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晰说:“欢宜说问过她了,她自己不肯来。”想了想又道,“罢了, 还是带过来待一会儿。我这些日子忙,最多问问他们的功课,许久不陪他们玩了。”
说罢他就差了两个宦官出去,叫把柔凌和沈济都带过来。
不过多时, 两个孩子便到了,书房里一下子变得更热闹, 四个孩子的笑声连成一片。
沈济到底是男孩子,性子格外皮。进来就说在外面的地上看到了一只会跳的大虫子(蚂蚱), 喊柔凌欢宜和月恒一起去看。
欢宜和月恒都很好奇,立刻跑了出去。柔凌则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看看父亲又看看楚怡,然后才跟在最后走了。
楚怡怔了怔,沈晰也蹙了下眉头,接着便叹息:“柔凌性子确实闷了些, 不像欢宜和小月亮会玩会闹。”
楚怡点点头,心里想着女儿随娘,有太子妃那么教着,柔凌是这么个性子也不奇怪。
可接着又觉得还是有点怪——同样是太子妃的孩子,沈济挺会闹的呀!
而且看着还不像只是因为男孩子天性比较皮,她虽然跟这两个孩子见的不多,但总觉得沈济眼睛里的情绪跟欢宜月恒都是差不多的,清澈明亮,毫无顾虑。
柔凌呢,似乎总黯淡了点,玩的时候总在思量什么。
两个人一时都沉吟着,孩子们带着笑音的尖叫在此时炸了起来。
——院中,在沈济和欢宜都在踟蹰着不敢碰蚂蚱的时候,月恒稳准狠地一把将它抓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都惊呆了,一时间喊成了一片。
而后沈济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朝月恒伸手:“给我给我,给我看看!”
傻乎乎的小月亮还没明白他们到底在叫什么呢,听哥哥要,就把蚂蚱放到了他手心里。
小孩子的害怕有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四个孩子里有两个碰过蚂蚱了,另外两个就也不怕了。
尖叫声就此散去,欢宜伸出手指碰了碰被沈济捏着腿的蚂蚱,柔凌惊魂未定地笑着,笑了会儿,突然又被一个念头撞得笑意僵了。
她现在还不太记事,但她记得母妃说过她好多次,让她“别像个男孩子似的”。
她和弟弟一起玩数下的蚂蚁窝时,母妃会这么说;她和弟弟一起跑跑跳跳时,母妃会这么说;甚至就连她吃饭快一点,母妃也会这样说她。
所以日子长了,她就把这话记住了。
她是个女孩子,不能跟男孩子似的。
柔凌于是没有伸手碰那个蚂蚱,不仅如此,她还有点为两个妹妹担心,担心她们进屋时会被父王说。
.
过了会儿,孩子们看腻了蚂蚱,就把蚂蚱拿到草丛边放了。
回到屋中,宫人端了水来让他们洗手,沈晰和楚怡笑吟吟地看着,觉得几个孩子都挺好。
柔凌和沈济都会照顾妹妹,柔凌自己擦干了手,就帮月恒擦。
边擦边奶声奶气地跟月恒说:“以后不要玩了,不用像个男孩子!”
“…哎!”楚怡眉心微蹙,看自家小傻月亮懵懵懂懂地点头,忙招手把她叫过来。
小月亮跑到她面前,她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膝头:“没关系,姐姐是为你好,但你听娘说。你要当个好孩子,不能做坏事。但是这些小事是不要紧的,你的天性是怎样就怎样,就算你日后像个男孩子,只要不做坏事,也还是好孩子!”
这个道理对小月亮来说可能有点深,但对楚怡而言,她就是觉得要防微杜渐!
她不想让孩子打小就被刻板印象束缚住,这种情形不论发生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不对的。
——女孩子不能玩变形金刚,男孩子不能玩娃娃;
——女孩子应该学文,理科是男孩子的事情;
——女孩子初中之前成绩好,到了高中就比不上男孩子了。
她听过太多这样乍听很有道理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数据支持的谬论,实实在在地知道其中绝大多数压根就是约定俗成的双向歧视,一点都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
——她的孩子打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孩子了,还要受这种平白的束缚,简直没天理了好!
楚怡语重心长地跟小月亮说:“你以后想在闺房绣花,可以;想习武练剑,也行。知道了吗?”
“…”这套道理对小月亮来说实在太深了。
以她现在的小脑瓜,能直接理解的只有“姐姐不让我玩虫子”“娘说可以玩虫子”。然后,不知谁对谁错的她看向了父亲。
沈晰打从楚怡开始讲这种大道理就已经在艰难地憋笑了,可眼下孩子看着他,他总不能当面笑话她这个当娘的。
他便抿着茶掩饰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娘说的对,是非曲直不能乱,但也不必拘小节。”
什么“是非曲直”什么“拘小节”,对小月亮来说更难以理解了。
但她听懂了那句“你娘说的对”。
这个意思就是:可以玩虫子!
沈晰也抱过柔凌说了说,跟她讲要玩什么就玩,你本来就是个女孩子,怎么会像个男孩子呢?没有那样的话。
柔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说别的。正这时,沈映进了屋。
“殿下。”他在外屋睃见有女眷在,就刹住了脚。
沈晰不太在意,跟他说:“进来。”
沈映这才进了里屋,一看那位女眷原是楚怡,心说好巧,而后就将楚成要他转达的话告诉了太子。
接着他又朝楚怡抱拳:“楚大人还说,请良娣娘子也多保重身子。眼下乍暖还寒,容易生病。”
楚怡颔了颔首,沈晰见楚成不肯回来,锁眉一叹,摆手让沈映退了下去。
.
沈晰当时其实是没多想,便也没反应过来。待得晚上躺到床上,周围安静下来,他猛地回过了味儿。
昏昏入睡的楚怡只感身边的人猛地打了个激灵,还以为是入睡时突然蹬腿惊醒的那种情况,下意识地侧眸一看,却见他分明还睁着眼睛。
“怎么了?”她疑惑道,沈晰全神贯注地思量着,回了她一声:“嘘。”
楚怡旋即噤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很快看出他这事想事呢。
沈晰翻来覆去地思索了一边,在恍悟中深深地缓了一息。
楚成这是给他支招呢。
若不然,他没有必要突然说自己身体不适。他们已在书信间议了几番让他回来的事了,就算他不肯,此时忽地提及身体不适也未免太过牵强。
而且,就这么点内容,他其实也没有必要让沈映给他带话。做得如此刻意,大概是想让他尽快发觉别有意图,有让别人看了不太好所以不能直接写出来的意图。
楚成是想让他…躲躲?
称病不出,把一切重担都推一推,且先避开父皇的锋芒。
他先前没有这样想过,因为他是太子,多年以来已然习惯于协助父皇料理朝政。加上父皇当下昏聩,他更加觉得家国天下都是自己的责任,从未想过在此时临阵脱逃。
但楚成让他躲,大约也不是为躲而躲那么简单,他势必有过许多考虑了。
沈晰渐渐地静下神,又斟酌了片刻,扬音叫了张济才进来。
“永州同知楚成近来病了,让他回京养病,换…赵源去顶他的差事。”沈晰吩咐道。
其实这个差事原也该是赵源的,赵家教女儿教的不行,这个儿子却还挺有才干。沈晰当时因为让太子妃气得够呛而暂且压住了赵源,赵源这两年都勤恳得不行,生怕自己从此没了机会。
张济才应声告退,沈晰一松气,侧首就看到楚怡懵着。
“…怎么突然让我哥回来?”她问,“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他神情轻松地笑笑,闭上眼,在她胸口处吻了一口,“只是有些事要当面商量商量,就顺便让他回来养着。”
“哦。”楚怡放下心,一口气还没舒完,就觉得他的手从被子里摸过来了。
基于他上次这么摸索着扯时一不小心把她中裤上的系带从蝴蝶结扯成了死扣,搞得两个人大半夜掌着烛台研究怎么解,最后弄得兴致全无,这回她很有逼数地主动解了带子。
沈晰正好也想到了那件事,吻着她低笑了一声,夸她说:“真贴心!”

第 72 章

赵源到永州接替了楚成的差事, 楚成便即刻回了京。他到京中时,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 太子正好借着暑热称了病, 在毓仁园中安心养病不出门。
楚成借着看望妹妹的理由去了毓仁园。虽然若皇帝疑心够重总归还能查到, 但多一道理由掩人耳目总归保险一点。
他也的确想去看看楚怡,于是进了毓仁园后, 他便直接去了玉斓苑。
月恒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才刚满月, 早对他没印象了,初时很有点认生, 缩在楚怡身后直勾勾地望着他。
但楚成“死皮赖脸”, 假装看不懂月恒在躲,锲而不舍逗月恒玩,还拿点心去讨好她。
是以过不多时,月恒就跟她熟起来了, 楚成边陪她玩边感叹小姑娘真可爱。
楚怡在旁边看得笑:“那你赶紧给我找个嫂嫂,自己生一个呀!”
楚成却没接这茬, 自顾自地继续陪月恒玩着,过了会儿才又开口:“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得空?”
“晌午。”楚怡道, “他知道你要先来我这边就没在上午安排时间,说晌午先一道用个膳,然后你们再去议事。”
楚成点点头, 也不着急,专心致志地接着陪外甥女疯。
当沈晰走进玉斓苑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家宝贝闺女正被她舅舅倒拎着。
他下意识地倒吸气, 再细看,发现这傻丫头还笑呢,笑得特别欢实。
“快放下。”沈晰嗤笑着过去抢下女儿抱在怀里,月恒笑意未了,欢天喜地地叫他:“爹!”
“哎,跟你说了,叫父王。”楚怡纠正她。
孩子最初自是学爹娘容易,但现下她渐渐也会些复杂的字句了,他们便在慢慢地改她的称呼。
小月亮又欢天喜地地重新叫了声:“父王!”
“真乖。”沈晰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侧首吩咐张济才,“传膳。”
一桌子膳不多时就布齐了,楚怡难得地又跟沈晰一起用了顿午膳。他近来实在是太忙,每天都是她让应泉备好了送去、让小月亮和欢宜一起陪着他吃他才顾得上这事,往玉斓苑走一趟是真没时间。
楚怡自然很高兴,不过小月亮更高兴,她发现今天的膳桌上有三个人在照顾她,轮流给她夹菜!
三个长辈的筷子这个撤走那个又送来,小月亮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看着看着便咯咯地笑起来。
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小瓷匙,挨个给三位长辈塞了个肉丸子。
这种事,楚怡和沈晰还算习以为常,楚成却真是一瞬间心都酥了,好悬没在太子跟前直接晕过去。
用完膳后,楚成简直不想走了。
小外甥女怎么这么可爱!
沈晰不得不沉着张脸过去拍他的肩,示意他一道离开,楚成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玉斓苑。
.
好在到书房时,楚成顺利地恢复了正常。沈晰请他落座,着张济才上好茶,接着便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楚成抿着茶一哂:“我知道殿下想说什么。要您这样躲着,您有顾虑。”
沈晰点点头:“是。”
楚成也点头:“您自然有顾虑,与您年纪相仿的几个兄弟都不老实,这一点满朝皆知。”
他顿声抿了口茶:“您怕您养病的时候他们抓准时机步步为营,惹得皇上青眼,您的储君位子便不稳了。”
他说得每个字都对。沈晰颔首叹息:“是。”
楚成一哂:“眼下我也称病不担差事了,您的东宫官中必也有不少人想取我而代之,殿下会因为有旁人冒上来便将我弃之不用么?”
沈晰锁眉沉吟,他明白楚成这话的意思,思量之后却还是摇头:“两回事。”
“其实殿下现在称病,皇上对殿下相较于殿下对我,只会更不容易动摇。”楚成笑道。
沈晰微怔,兀自想了一会儿,还是问他:“你拿的准么?”
楚成笑意愈浓:“看来殿下也有过同样的猜测了。”
沈晰没有否认,颔首说:“自然一早就能想到,只是拿不太准,不敢贸然动作。”
父皇现下的情形,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猜。沈晰纵使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也能看出他这一切变化都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为稳固权力而已。
沁嫔的死,他是怕有外人觊觎皇权;五弟的事,他是怕年轻力壮的日子夺其皇位;四公主和亲,诚然父皇不肯动兵的理由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换个思路,焉知他不是在忌惮将军们功高震主?
所以沈晰早先也想过,眼下纵使兄弟们都在盯着他的储位,他也不要显得在意太多或许才是好的,不会引起父皇的忌惮。
可他也的确拿不准,父皇的变化到底还是太突然了。
楚成道:“不论皇上当下变成了什么样,日子也还不算太长,想来殿下与他的父子情分也还是在的。这个时候殿下生病,皇上必定还是会有所忧心,有这几分忧心在,殿下便已安稳了许多。而此时若您的兄弟们当这是个机会,想在这时取您而代之,难保不反惹起皇上忌惮——殿下您想一想,若您是一位日日担忧权力稳固的君主,是一位虽然地位稳固但并无甚出格举动的储君更令人紧张,还是明显想抢夺储君位的其他儿子更令人紧张?”
沈晰沉然斟酌着,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依父皇当下的性子,若真有人觊觎储君位,必定更容易让他怀疑此人是不是也觊觎皇位。
而他这个已经成了储君的,倒未必那么值得忌惮,毕竟皇位迟早是他的。
“所以殿下安心躲着便是了。”楚成口吻轻松,“谁要此时窜出来争,就由着他们去争。您担心的事情,自有人比您更加担心。”
沈晰叹了口气。
这是个办法,这办法却令人无奈极了。
再者他总归不能一直称病,父皇若一直是这样,他还得尽快做出下一步打算才是。
他便又与楚成商量了一二,楚成明白他的意思,却只能摇着头叹气:“旁的主意,臣一时也不敢贸然提给殿下了。到底君心难测,臣虽自问能识人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这一步到底还算稳妥,下一步如何…再看。”
沈晰复又是一声叹。
他若现在祈祷父皇变回从前的样子,未免太过天真,但他当真是情不自禁地一直在这样想。
“罢了。”最终他哑笑了笑,“姑且先这样。我倒也想看看,若我身体不济,我那几位兄弟能争到什么份儿上。”
.
京中,五皇子府里,兄弟两个相对而坐,都是面色铁青。
三皇子对五弟方才说出的那番话简直不敢信,盯了他良久,发出一声冷笑:“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现下不愿与二哥争。”五皇子淡声又重复了一遍,话音未落,自家三哥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就攥紧了。
又过片刻,三皇子沈晖再度笑了声:“是为那次父皇疑你,我没为你说情的事,你记恨我了是不是?”
沈旭没说话,沈晖后牙微咬:“那事是我这个当亲哥的对不住你,可你若为这个就站到了二哥那边,未免也太可笑。”
当时那样的情形,几位在场的皇子都没敢吭声,不止是他一个。
而太子,他毕竟有储位在身,原也比他们都多几分底气,开这个口卖个人情也不稀奇。
“我不会站到二哥那边。但他病着的时候你要做什么,也不必找我了。”沈旭表明了立场。
沈晖气得脸绿,但想再劝又劝不出什么。他一直知道沈旭因为那件事而对他心存不满,这些日子能说的道理都说尽了,沈旭这明摆着是没听进去。
最后兄弟两个不欢而散,沈旭没有起身送他,冷着脸复又坐了半天,终于将一切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三哥以为他记仇,其实他是记仇,但是并不只是记仇。
那一次真是把他吓坏了,又有沁嫔一命呜呼的事在前,他切实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恐怖。
这一点,三哥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所以他真的对三哥不满、真的感谢二哥,也真的不想再这样头脑发热地去争,最后不明不白地把命搭进去。
再者,他想劝住三哥看来是不可能了,那万一日后三哥哪一步走错了,锒铛入狱甚至命悬一线,能为他说说话的,估计也就是他们的母后和他这个亲弟弟了。
那他现下离这些事越远越好。他也沾上了这些,到时谁还能救谁呢?
再说得悲观一点儿,若他们两个都搭进去,母后怎么办?
沈旭近来都在想这些。他曾经也觉得为了那个皇位搭上命也值,那样万人之上的位子是值得殊死一搏的。
可那件事让他突然清醒了,他突然觉得这样盲目的去争好像有点傻。他毕竟已经是皇子了,日后不论怎样都能衣食无忧潇洒恣意地过一辈子。
诚然那样的一辈子永远是万人之上却在一人之下,可就为了再往前进那一步、不做那一人之下就去冒那样的险,值当么?
父皇现下的脾性,也不能按照当年摸索了。
.
毓仁园玉斓苑中,楚怡在沈晰刚回来时发觉他还是有点闷,但不过多时,他却神清气爽了。
“罢了,总算暂时能安安心,这阵子我就多陪陪你和孩子们。”他这样说。
接着还饶有兴味地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只要能在园子里干的就行。我现下养着病,带你出去不合适。”
那就闷在园子里度个假!反正园子也不小,好些地方她还没去过呢!
楚怡很想得开,立时三刻就提了主意:“划船、种花、放风筝…想骑马是不是也有地方?我们还可以找个空旷的地方支烧烤架吃烧烤,我想吃那种外焦里嫩的烤鱼,刷甜咸口的酱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二更啦,头疼了一天,可能有点感冒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第 73 章

第二天, 沈晰就想到了适合吃烧烤的地方。
他把楚怡带到了毓仁园最北侧,这一处有座小山被圈在了园子的范围中, 山脚下还有条小溪。
正值夏日, 山上葱郁一片, 小溪流水潺潺。沈晰让应泉把烤炉架在了溪边,径自和楚怡一起坐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当中铺了一大张草席, 用来一会儿放吃的使,看起来十分惬意。
小月亮则和欢宜欢呼雀跃着玩去了, 小溪里有些小蝌蚪, 她们两个之前都没见过,充满好奇地伸手去捞。
不过多时,烤鱼的香气飘了开来。
鱼是楚怡点名要的虹鳟鱼。
这鱼在她穿越那会儿的名声已经不太好了,主要是许多不法商家拿它冒充大西洋鲑——也就是坊间俗称的三文鱼。但虹鳟鱼并不是海鱼, 生吃可能会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一时间在微博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实际上, 人是坏人,但鱼真是好鱼。
把时间线再往前推个十年, 北京周边的农家院都爱卖烤虹鳟鱼。一条整鱼从腹部劈开,取净内脏,放在烤架上边刷甜咸口的酱料边烤, 烤熟后再洒孜然面和辣椒粉,那叫一个鲜香逼人!
楚怡在上中学的时候曾经达成过独自吃完两条烤虹鳟鱼的战绩,但现在算起来也有很多年没吃过了。
这点简单烧烤对应泉来说是小菜一碟, 很快,第一条鱼就盛在白瓷盘子中端了上来。
楚怡搓搓手,执起筷子就夹。沈晰好奇地端详了两眼,也夹了一口来吃。
两个孩子闻到鱼的香味也跑了过来,乳母赶忙要上前侍奉。但楚怡摆手让乳母退下了,自己把两个都搂了过来,挨个喂。
“来,欢宜。”坐在草席对面的沈晰朝欢宜招手,“父王喂你吃。”
欢宜便立刻乖乖地过去了,沈晰耐心地检查过筷子上夹着的鱼肉,确定这一口没有刺也没有辣椒面才喂给她。
欢宜吃得小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地抬头跟他说:“母妃爱吃鱼!”
“啊,云诗是爱吃鱼。”楚怡点头,而后扭头告诉青玉,让应泉再烤一条,着人给云诗趁热送去,“少放辣的,她吃不了。”她嘱咐说。
欢宜这回踏实了,又吃了两口鱼,还很讲究地要搭着凉菜吃。凉菜是提前让小厨房备好带过来的,两个孩子都爱吃那道拍黄瓜,跟烤鱼搭着格外爽口。
等到这条鱼吃了一半的时候,沈晰早先差出去的宦官折了回来,躬身禀道:“太子妃殿下说大公子和公主近来有点中暑,要好好歇一歇,就不过来了。”
沈晰眉心一跳:“好好的,怎么中暑了?”
“…大约就是近来暑气重。”那宦官道。
沈晰蹙着眉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好好歇着。你再去跟太子妃回个话,说我迟些去看看他们。”
那宦官领命,再度折回倾文殿。太子妃听罢也没说什么,就让他退了下去。
太子要来看孩子,让他看便是。他总归不至于跟两个孩子核实有没有中暑这回事,两个孩子也未必说得清楚。
她是不会让她的孩子和楚氏亲近的。
她近来回想多少有些怨恨。她知道自己不合太子的意,她也不想太子一直在她这里,让外人觉得她不贤惠。可在楚氏出现之前,太子每过三五日总还会来看看她。
如今,她都快数不出上一回和太子见面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