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倾瑟还觉得太子兴许已经不傻了,可听太子如是一说,她就晓得自己太高估他了。又傻又不要脸。
倾瑟扶着额头道:“今天下午表现得十分出色,颇有一个太子的样子。日后继续努力,莫要叫朝廷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给小看了去。”一想起那个宰相爹,倾瑟对这太子实为不放心,他哪里是宰相爹的对手。
太子兴奋得手舞足蹈,问道:“娘子亦觉得我今天演得特别好对不对?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那个样子特别威武?”
演…敢情他是在演…倾瑟闷住老血,道:“日后还是继续演罢好好演…”
太子道:“不行,那样好累人。”
累死你活该!
倾瑟捏了捏鼻梁,心伤道:“你说说,今日我爹叫你去书房都干些什么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太子嘟囔了句:“男人和男人之间…要怎么欺负啊。”
倾瑟坐起来,斜着眼珠子侧看了太子一眼,道:“我是问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太子又咧嘴傻笑了起来,过来拉倾瑟的手,道:“岳父对我很好,还请我喝了好多茶。”
倾瑟动了动手,没办法自太子手里抽出来。她便用了大力抽,太子用了大力傻笑着拽。似在得意洋洋地说,你抽啊你抽啊,你怎么抽不出去~~~后倾瑟索性不抽了,太子顿时又觉得无趣了起来。
突然此时,不晓得马车软轿如何了,猛地狠狠颠簸了一下。倾瑟与太子一个不稳,竟双双往一边倒了去。
结果倾瑟老老实实地压在了太子身上,太子猝不及防伸手搂住了她。那一瞬,百里落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二)
此情此景该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稍稍一忍不住便能让人胡想了去。比如太子会蹙着眉头轻声低问:“怎么,摔到哪里了没有?”亦或者会道,“小心一些,莫要摔到哪里了。”如何如何都暖人心窝子。
然事实上,却不是如此的。
倾瑟先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太子道:“你如何不小心一些。”
太子委屈道:“娘子你翻身向为夫压过来,为夫一时没准备好。没见过娘子你这般心急的。娘子若是想在、在轿子里生孩子的话…地方太、太小了,不好发挥…”
你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用无比稚嫩无辜地眼神望着你,嘴巴里说出无耻下流的话,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倾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淡定地回一句:“生你妹。”
下一刻她刚想动身起来,太子就呻吟着连连喊疼了。
倾瑟以为他真是哪里给摔出毛病了,遂问:“哪里疼?”
太子顺手往身下指了指,道:“下面,下面疼…”
倾瑟一看,头都大了。眼下她正姿势极其怪异地趴在太子身上,这不是打紧的,打紧的是她的膝盖好死不死地撂在了太子的下o身上。
差点没让他断子绝孙。
倾瑟抽了抽面皮,丝毫没有愧意或者是羞意地抬起眼帘地看了太子一眼,方才小心挪开膝盖,欲坐起身来。不想宽大的袖摆顺势一撩,自里边滑出了两样东西。
一方大红色的喜庆锦帕,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瓶子。
太子动作快倾瑟一步,弯身捡了起来,将锦帕和小瓶子放在掌心里看了看,疑惑道:“娘子,这是什么?”
倾瑟一见那小瓶子,眉头一跳,忙倾身过来抢。不想太子手扬了扬,使得倾瑟扑了个空。那可是她那奸诈宰相爹私下给她的东西,她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药,只是宰相爹说若是太子喝了瓶子里的东西,就会对她百依百顺。
话是说的那么动听,谁知道她那奸猾的宰相爹心里拨的是何种算盘,谁知道一瓶药下去会不会就将太子给毒死了。况且,就算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倾瑟亦万不能给太子喝了,果真喝了岂不是遭了宰相的道儿顺了宰相的意了?
因此,倾瑟原本想,待出了相府,趁着太子不留意,她便将那破瓶子给扔了算了。
失算啊失算,这不,还没来得及扔么,竟让太子给知道了。
倾瑟淡定地安抚太子道:“别喝,这个喝不得。”
太子立马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瞅着倾瑟,道:“娘子你是不是偷偷藏了糖水不拿给我喝,想回去后自己一个人喝?”说罢他便赌气似的仰头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尽数灌进了口中。
(三)
没人晓得,太子是听了倾瑟的那句“别喝”才意识过来,瓶子里的东西是可以喝的。小瓶子里装的是药水之类的东西,随着太子一口咽下,喉咙“咕噜”一声滑动了一下。
倾瑟睁大眼睛,看看太子将瓶子小口往下抖了抖,瓶子空空如也,再看看太子的面皮,咽了咽口水,喉咙跟着滑动了一下。
只听太子一声纳闷:“咦怎么才一小口就没有了,我什么味道都还没尝出来。”
倾瑟这回委实是吓坏了,霎时绷着一张脸,肃声道:“笨蛋,我都说了不可以喝你不信是不是?愣是什么都往嘴里送,万一是毒药呢?”
太子愣了一愣,安静地半垂着凤目。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猜不透他的心思。
倾瑟立即有些发慌了,摇了摇他,问:“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万一那真是毒药可就糟糕了。
哪晓得太子抬起眼帘,眼巴巴道:“娘子,那不是糖水~~~一点也不甜~~~”
倾瑟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着壁锦,侧头抬起轿帘看向外边,无奈道:“那不是糖水,是你岳母给我治葵水不调的药水。”
“呕~~~”
后来倾瑟不理太子了,任是太子如何卖乖她都不理他了。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太子证明,她十分生气。太子不听话的后果十分严重。
太子耐不住寂寞,拿起将将自倾瑟袖子中掉出来的一方锦帕在倾瑟眼前甩了又甩,不住地问:“娘子,这是什么?你快看一看,这是什么?”
倾瑟受不住太子的软磨硬泡,才淡淡道:“我娘送给我的鸳鸯枕巾。”
“鸳鸯枕巾?”太子迷糊地沉吟了会儿,似沉吟出了个什么结果,咧嘴一笑,将锦帕收进了自己怀里,道,“唔,今晚回去便将房里那条枕巾换下来,日后都用这个。”
倾瑟抽着嘴角道:“我不喜欢鸳鸯,亦不喜欢大红色。”
太子单手撑着下巴,道:“那凤凰娘子喜欢么?回头给岳母说一声,让她红橙黄绿青蓝紫皆绣一份罢,娘子喜欢什么颜色便挑什么颜色。”
倾瑟不晓得,他这磨人的功夫到底哪里来的。她瓮声道:“我不喜欢枕巾。”
(四)
回到东宫,时辰已经不早了。倾瑟唤来两只小婢伺候太子,让他早些洗洗睡。然后让下人在书房里铺了一张榻,道是太子沐浴过后就去书房的榻上睡。
倾瑟原本以为太子如何都要死皮赖脸一番,又是叫娘子又是生孩子的,可太子却破天荒地不吵不闹应承了下来,就是神情太过委屈了些。
倾瑟觉得有些好笑,道:“这回怎么如此听话?”话一出口,倾瑟自己都惊了一惊,莫不是…莫不是她的宰相爹给的药水起作用了罢…
太子却眼巴巴道:“是不是为夫不听话娘子就又不理为夫了?”
倾瑟挑起唇角,睨着他点点头:“不许自称为夫,叫我锦瑟。”
“…锦、锦瑟…”
“嗯,乖,去沐浴罢,然后睡书房。”
回到宽敞的卧房,婢女掌上灯,里边的浴池早已漫上温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倾瑟便褪去衣裳在里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边洗她就在边想,今夜宰相爹给的那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药水,难道还真能使太子喝了之后对自己百依百顺不成?她完全不晓得宰相爹到底打的是哪门子心思,但有野心是奸相着实不假。指不定日后还会与太子对峙朝堂。
名门皇族就是麻烦,面上君是君臣是臣的,暗地里却要你争我抢非要斗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不罢休。倾瑟想,她该是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了,只是才刚刚开始。
她若要帮太子,日后就得事事小心了。朝廷局势她是不大懂,亦不晓得有多少人多少支势力牵扯其中,但她只需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得太子周全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百里国国运兴旺没可能,那让太子做个体体面面的太子亦或是日后的皇帝,总该可以罢。好歹这太子是因为倾瑟乱了命格才傻的…而且还是君玖上神的凡身…
就是不晓得待君玖上神历劫归去后,想起当初自己在凡间历劫的傻子凡身看见自己在凡间干过的系列蠢事,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使尽一切手段,来磨灭这段足以令他羞愤欲死的历史。
这么想着,倾瑟不禁扬起了唇角,扯过一旁的干衣服,出了浴池套在身上。一想起君玖上神,她倒突然有些想念那只白狐狸了。
白狐狸忒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身体养好就不告而别,一点情意都不顾。倾瑟想,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去青丘一趟,将那死狐狸找出来,要它卖身做牛做马报答自己对它的救命之恩。
沐浴过后,身心放松,倾瑟就觉一阵困意袭来。她捂着嘴呵欠连连,直往床榻那边去。然却走了不过几步,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叩响了。

 


章十 同床共枕
(一)
沐浴过后,身心放松,倾瑟就觉一阵困意袭来。她捂着嘴呵欠连连,直往床榻那边去。然却走了不过几步,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叩响了。
叩门声不长不短不急不缓响了三声,让人听进耳朵里干干脆脆却又生出一股子绵长悠远的矛盾来。
可那声音听进倾瑟耳朵里,却令她十分头大。想来这大老夜的谁人敢不识好歹不知死活敲起太子妃的屋子,还没有一干小婢监子的阻挠?除了一人怕是没谁再有如斯狗胆。
倾瑟捏着鼻梁走到门前,未先开门,而是柔软的身体懒洋洋地斜靠在门壁上,出声道:“莫不是沐个浴出来后迷路了?转身直走然后往左拐第三间屋便是书房,为人指点迷津乃人生一大善事殿下不用太感激我,快回去罢。”
半晌门外才传来一小声嘀咕:“咦,娘子竟知道是为夫么?”
倾瑟干脆道:“回书房,熄灯,歇息。”
不错,这门外之人老老实实是太子,仅仅几天他就成为了一块成功合格的狗皮膏药。倾瑟私以为,太子其余的倒还好对付,偏生就是夫妻同房这唯一的一件事,让她颇为棘手。
因为太子虽傻,但同房生孩子一事他挂在嘴巴上不止一回两回,看来是自那些春·宫书籍中习到了精髓,极为不好打发。
只听太子似百般委屈地跺了两脚,道:“娘子~为夫就是自书房特意过来的~忧心娘子夜里胆小怕黑~娘子莫怕,为夫这就来陪你一道就寝,你快快将门打开放我进去~~~你看你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多危险呀~~~~”
倾瑟抽了抽嘴角,放你进来才是真的危险。遂她道:“那你就睡门口罢,要不就立即马上乖乖回书房去。”
于是太子在外面嗫喏了许久,道:“那…那…你明明是我娘子,为何我要去睡书房…”
太子扬了扬袖摆,干脆身体亦懒懒地冲门板上斜了过去,恰好就靠在屋里倾瑟靠的地方,两人不过隔了一扇门,随后淡淡弯起了唇角,凤目微挑看着天边一轮清淡的弯月,声如温玉又道:“娘子不是想为夫要有个太子殿下的样子么,太子殿下哪有让新婚太子妃独守空房而自己栖身书房的,若是此事传到了朝廷那帮迂腐的官员耳朵里,怕又是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太子话将将一说完,倾瑟便僵着面皮开了门。恰好对上了太子那双黏糊糊的眼睛:“娘子让为夫好等~~~”
(二)
“娘子,为夫有些饿了。”
倾瑟一身白衣锦裙,悠闲地坐在桌前,手执碧瓷茶壶,闲散散地给自己添了一杯清茶,没理会身边一直嚷嚷着饿的太子。
太子见倾瑟无动于衷,便一本正经道:“娘子你这样做不对,娘子乃东宫太子妃哪有让太子爷半夜饿肚子的,若要是传进朝廷那帮迂腐的官员耳朵里…”
倾瑟捏着茶杯,不置可否地侧头眯了太子一眼。
太子便将未说得完的后半句话给生生咽进了肚子了,嗫喏了下改口道:“是…是宫里的嬷嬷教我这般说的…”
倾瑟顿了顿,随即好心好意地替太子也斟了一杯茶,道:“乖来,跟我说说,嬷嬷还教了殿下什么?”
不想太子当即变得扭捏了起来,倾瑟见势就晓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遂站起来对他笑眯眯道:“啊呀还是先别说了,殿下不是饿了么,我让人去给殿下弄点吃的。”
结果倾瑟闪个身就出了房门,屋内就只剩下太子孤独一人。
不想门将将自外一关上,太子便缓缓地戏谑地挑起唇角,单手撑着下颚,似笑非笑地伸出另一只手,葱白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上的烛火,火苗一闪一闪变得摇曳了起来。
倾瑟去了隔壁一间相对较小的屋外,抬手敲响了门,道:“翠翠,睡了没?”翠翠是她的贴身婢女,所以为图方便干脆就住在了隔壁。
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窣声,翠翠惺忪道:“娘娘,奴婢在。”她只来得及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就替倾瑟开了门,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倾瑟愣了愣,道:“打扰到翠翠休息了?”她忍不住顺手替翠翠拢了拢衣裳,理了理翠翠额间的长发。想来在幽冥境时倾瑟身边就没个人做伴,如今屈身在凡人身体里,身边却跟了如此一个乖巧喜人的丫鬟,她看着翠翠有些瑟缩单薄的样子,心里就禁不住腾起一股子怜爱来。
她想,她该对这个凡人小丫头好一些。
哪晓得倾瑟这一善意举动,着实将翠翠吓得不轻。她连连后退了两小步,惊恐道:“娘娘,折煞奴婢了!”
倾瑟替翠翠理发的手撂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淡淡然垂了下来,负着双手,温和道:“本宫都说了,只你我二人时莫要如此生分。”
“娘娘…”
倾瑟扭头回去了她与太子的卧房,吩咐道:“太子殿下腹饥,你去御膳房给殿下取两盘点心来。”
“是,娘娘。”翠翠抬头看着倾瑟有些清落的白色背影,心里的滋味复杂得很。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惹得娘娘不开心了?
(三)
不消片刻功夫,翠翠就取来两碟点心,送去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房间里。结果倾瑟只留下一碟,将另一碟让翠翠自个带回房间里。
翠翠红着眼圈领命。
生在大家大户里的丫头,多少懂一些人情世故。在大家大户生存本就十分不易,因此主子对她们哪怕是一丁点的好,她们都会暗记于心,发誓要对主子十倍百倍的好。小翠翠虽说不是个中代表,但起码也算是其中之一。
翠翠生性机敏,以往在相府还好,服侍小姐,过得算安顺。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姐已然是东宫太子妃,脾性…脾性似与以往稍有些差别,遂她事事小心时时小心,生怕哪里出了纰漏。一直像她那般小心翼翼地活着,也累人。
出了太子妃娘娘的屋子,翠翠看着手里捧着的一碟点心,眼睛霎时变成了水泡子。她觉得,自己心眼太小了,还要娘娘来体贴她,委实不该。
倾瑟将剩下的一碟点心移到太子眼前,道:“不是饿了么。”
太子盯着点心半晌,然后问了一个倾瑟觉得不该是傻子能问得出的高智商问题:“娘子为何要对下人那么好?”
倾瑟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面上一派认真严肃,认为眼下正是机会给他讲一些身为太子该明白的道理,遂耐心道:“殿下觉得,为何一个家会有家人住在一起,为何一座城会有城民住在一起,为何一个国家会有百姓住在一起?”
太子想了想,道:“是不是一个人太无聊了些?所以大家才要在一起?”
倾瑟笑了笑,道:“若是一个人独自活着,生为男子你能砍柴挑水种田,但你能刺绣纺织生孩子么?同样的道理,生为女子你能刺绣纺织生孩子,你却不能尽做男人做得来的事情。所以大家才会住在一起,各取所需各有所长,家会繁荣城会繁荣国家会繁荣。殿下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太子眸光深邃地看着倾瑟,道:“是什么?”
倾瑟挑了挑唇,道:“是人心啊。寂寞的是人心,需要温暖的是人心,相互倚靠的是人心。人心说好驾驭,同时也是最难驾驭的。善良、信任、勇敢,一不小心就会堕落为丑恶、背叛和懦弱。”
她虽知道这世间的一切简单或复杂的道理,可是自她口中说出来,唯有人心这一事,连她自己都是不懂的。因为她本身就没有心。
太子便问:“那依锦瑟看,该如何驾驭人心?”
倾瑟眯眼道:“这就是我为何要对下人这般好。但毕竟主仆与君臣又有所差别,就比如我对翠翠好,我若真心对她好她必会真意回报我,但君臣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倾瑟道:“君不可真心对臣好亦不可假意对臣好,不可对每一位臣皆好亦不可只对单独一臣好。”
太子摇头晃脑了好一阵,方才弯着眉眼对倾瑟咧嘴笑道:“娘子你说得好深奥,我听不懂。”他将桌上的点心吃得七七八八之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唔,娘子我困了~~~”
倾瑟无奈地看他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算了,不急于这一时,傻太子日后要熟悉的东西得慢慢来…
然而日后倾瑟才晓得,今夜她所说的一席话在太子心里扎了多深的根。太子一直秉承着她那些话,攀上了一代帝王的最顶峰。
最霸气亦是最无情的一代帝王。
(四)
太子坐在榻上,绞着手指头,十分扭捏地与倾瑟道:“娘子,我们歇息罢~~~”
倾瑟坐在桌前不动也不动,撑着下巴,道:“殿下累了就歇息,无需顾及我。”
“哪有夫君睡在榻上娘子却还坐在桌前的道理,娘子你也不怕传到朝廷那帮迂腐的…”
“停——”倾瑟侧头看他,却没留意到他眼底里流淌着的笑意,道,“乖乖睡觉罢,睡里面去一些,我这就来。哦还有,将外衣脱了隔在榻中间。”
太子站起身,缓缓向倾瑟走来,笑问:“娘子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不好,喂——”
倾瑟一声惊呼,眨眼之间身体便被太子打横抱了起来。长发缭绕了一片,垂落在半空中。一阵似熟悉又陌生的幽幽兰香钻进倾瑟的鼻尖,令她蹙眉道:“你快放我下来!”这孩子,还真不晓得天高地厚,莫不是真想与她生个孩子?那成何体统!
结果太子将倾瑟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榻上。他眼巴巴望着倾瑟:“娘子就不想要个孩子吗?”
“不想。”
这时不知怎的屋里的烛火冷不防地熄灭了。两人就在榻上对坐了良久。
太子先十分老成郁卒地叹了口气,道:“娘子不想的话,那就睡罢,也不急于今天晚上,明天生也不是不可以…”
倾瑟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淡定道:“床榻一人一半,殿下不可以往我这边挤。”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你夫君。”说着太子突然翻身过来,一下压在了倾瑟身上,似倾瑟哪里惹到了他一般。黑暗之中四目相对,倾瑟却看不清他凤目里不明的情绪。语气那么笃定,与前一刻的傻太子判若两人。
倾瑟眯起了眼,轻挑挑地唤了一声:“殿下?”
太子身体一顿,有些挫败的意味,随即离开了倾瑟的身体,兀自规规矩矩地拉过被子躺着,瓮声道:“娘子老是叫为夫殿下殿下的,煞风景得很,为夫一下便没有兴致了。”
倾瑟好笑道:“不叫你殿下那叫什么。”
“韶言。”
“韶言?”
太子闭上双目,却扬起了嘴角:“我的表字,韶言。”
百里国太子百里落尘,字韶言,自今日起,他允许倾瑟这么叫。她一个人这么叫。

 


章十一 傻子病得治
(一)
不晓得是不是回娘家那次,太子百里落尘喝了宰相给倾瑟的那瓶药的缘故,他果真对倾瑟百依百顺事事都宠她得紧。
倾瑟让他不许叫自己娘子,他就只唤她“锦瑟”;倾瑟让他日日去书房读那自藏书阁搬过来的一百卷书,他当真就去规规矩矩读书。
但近来,倾瑟亦是在规规矩矩读书,当然她研习的是医书。这人间的医学之事,倾瑟不读医术还真不知道,算得上是博大精深。
比如就拿下人去藏书阁给她带来的这几卷医书来说罢,倾瑟不过就是想钻研钻研傻子病该如何治,可这书上却列得颇为繁杂。单单是傻子病就分好几种,如心智低下、精神异常、脑子有病,此病的严重程度又可分为痴、傻、笨、蠢,时间差又有间歇性傻和全日制傻之区别。
倾瑟凝眉沉思,百里落尘到底该属于哪一类。该是脑子有病型的,而且是全日制的。
后来倾瑟招来了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全是之前有幸为百里落尘诊治过的老一辈,他们称太子殿下虽落过一次水,但身体与常人无异,就是不知症结在哪里,所以不好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