋暨小心地探问,“不讨厌我吗?”
她羽睫抬起,泪汪汪地望着他:“不是你的错啊。”
说完又低头轻蹭,刚流下的眼泪也蹭到他衣服上。
“当前还债率40%。”
“当前还债率45%。”
“当前还债率50%。”
“当前还债率55%。”
提示音狂跳不止,虞谣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想抱着他,一直抱着他。
她腹诽说,自己完蛋了。
今日之前,她以为自己一直只把他当还债目标看。这样的“别有目的”之下,偶然出现的动心她也没有察觉。
但今天,她察觉了。
她对他的心疼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喜怒开始牵动她的情绪。
他的隐忍、他的坚韧,还有他为她做的一丁点事,她都清晰记得。
是的,她付出的更多。
可在这样的身份差别之下,他为她做的每一点事情,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喂她吃烤鸡是这样,跑去给她摘花也是这样;在她面前放松一点、陪着她玩,都是这样。
她都清楚。
她以为这场还债之旅的侧重点该是成年后的爱恨情仇,但现在看来,她要早恋了。
她仰起脸,坚定不移地望着他:“以后我们一起解决问题。”
宋暨怔忪。
她又说:“这次我帮你。我有事的时候,你也要帮我!”
“当前还债率60%。”
“当前还债率65%。”
宋暨哑笑:“殿下别这样。”
这是他仅存的清醒,他觉得这样不好。
对她不好。以她的身份,不该对他这么上心。
但也仅限于此。
看着她的迷蒙泪眼,他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他沦陷了,
他自私了。
鲜有人对他这样好过,让他把她推开,他做不到。
神使鬼差的,他的手指触在她的脸上,为她擦掉泪痕。
她一下子破泣为笑。
她真的完蛋了。
他给她擦一下眼泪她都好开心。
虞谣一边默默崩溃一边自己也擦擦眼泪,拿起装着药膏的小瓷盒:“我帮你上药吧!”
“……”宋暨顿时面红耳赤,匆忙躲避,“不……不方便……我自己来!”
虞谣想想,也罢,便把药膏递给他,向门外跑去。
宋暨望着她的背影发怔。
她今日穿了一身色泽明亮的蓝色广袖曲裾,跑起来活泼轻快。
.
虞谣一出门,坐在廊下等她的虞翊就跑了过来:“姐!”
定睛看看,姐姐的神情似乎还好,但眼眶又红着,面上隐有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虞翊一时判断不出情形如何,小心地问:“宋暨……怎么样啦?”
“没事。”虞谣冲他笑笑,抬起头,瞬间变得霸气,“去把那个宋大光给我押来!”
下人们其实早就把宋大光带来了,就为方便公主问话。
是以她话音刚落,宋大光就被押进了院门。
虞谣看清他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
——她看出来了!她第一次去“美女救英雄”的时候,拎起宋暨要打的人就是他!
那时白泽怕她举动太过刻意显得奇怪,没有让她多问,她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是宋暨的继父。
也就是说,即便在她的公主府里,宋暨其实都不安全,这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宋暨。
虞谣愤恨咬牙,撸起袖子,直朝宋大光冲去:“你他妈是不是人!”
她抬脚便踹,宋大光倒没敢躲,但他体型彪悍,这一踹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虞谣倒被反弹得一个趔趄。
还要再踹,下人们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抱住:“殿下……殿下算了!”“殿下息怒!”
虞谣只好用破口大骂继续发泄情绪:“恃强凌弱你算什么本事!妈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当前还债率,70%。”
虞谣深吸气,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数值飙得好顺利哦!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么么哒

☆、宋暨好帅一将军(10)

虞谣最终赏了宋大光一顿板子,没说打多少,放狠话说:“打就是了,不死不残就行。”
——要不是考虑到宋暨的几个弟弟终究没有那么恶毒,还都需要宋大光养活,她真的很想让宋大光残一下!
不过不能残也不要紧,掌刑的宦官很会掌握力度,不会让宋大光好过。
当宋大光在按在院外惨叫的时候,她抱臂冷眼站在廊下看,虞翊则和宋暨并排坐在床上,盯着地面发愣。
虞翊:“我姐生气好恐怖,对吧!”
“……”宋暨把虞谣方才着人送进来的点心端给他吃,“别这么说。”
虞翊鼓着嘴,斜眼瞅瞅他,拿起点心啃了起来,不与他争辩。
宋大光被打晕了两回,都被凉水浇醒继续。
第三次晕过去时,虞谣解了气,摆摆手让人把他拖走,转身折回屋里。
笑吁口气,她问宋暨:“解恨不!”
宋暨一哂:“多谢殿下。”
“别客气。”虞谣自顾自坐到他另一边,也拿起点心来吃,跟他说,“以后你别回家了,我找套宅子给你住!”
出宫开府的公主都有自己的“配套产业”,她这么早出宫开府虽然是恃宠破例,但在这方面也该有的都有了。
钱庄、商号、农田她都不缺,空置的宅子也还有很多。
“挑一处离得近的给你!”她道。
宋暨抿了抿唇:“我给殿下写个借据。”
“嗨,还客气个什……”虞谣说到一半忽而梗住,看看他,点点头,“好吧。”
每个人都有自尊要维持,也没什么不对。
于是两个人认认真真地谈了一下租金,虞谣又适当提高了一下宋暨的身份和月银。
一切都定下来后,虞谣任性了一下——她没听宋暨的阻拦,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去了他家,把他的东西取出来。
他的几个弟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虞谣站在他们面前冷声:“你们的父亲是个混账,你们保护不了母亲,就觉得都是哥哥的错,真可笑!”
“宋暨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一家子,本事没有多少,良心也不剩几分!”
虞谣骂完,转身怒气冲冲地走进宋暨住的房间。
定睛的刹那,她的怒火消散。
宋暨昨晚躲避时印在墙上的血迹还清晰可见,换下来的血色斑斑的衣服也还丢在那里,看得她心如刀割。
再走近一些,她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竹片和她先前写的纸质卡牌。
如果她本来知道他在做这些,可能不会这么难过。
可她不知道。
她于是禁不住地感动,感动于这样默默的付出。
她还忍不住在想,如果不是为了做这个,他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也不会遭这样一顿毒打了。
随来的下人们安静无声地收拾着。一如宋暨所说,他在家并没有什么东西,很快就都收拾出来了。
虞谣蹲在那儿,一张张亲手收拾卡牌,越收越难过。
这种难过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都没有消散。
她在意识里跟白泽哭哭啼啼:“我们宋暨太惨了呜呜呜呜呜……”
白泽摸她头。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呜呜呜呜呜!”虞谣抹眼泪,“这一世的我怎么忍心伤害他,他都这么惨了,我不是人!”
白泽继续摸她头:“好了好了,你是个小鸟。”
虞谣:“……”
.
然后愉快的早恋时光就开始了!
虞谣给宋暨挑的院子,就在公主府旁边。她从正门出去拐个弯就到了。
他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在家养伤,她就每天给他送吃的去。
最初两天是单纯的她给他送,四菜一汤两点心,有荤有素搭配好,两个人一起吃。
第三天,宋暨把厨房收拾好了,她走进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她探头进去,他正从锅里舀出一个丸子,看见她便一笑:“殿下来尝?”
虞谣走过去一看,是冬瓜汆丸子。
冬瓜已炖至透明,丸子才刚做出一个。她尝了一下,说咸淡正好,他就端起剩下的肉馅来汆进锅里。
虞谣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忙:“你竟然会做饭!”
宋暨好笑地看看她:“殿下不是吃过我做的烤鸡?”
虞谣点点头:“可是我以为你只会烤鸡。”
烧烤嘛,和厨房里的这套技能不一样,很多平日不做饭的男孩子都能烤。
这道丸子可是做得很水平在线,虽然比不上她府里厨子烹制出来的东西,但也是个合格的家常菜了。
宋暨笑意浅淡:“我娘在的时候,我常给她帮厨。”
虞谣觉得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一下子闭了口,低着头去看桌上的其他食材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这异样的安静。
扭头找她,看到她绷着张脸跟桌上的死鱼大眼瞪小眼。
想了想,宋暨摸索到她的情绪从何而来。
左右看看,他看到个橘子,边剥开边走向她:“喏。”
虞谣低着头把橘子接过去,他笑出来:“殿下,没关系,随口一聊,我也没那么在意从前的事情。”
虞谣眨眼望着他,吃了一瓣橘子又剥下一瓣,送到他嘴边。
宋暨双颊泛红,故作平静地张口吃掉。
虞谣内心:娇羞捂脸.jpg。
这种恋爱的感觉,无限温存,酸甜可口。
可能是因为这个身子只有十二三岁的缘故,她虽明明已经活了二十多年,还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早恋的小甜蜜里。
甜蜜之余,也还有点浅淡的苦涩。
因为这种感情他们谁都不敢挑明,心里清楚却不敢说。
一旦挑明,对现下的宋暨而言就是死罪。
阶级差异令人辛酸,
也令爱情更加激情澎湃!
——虞谣算明白为什么古今中外都有很多不同阶级间的凄美爱情了。
因为当有这种差异的时候,真的比门当户对更刺激。
她现在就是这样。想起宋暨她,心里就又苦又甜的,然后愈发没完没了地要去想。
她相信宋暨也是这样。
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可以给她做吃的,跟她开玩笑,但有外人时他连一句话都不能跟她说。
这对热恋中的人而言,既是噩梦,又是催化剂。
.
小半个月后,到了中秋。
虞谣很想跟宋暨一起过节,想想看,两个人一起吃月饼,一起坐在桂花树下赏明月,多浪漫啊!
但是不行,她得去宫中参宴。
宫中的宴席很热闹,她不会寂寞。可越是这样,她一想到宋暨要一个人孤零零过节,就觉得好心疼哦QAQ。
是以在宴席上,虞谣心不在焉。
好在她年纪小,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跟她敬酒,她最多是和年纪相仿的小伙伴聊聊天,走神也不要紧。
“殿下?”
忽而有人叫她,叫了好几声,虞谣才真正回过神。
抬眸看去,姜沨站在她案前两步远的位置,她忙颔一颔首:“世子。”
宫人上前在她桌边添了个蒲团,姜沨正坐下来:“殿下是下个月年满十三?”
虞谣一愣:“是,怎么了?”
“没什么。”姜沨和煦地颔首,“方才陛下与闵婕妤在说此事,臣听见了而已。”
顿了一顿,又说:“闵婕妤提起要为殿下定亲。”
虞谣悚然一惊。
这个时候提起定亲,宋暨肯定不在候选范围内。
她又看看姜沨——现下他来提这个话题,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
暗自咋舌,虞谣选择低头喝汤,逃避问题。
常言道,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见她这样,姜沨蹙了蹙眉:“不知殿下心里有没有如意郎君?”
“没有啊。”虞谣放下汤匙,一派天真地看着他,“我现在不想嫁人,根本就没有想这件事。”
姜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真么?”
他的目光柔和却有力,一瞬间,虞谣几乎心虚,但有撑住了:“自然。公主二十出嫁的大有人在,我急什么?”
姜沨低下眼,点点头:“也是。”
说罢他离席,向他一揖,又朝御座走去。
虞谣跟着他看向那边,看到皇帝的席边坐了两位嫔妃,一位是她母妃闵婕妤,一位是唐姬。
唐姬膝下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闵婕妤膝下是一个儿子外加一个很得宠的女儿——也就是虞谣本人。
这两年朝中好像开始提立太子的事了,唐姬和闵婕妤为了孩子的前程,掐得水深火热。
联想到姜沨的世家身份,虞谣脑海里一声哦艹。
看来是关乎结盟联姻啊!
她问白泽:“虞翊确实是在皇位之战中赢了,对吧?”
白泽:“那肯定,这个不能诓你。”
她又问:“那姜沨呢?是不是站错队死了?”
白泽:“这我不知道啊,七情六欲司没告诉我。”说着他想了想,又道,“就算是,你也别瞎发善心啊。这些事跟你还债不相干,历史自有它的必然走向。”
虞谣点点头:“这我知道。”
她也没想瞎发善心。历史的车轮缓缓行驶,不是能随意干涉的。
她正在做的事情是让她和宋暨的命运回归正轨,和强去干扰其他发展是两回事。
去干扰其他发展,不一定会把自己卷到什么事端中,保不齐就要引发更大的麻烦。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怵得慌,总觉得这个事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一点。
不过,首先,她得把这莫名其妙的定亲话题推掉。
她应该没对这件事造成影响,也就是说在原本的这一世,父母多半也讨论过她的婚事。
那她是如何拖到二十岁都还没嫁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么么哒

☆、宋暨好帅一将军(11)

宴席散去时,闵婕妤着人传话,把虞谣留了下来。
虞谣一看:肯定是要跟她谈婚事!
宫人把她请进皇帝所住的广明殿,让她在前殿稍等,她状似平静地坐着,意识世界里的自己焦虑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能这会儿定亲啊!”
“……”白泽从容喝茶。
“舅舅!”虞谣跺脚,“帮忙想个辙啊!”
白泽啧啧嘴,淡然睃她:“你不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虞谣:“这是个简单问题吗!一不小心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啊!”
“我是说你不要把解决方法想得太难。”白泽平静脸,“当时遇到这个问题的你也就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你用小姑娘的方式解决就是了。”
虞谣恍悟:“这样啊……”
用“小姑娘的方式”,说白了让她就是撒娇耍赖呗!
这位慕阳公主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而且理论上成功率极高。据说她几位十五六的姐姐都因为没出嫁还在宫里住着呢,偏她能磨着皇帝让她搬出去浪,可见皇帝特别吃她这套。
于是皇帝和闵婕妤回到广明殿时,虞谣边打腹稿边跟他们一同往内殿走。
皇帝和闵婕妤落坐下来,虞谣也想到旁边去坐,但皇帝朝她招招手:“阿谣来。”
虞谣便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
眼下正值盛世,按理说,这应该是位颇具君威的皇帝,但在虞谣的记忆里基本没有他君威不可亲的画面,只觉得他是个慈祥的父亲。
皇帝揽住她说:“你快十三岁了,父皇母妃给你定门婚事,如何?”
虞谣干脆地摇头:“不要。”
皇帝微怔,笑问:“为什么?”
虞谣歪头:“四姐五姐都还没出嫁,儿臣为何要这么早嫁人?”
“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皇帝和颜悦色地跟她解释,“只是先定亲,过几年再嫁过去。若让你这么早嫁,父皇也不舍得。”
说完,皇帝静等她的反应。
却见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要。”
闵婕妤皱了下眉:“阿谣!”
虞谣说:“如果不急着嫁,为什么要现在就定亲呢?万一过几年有更好的人选,不就亏本了嘛!”
她把定亲说得活像谈生意做买卖,把皇帝说得笑了:“话怎么能这么说?父皇自会为你精挑细选一个如意郎君,不会亏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