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瑟不住纳闷,这咋才三日就给醒了来呢。若再多睡几日,指不定娘家都不用回了,不晓得又省去多少琐事。
不过说起这三日,倾瑟在东宫里算是悠闲到家了。太子昏睡得一塌糊涂,倾瑟便吃饱了喝足了就回屋里躺着,细窗那里两扇窗户向外敞开着,抬眼便能看见外面一片绿荫。
窗户外边有一间小池塘。傍晚闲得慌时,倾瑟就踱过去坐上一坐,撒着鱼饵逗水里的小鱼。
莫要看倾瑟悠闲,她一悠闲简直要急死东宫里的一干众小。小丫头小监子老嬷嬷包括翠翠在内,连番轮流来轰炸倾瑟,道是太子殿下睡了几日一直未醒,让倾瑟快些去看看。
关于太子睡了几日还要睡几日,倾瑟一点都不担心。任是他睡个十年八年的,总不会给睡死了去。君玖上神要历劫的凡人之身,哪里可能这么容易阳寿就干净了。
遂倾瑟很少去看太子。实在是被磨得无可奈何了,方才挪着腿进书房去瞧一瞧。每每一瞧见太子嘴角流出的一两条口水丝儿时,倾瑟就晓得她来此地是多此一举。
还真别说倾瑟只顾着自己偷闲,其实她是忧郁了。实实在在地忧郁了。她以往一直在思索,为何几万年了自己就那么寂寞没个人陪没个人说话。后来好不容易歪打正着让她给救了一只九尾天狐养在身边,心里总算纾解了些。
可这不过才一两日,那只白狐狸竟忒不顾倾瑟的救命之恩给消失了。昨日还是前日清早,倾瑟爬起来就发觉它不见了,后来找了许多地方愣是没找到。
倾瑟不承认也没有办法,白狐狸打心眼里始终是嫌弃她的。大抵之前是狐狸身体受了天雷没有复原才不得已呆在倾瑟身边的,如今身体一样好自然就抛弃她走了。指不定是回去哪个山洞继续修炼然后再次历劫。于是倾瑟唯一能与君玖上神讲价还价的条件也没有了。
忧郁了一两日之后,倾瑟才渐渐接受了现实。她真希望下回白狐狸历劫时,天雷能多往它身上招呼两下。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今早倾瑟懒洋洋地起来在大厅里用早膳。翠翠怎么说来着,貌似今日是她与太子成亲三日,是该回去相府娘家的日子。
可惜呀可惜,太子约莫这个时辰还在漫无边际的昏睡之中,看来是没办法回娘家了。
然正待倾瑟边喝着粥边感叹了一番然后再窃喜了一阵之后,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小监子。一看倾瑟就认出来了,是太子身边服侍的小监子。
小监子欢天喜地地与倾瑟禀报道,谢菩萨谢祖宗太子殿下终于醒了!
倾瑟差点没手抖将手里的半碗粥直接给扣在小监子的头上。
(二)
淡金色的晨光之下,倾瑟抬眼往大厅外面看去,只见傻太子着了一身青衣锦袍,面皮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步履不急不缓地往这边来。
到了门口时,他便停了下来,就站在门口半眯着凤目似打量一般看着倾瑟,脸上的神情明暗不定。
逆着光,倾瑟有些看不大清楚太子的神色,索性就没多看他两眼,而是忙活着双手替太子布置起饭食来,也丝毫没顾宫里的礼数,面色安然道:“乖,还站着做什么,进来用早膳。”倾瑟尽量用了最和蔼的口气,似一个长辈对晚辈那般。她私以为比太子年长出许多倍,也该是太子的长辈。
然倾瑟暗自却有另一番打算。她想百里国若是有这么个太子日后当了皇帝,那不亡国还真没道理。看来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幽冥境了。只要有这样的太子在,什么国运兴旺,怕是没个盼头了。所以眼下,自己干好太子妃该干的事情就好。
已然盛好了一碗粥,门口处却迟迟未有动静,倾瑟淡淡地蹙了蹙眉,抬眼看太子道:“怎的不过来?不用早膳了么?”
太子愣了愣,随即一如初初见面的那般咧开嘴角,弯着晶晶闪闪的眸子,道:“今日娘子真美。”说着他便走到倾瑟边上坐了下来,不等倾瑟反应,端起她递过去的一碗粥便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其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后还将空碗递与一边的小婢,来来回回盛了四五次粥方才罢止。
倾瑟问:“太子食饱了吗?”
恰好太子很合时宜地打了两个饱嗝,天真无邪道:“娘子我食饱了。”
倾瑟便干脆大方地扬了扬手,叫一旁立着的小丫头道:“翠翠。”
“奴婢在。”
她将自己的手帕递给翠翠,吩咐:“替太子殿下拭唇角。”
“是。”翠翠恭敬地接过倾瑟的手帕,然后有些颤抖地沾上了太子的嘴角。大抵是没服侍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所以她显得分外紧张。
太子有些委屈,但又没躲开,而是眼巴巴看着倾瑟问:“为什么娘子不亲自替为夫拭唇角?”
…为夫…
(三)
早膳罢后,太子一脸希冀地看着倾瑟,认真道:“娘子,你替为夫生个孩子好不好?”
倾瑟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斩钉截铁道:“不好。”
太子一脸哀怨:“为什么不好?可是娘子,为夫想生。”
“那你自己生。”
“…”
太子哪里都傻偏偏生孩子这一行不傻,机灵得很。倾瑟拗不过他,便拉长了脸问:“是谁教你这些的?”
太子老实道,宫里的嬷嬷教的,还给了他许多许多的本子,里面图文并茂。
结果倾瑟二话没说,赶紧招来小监子去将太子的那些本子搜刮过来,一把火全烧成了灰。看他还怎么不学好。
太子没有阻拦倾瑟,而是待倾瑟都忙活完了之后,才颇为得意又炫耀地对倾瑟道:“娘子,为夫全都看过了并且记下来了。娘子为夫是不是很聪明?”
倾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下,笑眯眯对太子道:“真聪明,这么多东西亏得太子殿下能全部看完并且记下来。不如这样罢,小李子小顺子春儿玉儿,你们四个给本宫过来——”
两个小监子和两个小婢乖顺地到了倾瑟跟前。
只听倾瑟又道:“你们四个一会儿就去藏书阁,替太子殿下搬书到殿下书房,哦对了,专挑治国经略和兵书史志搬。不用太多,一百卷就好。还有,顺带给本宫搬几卷医术。”
小婢监子领命而去。太子脸色霎时一派忧郁,嘴都瘪了起来,瓮声道:“娘子要那么多书作甚?”
倾瑟道:“太子殿下聪明得很,那些书就用来给殿下闲暇无聊时打发打发时间,就是不知道一百卷能不能撑到一个月让殿下全部看完并记住以至于不那么无聊…”
太子忙道:“半年都够了!”
倾瑟挑了挑眉头:“半个月?半个月也太短了一点…”
太子颓然:“确实短了一点儿…”
倾瑟继续挑眉:“那十日?”
太子瞠倾瑟两眼,然后再赖皮地往地上跺了两脚:“娘子~~~为夫记不过来那么多书~~~”
倾瑟拂了拂衣摆,道:“日后叫我锦瑟就好,殿下亦不是什么为夫,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叫一干下人听去了闹笑话该多不好。哦殿下既然半个月看不完那么多书,那还是一个月罢。”
“…”
只是过了才没多久,太子似乎就将这憋屈事给忘干净了,献宝一般非要拽着倾瑟一路往书房里去,说是前几天倾瑟要他练字,他一口气写了好多,硬要让倾瑟去看看。
倾瑟便顺着他跟过去看一看。
只是待当真看到了之后,倾瑟又吃惊不小。书房内的书桌上满满摆了几大叠宣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迹。而且那些字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一个傻子写的,一笔一划皆苍劲有力,不愧是一手好字。
倾瑟指着那些宣纸问:“这些,都是殿下写的?”
太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大好意思道:“娘子要我练字,我就练字了。只是后来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这家伙难怪会昏睡三日不醒,莫不真是练字时给累着了?但看着太子那张明媚中透着稚嫩的俊逸面皮,倾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殿下为何要这么听我话?”
太子思忖了下,似总算思出了一个结果,洋洋得意:“因为我终于娶了锦瑟做娘子。”
倾瑟扯了扯嘴角,听他那么说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四)
倾瑟与太子周旋,一直模模糊糊将近午时。
这时翠翠委实憋不住了,去找倾瑟恭顺道:“娘娘,今日是娘娘回门的时日。”
经翠翠这一提醒,倾瑟霎时记起了来。嗳,原本忘记了该多好,过了也就过了。一想起要去相府一趟,她就觉得十分愁人;相府一次不曾去过,相府里的人也一次未曾见过。好歹他们也算是这具凡人身体的爹妈兄弟,见面不来个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罢又委实不像话,但她压根不认识那群凡人又如何亲热得起来。
可偏生太子忒没见识,一听说今日该去相府不晓得哪里窜出来一股子兴奋劲,连连让倾瑟快去准备,然后一起去相府。
倾瑟揉了揉眉心,安抚太子道:“现下要去相府怕是时辰晚了些,不如我们用过午膳下午再去罢。”
太子不乐意,道:“为什么要用过午膳再去?娘子我们现下就出发,恰恰能赶得上岳父岳母那里食午饭呢。”
倾瑟一口老血淤塞在喉头。她见过许多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个天真得不要脸的。
果真,见倾瑟不答话,太子便自作主张地吩咐着翠翠快快去备几份礼,一会儿给他岳父岳母带过去。这一点,太子倒有点见地。
翠翠领命下去,却被倾瑟给叫住了,道:“翠翠还是先去备午膳罢。”
翠翠悄悄抬眼瞄了太子两眼,再次领命下去。去备午膳了。
太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凤目,百转千回地盯着倾瑟,随后委屈地兀自跺了两脚,哀怨地唤了一声:“娘子~~~”
倾瑟难得学着太子,亦跟着跺了两脚,阴阳怪气道:“殿下~~~我们都是有面子的人,你要叫我锦瑟~~~~”
吓得太子霎时乖乖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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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太子妃要回门
(一)
午后,倾瑟带着太子回了娘家。若正经来说,该是太子带着倾瑟回娘家,怪只怪太子太不正经。
一路上倾瑟都在马车软轿里费神地细细交代他。
倾瑟问:“殿下还记得住君臣之间的礼数么?”
太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倾瑟便耐心对太子谆谆教诲道:“一会儿到了相府,切不可叫宰相和夫人岳父岳母,这个殿下记住了没有?”
太子疑声道:“为何不叫岳父岳母?他们是锦瑟的爹娘,自然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
倾瑟道:“殿下身份尊贵,不能如平常百姓家那般随意。就算是宰相大人向太子殿下下跪行礼,殿下也得应受下来。所以殿下一会儿必须端得住架子才行。”
不管如何,相府里好歹也住着一只宰相,即使是这太子的岳父太子妃的亲爹,可一旦到了朝堂便不是了。所以倾瑟私以为,太子在宰相面前,须得要有太子的架子。
太子似懂非懂,却道:“娘子,我们能在相府用晚膳吗?”
倾瑟无力地倚在轿中柔软的壁锦上。她在费力地与太子讲解君臣之礼,可这太子却在与相府的晚膳做斗争,实在令人担忧。但转而倾瑟又抬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太子,问:“想在相府用晚膳?”
太子暗沉着一双眸子看着倾瑟,沉重而认真地又点头。
倾瑟便坐正身体,凑近太子,眯眼道:“那你就端端正正好好地做半下午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殿下可以随心所欲,但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太子若让宰相服气了,自然就能在府里用膳。”
太子一双眸子皆撂在倾瑟身上,不语。
倾瑟以为自己说这么多他不懂,遂再总结了一次道:“总而言之,一会儿到了相府万不可掉了身份,亦不能被宰相给压了下去。殿下得压住宰相才是。”不然日后朝堂上,怕是要遭宰相的欺负了。
倾瑟从未见过自己这个身体的宰相父亲,也并未对相府生出什么不良印象来。但既然下了凡,就算一百个不甘愿,总得先帮衬着这太子。她对百里国什么国运兴旺完全不抱希望,说是太子日后做了皇帝指不定要亡国,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况且依据司命的记载,百里国当朝宰相是奸相,必须先防着。她只是在做太子妃应该做的事。
太子愣了愣,随即一把握住倾瑟的手,手臂一揽,竟将毫无预备的倾瑟一下给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又开始傻笑道:“娘子啊,为夫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样罢,待今晚我们回去后就生个孩子好不好?”
倾瑟双手抵着太子的胸膛,缎裳滑腻的触感自手心里传来。鼻间窜进一股淡淡的清幽之香,她道:“你快放开,我喘不过气来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眼下被一个凡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况且,倾瑟还从未与谁这般亲近过,难得有些面皮搁不住。
太子没放,而是下巴搁在倾瑟头顶,半垂着一双沉稳的凤目,微微挑起唇角,道:“不放,娘子且好生看着,我就为娘子做一下午的好太子。今夜回去要生孩子。”
(二)
到了相府,下了软轿,倾瑟抬头便看见相府门口站了一干众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到相府之前倾瑟已经差人过相府去通知了,所以这些人才在门口候着。
为首的是一位半老不老的老头子,见了倾瑟和太子,立马带头作揖行大礼道:“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许久不曾被人如此行大礼,倾瑟一时竟回味不过来。只听身边的太子负着双手一本正经道:“皆是一家人,莫相无须多礼。都平身罢。”
倾瑟看见老头子浑身怔了一下,然后应了声“是”,这才直起身来引着她与太子进府去。大抵,他没料到太子今日这么有身为太子的觉悟,就连倾瑟也没有料到太子真能做到。
倾瑟些微仰起头看过去,午后流金的日光明艳艳铺下来十分晃眼,她有些恍惚地看见百里落尘的侧脸,轻轻挑起的薄唇,明暗有致的轮廓似也镀上一层淡金。
这家伙,竟不傻了么?
出神之际,忽然倾瑟双手被人拉起了来。倾瑟回神一看,见面前一美妇人正面色柔和含笑,一双美目莹莹泛光地看着自己。此人,莫不就是自己的娘?
倾瑟沉吟了下,对着她软软唤了声“娘~~”。嗳,好歹这里也是自己这副身体的家,住着自己的爹妈,现在人就在眼前,若不唤声“娘”怕真是不孝了。尽管,她自己听起来就一身鸡皮疙瘩。
美妇人十分和蔼爱怜地看着倾瑟,差点就要哭了,道:“我们锦瑟总算是长大了,叫大娘我好不欣慰啊~~~”
…咦原来这是大娘啊。
太子与宰相就站在园子里,见状便对倾瑟道:“锦瑟,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与夫人好好叙叙罢。”
后来宰相与太子一道去了书房,而倾瑟则被引着去了后花园子。大娘性子十分温和,一路上拉着她嘘寒问暖忧东忧西,她带着倾瑟去见了自己的亲娘。
大娘说,自她加入东宫为太子妃之后,亲娘便一直闷闷不乐,生怕她在东宫受了委屈吃了苦头。毕竟东宫的太子已今不如昔,他是个傻子。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该回门的日子,亲娘兀自在大门口盼了大半个上午都不见倾瑟回去,以为倾瑟今日不会回来这相府了。遂亲娘一直一个人在后花园子里做绣活,不许人打扰。原本大娘想通知亲娘倾瑟下午会回来的,但看着亲娘那期期艾艾的模样,又一时忍住了想给亲娘一个惊喜。
这不,倾瑟到了后花园子才终于看见了亲娘,果真在做绣活呢。
(三)
倾瑟原本以为,像相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嫡庶有分,明争暗斗该是激烈得很才是。只是不想,大娘与亲娘竟相处得和和气气,就连后来见到了两位兄长一个弟弟,感情亦是好得很。
总之她对这家子人的印象,不坏。
尤其是亲娘,面皮生得十分柔美耐看。她见了倾瑟几经掩面而泣,愣是一个劲地冲倾瑟道歉说“对不起”。道是她这个做娘的没做好,让女儿受了委屈云云。
亲娘一双柔荑始终牵着倾瑟不肯放手。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倾瑟。倾瑟暗中想,她都将人家的女儿给一道生死簿弄折了,到头来还要接受做娘的道歉,委实不该。
因此倾瑟一直十分耐心地安抚亲娘,说她在东宫过得十分安顺,太子很听话,没有受到何种委屈。
大抵亲娘还是觉得,倾瑟嫁给一个太子,本身就是莫大的委屈。
后来半下午过去了,寒暄总算寒暄过了,安慰也安慰完了,几个女人家便坐在一起开始聊家常。
倾瑟不得不承认,莫看大娘温和可人,但八卦起来吓死人。她老是在问,倾瑟与太子如何如何,有没有怎样怎样,太子对她温柔不温柔…噢还有,如今初为人妇是什么感觉…
亲娘也渐渐放开了,晓得倾瑟在东宫过得安稳之后面皮上总算挂了淡淡的笑。她还将自己绣的一方鸳鸯枕巾给了倾瑟,让她拿回去。
大娘与亲娘谈起这门婚事,皆劝倾瑟,道是圣意难违,让倾瑟也莫要太怪自己的爹,毕竟在朝为官,很难做人。
要说怪,哪里轮得到倾瑟怪宰相,她该怪的是自己,幽冥司住不好当,尤其碰上像天帝那样的坑货与像司命那样的烂货,更加不好当。
一直快要到了傍晚,倾瑟才总算见着了两兄一弟。大哥莫兰枢温润如玉,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药香,据说是刚从太医院赶回家来;二哥莫兰衍吊儿郎当风流俊逸,喜吟诗作对卖弄门面;四弟莫兰玥年纪偏小,生得唇红齿白,喜欢钻研政事。
两兄一弟与太子一起,到后园子找倾瑟。他们对倾瑟十分宠爱,连四弟那般小的年纪说起话来都带了股成熟体贴的意味。太子丝毫不客气,道是要与倾瑟在相府里用晚膳。大娘亲娘便乐呵乐呵地去厨房那边招呼晚膳了。
(四)
自傍晚一直到用晚膳结束,倾瑟都在细细观察太子。他那谈笑风生又悠然自得的模样,委实不像一个傻子。
果真,脑子又好了?
临回去之前,倾瑟被宰相叫进了书房。
一进去宰相便忧心忡忡地问倾瑟:“锦瑟,太子殿下的病好了么?”
倾瑟不答反问:“你觉得太子殿下像是有病的人么?”虽然她也不晓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太子今日在相府的表现总归是可圈可点,这是一件好事。起码日后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宰相愣了愣,随即黯然下双目,颓然道:“锦瑟,你仍旧还在怨爹爹是不是?怨爹爹当初狠心将你加入东宫?哎哎~~如今都不肯叫我一声‘爹爹’了~~~”
倾瑟抽了抽嘴角,道:“这如何能怨爹,圣意难违。”她对自己这个爹的第一印象是,好一个多愁善感的老头…
宰相感叹:“我们锦瑟一直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感叹完之后他却又若无其事道,“其实若爹不答应这门婚事也是可以的,只是大局为重啊。哦对了,太子殿下对我们锦瑟好吗?”
倾瑟道:“好得很。”
宰相便凑过身来,离得倾瑟分外近,几乎是贴着倾瑟的耳朵低低道:“他对你好那便好。爹近来在朝中的势力有大将军相抗衡逐渐不稳,锦瑟得让太子殿下对你更好才行。”
倾瑟听得一惊,抬起眸子幽幽看了宰相一眼。这老家伙,难道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傻子果真就是为了图自己的权势?
倾瑟没显慌乱,而是沉稳地讶然问宰相:“爹这是何意?”
宰相道:“照目前景况来看,锦瑟还得努力。待不日做了皇后,控制局势就容易得多。”
倾瑟难免有些生寒:“你是想…”
宰相不等倾瑟反应,立即往倾瑟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道:“锦瑟,爹晓得将你拉入这波橘云诡的权力之争是爹不该,但身在朝堂爹别无他法。你看看莫家一家老小,若爹不据力相争,他日莫家有丁点闪失定会万劫不复。”
倾瑟看着宰相的眼睛,里边含着些沧桑含着些锐利,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慈爱不假。她忍下心绪,问:“你给我的是什么?”
宰相冲着倾瑟眨了眨眼,涎着老脸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坏东西。倘若太子殿下真傻倒还好控制,但倘若太子殿下不傻,锦瑟便将爹给你的东西让殿下喝下,自此他便会对你百依百顺。”
最终倾瑟收起了瓶子,漫不经心地问道:“爹正是为了如此大局才将锦瑟嫁入东宫的么?”难怪原太子妃新婚之夜要自杀,要她嫁给一个傻子已经很不幸了,关键是这不幸还是她亲爹一手促成的,她没有丁点选择的余地。一个凡人无力承受这些,完全是应该的。
宰相伸手揉了揉倾瑟的头,露出狐狸一般的奸诈狡黠来,温和道:“也不全是。当然爹也希望锦瑟能幸福。”
倾瑟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她爹这个大奸臣,这下有得费神了。

 


章九 这是治葵水不调的药水
(一)
回去的路上,倾瑟在软轿里一眼不眨地看着太子,愣是想从中瞧出个端倪来。不想与太子的眼神一对上,太子立马变得黏糊了起来,绞着手指头不大好意思地凑过身体来,坐近了些,道:“娘子,为夫坐过来些,这样娘子才能看得更细致。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太俊逸了~~~其实我…我也觉得娘子好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