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回身跟师父离去。
鬼君叹了声,道:“罢了,来日方长。”说罢他那扎眼的暗夜一抹红飘飘然不见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不晓得是这句话本身太奥妙还是怎么的,奈何我碰上的仙友临别前都喜欢说这句。我依稀记得当初要死君离开时亦是说的这句。难道听起来有深度些能衬出仙家的内里修养?
要死君…说起来我下凡捉恶鬼这行苦差,还是拜他所赐。他吃饱了撑得跑去抽风货的无涯境寻我个毛啊!
(四)
回去时天边刚好升起红彤彤的太阳。
这次师父又让我与他共乘一朵祥云,我受宠若惊,他老人家对我太好了些。路上师父还几次三番提醒我靠近一些,免得像上次那般差点掉下去。
我们路过那条河,瞧见河上的白莲灯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尽,一盏盏安静地浮在水面上。一时我兴起,便与师父道:“师父,你之前说这灯里都写下了凡人的心愿。那师父可知凤熙在这满河的白莲灯上写下了什么?”
我有些得意,师父他老人家没看过,定是不知晓。
师父挑了挑眉,若有若无地笑道:“为师记得也说过,这灯里载着凡人的愿景,自是不愿他人窥了去。弦儿切不可做有损仙德之事。”
…我还没说我看了,他老人家就什么都知道么。
当下我便解释道:“师父,徒儿万不是故意违背师命的。当时徒儿看恶霸在放灯,我怕他写的是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心愿,故拆了一盏检查一番。徒儿心想,若真有伤天害理的,也好提前阻止。”若是好心愿,我是神仙自然能帮他实现。后面一句,我掂量了下,没说得出口。
师父弯了弯眼,道:“弦儿想得甚为远大,怕是后来才想到这些的罢。”
我忽然有些后悔,真不该想什么说什么与师父谈论起那些破灯来。我暗自抽了自己两热锅子,差点流出拔凉的老泪,道:“师父~徒儿、徒儿知错了~~~~”
师父笑得更深了些,道:“只不过这一次,若是弦儿没有拆灯偷看,怕是没如此快引出这么些故事来。”
见师父说话流利舒畅,没有要罚我的意思,我便问:“那师父觉得,这个故事如何?恶霸和那位小姐,最后定会过得很圆满。”那时在茶楼里听的那段书,说得委实好。
师父道:“弦儿都替人家改了红尘命格,怎会不圆满。”
我心一抽,道:“师父,若是司命星君来了昆仑山,就将徒儿放出去与他理论罢…”
师父眼珠一侧,看着我道:“如此,甚好。”
我差点给跪了,道:“师父,徒儿只是随便说说…”
昆仑山隐隐约约的影就在前面,师父墨黑的衣袍和长发向后飘摇。他幽幽道:“若是弦儿能从中悟出个什么来,为师便不与你计较。”
我确实有顿悟,老实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看了心里添堵。”
师父身体晃了一晃,半晌叹道:“弦儿,昆仑山上的崖洞清静。”
我当下一个透心凉。师父莫不是又想让我去那里顿悟个个把月?!我惊道:“师父,徒儿喜热闹!”
师父半垂下眼帘,若有若无地挑了挑嘴角,道:“那弦儿当真悟出什么了?”
我想了半天,道:“徒儿还是觉得凡人太难懂了,似懂非懂。”上一句说的是真话,这一句说的还是真话。
话本上写的情爱如痴如狂,难得在凡间也这么真真实实地见到过一回。凤熙也好,沈沐也罢,既然爱上了个女子,为何又甘愿将其拱手让与他人。所以说,凡人难懂;我看着就闹心。
师父神色幽了一幽,道:“若是弦儿能尽快参悟,为师欣慰不已。”
师父一片用心良苦,让我十分感动。我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会好好参悟。”
师父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说一搭之间,很快我们便回到了昆仑山。
章三十七
(一)
啊呀,回到昆仑山就是好啊,尤其是看到山上的一帮妖孽师兄个个端端正正地站着迎接我,我就觉得全身通体舒畅。
向来我与众师兄们情谊深厚,他们怎么还对我如此谦卑有礼。大抵是几天不见,太想念我了罢。
我脚还站在祥云上未落地,就见妖孽师兄们恭恭敬敬地弯身作揖,整齐划一道了声:“恭迎师父。”
…我差点忘了原来旁边还站了个师父,一时我倍感心伤。
我不忍心就这样师兄们眼里见不到我,遂我往师父的前边站了站,道:“师兄~~~小师妹回来了~~~”
十一位师兄,抖了一抖,抬起面皮来,神色各异。
还是沛衣师兄爽快,率先出声道:“小师妹你还不快下来,你看看你占了师父的大半个云头,师父都被你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晓得后来我是怎么下祥云去的,只顾着在心头将沛衣粪球的祖上神祗三世都问候了十万八千遍。
直到午间我还很郁卒,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思索着我到底是哪里与沛衣粪球犯冲了,一直没停歇过。
屋内响起众师兄兴奋满足的扒饭声,比猪吃食还要响亮三分。
还是大师兄最有良心,端着个碗来门口探我,跟我一起坐在门槛上。他猛刨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问:“小师妹你怎么不进去食饭,是不是许久没与师兄们相处生分了?”
见着师兄那模样,我不光郁卒,连着胃口都跟着一齐倒干净了。但面上我不能那么说,遂我道:“哪里哪里,小师妹初自人间回来有些不适应罢了。”
大师兄搁下一只空碗,打了一个饱嗝,叹道:“原来小师妹去人间享福享到乐不思蜀了。”
那厮,我又有些矜持不住想揍他了。我沉住气,道:“怕是这段时间师父不在山上,师兄们也将近无法无天了罢。”
大师兄咄了句:“瞧小师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与师父不在山上,师兄们尤其是大师兄还是十分挂念你们的。”
他这话说得我眉头一抽。
大师兄又念悠悠道:“小师妹你还记得不记得,临下山时你说过大师兄喜欢什么你就带什么上山来着…”
也难为大师兄要捧着饭碗和和气气与我一道坐在门槛上了。原来他还挂记我这小师妹给他从人间带手信。我说的玩笑话也亏得他还当了真。
我面皮抖了两抖,看着大师兄道:“大师兄,我不记得了。”
大师兄拉长了脸,幽怨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兀自端起地上那只空碗,寂寞地进屋了。
(二)
我捂着羞涩的肚子,十分悲愤地想,今日中午师父为何不来与众师兄一起用食。若是师父在,师兄们哪里还嚣张得起来,师父见我蹲坐在门口也定会叫我一同进去用食。
现在好了,师兄们个个吃饱饭足后飘飘然走了。沛衣粪球最后一个走出饭厅,看见门槛上坐着的我,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两只眼睛通透雪亮,道:“小师妹不进屋用膳,师兄们唯恐中午剩下饭菜不好将就,便都吃了,吃得十分饱。”
我晓得沛衣粪球是在故意刺激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注意修养和气度。这帮妖孽废渣渣,我是再清楚不过。他们在师父面前举止皆文雅得很,连吃个饭也只吃七分饱。可师父不在,在我这个小师妹面前,又是另一副光景。就跟难民进城,开仓放粮差不了多少。
于是我笑吟吟道:“瞧沛衣师兄说得跟个八百年没沾过饭食似的。如今师父回来了,师兄们若是与师父一同用膳怕是又要自己委屈自己吃个七分饱便停了,委实是凄惨了些。呔,也罢,这顿权当是小师妹故意让与你们的。”
沛衣师兄两眼不再通透雪亮,而是甩甩衣袍哼了一声,走了。他那一声哼,似在说:饿死你饿死你饿死你。
其实我有些后悔,不该只顾着照顾沛衣粪球的祖宗三代而没去用饭,该吃饱了再好好照顾。嗳。
说起来师父也没来食饭,不知他老人家的肚子有没有我的羞涩。我起身孤独地四下晃了晃,晃去了师父的书房。
我只是来看看师父他羞涩不羞涩。师父尊贵无比,饿不得。
然我才只走到师父的房门口还未敲门,里面便传出一道懒懒的声音:“进来罢。”
我推门恭敬道了声“师父”。
师父嗯了一声,道:“弦儿,过来。”他的桌几上摆了几个碟子还有一壶酒。倒是我多虑了,师父逍遥得很,哪能饿得着。
我乖顺地走了过去,不敢往师父的桌几上望。那是师父的,我望也望不来。只听师父又道:“弦儿还未用食,坐下罢。”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神机妙算。
但我再饿如何也不能与师父抢吃的,我道:“师父,徒儿不敢。”
师父似笑非笑道:“弦儿不先看看这桌上是什么吃的?”
我本就不挑食。师父如此说,我便抬头先巴望了他一眼,再往桌几上巴望过去。这一望,牙槽都潮了。
师父挑挑细长的眼,道:“弦儿最喜欢的桃花糕。”
桌几靠着细窗,几死阳光漏了进来,照在玲珑细致的酒壶上闪闪发亮,照在师父几缕散下的头发上亦闪闪发亮。
我像中了邪一般,竟安静坐了下来。待回过神来时,桌几上就只剩下空空的盘子,我悔恨不已。
(三)
夜里一向喜睡的我,失眠了。
不知为何,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中午将过,师父坐在桌几边阳光照透了他的发丝的模样。
我脑子中风了不是,不能这般臆想师父,那是对师父的大不敬。
我忧伤地自榻上爬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不尽兴,又去院子里跺了几圈还是不尽兴。后来我干脆乘着月色往后山桃林里去了。
桃林里安静,我好些天不去不晓得里面如何了。大师兄将桃林交与我打理,我自然应该时时过去瞧上一瞧。
可惜,我还未行至桃林深处便悻悻然回来了。
桃林深处的一株桃树下,斜坐着一抹瑞气千条仙气十足的仙影,不是师父是哪个。他手里拈着一只酒壶,松散的衣摆在地上铺展开来,还沾上些许桃花瓣。
这副光景让我见了,怕是我回去一整晚都得念静心经了。
然回来时,我又看见了一抹影,坐在屋外的门槛上。他对着黑夜明月,寂寞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我无比辛酸,都是同道中人。
我走过去与他同坐,道:“大师兄亦失眠了?”
大师兄幽测测地望了我一眼,道:“小师妹刚自桃林里回来罢。”
我矜持地笑了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师兄。小师妹刚回得昆仑山来,那片桃林也是归我打理,心想着不知桃林里有无生出杂草杂树,便过去看了看。”见大师兄面皮有些皱,我便好心又问了句,“不知大师兄这些日子那茅房可有给你添什么堵?若添堵也属正常的,刷着刷着就习惯了。”
大师兄面皮更皱了些,道:“小师妹说得在理。只是今夜师父在桃林,怕是小师妹去到桃林亦没空理个杂草杂树的罢。”
我心境十分淡然,道:“不愧是大师兄,事事都知晓个一清二楚。师父确实在里面,我没去唐突便回来了。但大师兄莫急,日后小师妹天天去桃林吹吹清风理顺花树;嗳,那茅房也得摆脱大师兄要刷得更勤快些才是。”
大师兄不语,又寂寞地叹了口气。
许久他才道:“小师妹这性子,怕是除了师父没有哪个能治得住你了。”
大师兄说的大抵有一大半是真话,我只尊敬我师父。我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
大师兄忽而一笑,眉间何时含了一股沧桑,道:“也真是苦了师父了,他辛辛苦苦培养小师妹七万年,竟到如今还未开窍。”
我疑惑道:“开窍?开什么窍?莫不是指我修成上神这件事?大师兄放心,我早晚有一日会修成上神的,师父他老人家也一定见得到。”也对,能让众师兄与师父忧心我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我七万年也只修成一个不成什么样子的小神仙。
现在看看众师兄们,个个都仙法高深。若他们能历了最后一劫,便能立马飞升成为上神。
大师兄一愣,淡淡笑道:“嗯,但愿如此。不知师父与小师妹在人间过得可顺?”
我道:“顺得很。”
大师兄垂下眼帘,声音飘忽不定,道:“日后小师妹也该多注意些,师父很讲究,若小师妹与师父在一道能多打点便多打点一些。”
“那是自然。”
他又道:“师父不喜用太繁杂的饭食,你六师兄每每做菜都特别留心。师父喝茶不喜太浓,喝酒只喝桃花酒,还有师父的书房要时时整理干净,书房清早要开一扇细窗…”
大师兄绵绵不绝地说,我一字不漏地听。原来我对师父的了解竟这般少,亏我嘴上时常道敬他仰他。
大师兄交代完了,笑着问我一句:“这些小师妹可都记清楚了?”
我心一沉,问:“大师兄你莫不是要去了?”他分明就是像交代临别遗言一般。
大师兄一怒,道:“小师妹你净想些什么!”
(四)
一下子知晓了师父的许多习惯,心里蓦地踏实了下来。我揣着大师兄的细致交代回去记在心里,竟睡得一夜安然。
到第二日清晨我肚子有些不争气,挣扎着到底是先去六师兄那里食早饭好还是先去师父那里问早安好。
后来我决定去六师兄那里先食早饭。横竖我想饿着肚子也问不好安。
在半路上,我遇上了众师兄,从二师兄到十一师兄,一个不少;穿戴得正正式式整整齐齐。大师兄昨夜睡得迟,估计还未起身罢。
众师兄们神色有些难看,面容有些憔悴。也不晓得是季节原因还是如何,看来师兄们晚上也都睡不好觉。
我走上前去,正经做了个揖,道:“师兄们早,师父现下已经起身了,师兄们快去问安罢。”心想待他们去问安回来,我也就将将吃饱。
沛衣师兄面色忧然,道:“小师妹,平日里你与大师兄走得最近。如今大师兄要走了,你却不去看看?”
我心尖一抖,问:“走?走去哪儿?”
有师兄道:“大师兄此刻在师父那里,你自己去问问他罢。”
我听不清是哪个师兄在说,便抬腿往师父那边跑去了。我忽然想起昨夜大师兄与我交代的种种,原来他竟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想要离开昆仑山?!全部师兄都晓得,他就是存心将我闷在鼓里!
这昆仑山他呆得好好的,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心里急,步子也就跑得急了些。待跑到师父书房门前了,气喘得厉害,但也幸好正看见大师兄自师父书房里出来。
大师兄一身白衣轻装,平日里束着的头发散放了下来,有几分飘逸。原来不细看我还没发觉,大师兄比我高出好一截,身材纤长柔美。
昆仑山的妖孽师兄们个个长得都十分耐看,大师兄首当其冲。
大师兄见了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
我道:“大师兄莫不是现在想让小师妹进去给师父请安,你好背着我偷偷溜走罢?”
大师兄眯起眼笑得十分谄媚,道:“小师妹,快进去给师父请安吧。”
平日里我说想揍大师兄想得手痒牙痒,但都未曾真下得去手过。这一次,我便真揍了。
章三十八
(一)
大师兄边揉着左眼,边惊道:“小师妹你这是作甚?!”
看着他左眼上的一圈红紫,我心里顺畅了些,淡定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大师兄见我如此大义凛然义正言辞,他不先与我理论却笑了。笑得我余怒未消心里又添上一层堵。
我道:“大师兄你笑甚?莫不是还想小师妹在你右眼上来个对称?”
大师兄忙捂住右眼,道:“不许再打右眼了!”
于是我依言再往他左眼揍了一次。红紫渐渐变成了青紫。
大师兄嗷了一声,我恼道:“大师兄你忒狠,为何不告诉我你要走,其他师兄都晓得了就我一个不晓得!”
大师兄继续揉着左眼,委屈道:“你是咱昆仑山唯一的师妹,大师兄晓得你舍不得我,若是让你知道了指不定会哭。女娃哭,大师兄最见不得。”
他那么一说,我眼睛忽而就酸涩了。
大师兄继续道:“小师妹莫要难过,大师兄不是去别处,不过是去历劫罢了。我也不能老万万年都呆在昆仑山啊。”
我一愣,问:“历劫?大师兄去哪里历劫?”
大师兄唇角一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道:“人间。”
我眼前一晃,有些发花。我看着大师兄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忧心,一阵一阵的。我问:“大师兄此番历劫需多久?”
大师兄看着远方,深沉道:“快的话几十年罢,凡人一生匆匆一瞥不过几十年的光景。”他转过头来看向我,眼里钳着深深的笑意,又道,“到时大师兄历劫归来可就是上神了,小师妹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我看向他的眼,认真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罢。人间自有许多规矩大师兄沾不得,大师兄万万要绕其道而行不可自毁前程。”这人间的情莫过于最大的劫,两次下凡我都深有感悟,我想我不明说大师兄他也定会明白。
大师兄一愣,随即吹了一声口哨,骚摆道:“小师妹你莫要太小瞧我。当初我与师父一道去西天如来佛祖那里听佛时如来佛祖怎么说来着?”
经他一提我记起来了。那次大师兄与师父一道去西天听佛回来后很是得意,不住地拉着我跟我讲西天如何如何气派,还有如来如何如何与他说了几句佛法奥妙的话。佛祖说大师兄慧根极佳仙缘极强,个中缘由全凭造化,阿弥陀佛。
佛祖的话摆在面前,我才稍稍宽下心,道:“阿弥陀佛,大师兄此去人间莫要作孽。”
大师兄眼角一抽,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道:“大师兄不在,小师妹定要好好照顾师父知道了么。昨夜我交代的你都记清楚了么?”
我道:“大师兄放心,小师妹全记着。”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对了,进来昆仑山来了一只兔子,小师妹见到它千万莫烤了吃了。”
我善解人意道:“大师兄放心,小师妹不烤着吃。”心想兔子不一定要烤着才能吃。
他吁了口气,随即两眼灿若星辰,道:“好罢,话已至此小师妹莫要送我了,待我成为上神那日你再来迎接我罢!”
大师兄说得很是澎湃,我亦跟着澎湃起来,心里就真的愿景起来大师兄历劫归来升为上神的那一日。我冲着大师兄的背影道:“溪羽渣,你成上神后要回来罩我这个小师妹!”
只是后来很久以后我才知晓,当初西天如来的那番话自是有它的深意,而临别前大师兄的这一番话他亦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他是个只说不做的卑鄙窝囊坏神仙。
(二)
大师兄一走,我在昆仑山的日子顿觉无聊了起来。
昆仑山上,山还是那座山,雾还是那团雾,只是身边没了个闲磕牙的大师兄扯着我道,今日天庭这个小仙娥与天兵私通了,明日那个神仙偷腥时被老婆逮了个正着。委实寂寞得很。
还有大师兄说山上来了一只兔子让我不要烤着吃,我跑遍了山头也未寻得踪迹,除了卧房里墙上挂着的那幅师父画的画上有一只兔子。蒸着吃、炒着吃…最后没得吃。
嗳。
沛衣师兄常见我叹气便一本正经道:“有空在这里伤情还不如多修习几个仙法,也不知你修成上神那日能不能赶在七十万年之内。”
我十分懂他的七寸,趁机揪着沛衣师兄的天书,便道:“沛衣粪球,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让它去见了阎王。”沛衣果真闭了嘴。
六师兄常见我叹气便一脸关心道:“小师妹是饿了么,要不要师兄去给你煮碗面疙瘩?最近师兄刚学会一样新菜式。”
我摸摸肚子,忧色道:“六师兄,小师妹是吃撑了消化不良。”六师兄落寞地走开了。
三师兄宸辕见我叹气便不怀好意道:“小师妹最近多愁善感得很,告诉三师兄是不是瞧上哪位师兄了,三师兄去帮你搭搭线。”
我绞着指头羞涩了一番,望着三师兄道:“宸辕师兄~~都这般久了你还不知道小师妹的心意吗~~~~”三师兄抖了几抖,跑了。
今日清晨,师父与我们同一桌用早饭。我照例咕噜噜喝完一碗粥之后,打了一个饱嗝叹了一口气。
嗳,人生好寂寞啊。
师父放下筷子,挑了一挑眉梢,道:“弦儿这几日尤爱叹气。”
我恭敬道:“回师父,叹气尤为好打发时日。”
师父笑道:“正好今早蓬莱岛岛主遣鹤使给为师送来一张请柬,弦儿若闲得慌便随为师一同去一去蓬莱岛罢。”
众师兄齐刷刷向我投来幽怨的目光,我压抑住激动与兴奋的心情很是沉静面不改色道:“是,师父。”师兄们越是眼红我越要装作无所谓。
尤其是沛衣师兄将将一放下碗,我十分友爱道:“沛衣师兄七分饱够了么。”
沛衣师兄拉起一张棺材脸,道:“刚刚好,再吃就如小师妹一般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