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跟她一起吃年夜饭的,只有一个。”
我一愣:“你过年不回北京了?”
他点点头,又语气平平地来了句:“敢问为什么,我就掐死你。”
“…”
我乖乖闭嘴,埋头苦吃,只觉这随便混在一起的剩菜剩饭简直是天上地下最美味的东西。
爸爸另娶,妈妈再嫁,虽然他们都依然爱我,每年也都会分别邀请我去过年,可那新组成的家里,毕竟没有我的位置,又何须去破坏别人的一家团聚。
已经好几年,没有人陪我吃年夜饭了…
“那个…”我在被连番打扰的沈佑忍无可忍爆发之前连忙发誓:“最后一个问题,我保证!”
他眼也没抬地哼了一声。
“大树和啄木鸟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家。”
“啊?”
沈佑开始深呼吸,似乎在强忍着把电脑砸在我脑袋上的冲动:“啄木鸟住在树里面,所以树就是啄木鸟的家。笨死你算了!”
我有些愣神。
所以,沈佑是从很久以前,就想要给我一个家了吗?
所以,他不停地跳级,包括考到这所学校,乃至于现在的种种努力,都是为了能在不久的将来,给我一个无风无雨的温暖小家?
我真的可以,这么认为么…
“听说,女人会因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很好而被感动,又会因为感动而心动并爱上对方。如果你是这个男人,会不会介意?”
沈佑已完全投入到了忘我的工作中,无视了我悍然违反之前誓言的行为,进入第六感小宇宙回答的自动模式:“所有的过程都是为了结果服务的。”
“你的意思是,只要最后爱上就行,不用理会原因?”我想了想:“可你难道不担心,如果另外有一个男人,也对那个女人很好的话,她就变心了呢?”
“你以为四海之内皆她妈呀?”
“…”
不得不承认,话糙理不糙。
人这一辈子,能碰到一个对自己掏心掏肺好的人已是奇迹,又如何再去奢望更多?
何决的心结,我的困惑,到了沈佑这儿,竟会变得如此简单。
(24)
又过几天,夏燕终于请客成功。
除了我和沈佑之外,她还拉上了何决,将誓要把我与BOSS凑成一对的企图表现得昭然若揭。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一直很友好很有爱。
酒过三巡,沈佑隐约现了醉态,笑嘻嘻地盯着我瞧,单手撑额,双目含春。
我莫名地有了不祥的预感,未及深究,便被他一把搂过,在脸上极其响亮分外张狂地亲了一记。
何决愣了愣,夏燕一口酒尽数喷出。
被反应过来的我使劲推开的沈佑,则眯着眼睛轻飘飘地来了句:“当着自己人的面儿怕什么?况且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还害什么羞啊?”
毫无准备的我瞠目结舌地瞪了他几秒,福至心灵似有所悟,恶狠狠地从牙缝往外面蹦字:“你丫成心故意的是不是?”
他挑了挑眉,贱贱一笑…
何决到底成熟稳重,心理素质相当过硬,很快便镇定下来,笑着问我:“找到自己舒服的位置了?”
“嘿嘿…”
我只能干笑,沈佑则满怀崇敬地用力拍着何决的肩膀:“行啊大哥,快教教兄弟,这么重口的问题,究竟是怎么做到能问得如此自然又正气的?”
何决:“…”
夏燕刚刚喝下去压惊的一口酒,又通通喷了出来。
一回寝室,夏燕就凶神恶煞地掐着我脖子一阵狂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和沈老师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搞你妹啊搞!”我奋力挣扎:“姑娘我的清白还是一盘小葱拌豆腐!”
“盖着棉被纯聊天?”她摆明了不信地瞥我一眼:“究竟是你冷淡还是他无能啊?”
我只能默默掩面。
“不过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跟你老板挺合适的。”闹了一会儿各自爬上床,夏燕又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男人,早知道你俩没戏,我就亲自上了。”
“现在上也不晚呀!”我抱着枕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如果你有信心,可以战胜他心里那个人的话。”
“什么意思?”
“据我的观察和分析,他以前一定有个很好的女朋友,虽然后来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而分开了,但他直到现在,都依然爱着对方。”我想了想:“我觉得吧,很有可能,也就是为了那段感情,他才会独自一个人躲到这儿来的。”
夏燕对此嗤之以鼻:“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我懒得跟她争辩:“不信算了。”
沉默了几分钟,夏燕又忽地轻声问了句:“你真的相信,这世上还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么?”
我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老实摇头:“不知道。”
“曾经以为会爱一辈子,后来又认定会恨一辈子。”她抱膝靠着墙壁,转头望向窗外的一弯残月,良久,方表情空空地笑了一声:“但是两个月,仅仅过了两个月,我就已经几乎想不起那个混蛋长什么样了…所谓的爱,能有多爱?又能爱多久?如果真想忘,又有什么是忘不了的…”
这些话,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其实算一算,林木森也不过才离开了一百多天,而已。
第十六章
(25)
既然沈佑说要留下来陪我过年,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以往孤家寡人时那样敷衍了事,遂挑了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拉着他一起去置办年货。
传说,男人都是痛恨逛街的,女人则反之。
然而,一旦落实到我和沈佑的头上,传说便也就只是个传说…
我历来对逛商场压马路没有太大的执念,如果需要买什么东西,总会先列个清单,到了店里直奔目标,付钱搞定。
这次考虑到还有个纯爷们跟着,而且还是傲娇系的,生怕万一弄得不耐烦再发大爷脾气当街打个滚耍个赖什么的,我还特地在网上查询了最省时省事的购物攻略,打算速战速决。
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佑用‘逢店必进,逢摊必停’的战术,将我的战略打得丢盔弃甲遍地哀鸿。
倘若只是逛得时间久一点我还可以勉强奉陪,偏这家伙还荤素不忌,无论是卖什么的都要凑上去瞧一瞧。比如商场的护肤品,比如超市的卫生巾,比如药店的避孕药…
一路上,他兴致勃勃,我气息奄奄。
“拜托你别像是刚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好不好?”
“可我是觉得新鲜啊!你说带翅膀的也没宽多少,真能防止侧漏吗?”
“…你能不能多少尊重一下自己‘帝都浪子’的身份?好歹也交过那么多的女朋友,装什么无知,扮什么懵懂?”
沈佑看着我眨眨眼,忽地一只手竖在胸前:“阿弥陀佛,老衲已从良。”而后又将另一手放在我的头顶,慈祥地笑了笑:“师太,你又调皮了。”
我:“…”
从日出东方马不停蹄到日落西山,中途只在包子铺随便吃了俩包子喝了碗汤打了个尖儿,直逛得我两股战战双目涣散。
待到回过神来,只觉脸一红眼一黑,心底一片苍凉。
不知何时将我拉进了内衣店的沈佑,完全没有正常男性在这种地方所应有的尴尬,或者看似不好意思实则激素爆棚的扭曲,反而神态自若地与店员谈笑风生。如果不是头上戴着的那红色‘小龙帽’,完全就是一副正在学术殿堂进行学术探讨的衣冠禽兽模样。
沈佑声称为了体现喜迎龙年的雀跃之情,半道上特地买了两个缝着张牙舞爪龙宝宝的帽子,并强迫我与他一人一顶满街窜。
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关键在于,我和他的头颅体积和脑容量成正比,而他的IQ比我的高了至少一点五倍…
此差距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同样大小的帽子戴在沈佑的头上是很萌很可爱,换了我的脑袋就成了很傻很天真。很多人看到我时想必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实在让我无语凝噎。
比如眼下,当营业员小姐得知沈佑是我老师的霎那,投向因尚未从过度疲劳中缓过神而越显形容呆滞的我的目光中,立即便饱含了对弱势群体的深切关爱。上前拉住我的手,天使般的温柔声线:“姐姐帮你挑几款最合适的好不好?”
沈佑道貌岸然地冲我点点头:“听话,跟姐姐去吧,老师在这里等你。”
我:“…”
就算我现如今看上去的确像是从特殊学校出来的,生活上需要老师全方位立体式的照顾。但是让一个年轻男教师领着一个至少身体方面已完全成熟的女学生来买BRA,未免也太重口了吧?就算他是神父也不行啊…
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
爸爸曾讲过,我的名字取自‘心胸开阔’之意。
时至今日,我的胸怀够不够宽广暂且不论,胸部的视野反正一直都挺开阔的。按照夏燕的说法,但凡有点胸肌的男人,罩杯都比我的大。
这虽然是件很悲催的事情,不过倒还是有一点好处的。在体貌特征相对欧美而言比较含蓄内敛的中国,‘A CUP’远远比‘D CUP’占得市场份额要多,自然也好买得多。加上我对BRA的款式新不新潮或者性感指数够不够什么的几乎没要求,能穿就行。所以自从淘宝横空出世以后,这方面的需求差不多就全靠网购满足了。省时省事,还省了某种要命的尴尬。
须知,去实体店买内衣的时候,往往会碰到特别热情洋溢的店员,她们以神佛莫挡的凛然之姿,冷静得近乎疯狂的专业态度,势必要用自己的双手为被迫坦胸露乳赤诚相对的顾客挑选最符合其胸型的小内内…
就像现在。
被‘沈禽兽’的色相迷乱了神智丧失了基本判断力的营业员姐姐牵着我一路奔了试衣间,在那里让我深刻体验了许久未曾享受过的贴身服务。
她的双手分别以‘抓’‘摸’‘捏’‘挤’四大招式,与我未着寸缕的胸部进行了无微不至的亲密接触。
我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木然前视,张开双臂做呆鸟状。只当自己早已死了…
在肉体和精神饱受了双重蹂躏后,我拎着两件款式简约方便穿脱的粉红少女系BRA活着出了店门。
没走几步,沈佑便撕破了道貌岸然的师者伪装,捂着肚子笑得双眼飙泪,几欲撒手人寰。
我袖手而立,冷冷怒视。
他笑了足有三分钟,才好容易收敛了些,夺过购物袋探头往里一看,又开始了新一轮惨无人道的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房价都翻了十倍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个A啊?”
我:“…”
所以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
(26)
本人的发育史堪称波澜不兴,过程乏善可陈,开头和结局皆不尽如人意。
比如,初二下学期才首次迎来了大姨妈。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夏清晨,我起床时发现被单上多了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鉴于很多同学都已成功变身成‘每月流血七天仍然活蹦乱跳的不死星人’,耳濡目染之下,我对眼前这一幕的发生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短暂的慌乱后,我便迅速平静下来,带着点儿小雀跃地出去买了包向往已久的‘护舒宝日用’。
回来时,却见那会儿尚是正太模样的沈佑正站在我的床前,巴掌大的小脸上画满了五雷轰顶的姹紫嫣红,与那抹娇羞的大姨妈相映成趣…
没过多久,远在异地开拓生意的母上大人也终于忽然醒悟到吾家有女初长成,遂拜托自己的一位好姐妹带自己的亲闺女去买人生中的第一个BRA。
当时,我的胸部已初具规模。当然,在之后的漫漫岁月里,这个规模很好地保持了原貌…
总之,一直穿背心式小内衣的我,在得知终于可以满足穿着小三点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的恶趣味后,那颗纯纯的少女之心不免十分期待。
然则,我低估了自家母上交友不慎的程度。
那位阿姨是个非常热心的好人,言行举止间尽显飒爽英姿。
问题在于,她太爽了…
想必阿姨觉得,我一个前后一样平的黄毛丫头压根儿用不着去价钱又贵选择又少的专卖店被宰,于是直接将我领去了非常有人气的服装一条街。
那里的客流量很大,店面却很小。试衣服的时候,最多临时拉个布帘挡一挡。通常情况下只要无需脱光光,当堂从头换到脚也毫无压力…
阿姨把我带到一个‘BRA MOUNTAIN,BRA SEA’的店前,大声喊了句:“老板娘,给我家姑娘挑俩胸罩!”
老板娘快步走来,伸手在我胸前一摸一按,而后从柜台翻出一个,直接隔着T恤给我套上,还挪来挪去调整了几下位置,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视人来人往的广大群众如无物。
阿姨问得惊天动地:“什么号码?”
老板娘答得气壮山河:“刚开始长胸的丫头片子还能是啥?最小的,A喽!”
两个大嗓门棋逢对手交流得相当热烈,我只能看着仅仅一步之外的熙熙攘攘呆若木鸡。
正茫然无措,却又一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副熟悉的神情。
短期内连续经历了两次五雷轰顶的沈佑,脑部神经显然已不堪重负。与我四目相交了好一会儿,竟一跺脚,一扭头,捂脸遁逃。
如今回想,我总觉那时的空气中应该隐隐飘荡着‘嘤嘤嘤’的哭泣…
如今又回想,好像差不多正是从那以后,沈佑不再做粘我的小尾巴了。当年的暑假他开始疯狂打篮球,个头飙升。再然后,就是慢慢疏离,渐行渐远…
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前的确不大明白。不过现在一琢磨,我悟了。
其实很简单,沈佑意识到了我与他的性别差异,从而完成了自身的性别觉醒,继而对异性产生了原始的萌动,并愿意为此奋发努力,终于造就了一个跳级变态的神话…
而这个异性,就是区区在下我。
一念及此,我原本怒火满腔的胸怀瞬间天高云淡一马平川。刚刚看上去还无比欠揍面目可憎的混球,也顿时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可爱。
一时之间,我心潮起伏情难自已,不禁走上前去,伸手想摸摸沈佑的脑袋表示一下柔情缱绻。
许是我的神情转换过于迅雷不及电驴,且他也并不知我千折百回的女儿家心思,于是面露惊悚警觉后退。我不屈不挠地逼近,他宁死不屈地再退,我索性高举着一条胳膊往前一蹦,扑地…
正是大雪压青松的时节,路面铲了积雪仍有残冰,有些滑。
还好我穿得跟头熊似的,否则这一下估计能把某个本就不够傲人的部位,彻底由凸摔成凹…
我面朝下趴着,那顶大得过分的小龙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缓了几秒钟,将帽檐往上推了推,抬起头吸口气。
夕阳折射在被我扑腾起的碎雪上,像是无数彩色的尘埃。
逆光而立的沈佑身形修长,面部轮廓清晰而分明,隐约可见其眉若修竹眸似星。
或许是我一跤摔出了蓬勃的色心,忽然发觉沈佑其实长得非常好看,相当勾人。
更或许是这一跤短暂疏通了我那拥堵堪比北京三环的记忆回路,竟在此时面对着此景,想起了三年半前的一个午后。
时值初秋,阳光懒懒地洒满校园,树叶微微泛黄。
在自习室刚做了个美梦的我,坐起来伸个懒腰,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却不经意间看到窗外安静的林荫小道上,正有两个人。
女孩大概是走路时不小心踢到了路沿石,苦着脸缩着右脚。
男孩半蹲,一手握着她的小腿,一手隔着鞋面为她轻轻揉着脚趾。低垂的侧脸在树影斑驳中线条越显柔和,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弯,将所有的无奈和宠溺尽载。
就是那一刻,就是那幅画面,让我怦然心动。
当林木森满心满眼满腔柔情都只为另一个人而存在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他。
这个幽默很黑色。
秒杀我的,是林木森在那个瞬间所流露出的似水柔情。
而现如今,我仰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英俊小生,心中呐喊:来吧来吧小佑佑,用你的柔情杀死我淹死我糟蹋死我吧…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沈佑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缓缓蹲下,单膝点地。
他微微偏着头,将我深深凝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无奈和宠溺,就如同当初的林木森。
我想,下一秒,他定然便会伸出双手把我小心扶起,为我拍拍身上的污渍,再揉揉我的发心,含笑带叹地念上一句:“你呀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没…”
啊啊!好羞涩,好期待啊有木有?!
我正心如擂鼓两眼放光,却见沈佑忽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我一阵‘咔咔’:“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哈哈哈哈…”
“…”
我,就,知,道!
第十七章
(27)
除夕这天,沈佑把班里几个过年不回家的同学,加上即将在当夜踏上悲壮返乡之途的夏燕和孟爽纠集到了自己的住处,十个人将原本挺宽敞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夏燕前段时间一直在韩剧中寻找活下去的动力和做人的勇气,按照她的逻辑,片里那些吃泡菜长大的贫穷女主遇到高帅富的男主后,刚吃了几天肉就立马得了白血病死翘翘,就这样还不忘抓紧时间谈谈恋爱分分手什么的。面对着如此坚忍不拔的民族精神,跟着天朝就能有肉吃的中华儿女,还有什么理由不奋发,不雄起?
于是觉得人生豁然开朗的夏燕,决定要做些事情回馈社会。
比如,用亲身经历来为咱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谱上一曲大大的讴歌。
恰逢铁道部出台新的购票方略,网络电话齐齐上阵,江湖传言,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张张嘴,便能轻松完成往年就算过五关斩六将也未必能杀出一条血路的终极梦想,真是光想想就美好得近乎不真实。
夏燕当机立断自告奋勇,将某老乡的购票大计一举揽下。
然而,社会不是那么好回馈的,有些美好还就是不那么真实的…
总而言之,上天入地使劲浑身解数后,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活路,在火车上与来自五湖四海的难兄难弟们,一起欢度大年夜。
夏燕的那个倒霉老乡,就是孟爽。
在得知这一噩耗后,孟爽表现得比较淡定,只做双眼含泪状,韩语问苍天。
夏燕看着他忧郁的下巴,听着那熟悉且听不懂的思密达,万语千言都汇成了一句哽咽:“艾玛你老帅了,偶吧!”
“…”
自那以后,这两位算是蛤蟆绿豆看对了眼,时不时就上演一出缠绵悱恻狗血淋头的异国言情剧,我的耳朵便也隔三差五地惨遭诸如‘啊你哟’‘牙不塞哟’‘擦拉擦拉哟’的荼毒。
就像现在,‘东北老乡二人组’数典忘祖地抛弃了二人转,改投棒子歌的怀抱,抓着话筒吼得声嘶力竭不知所云,震得围观群众‘只为蛋碎,不为耳全’。
终于,和面的沈佑用铁砂掌在面团上插了无数个洞洞后,第一个忍无可忍,抓起两把面粉冲着他们就撒了过去。老师带头,学生自当跟随,纷纷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人民公敌。一时间,瓜子花生大蒜小葱米啊面啊饺子馅啊什么的飞了满屋。
夏燕和孟爽一边躲一边还击还一边不忘演戏,抽空就含情脉脉对视一眼,做个□的表情恶心大家一下,简直十足十的一对奸夫□。
正鸡飞狗跳,我口袋里的电话忽地响了,估计是哪个同学打来拜年的,退到墙角远离战火接听。连续扯着嗓子‘喂’了好几下,听筒里才传出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辛阔,我是林木森。”
我一呆。
他顿了顿,想必听到这边人声鼎沸,便有些迟疑地问了句:“你…在哪儿?”
我的大脑有些当机:“中…中国。”
“…我知道。”他又顿了顿,带了一丝笑意:“今年的麦当劳在搞活动吗?这么热闹。”
“哦不是,我在沈…沈老师家,和一帮同学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
大概万水千山的距离太远,信号也不大好,林木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模糊,像是随时会消失掉,我心里发空一着急,便胡乱捡了句话:“麦当劳的工作还有那些兼职我都已经辞掉了,因为…因为…”
“什么?”
我慌乱莫名,抬眼张望,恰与沈佑不知何时落在我身上的沉沉目光相触,纷扰的心头便忽地一静,深吸一口气:“没什么,马上就要毕业了,事情多。”
林木森沉默了两秒,淡淡‘嗯’了一声。
我找回了与老同学聊天的状态:“你在那边,也过年的吧?”
“当地华人多,每年都会举办各种迎春活动,很热闹。”
“那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林木森默了默,忽地轻轻笑了一声:“我打来,就是想跟你说声春节快乐。”
“谢谢,也祝你新年好。”
“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躲到我旁边逃避追杀的孟爽八卦打断:“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