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魑辰——魑辰——魑辰——”
我扯破了喉咙唤他,他身体震了一震,才微微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想告诉他,魑辰你不能那么做。你会害死所有人,我的师兄,我的师父,那你就是要连我也一齐害死。
他似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兀自站在三军之外,如血的衣袍翻飞狂烈。随之他单臂一挥,鬼军立马得了号令,转身攻向魔族。
神族军队所剩无几,但魔族亦是伤亡惨重。鬼军一调头,魔戾霎时仓惶嚣叫。
师父与魔头一对一的大战。
那一战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都揪到了嗓子眼。我不敢出声,害怕出声,师父若是一个分神就可能落了下风。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能见到如此厉害英绝的师父。对,我早已经不再幻想,我讨厌幻想师父大战时的英姿。
他与魔头上天入地好不神速,一招一式之间就能打得地动山摇风云突变。
但魔头被关东皇钟七万年,周身魔戾尤甚。师父久战不下。
我就跪坐在结界里,手不断地砸着结界。一波一波灼人的热浪自我面门扑来,灼得我双眼都无法睁开。
魑辰站在一边,忽然手里动了动聚了仙光,化出一把黑色的剑来。只见他脚下一凛,便冲往师父与魔头,加入了打斗。
我万分欣喜,他总算动手了。若他与师父联合起来,定是对付得了那区区魔头。
可是,在看到他剑砍向师父的那一刹那,我心跳都静止了。如等待凌迟一般,静止了。
他帮的不是师父而是魔头,他帮着魔头一齐要害我师父!
那一刻,我从未有如此愤怒过!我那么相信他,他却要害我师父!
“魑辰——魑辰——”感觉一股心头血逆流而上直蹿我脑门,我只觉自己无比的狂躁而暴怒,大吼,“魑辰你在干什么!你敢伤我师父试试!你有本事试试!”
经魑辰一搅,师父立刻占了下风。师父是三界鼎鼎大名的司战神君,眼下却被他们步步紧逼好不狼狈!
我用身体一次一次撞击着结界,用仙法一次一次破坏着结界,可它就是岿然不动。无论如何我都出不去。
眼前一晃,师父被魑辰的仙光和魔头的魔光同时击中,震出好远。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子…我不要看到师父这样子…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师父满身伤在我面前,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会有危险,他会流血…
“魑辰——你这混蛋!我饶不了你!你敢伤我师父!”我吼叫的声音,似要将心肺都拉出来了一般,喉里心里皆是难以忍受的疼。
师父以剑撑着身体,气喘吁吁。但他一脸肃杀,看着魑辰,眼里尽是无止境的寒意。他一字一句问魑辰,问魑辰今日是不是笃定要叛逆仙界。
魑辰不语,绷紧身体毫不犹豫地再提剑向师父砍去。
(三)
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手指抓破了掌心,浸出一丝一丝血来。血滴在结界的仙光上,十分耀眼。
见师父明显不敌二人,我晓得他还是受伤了。
趁魔头愈加发狠地对付师父,师父不备,魑辰便自师父身后,一脚踢中了师父的腰背。师父单膝跪于半空中,手捂住嘴,却还是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他白皙修长的指尖。
触目惊心的红…触目惊心的红…
我捂着心口,好痛…流经四肢百骸的痛,恨不得要将我的身体撕碎。我双目紧紧盯着师父的手,发狠大叫:“魑辰!魑辰!魑辰——!你再敢动我师父,我与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啊!”
双手拼命砸于结界之上,发出嗡嗡嗡的鸣响声。就似铁牢门上的铁索回荡发出的声音一般。
魑辰总算听见了我,回过头来看,面色突变。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要出去,我不许他再对付我师父,一分一毫都不许!
结界上,我手上的血顺流而下,似被吸收了一般,越发晃眼。
我抑制不住心中喷薄而发的情感,忍不住对着那边单膝跪着的人长声吼道:“师父啊——”
他听见我了,听见我了,错愕地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见他蠕动着唇,看清了唇形,分明在唤我:弦儿。
不要,我不要!我不许他再受伤!我不许他在我面前有任何差池!
那么一想着,结界上沾着我血的地方仙光竟黯淡了去,自里边生出了东西!生出了黑色的东西!
我愣愣地抬眼一看,手心里,指尖,皆开始生出了黑色的东西,一只一只的,开始在我眼前翩飞。
那是一只一只的蝴蝶!一只一只黑色的蝴蝶!翅膀是黑色的,小小的身体却是透红的!
蝴蝶所飞过的地方,结界竟散开了,没有了!
顾不得那么多,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飞身就往师父那里去。
哪知下一刻,魑辰与师父见状同时大惊失色。竟不约而同地抬手捏诀,两道仙诀同时向我飞来,将我箍了个牢牢实实!
我费劲力气都挣脱不得。先前纷飞的几只黑色蝴蝶竟钻进了我的身体里,了无踪迹。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魔头见魑辰与师父无暇顾及,迅速发了致命的两招,纷纷向他二人攻去!
(四)
无涯境下的东皇钟被师父祭出,就稳稳地顿在天空中。
魔头对那东皇钟咬牙切齿,口中念着决施了魔咒,便要毁了那东皇钟!只要毁了它,那他就不必再害怕会被第二回关进里边!
说时迟那时快,魑辰抬剑就阻止了他。
可惜,师父能与魔头打个平分秋色,魑辰却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百余招,魑辰就败下阵来。四处乱窜的仙魔之力,将东皇钟敲得震天摄地的响。
最终,魔头一脚踢开了魑辰,抬手往东皇钟一挥,巨大而狂佞的魔力还是碰撞上了钟身。
我捂住耳朵,可脑中还是似被完全虫子啃噬一般,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东皇钟上的梵文前一刻还闪着金光,眼下被魔头的魔力一悔,就像一根断了的铁链一般,一寸一寸的失去了光泽。上面的神力正在急剧减少!
若东皇钟毁了,三界怕是没有神器能再压制得住他!
最后,只听“砰”地一声,东皇钟竟抵抗不住魔头的魔力,钟身上的梵文失灵,随之破成一块又一块!
自东皇钟上挥散而出的强有力的神气,直冲击着我。我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好想发泄。
然待华光一散,我瞪大了双眼看见了师父,瞳孔紧缩,身体不住地颤抖,挣扎,身上的仙诀却越缩越紧。
我惊恐地大吼:“师父——不要!不要!”
师父丝毫不顾我的叫喊,站起来双目一凛,竟施了仙法将东皇钟的碎片稳定住,然后自己便、便向东皇钟飞了去!
他用自己的仙力想再一次将东皇钟粘起来!
魔头没有料到东皇钟一破,会发出如此有威力的神力,身体剧烈受损。魑辰趁这一空档,倏地振作起来,手里的黑色长剑趁魔头不备,倏地直直插入魔头的后颈里。
“师父——师父——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师父的十几万年仙力,仍旧是阻挡不了东皇钟的破毁,无法将其重新粘起来。可是…可是他、他竟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灵体去修补东皇钟!
仙元…上古神族的后裔有着神力非凡仙元…
仙元碎裂之时,空气里弥漫了无数仙光闪闪,将东皇钟包裹了起来。巨大的神力最终连接起了破碎开来的东皇钟碎片…
章百零二 初初下凡(一)
(一)
还记得我受过四道天雷将将升为小神仙的那段日子,恰逢师父闭关去了,便一时心血来潮要诓着大师兄一起去人间胡闹一番。
大师兄不知是真的脑子欠还是故意不跟我计较,竟听了我的谗言,领着我去了一回凡间。
在昆仑山上呆了七万年,第一回下得凡间,见得凡间的光景,自然是处处皆觉得新鲜得很。
去到人间之后,亏得我俩是隐了仙身的,大师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颇有点没见过大世面一般,啧啧感叹:“这场面,就是当年大师兄去天界也没见过这般热闹啊。”
我想,我虽没去过天界,也是头一回来人间,但我懂得淡定,不如大师兄丢脸。我只惊讶地看着大师兄,手捂着嘴巴,顿了半天才能含蓄地说出一句:“大师兄活了这把年纪了,来一次人间委实是不容易。”
大师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让我看到了两条小青筋有些含蓄地在他额上跳动。他干咳了两声,道:“大师兄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来人间闲晃?”
“嗯,大师兄说得甚是。”我点点头,表示赞同。都怪大师兄平日里太忙了,照个照妖镜都得花老半天。
我们找了许久,决定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角落现身出来。那里有一棵杨柳,彼时正是三月,柳枝摇摆得很有波度。
恰逢街道上走过一位摇晃着扇子的公子,大师兄看见后奸笑了两声,随着摇身一变。
他换得一身淡紫色衣裳,头发没多大变化,还是懒散地搭在肩上,还有脸皮也未变,还是一样糙厚。他正装模作样地摇了两把扇子,冲我挑了挑眉眼:“姑娘请叫我溪羽公子。”
我眼皮忍不住又跳得欢快了些。看着大师兄的老脸,我突然有种被万贱穿心的无力感。
随之,我也晃身变了一变。
第一次我变了一个肥婆,这让我很不适应,因为一低下头去看不到地,着实有些难以走路。
第二次我变成了一个歪嘴巴。大师兄哆嗦着手取出照妖镜往我脸上一照,我看见我的嘴巴就更歪了。嘴巴旁边还有一颗鲜嫩的唇红印。
我觉着肥婆和歪嘴都不好,我这人向来喜欢低调,出去不喜欢引起骚乱。于是几经思量,我便随大师兄一样,变成了一个白脸公子。
我豪放地摇了摇手里柔弱无骨的扇子,笑道:“溪羽渣,别来无恙。”
大师兄抽了抽嘴角,嫌恶地伸出两根手指从我脸上拈下一根东西。我细细一看,原来是一撇胡须。
走向街道的时候,大师兄颇有些忿忿地问我:“小师妹干嘛要变成男的,巨丑。”
我展开扇子,往脸上一遮,无力地感叹:“自然是我不想变得太美抢去了大师兄的彩头,才如此模样。”
当然,本神仙仙法不纯熟,变不出凡间的美女,这一点我是不会说的。
(二)
我与大师兄摇摆风雅地走在街上。他摇摆,我风雅。
渐渐地,我眉头跳得不是很顺。只见街上的姑娘小姐、大婆老婶儿们频频向我们回头。
本来这是一件舒心的事情,神仙下凡嘛,总归是带点仙气,再配上本仙的神貌,自然有人想看了又看。
然,当我颇有些得意地看向大师兄时,我发觉我错得很慌乱。
一路上,大师兄那厮风流成性,四处抛媚眼,劲儿骚得连手里的扇子都颤颤巍巍了。
我牙齿失控地上下磕碰得咯吱作响,怒道:“大师兄,你这是作甚?有你这么没个操守的神仙么,快快莫要丢我们神仙的面子!”
大师兄风骚翩翩地摇着扇子,甚不要脸地轻轻笑:“你没看见吗,她们都被我给迷得昏头转向了。”
顿时一口老气顺不上来堵在心头。大师兄,那厮死性不改。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让他收敛些,我顿了顿,收起折扇,面不改色地握上了他的手。
大师兄低声惊叫:“你这是干什么?!”
他想抽脱,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抽脱未果,最终只得可怜巴巴地盯着我。
霎时,满街先前还对大师兄满脸羞涩的姑娘婶婆们盯着我俩紧握毫无间隙的手一愣,然后对我俩深恶痛绝、指指点点地交流了一番,很不甘心地散去。
我觉得大师兄要哭了,因为握着他手的我眼下是个女扮男装的神仙,几度让那些看他的爱慕的目光变成了鄙视和嫌弃。
虽我面不改色,但心里还是有点舒爽的。
大师兄委屈地看了看我,道:“小师妹,你狠。”
我本着和谐友爱的心情,想安慰一下大师兄。毕竟在没来人间之前,大师兄是没人瞧的,他都用上照妖镜了,自个瞧。
恰逢彼时,一阵肉香招摇地飘过。
我与大师兄顿时觉得肚中羞涩。
(三)
在招摇飘荡的肉香指引下,我与神色迷离的大师兄来到街边一家档子。
档主很热情:“两位客官,要来两个吗?”
还是大师兄先受不住了,收起折扇人模狗样地指着蒸笼里的包子,斟酌沉吟了半晌,问:“这是甚?”
我心中欢喜,大师兄顺便把我的脸一起丢了。我们俩在昆仑山还没见过这玩意儿。
档主是个老实人,如此一听大抵血气不太顺畅,立即拉长了脸,大方地甩给大师兄一个既惋惜又哀痛的白眼,道:“包子。”
档主他应该是在想,怎么看起来体体面面的一个人偏偏是傻子呢?
我为我的沉默矜持感到颇为庆幸。
大师兄那厮丝毫不受档主眼光的影响,又问:“这包子,可有肉?”
我看见档主的脸更长了些。他道:“有肉。”
大师兄捞捞衣袖,像盯仙女般肆无忌惮地盯着包子,道:“那好,先给我两个。”
我忙适时机地附和一声:“我也来两个。”
档主闻言,眉眼展开了,荡漾地回道:“好咧!”
我有些疑惑,为何我一说话,他就如此欢喜?也难怪,神仙下凡嘛,他定是被本神仙的仙气给感染了。
我接过档主递上来的两个包子,咬了一口,尝到了味道后又多咬了两口。味道着实不错,肉感很足。比昆仑山六师兄做的饭菜还好吃。
正待我细细体味时,大师兄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道:“再给我来两个。”
我又适时机地附和了一声:“我也还要两个。”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与大师兄吃得越多档主越开心,可能是他太老实太善良了,又非常地热情好客。凡人好客这是好事。
几番轮着叫了好几次包子,我与大师兄饱了个透,心里十分圆满。
罢后,大师兄满含谢意地向档主弯身作了一个揖,道:“多谢招待。”
我跟着道:“多谢多谢。”
我与大师兄拍着肚子满足地离开。
(四)
我与大师兄刚走出两步,档主面色不是很和善,叫住了我俩:“诶,等等!”
大师兄很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饱嗝,笑道:“档主不要客气,我们已经吃不下了。”
我见档主面色里有些怒意,大抵是因为我们将他包子只吃了一大半而没有全部吃完所以感到不高兴。没想到这凡间之人如此热情而执着,怕是他以为我们不喜欢他的包子而没有全部吃完罢。
于是,我作势跟着打了一个饱嗝,附和大师兄道:“对,我们已经吃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每一次我一说话档主都会眉开眼笑,但这次他笑不出来了。他怒了。
我与大师兄都颇为惊诧。没吃完他的包子是我们不好,档主定是觉得我们在嫌弃他的包子,这就更不好了。
此时,在我与大师兄歉意的眼神下,档主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道:“两位客官请给钱。”
作为神仙,我细细想了一下,在昆仑山活了个七万年,委实没有一个叫“钱”的东西。无奈,想拿出什么来安慰档主,却拿不出那个叫“钱”的东西。
当然,大师兄也定是不知道钱是什么。不论是在昆仑山还是去仙界其他地方,均不用钱的。他深沉地思量了一番,抬头对上档主那沾点酱油色的脸一愣,问:“钱为何物?阁下尽管开口,若是我们有定将送上。”
我看见档主咬牙了,他道:“这么说,二位就是没钱了?”
我总觉得档主此刻的表情有点狰狞。
大师兄甚是温和,为表真诚,他还冲档主微微一笑,认真地道:“真没有。”
不得不说,大师兄的这一举动让我十分欣慰。我们都是神仙,自然应该有神仙的气量和大度,不去和凡人一般见识,凡是以微笑对之。这样很有面子。
可出乎我的意料了,似乎这档主并不领情。他露出凶狠的表情,冲整条街大喝一声:“来啊,抓土匪呀!”
这条街有不少档子,档主们闻言都纷纷走了出来,冲我与大师兄上前。
大师兄除了腿有些摇摆不定外,其余的很淡定,问我:“土匪,是谁?”
我看着他们对我和大师兄露出凶恶的神情,觉得这土匪应该是说的我与大师兄。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土匪,但为了安抚大师兄,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道:“我不知道。”
最后,那些人居然说也不说一声,就拎着家伙冲我与大师兄追来。真真是毫无风度可言。
心里免不了唏嘘一番,我撒腿就跑。
可喜可贺的是,我虽跑得不快,但比大师兄要快。
想着大师兄会被逮到一顿胖揍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我心里就十分不忍心。毕竟大师兄很爱惜他的面子。
一不忍心,我就跑得更快了些。
章百零三 初初下凡(二)
(一)
我与大师兄手忙脚乱地在前面跑,一群档主风风火火地在后面追,还时不时冒出几句“天杀的!”“吃霸王餐!”
幸好,在经过一个没有人迹的巷子时,我们急急捏了一个决,隐去了身形。这才得以逃脱此劫。
大师兄褪去先前的风流装扮,换回了原本的风骚模样,忿忿道:“不就是吃撑了吃不下了嘛,都说没钱给他了,凡人怎生这么不讲理?”
我亦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此刻的大师兄,早已没了先前的仙家风度。还好这里没别的仙人,就我一个,我是万万不会去嫌弃大师兄的。
这时,我瞧见街道边的一家档子处,一个凡人女子在那里挑挑拣拣个什么物什,大抵是选到了满意的,就给了档主一小坨银花花的东西,然后满心欢喜地走了。
突然我只觉仙脑灵光一闪,忙拉着大师兄示意他看,道:“那个就是钱吧,是不是要去拿个什么东西都得给钱,以示礼尚往来表友好?”
我身边一阵安静,大师兄不说话。
待我扭头看个所以然时,却见大师兄正倚着墙头,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一大坨银花花的东西,正一甩一甩的,形状有点怪异。
他冲我骚骚挑眉一笑:“小师妹说的可是这个?”
当下我有点难以把持。纵然我想象力丰富,但也只能将它想象成某种形状怪异的东西。我建议性地道:“大师兄把它变成黄?色吧,这样会更像点。”
大师兄并未作多想,捏了个决就手里那银花花的东西变成了金灿灿的,问:“这样呢?”
我道:“甚像。”但我未多做解释,这样更像一坨屎。
大师兄理了理仪容,笑道:“我现在就去试试。”说着他就向那女子刚挑拣东西的档子走去了。
档主见了大师兄,很火热,道:“客官您看看,我这里有许多品种的胭脂,选一个回去送给心仪的姑娘吧!”
大师兄随便拿起一盒,在手里掂量掂量,道:“这个要钱吗?”估计大师兄手里有了金灿灿,此番他牛气哄哄。
档主闻言脸上的笑一下没扭得过来,一抽一抽的,道:“客官,我做的是小本生意!”
“这个我知道。”大师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看了看大师兄脸上迷茫的神色,不禁摇首叹息。看来他甚是懵懂。
但既然身为神仙,自然是要扶助苍生的,这一点大师兄做得委实好。只见他从背后托出那坨金灿灿,温和地问:“你看这些够不够?”
档主当下就无法自持了,两眼冒金光地盯着大师兄的手,忙道:“够了!够了!不,是太多了!”
我微微颔首,档主是个朴实人。
大师兄思量了一下,双手怜惜地捧着那坨金灿灿,低声念了一个决,然后轻轻掰下一小块来,递给档主,道:“这样够了吗?”
档主想来是情绪有些失控,面皮僵成了一块。他哆嗦着接过那一小坨金灿灿,看了看大师兄,然后放在嘴里狠狠一咬。
我掩嘴替他唏嘘了一把,这世道成什么样了,怎么屎都往嘴里送。
档主这一咬,我似听见了牙齿松动的欢呼声。档主笑得异常欢快,冲大师兄咧嘴一笑:“够!够!”
不想见到档主如此欢喜,大师兄疯了。
他周身带着一股普度众生的仙气,牛叉闪闪,手里托着一大坨金灿灿来回穿梭在整条街上。每到一个档位他就掰下一小块给档主,再随手拿走些档子里的玩意儿以示友好往来。
几番下来,大师兄乐此不疲,大抵是他享受到了身为仙家扶持凡人的莫大乐趣。
我虽与大师兄同为仙家,但我却是一位要脸面的神仙。因此我没去阻止大师兄,而是打算躲在一角看他笑话。
然,这笑话才让我笑了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大师兄被抓了。
街上来了一队官方人马,说大师兄扰乱市井秩序,到处散拨银财,性质恶劣。衙门要带他回去问话。
我料想,这衙门应该是跟师傅书房一样刚柔并济的地方,能让大师兄多多体味个中销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