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沈晰向她保证过不会再宠其他人了,但在两个人的身份根本就不对等的情况下,这种保证并不能为她增添多少安全感。她可以因为她的担保而高兴而感激,可同时,她也每时每刻都清楚,如若他有朝一日就是打算去临幸别人了,她是完全牵制不住他的。
在制度造成的现实问题面前,爱情显得脆弱不堪。
太子妃拿这个来刺她,真是刺得稳准狠。
但楚怡觉得,这事既然让她不痛快了,那她至少可以不接茬。
——凭什么对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儿逆来顺受啊?贱得慌吗?
她便笑了笑:“这种大事,依臣妾看还是太子妃殿下亲自料理为好。”
太子妃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楚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臣妾或许明白殿下的喜好,但臣妾既然自己就符合这个‘喜好’,又为什么要费心再选别人呢?”
太子妃被她的直白说得又愣了一下。
其实这没什么可意外的,楚氏的直白她早在初见她时就见识过了。但这件事,她还是不敢相信楚氏竟敢用这样直白的言辞来拒绝。
“侧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她打量着她,“这话若是传出去,旁人怕是要觉得侧妃这是不肯旁人来侍奉殿下了。”
“臣妾也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啊!”楚怡一派轻松。
“侧妃。”太子妃的美眸不快地微眯起来,上上下下地睃着她,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侧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怡回看过去,倒没心思再重复自己适才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脑子里只有一句愤愤然的:你聋么?
太子妃皱起眉头,跟自己说我可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是楚氏给脸不要脸!
她便悠然又开了口:“善妒可是七出之条。”
“那您让太子殿下休了臣妾!”楚怡十分恳切,眼见太子妃再度被她说得发愣,她也顿了顿,继而又坦诚道,“反正要臣妾亲手往殿下床上送人的事儿,臣妾打死都干不来。您直接让殿下休了臣妾或者赐死臣妾,臣妾好歹心里痛快,怎么着都对得起自己;干这种违心的事,或许活是能好好活着,但那个活法非把自己憋屈死不可,还不如彻底死了。”
“…”太子妃彻底地僵住了。
她觉得懊恼又可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她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了,却又反倒有了声轻笑:“侧妃这是独宠惯了,当真觉得自己地位稳固,殿下永远不会介意侧妃使性子?”
“没有,那绝对没有!”楚怡诚恳地摆手,“这几年来,臣妾可以说是时刻准备着变成下一个徐侧妃的。恃宠而骄什么的您放心,那绝对不存在,我只不过是舍得一身剐所以天不怕地不怕而已!”
她怎么跟市井无赖一样!
——太子妃下意识里这样想。
可偏生是面对“市井无赖”的时候,人们往往没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这类人根本不讲道理。
太子妃只好硬撑着,不想在她面前落下风。但过了良久还是不知还有什么可说,最终泄了气:“那侧妃好自为之。”
“要找殿下告状,您就去。”楚怡反倒霸气起来,还大大咧咧地夹了一筷子凉菜丢到嘴里,“这种事,如果会来,那早晚都会来;如果不会来,您说不说都不会来。我没在怕的。”
话音未落,楚怡就从余光中看见太子妃站起身向外行去。
“不再吃点儿吗?”她问。
太子妃脚下没停,她又说:“那臣妾不送了啊!”
太子妃没做理会。
太子妃离开后,楚怡痞了唧的状态又持续了不到五秒,就如同轮胎被扎了个眼儿一样,瞬间泄气泄扁了。
好累,烦。
她伏到了桌上。
“…侧妃。”青玉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劝,过了好半晌,勉强憋出一句,“您再…再吃点?”
楚怡脸闷在臂弯里,摇摇头:“撤了,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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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晰带着月恒和沈沂回到玉斓苑,一进院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于是把沈沂交给乳母,又让月恒好好去歇着,自己径直进了楚怡的卧房。
卧房里死气沉沉的,楚怡仰面躺在罗汉床上,他放轻脚步走到了很近的地方,才发现她睁着眼睛。
“怎么了?”他问了句,楚怡的视线划过来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沈晰锁眉,睇了个眼色给候在一旁的周明,然后转身向外走。
楚怡却忽地坐了起来:“没事。”
沈晰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还是出了屋,仔仔细细地问了问周明怎么回事。
周明不敢瞒他,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关于侧妃对太子妃说的那些话,他倒想说得委婉点帮侧妃遮掩一二,可那些话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变得委婉。
沈晰这几年下来对楚怡的脾气早已熟悉,常是一听说她怼人的事就想笑,但今天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太子妃竟然找她的麻烦来了。
她呢?单是从她给太子妃的反应来看,他是欣慰的。可结合她方才给他的反应,他就欣慰不起来了。
她方才欲盖弥彰,不想让他把周明叫出来问话,说到底还是怕他不高兴,怕太子妃拿来刺她的话变为现实。
沈晰一喟,提步回到了屋里。周明大气都不敢出地跟回去,沈晰回到罗汉床边,瞧了瞧僵坐在那儿的楚怡:“别理太子妃那茬,好好歇着。我晚点再过来,用膳别等我了。”
说完他再度向外折去,楚怡的脑子木了三秒,在脑内的闪电中反应过来:他怕不是要找太子妃算账!
下一刹,她几乎是从罗汉床上弹起来的,连鞋都没顾上穿,扑上去就拽住了沈晰:“算了算了算了…!”
毫无防备的沈晰好悬没被她撞一跟头,正想说话,又觉她抱住他的腰就把他往回拖:“我没事,我自己怼回去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撑腰!”
“…”沈晰愣让她给逗笑了,噗嗤一声把她按住,“乖,你别管。”
“你别管!”楚怡急得踮起脚尖跟他顶,“我如果扛不住会跟你说的,到时候你再帮我撑腰!现在没什么事,我自己缓缓就得了,咱别把矛盾闹得更大!”
她倒不是脾气好了,而是她实在不想跟招人恨了。
如果沈晰能因此废了正妃,她一定会招手说你去,我给你鼓掌,我的安危就靠你了。但现实却是沈晰不可能为这点事把太子妃废了——换做是她当太子,她也不可能为这点口角废正妃。
那让沈晰走这一趟有什么意义?太子妃或许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怎么样了,但心里肯定会因此更恨她,她这简直就是在帮太子妃积攒仇恨值,让太子妃最后给她放大招呢。
“反正我知道她又多不待见我了,我防着。”楚怡咂着嘴,“你有这闲工夫去跟她掰扯是非…不如哄哄我。”
沈晰无奈喟叹:“话不是这么说的。”说着他感觉到她抱在他腰上的手明显一紧,知道她紧张,就揽着她先坐回了罗汉床边。
然后她跟她解释说:“我知道你怼回去了,而且你觉得你自己能应付这事,但这事就不该你应付。”
“不该我应付该谁应付?”楚怡瞪着他,“难道把云诗拽过来?”
“…关云诗什么事!你别打岔!”他被她气笑,“就得我给你挡回去才行,她找你的茬是因为我,我袖手旁观看着你们两个较劲像话吗?”
楚怡:“…”
她理解他的思路了。他的看法就跟她曾经看到很多人议论婆媳矛盾时的看法一样——许多人都觉得,婆媳关系看似是千载难解的天然矛盾,但其实中间这个当儿子、当丈夫的人的作用非常重要。在婆媳矛盾中这个人往往都如透明人一样不存在,可如果他站出来掰扯个是非曲直,可能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个思路固然有道理,但她又觉得她和太子妃的问题跟这事不一样。
“我真不想把矛盾变得更尖锐。”她说。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不敢信啊…”沈晰眯着眼瞅她。
“…我…我是爱怼人,但得想清楚利害关系再怼不是?”楚怡摊手,说得一板一眼,“先前什么徐良娣黄宝林陶奉仪,我怼了就怼了,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徐良娣最多不过打了我一顿。太子妃可不一样,我觉得我惹不起她,还是躲着点好,躲着点我起码占理,被欺负狠了再反击更合适一点!”
她这“兵法”还挺全啊?
沈晰复又嗤笑,楚怡见他不听就有点急了,紧攥住他的手:“反正你先别管,大夏天的,太子妃再找个机会让我跪上半个时辰怎么办?不得中暑嘛!”
“行,我知道了。”沈晰摇摇头,扬音叫来了张济才,“去拿毓仁园和东宫的堪舆图来。”
“你干嘛啊?!”楚怡被他弄得一惊一乍。
沈晰利索地蹬了鞋,盘坐到罗汉床上:“我不跟她计较,护住你还不行?知道她有敌意了,总没道理还这么把你晾着让人找茬。”
楚怡懵逼。
他要护她不打紧,可是配合上两个地方的堪舆图,她嗅到了一股他要为她大兴土木的味道。
不了…
这个剧情太妖妃标配了,她觉得若由着他干了这事儿,她早晚得不得好死。
是以张济才刚把堪舆图取来,她就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行啊!你不能为了这点事大兴土木,该成昏君了!”
“…美的你。”沈晰接过堪舆图,在她额头上一敲,“你知不知道修缮东宫要多少钱?为了你修,户部也得给我钱啊。”
楚怡默默揉了揉额头:“那你要堪舆图干啥?”
沈晰边把图在榻桌上铺开边跟她说,说东宫打从他住进去之后就没修过,最多每年上上新漆。修缮的钱其实去年就拨下来了,父皇亲自开的口,但他当时有差事在身顾不上,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正好咱还要在园子里再住些时日,就让他们先修着。”他说着端详了一边东宫的堪舆图,又展开毓仁园的瞅了瞅,“毓仁园这边,可以先给你搬个住处——你看这儿怎么样?属于后宅的范围,但跟我的书房就隔了一小片桃林,你要是住过去,周围就都让我身边的人守着,你不想见的人全让他们挡了便是。”
他口中这个“你不想见的人”,显然包括太子妃了。
楚怡啧了啧嘴,觉得这样虽然没明怼但也够打脸的,心里又舒爽地觉得这样很好——她不想激化矛盾,可也不想一个劲儿地吃亏。
她就搓了搓手:“行,那我搬过去!”
“那便让工匠在桃林里铺条石子路出来,从书房通到你那边的侧门。”他边说边蘸墨,提笔就要往堪舆图上画,但落笔之前又停住了。
他想了想,跟她说:“不然咱把桃树都砍了,石子路照铺,两边弄成两片水池。”
楚怡:“干嘛这么折腾…”
“冬天方便小月亮滑冰嘛。”沈晰一哂,“我看她憋得够呛,今天带她去喂鱼,她就盯着湖面念叨怎么还不结冰。”
楚怡:“…”
本来不就是为了起到“防御作用”换个住处吗?他怎么还兴致勃勃地规划上家装问题了!
最后,她的新住处被他规划得相当好。那边的地方小一些,于是他在桃林的西墙外添了一片小房子,供她身边的宫人居住。
桃林按照计划变成小月亮的溜冰场了,冬天过去后还可以种上莲花,方便楚怡秋天时摘莲子炖莲子羹(…)。
他的书房也要小修一下,主要是和桃林相隔的院墙上要开一道门,省得过去找她还得绕个远。
另外,他还打算让人把书房旁的两间厢房收拾出来,她闲的没事可以住住。
规划完了之后,沈晰神清气爽:“这回就不至于一忙起来就总要半夜才能见到你了!”
楚怡:“…”
她很想问问他,画得爽不?你还记得最初是为啥让我搬家不?
但下一瞬,他就向她证明了他还记得。
“张济才。”
他一唤,张济才应声上前听命。他把堪舆图递过去,又吩咐说:“交代下去,日后让侍卫连同后面的这个湘仪阁一起把手,对外就说奉我的命,私下里听侧妃的就好。”
“是。”张济才恭谨地接过堪舆图向外退,退出门一转身,脸上的谦恭就成了一脸的精彩。
太逗了!
太子殿下虽然一直宠侧妃,但先前也从未为了侧妃如此大动干戈过。如今太子妃气不过,上门来找了一趟麻烦,反倒激得太子更护侧妃,不知太子妃听说后会是怎样的感受。
屋中,沈晰又继续对着东宫的堪舆图琢磨了起来。
毓仁园这边只是动些小地方,花不了什么钱;东宫则是原就要大修,户部给的银子都不一定够。
现下他想为了楚怡再做些变动,怎么做好呢?
楚怡怔怔地望着他,木讷地拽他的衣袖:“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气势汹汹…兴师动众…”
“你别管。”他把她往怀里一按,目光压根没从图上移开。
他其实也不止是为了这一件事才兴师动众。先前他忙得厉害的时候总要深夜才能去她的绿意阁,又往往在她睡醒前就要离开,便已常觉得两个地方离得太远。让他自己在前头睡不去见他,他又心里头总想。
现在这样动一动,算一举两得嘛。
再者,他也实在想给太子妃紧紧弦。
太子妃近来干得都叫什么事?轻视柔凌,瞎磋磨沈济的伴读,如今还敢来楚怡这里找麻烦?
她还敢说,楚怡是仗着自己地位稳固,觉得他永远不会介意她的性子?
依他看,倒是她这个当正妃的仗着他不敢废了她,才敢这样四处惹事!
沈晰轻笑着,提笔蘸了朱砂,在堪舆图上圈了两个地方。
户部给的钱有限,那就只大动这两个地方就好。
东宫坐北朝南,南边是前宅,北边是后宅。楚怡的住处便往南挪一挪,弄得跟毓仁园这边一样,依旧归属后宅但只与前宅一墙之隔就好。
另一处要动的,是宜春殿。
宜春殿往北挪一些,不用多,挪个七八丈就可以。
太子妃最好明白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楚怡:你别去!
太子:哈?你竟然会怂?
楚怡:我不是怂!我是想占理!占理之后我好放个大招,不然她就该放大招了!
太子: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放一大招。
这章是不是贵了点,写的时候没注意长度,写完才发现写飙了
于是本章随机送80个红包,么么哒
第 94 章
沈晰做完这一系列安排之后太子妃究竟是怎样的感受楚怡不得而知,但是众人都从明面上看到了个反应——太子妃抱病不出了。
楚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 正从湘仪阁的窗户往外看, 目光穿过月门,刚好能看见前面的桃林在移栽桃树, 以便日后修成池塘供小月亮滑冰用。
周明跟青玉两个在旁边说得一唱一和,讲得相当精彩,楚怡就算犯不上为此幸灾乐祸也确实听得神清气爽。
而后这种神清气爽维持了小半年。
十一月, 安佳翁主欢宜过了四岁生辰, 十二月份安敏翁主月恒也满了三岁。紧跟着就是年关, 这次年关跟先前不一样, 先前皇帝也在园子里待着,众人过年时自可以不回去,但这一回是太子自己带着人到园子里来躲清闲, 过年时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贺年的。
“东宫里还没修好…”听说要回去过年, 楚怡的头一个反应当然是这个。
彼时沈晰正坐在小炉边,颇有意趣地亲自暖着一壶酒, 听言点了点头:“是没修好, 所以只好辛苦一些。腊月二十八我们启程往回赶, 参除夕的宫宴,然后在宫中凑合过一天,年初一我参完元日大朝会咱们再一道回来。”
…真的好辛苦啊!
楚怡脑补着这个行程都头疼,感觉快赶上那种景点密度很大的随团游了。不过也罢,他们到底还都年轻,而且她日日起来跑圈, 身体素质比其他女眷强多了。
就这样,到了除夕那天,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好歹在天明之前赶回了东宫。
进了东宫的大门,宫人迎了上来,恭请太子妃到离宜春殿不远的淑兰馆稍作休整。赵瑾月不禁一愣,她早已听说了东宫修缮的事,却刚知道自己的宜春殿也在修。
在路过宜春殿的时候,她更是愕住了。
先前宜春殿所在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宜春殿后的几处宫室也没了踪迹。仔细看去,依稀可见那几处宫室间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正筑起新的建筑,从大致的轮廓来看和宜春殿差不多。
好端端的,怎的把她的宜春殿都拆了呢?
她觉得费解,转头问白蕊,但白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告诉她:“奴婢也不清楚…许是殿下想在前面建些什么,等到修好了,自就知道了。”
赵瑾月点点头,没什么可再追问。可不知怎的,一股心慌意乱的感受犹如墨汁如水般在她心底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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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宅的书房中,瑟瑟发抖的楚怡和沈晰一起坐在炉边烤了会儿火。
小月亮年纪小火气重经历也旺盛,根本没觉得累,回来就围观后宅大修去了。小太阳最近开始会走路了,颤颤巍巍地也跟着姐姐去,独留下父母二人在这里感受冬日寒凉。
等逐渐暖和起来,沈晰就把楚怡轰到屏风后换了衣服,免得一会儿向皇后和舒皇贵妃见礼时不得体。
说来也是不巧,去年晋她做侧妃是因为出了陶氏那档子事儿,他想着过年这会儿她能去外头见人就免得接触后宅了,可以免去许多危险。然而过年的这些礼数侧妃都是要和正妃一道去的,他们那时谁都没料到,过了半年不到,正妃就跟她掐了起来。
“唉。”沈晰暗自叹了口气,叫来了岳嬷嬷,“原不想让嬷嬷过年辛苦奔波,但有的事旁人镇不住,只好劳嬷嬷盯着。”
岳嬷嬷垂首福身:“殿下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等到楚怡更衣梳妆完,沈晰也去拾掇了一番,二人又一并喝了一盏暖身的姜茶,就该各去应付各自的事了。
沈晰与楚怡一道往外走,到了东宫门口,正碰上太子妃。这个相遇不是巧合,楚怡原也是要和太子妃一道去的,只是一时之间二人还是都木了那么一下。
沈晰对这些微妙的情绪视若无睹,攥了攥楚怡的手:“好好过年,有事随时让岳嬷嬷来知会我。”
这话当然是说给别人听的。
楚怡抿着笑点了点头:“放心,有太子妃殿下关照着,自是什么事也出不了。”
之后一家子照例兵分三路,沈晰去乾清宫,太子妃和楚怡先去坤宁宫再去翊坤宫。几个孩子如去年一样得了皇后的恩旨,不必去问安了,直接去翊坤宫就行。
几人各自上了步辇,楚怡无所事事地环顾着宫道的景色,走了好一段才发现前头的太子妃好像…好像梗着脖子呢。
她可能是想转过头来看她,但又克制着。
所谓粉饰太平,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感觉。
时隔半年,楚怡后知后觉地突然意识到,太子妃现下大概是真挺恨她的,比先前的陶氏啥的都恨她。
于是在到坤宁宫的时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皇后也照旧没有时间见她们这些小辈女眷,她们在殿外磕个头就可以往翊坤宫去了。
到翊坤宫下了步辇,太子妃却突然向她转了过来。
楚怡心弦一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又刹住了。太子妃低垂着眼帘,对此好像没看见,含着和善地微笑给她理了理发髻:“楚妹妹是头一回在新年来问安。不必紧张,大过年没人会挑礼的。”
楚怡:“…”
她在注意到周围林立的宫人和正进殿去问安的低位宫嫔时就明白了。
我擦!想不到太子妃还会玩这一手!
她这是要在大家面前充大度啊!如果只是为给她添恶心而充大度还罢了,若是为日后给她使跘子而做铺垫呢?她现下对她这么“好”,以后出了事就全是她这奸妃的错了呗!
楚怡有点心累,又要转入宫斗模式了,好特么烦人啊!
然后她状似和善地颔了颔首:“殿下先请。”
太子妃抿笑,转身先一步往殿里走去。楚怡押后了几步,趁着这个空档小声吩咐周明:“传话下去,今儿个都离太子妃身边的人远些,对大公子和安和公主也加小心。”
周明躬身,楚怡深呼吸,搭着青玉的手大大方方地进殿。
满殿的嫔妃——无论是舒皇贵妃本人还是随居的小嫔妃们都在等她们。尤其那些随居的小嫔妃,都想瞧瞧这位太子殿下千娇万宠的侧妃究竟是什么样,眼下终于瞧见了,其中好几位都轻轻地吸了口凉气。
果然是美人儿,相貌端庄的太子妃在她面前显得毫无光彩。
这点子动静楚怡和太子妃都注意到了,两个人又都默契地假装不知情,稳稳地向舒皇贵妃叩首拜年。
“快起来。”舒皇贵妃立刻示意宫人扶她们,二人站起身,舒皇贵妃又着人赐座。
罗汉床榻桌另一侧的位子在这个时候历来都是给太子妃的,连旁的嫔妃都轮不上,楚怡的位子便添在了舒皇贵妃两步外,隔着一点不近不远的距离,既显出婆媳亲近,又能和太子妃分出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