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笑了一笑。
“你还未嫁,循规矩还不到改口的时候。”她说着一睇云婵,笑意未减,“等大婚了再说。”
果然,是霍洹的生母徐氏。可是…
她不是早已难产而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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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觉得奇怪。宫里的勾心斗角远比你所见的复杂,复杂到盘旋于心,在佛祖面前拜了这么多年,也未能脱出来。”落了座,徐氏一壁感慨着一壁摇头,“在冯家面前只能示弱,可我又偏是不服输的性子。”
云婵就这么突然知道了许多年前的事情。关于皇太后、关于眼前的徐氏,关于霍洹。
徐氏说,彼时冯家势大到了极致,元后薨了,皇后的位子,彼时已为淑妃的皇太后唾手可得。
“那么些年了,冯氏没有孩子,后宫里旁的嫔妃有孕,也没有哪个能生下来的。”徐氏说得平平淡淡,甚至没有直言那些孩子是死在冯家手里,但即便不直说,也是够明白了。
那时,徐氏只是御前的一位女官而已。
“就那么一次,先帝喝多了…”徐氏一声哑笑,“结果就这么有了孕。宫里的事,我们身在御前,比许多嫔妃都看得明白。”
于是早在有孕之初、还未册封的时候,她就去找了淑妃——今日的皇太后,告诉她,若这孩子是男孩,平安生下来后便过继到她膝下。
可仅是如此而已,于冯氏便不是万全之策。
“她要我死。”徐氏冷笑涔涔,彷如在说一件昨日之事,那种不甘和怨恨,根本无法淡去,“我告诉她,于旁人而言我可以‘死’,但她必须留我一命,让我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都不要紧。可她若出手杀了我,宫里便一定会有人告诉阿洹这些事。”
于是这于二人来说都是一场赌,徐氏赌冯氏急需要一个孩子,赌自己身为御前女官,在宫中积攒下的人脉是冯氏不敢小觑的。
此举自然只有她二人知道而已,若从先帝来看,便是欺君。但想来那时徐氏也顾不得这些,救霍洹一命、保自己一命才是要紧的。
“我难产而死,冯家还真如约把我从地宫里‘接’了出来。此后我就在这儿,许久都没有旁人来过。”
徐氏这样说着,云婵怔了一怔:“可是陛下…”
“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徐氏一声笑,“白芷的母亲是阿洹的乳母,冯氏不知我们曾很交好。不知她是怎么找来的,还怀着身孕,告诉我冯氏把阿洹教得很‘好’,对冯家唯命之从,他日若继承皇位,天下都要改姓了。”
“所以您…”云婵听得愈加惊愕,思了思,旋即道,“是了…不论天下如何,做母亲的,哪有愿意看到孩子被旁人压制的?”
“是。”徐氏深深一点头,笑意漫开,“所以阿洹十四岁那年,我想法子让他知道了我在这儿。”
然后,听到了那些来龙去脉、听说了自己的生母为了保全自己遭了怎样的罪后,只怕不管换做谁,都不可能再任由皇太后拿捏了。
再加上那太子的位子…
他或多或少地会想,若自己继位,必要一雪此仇,岂能让冯家坐拥大夏?
一时若并无此想法也无妨——可见霍洹知道此事后是时常来的,徐氏自会慢慢地告诉他,让他一点点地明白,任由冯家做大,是多么傻的一件事——他的父皇便任由冯家做大了,连自己孩子也护不住;他若如此,日后也一样。
所以…
日积月累之后,怨不得霍洹那么那么恨冯家,恨到铲除与之亲近的世家时都会大开杀戒。
“夫人您…”云婵凝望着她,心绪难言地问道,“您为什么告诉小婵这些?”
“我是想让你知道,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来了。”徐氏轻哂,下颌微扬浅带轻蔑,“时至今日,无论是阿洹还是你,都大可不必看冯氏的脸色。你住在此处,她必会来找你的麻烦的,不用忍她,那是你的宅子,轮不着她指手画脚。”
“诺,小婵谨记。”云婵恭谨应下,徐氏眼眸一亮,遂而轻哂道:“那便回去吧。冯氏的路数我清楚,半点也不知忍的。这会儿宫里若没什么事,她大约已来找你了,你去见就是,别提来过我这里。”
这…
云婵一时大感能在宫中爬上去、活下来的都非等闲之辈。听了徐氏方才的叮嘱,心里倒也没那么怕了,起座离席,屈膝施礼应了声“诺”。暗道若皇太后当真来了,决计不能显了弱势——不为别的,总不能让徐氏这未来的婆婆觉得自己是个扛不住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提示:
玩家【云婵】已加npc【神秘人徐氏】为好友;
玩家【云婵】已接受任务【婆婆的考验】;
玩家【云婵】已使用卷轴回府;
玩家【云婵】已对npc【皇太后冯氏】发起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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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昨天猜是云婵婆婆/皇帝生母/长辈的都送123言情币啦~
第59章 敌对
仍是沿着那条小道回到宅院之中,白芷收拾好被褥,云婵一开门,便见两位百户都亲自在外面候着。
想想刚才徐氏所言,云婵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犹是淡声问了句:“怎么了?”
“姑娘。”二人一揖,遂道,“皇太后来了。”
“哦。”暗道徐氏真是摸得透彻,她应了一声,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我在里面睡了会儿,没听到动静。来了多久了?”
“大约…”其中一人略作沉吟估量了时间,禀说,“有两刻工夫了。”
云婵颔了颔首,又问:“人在何处?”
她想着既是皇太后亲临,要么是请去正厅坐着,要么就是直奔她的住处一探究竟了。眼前二人从容不迫地回出的话却是:“未得着姑娘的意思,挡在门外了。”
“…”
出乎意料,但是很好。
“哦。”云婵点一点头,斟酌着分寸,索性道,“既然已来了两刻,就不差这一会儿。我渴了,回去喝杯茶就出去见她。”
“诺。”二人应得沉稳,不见什么惶色,云婵便更安了些心,不慌不忙地回了到寝殿,未让白萱白芷帮忙,慢条斯理地沏了合心意地茶。
耐着性子品完,刚往外走,途经铜镜时一看身上装束又顿了脚:“白萱,去取身寻常些的衣服来。”
方才是去见紧要的人,着意穿得隆重了些。见皇太后,她完全不想显得这么上心。
片刻功夫,白萱取了身竹青色的单绕曲裾来。云婵更了衣,懒得费心思寻相搭的首饰,索性把耳坠摘了不再戴,又随手取了只银钗绾了头发。
这才朝外头去了,一路上,碰上的府中下人仍见礼如旧,没有哪一个因为知道皇太后在外面而有所心虚。
到了第一进院子时,却见除却看门的两个小厮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不作多问,吩咐开门。随着朱红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挡在门外的几十个禁军映入视线。
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份儿上,只是几步一个站得齐整,让来者近前不得。
听得闷响,众人才一并回过头来,一揖算是见礼,却又并没有问安的话语。
“不知皇太后前来,有失远迎。”云婵跨出门槛,向着几步外的煖轿一福,声音清冷,谈不上恭敬。
随行的宫娥揭开了轿帘,便见皇太后缓缓起了身,搭着宫人的手行了出来。睇一睇两旁挡驾的禁军,又睃着云婵一笑:“云氏,好大的排场。”
“不敢。”云婵稍一欠身,“臣女住在此处,自然是把人备齐了才方便。不比皇太后,来此走一趟而已,轻便为上。”
一席话先把主客之分道清楚了。眼见皇太后眉心狠一跳,云婵只作不见,莞尔又道:“让太后等了这许久,是臣女失敬。府中已按着太后喜好备了好茶,请太后入内小坐。”
倒是说了个请字,举止间却分明没有“请”的意思——说完后连等一等“客人”都没有,径自先转了身打算往回走了。
身后陡然一喝:“云婵!”
云婵脚下一定,回过头笑意悠悠:“太后有吩咐?有吩咐也进去说吧,免得在这儿闹得不好看。太后您不怕丢人,臣女还怕丢陛下的脸呢。”
“放肆!”有听着并不年轻的女声一喝,并不是皇太后的声音,“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教训太后!”
“我是什么身份?”云婵眼眸一抬,沁出的微光直扫得那女官打了个寒噤。足下轻动,云婵转过身,眉眼低垂着,笑意不减,“臣女让陛下下旨废了位,现下庶民一个,什么身份也没有。但臣女到底住着陛下在外建的宅子、太后您更是陛下的嫡母。这外头这么多禁军瞧着,皇太后您跟臣女生了不快,您以为是丢了谁的脸?”
气氛愈发冷了,虽则这一方有禁军护着,理应气势更盛些,可确实只有云婵一人敢说话。皇太后冷的着她,等着她说完而未插画,直至听完,一声森笑:“你还知道想着陛下的颜面?借你兄长的方便调禁军给自己看家护院,你顾过陛下的颜面?”
“皇太后容禀。”云婵笑容淡淡,“如太后所知,这宅子是陛下下旨修的,禁军在此,也是为陛下‘看家护院’,不是为臣女。不信,臣女给您试试,看这两位百户大人听臣女的不听;再不成,您还可以传兄长来试试,看他们听我兄长的不听。”
不听她的就罢,还连指挥使的命也不听,那就只能奉的是圣旨了。
皇太后的面色白了一白,愈发觉得让云婵这般当众僵住颜面大损。眼色一递,随来的宦官便上了前,她低沉道:“带云氏回宫问话。”
此话一出,瞬间便激得眼前刀剑相向了。
恰值晌午,又是个晴好的天,绣春刀映出的光线直弄得云婵也惊了一惊。那几个宦官愕然止步,望着看看眼前明晃晃的刀刃又看看皇太后,不知所措。
“云氏你敢…”
“太后。”云婵压过了她的声音,“臣女说了,臣女现在庶民一个——论起来连这一声‘臣女’都不敢再称。两位百户大人不是奉臣女的命行事,太后若非要带臣女回宫,臣女愿意和太后回去,这两位大人答不答应可不是臣女能左右的。”
太后怒极,猛地上前一步,指着云婵斥道:“仗势欺人的东西,哀家好歹还是皇太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太后此言就谬了。”云婵轻笑一声截了她的话,“这是臣女的住处,太后要带臣女走而不得,便在臣女家门口指责臣女‘仗势欺人’?至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说…”
她稍稍吸了口气,感受着初冬的气息将心头沁得微凉,缓步踱上前去,在离皇太后只余两步的地方停下,用不传六耳的低音轻缓道:“臣女以为这天下姓霍,大夏如何都是陛下说了算,他的私宅更是。皇太后觉得呢?”
“你…”皇太后一噎,怔怔地望着她,纵不甘心也无话可驳。大概就算是冯家鼎盛之时,她也不敢直言天下姓冯,何况今时已非往日。
“太后既然不打算进去坐坐,臣女也就不强留了。”云婵抿笑,颔下首盈盈一福,“太后自己多保重。识时务者为俊杰,臣女相信皇太后您不会蠢到去找兄长的麻烦。”
说罢不再多做理会,云婵转过身去,不疾不徐地回了府。不用多担心外面还会出什么事,就算她是皇太后,也不能随意动守在此处的禁军。
木门在背后阖上时发出的声音沉而重,“咣”地一声关死了。方才还冷静从容的云婵立时脱了力,及时扶住了白萱的手才没栽倒。手一使力,方觉手心里一片冷汗滑滑腻腻:“吓死我了…”
“…”白萱和白芷一边一个,一边扶她,一边哭笑不得,“瞧着小姐方才气势足足的,合着也怕…”
“那是皇太后啊…”云婵缓着气,借着二人的力重新站稳了,好生回了一阵子神,一咬牙,“没事了。白芷去吩咐备膳吧,饿了。”
“…诺。”白芷忍着笑福身应下,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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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人前来布膳,却未见白芷回来,云婵也不问。
直至用完午膳,白萱朝门外望了一望,压了声道:“小姐,奴婢瞧着,那白芷姑娘…有点怪。”
云婵羽睫轻一抬:“怎么怪了?”
“方才…方才她去厨房吩咐完传膳,就冲着那小楼去了。”白萱轻轻道,“就是咱们早上去见…夫人的那小楼。”
“她自然是要去的。”云婵一哂,曼声解释道,“你没听见夫人怎么跟我说的?说让我不必向皇太后示弱。那可不单是一句叮嘱,她想知道我会怎么应付,自会有人去向她回话的。”
白萱闻言一讶,惊了一惊,又说:“那…小姐方才回来时怕成那样…”
“那倒不要紧。”云婵抿唇浅笑,“总归人前不示弱就是了,人后我害怕,也不碍什么事。”她抬眸,清亮的目光在白萱面上一划而过,又道,“她对皇太后会如何不示弱我并不知道,可我若太强势…万一让她觉得我比她还要强势一些,你当就是好事么?”
婆媳到底不是母女,徐氏就是待她再亲昵,这层关系她也知道。是以纵使徐氏要她不示弱,她也不敢一强到底,深一步得罪皇太后无妨,让徐氏皱了眉头就不好了。
“还有,你日后待白芷客气些。”云婵沉吟道,“嗯…也不必刻意如何,总之别欺负她就是。”
“…自不会欺负她的。”白萱说得真心实意,这两日和白芷处得和睦,当然没想过“欺负她”。顿了一顿,觑着云婵的神色,又道,“小姐怎么了?突然叮嘱这个…”
“没什么。”云婵回思着徐氏的话,忖度着这里头的关系。想了又想,一时尚不敢确定白芷是怎样的地位,有点不安;转念又觉得不必担忧太过,总之与人为善必是没错的,再者,白芷也不是什么恶人,和和气气地处着就是。
第60章 谈婚
霍洹在当日晚就出城到了宅院。
想来皇太后的那一出事他必定已经知道得透彻,见徐氏又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云婵便索性省了口舌。
晚膳已然备好,想亲自下厨添两道菜也来不及,云婵只剩了温酒一事可以做。
于是支了小炉,挑了味道偏甜些的酒来。装在瓷盅里慢慢温着,不过多时,就酒香四溢了。
“本是昨晚就想来看看。”霍洹歉然一颔首,云婵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急这一两日…陛下便是再晚些时日也无妨,总归国事要紧,别为臣女耽搁了。”
“昨日…”霍洹说得踟蹰,许久没续上话来,而后一声喟叹,苦笑道,“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了?”云婵不解。从霍洹的神色看,这当真是遇到什么难言的事了,却又半点猜不出是什么事。
霍洹一时仍未出言,云婵没有催促什么,有条不紊地取了温好的酒出来,斟了两杯,呈了一杯给他。这才又道:“如是和臣女有关的事,陛下还是知会一声为好…毕竟皇太后还盯着,臣女总得心里有分寸。”
霍洹点了点头,犹是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巫蛊的事,朕先前觉得是皇太后栽赃给你。这两日下来,倒又觉得兴许不是。”
“…什么?”云婵愕然,惶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难不成…竟当真觉得是她施的巫蛊么?
“不是那个意思…”霍洹见了她的神色变动,旋即明白自己语中有失,太易引人误会。窘迫一笑,他轻咳了一声,“自然不能是疑你。朕是觉得除却皇太后以外,还有另一方势力搅在这里面。”
又是怎么回事?
云婵放下心的同时难免不解更甚,蹙眉道:“怎么说?”
“第三个人偶,冲着明宁去的那一个…”霍洹顿了一顿,“兴许并非冯家所为。太后的怒意瞧着不像假的,一心觉得你诅咒了她的女儿,不依不饶,甚至一定要朕问罪卓卿君。”
两日下来,皇太后的怒火,怎么看都太“真心实意”了——便是当时出现了冲着她而去的人偶,都不见曾见她如此恼怒过,可见是事关亲生女儿让她忍无可忍了。又并非自己安排、冯家做戏,她担心那巫蛊是真的。
“那兄长…”云婵担忧难免。纵使并不觉得他会疑兄长,也担心兄长夹在其中难以脱身。
霍洹哑声一笑:“朕本也不会冤枉他。昨日之后…更不会了。”
似乎话里有话,让云婵心中禁不住地有点发寒。下意识地抿了口热酒,她重新抬起头来,明眸望向他,未加言辞,又分明是在等他继续说。
“阿檀她…”霍洹稍稍吸了口气,好像在平复心绪,“不知从哪儿得的信,知道太后想找你兄长的麻烦,急赶去长乐宫为你兄长求情,竟说非你兄长不嫁,若太后要动你兄长就先赐她一死。”
霍洹说这话时,神情复杂极了。在此之前,霍檀对云意的爱慕之心他半点不知,如今乍然听闻…直接就扯到了谈婚论嫁一步,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莫说是他,就连云婵这早就知情的,闻言也惊得倒退了一步。
冯家权势滔天了那么多年,皇太后在宫中也素来飞扬跋扈。如今她为女儿的安危而恼怒,女儿却出来如此威胁她,还是要嫁给她想除的人…
若不是从前和皇太后已闹得太僵,云婵简直都要同情皇太后一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太后…”她在心惊中连问霍洹的话都声音不稳,霍洹无声一叹:“太后把明宁从长乐宫赶了出去,明宁就在长乐宫跪到了大半夜。”
这霍檀…
“今日一早,太后点了头,由着明宁的心思,但还得问问你兄长的意思。”
怨不得…
云婵心中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今日来闹的那一出,收场收得也太容易了。毕竟是专程从宫中来此,竟是没怎么费力就被她驳了回去。单说是这一边人多势众也讲不通,两个百户所的禁军搁在这里,皇太后必定能打听到,如是真想找麻烦,也带足了人来就是了。
这么一想,大抵是她被迫应了霍檀的事,心里又实在不痛快;心里不痛快,又还得为霍檀考虑着…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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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婵思量着,心知此事霍檀有心没用、皇太后点头答应也没用,甚至不是看兄长愿不愿娶——说到底,得看霍洹答不答应。
与冯家的斗争眼见愈演愈烈,兄长日后…手上大约免不了要沾冯家的血。且兄长目前得着重用,霍洹必定不会愿意因为一门婚事就少了个得力助手。
晚膳用得有些沉默,云婵一壁吃着,一壁琢磨该怎么委婉地问一问霍洹的意思。想得直头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来得及喝,白萱就进了殿来,一福身,禀说:“陛下、小姐…指挥使大人来了…”
“…”手中的酒盏停在了唇边,云婵的心速快了起来。没有发话,只看向霍洹,等他的意思。
霍洹也正看向她,二人视线一触,自然知道得是他拿主意。遂一哂,又夹了一筷子笋丝送进口中:“请他进来。”
云婵一思,起身迎了出去,到了第二进院时碰上了云意,她还为方才所闻紧张的,倒是云意自若多了:“不错么…”
“兄长和阿檀…”云婵焦灼得脱口而出,至此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咬一咬唇,颔首而道,“陛下在里面。”
“我知道。”云意一点头,提步就又往里去了,云婵忙加快了步子为他引路。到了她的住所前,云意难免足下一顿,看看眼前宫宇又看看云婵:“这是…”
“嗯…”云婵镇静地应了,“陛下说让我先适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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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一并入了殿去,云婵入了座,云意一揖:“陛下。”
席位已添好,和云婵的席位相对。霍洹示意他坐,三人皆静默了会儿,云婵低垂着眉眼,轻言道:“事情已搁在台面上,兄长且说说想怎么办吧。”
听得她这样说了,云意稍一沉息,刚欲开口,倒是霍洹先了一步说话:“你若喜欢明宁,朕倒是乐得你娶她。”
云意和云婵皆觉错愕。
“看你自己的心思就好,不必在意别的事。”霍洹略一笑,神色淡泊如旧,“不用想着局势如何、娶了她会招惹出什么事——明宁是太后的女儿不假,却从来不是站在冯家那一边,朕心中有数。”
霍洹这话说得好似有意给云意吃定心丸一般,云意思忖未答,他又续道:“明宁总要嫁人的,与其让太后许给旁的世家换得一方势力,倒还不如嫁给卓卿君你。”
已是十分诚恳的口吻,云意懵了一会儿,短舒出口气来,答话的声音稳而低:“臣娶她。”
“兄长…”云婵一滞,难免想劝云意几句,霍洹却制止了她的话,径自又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