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凡人嗳。

我很是有修养,没与他立即翻脸;遇上难缠的凡人,大不了多狠他一狠。遂我忙又抽回了手,道:“凤公子身体将将才恢复,莫要恼我再让你躺回去。”

这狠话的分量要下得足才恐吓得住他。

恶霸听后却没有多害怕,反而翘了翘嘴角,道:“哦?你还有那本事?”他再贴上来一分,又要抓我的手,道:“今晚不如先随了本公子罢。”这次顺带脸一同凑过来了。

先前听城里人说凤熙是顶恶的恶霸,那时我十分怜悯他。如今到眼下我才了悟过来,凤熙是顶真的真恶霸。

他都恶到敢非礼神仙来了。

(二)

恶霸凑近脸,与我低声道:“你在外面欺负跑了本公子的小美人,现在本公子醒来觉得寂寞得很,今夜就拿你充数吧。”说罢他便要将他那张红艳艳的嘴往我脸上招呼。

我觉得甚是颓然,这人死性难改啊。忽然觉得师父仙法好,可开的药方子却不怎么好,怎么没让他喝了汤药给上吐下泻个几天?

趁恶霸的嘴还未挨上我的脸,我赶紧暗自捏了个决想结出晶盾来堵住他的嘴,再好好折腾他一番。

可忽然,一阵清风作起。

门清脆一声被人打开,我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腰间便是一紧,接着身体随风而起,飞了几丈在另一角停了下来。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清香。

只听身后之人道:“弦儿,何故让凡人占去许多便宜,若是为师再晚回一步,怕是结果严重了。”

师父回来得好是时候。我侧头看了看师父的侧脸,见他眯着细长的双眼,紧紧抿着唇。看师父那势头,倒像是被占便宜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低声道:“师父,徒儿深知做神仙要慈悲为怀,对凡人要指点教化。徒儿方才正教化他,哪知他秉性不改。”

师父却道:“无礼的凡人教化不来。日后弦儿若再遇上此等状况,万不可让凡人为所欲为。”

我便问:“那师父认为该如何做?”

他眯了眯眼,看着房里的恶霸,道:“若再有人离弦儿如此近,你便施法治他。”

我亦跟着看向恶霸,问:“怎么治?”

师父道:“怎么狠怎么治,直至他无法再为所欲为了为止。”

这话从师父嘴里说出来,让我愣了一愣。师父一向是个淡然飘逸的神仙,不像是能说出这般狠话的。

此时恶霸笑了两声,眼瞟了瞟我的腰腹,双手枕着后脑勺往榻上去,还道:“啊呀,原来花儿有主了呀。”

我垂头看了看腰腹,一只手臂紧紧圈着。我心头一慌,挣了挣。

师父轻轻放开了我。

恶霸毫无美感地躺在榻上,悠闲道:“两位为本公子治好了病,改日本公子定要重谢。今日本公子乏了,二位还是先回去吧。”

这泼皮无赖…自以为是大爷居然敢如此藐视我师父。我听了师父一番指点,当下便忍不住要上前去好好治治他,看他还敢不敢对我师父不尊敬!

师父却拉住了我,我恨不能过榻边去,只得悲愤地踢了踢边上摆着的一张柜子。

柜子闷哼一声,疼的却是我。

师父对我边摇头边笑,他大抵是觉得我这个徒弟很不中用。临走前,师父扶着我对榻上的恶霸淡淡道:“打搅了。日后若公子敢再对弦儿不轨,莫怪在下不留情面。”

师父这狠话比我放得足。起码听起来有面子有魄气。当下我就心神一荡,脚也不怎么疼了。

关上房门前,我再悲愤地看了恶霸一眼。却不想他正半睁开眼,眼里流光四溢,浅浅笑着望榻上方的淡色锦帐。

(三)

出了恶霸的房,我万不敢让师父再扶着我。

师父轻声问:“还疼么。”

我道:“回师父,不疼了,都是徒儿不中用。师父让徒儿好好看着恶霸,徒儿却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师父负着双手背对着我,叹了口气道:“弦儿,为师让你好好看着他,没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听了师父一席话,我欲哭无泪。

师父又道:“嗳,凡人也不尽是个个都心善,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弦儿怕是也不自知。若为师不在弦儿身边让弦儿在凡人身上吃了亏,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受宠若惊,忙道:“师父,徒儿让师父担忧,是徒儿罪过。”

师父转过身来,半垂着头,道:“何时弦儿才不如此老成有板有眼的?”

我想说只要他一日是我师父,我便会一日如此尊敬他。奈何我看见师父的双眼,却一时梗住了说不出话来。

师父淡淡笑了笑,兀自走到一棵树下,伸手轻轻取了一片树叶。

我跟在他身后,半晌不见师父说话,心里辗转了好一阵才出口问道:“师父,今夜可还顺?”

师父道:“不曾受阻。”

“那…恶鬼…”

师父道:“白日里遇上的那位书生确实有蹊跷。为师寻着他气息去了他的住处,却探得他身体里寄着两个魂魄,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我道:“定是那恶鬼钻进去了。”

师父看向我,好笑道:“弦儿好聪明。”

关键时候我就会说胡话,凡人身体里有两个魂,不是恶鬼作祟还能有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顿时我老脸火辣辣的,觉得无地自容。

我望了师父一眼,颓然道:“那师父为何不将恶鬼揪出来?”

师父挑了挑嘴角,道:“若是为师擅自将其从凡人肉身里提出来,就要乱了鬼界规矩了。那恶鬼寄在凡人身体里已有一段时日,凡人身体里的另一只魂魄被挤兑得厉害才导致自身精气不足。”

难怪,白日里遇上的书生丝毫不记得自己曾去茶楼说过书,莫不是恶鬼控制了他的身体跑去茶楼说的?那书生清瘦得厉害,面色也惨白惨白的,竟是自己的身体要被恶鬼给抢了去。

也不知那书生能撑得几时。遂我忧心道:“那个凡人书生要怎么办?”

(四)

师父幽幽道:“再过个两三天,他身上精气尽了自身的魂魄也就脱离了身体。”

我心下一沉,道:“那恶鬼岂不是霸占了人家的身体?”

师父道:“若真是如此就简单了。外来之魂本就与其他身体相抗拒,魂魄需要不断地吸取凡人精气以和凡人的身体相融合,只怕是那凡人书生一死恶鬼便要另寻身体了。为师在凡人书生的住处四周查探了下,周围的人家皆一副恹恹的模样,显然精气也流失了不少。”

听师父如此说,我顿觉这件事严重了不少。我问:“那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平时若是我一个人,定是想不出法子。

师父面色沉稳,道:“待恶鬼自凡人书生身体里出来寻找另一副身体时再说罢。”

我心一惊。若是如此,凡人书生岂不是没得救了?

只听师父道:“弦儿莫要心急,一切自当有定数。”

定数,定数。若有这一定数,当初抽风货定是知晓,何必再让我来此劳累一番。一听师父说起如此奥妙的二字,我忽然有种被抽风货讹得团团转的顿悟。

我稍稍看了看师父,真是苦了他老人家也跟着搅合了进来。他明明是上天入地尊贵无比的司战神君,却在这人间为了一只恶鬼而又是救助凡人又是劳累伤神的。

我实在是看不清师父他老人家是如何想的,总觉得他乐在其中。

师父将我送去了凤家特意准备的卧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离去了。我顺着门缝看见他的背影,在夜里显得飘飘然;飘飘然之际,还有一抹孤寂。

我看了看凤家的卧房,里面倒是奢华得很。锦帐华帘,玉器瓷皿,都十分讲究。但无论多华贵,我仍旧是觉得这些不配师父的身份。也不晓得他住不住得惯。

章三十一

(一)

本神仙在凡间逗留得久了,难免沾染上凡间的俗气。

这不,才半夜本神仙肚子就闹得慌,搅了好梦不说,我还得爬起来去寻茅房。

寻了半天,我徒然生出些感叹。这凤府大归大,但结构不合理啊。我在卧房内外寻了许久也不见有个茅房。

我又对卧房内的床榻下那个圆圆滚滚的壶用不大习惯,想来我在昆仑山时也不曾用过这样东西。遂我出了院子,寻思着去别的地儿找找看。

一出了院子,我瞌睡就醒了些。待找到茅房回来之后,我却碰上了个人。

这不是别人,是恶霸凤熙。他衣裳整齐,锦袍华丽,正翩翩往外面走。此时是半夜,他去外面作甚?莫不是又要去与哪家闺女共赴巫山为非作歹?

我思忖了下,捏诀隐去了身形,跟在他后面。

怎料恶霸没去为非作歹,而是去了一条河边。这条河正是前两晚我与师父来过的,只是眼下河里已经没有了满河闪烁的白莲灯,河岸边两边飘满了白色的濡?湿的灯纸。

大抵那些白莲灯都被水淹没了。

恶霸兀自走到一块硕大的石头边,在石头下面掏了一会儿,竟拎出一个箱子来。他将箱子打开,里面却白茫茫一片。

我看不大仔细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反正与我料想中的一箱亮灿灿的金银珠宝相差甚大。直到他拿起里面小小的一株,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后,放进了河里,我才看清楚了个大致。

不一会儿,河里飘起了零零落落的白莲灯。

原来前两日那满河的白莲灯竟是他放下的。我实在想不到,恶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会做出如此细致的事情来。

待他将一整箱子的莲灯都放入到河里之后,站起身来,安安静静地望着河里,嘴角挂着一抹温温浅浅的笑。

我总觉得,这恶霸一点都没有恶霸该有的样子。

他兀自站了一阵,转身往回走了。

我看着河里的莲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施法捞了一个起来,稳稳地放在手里。师父说这是缺德事,神仙做不得;但我私以为恶霸已经够缺德了,就算我没看,他的心愿也不会实现的。

我细细端详了下莲灯,莲心中央小心翼翼地写着两个字。

不知为何,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悟,觉得凡人十分复杂难懂。

(二)

河边的风大了些亦凉了些。河里的白莲灯飘摇得很,随波逐流很是脆弱。

我扭头往回走,但不是回去凤家。我去了岑员外家,忽然想看看凤熙恶霸还有两天就要过门的妻子。

他未过门的妻子怪异得很,好像很喜欢坐在镜子前,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我道是她肚子疼,可肚子疼没她如此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凄楚一会温柔的。

她榻上的枕边,还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沓大红的喜服。见她柔柔弱弱婉婉伤伤的模样,我有些替她担心,不晓得后天她嫁给恶霸之后日子会不会好过。

那恶霸定是见一个爱一个,风流成性。

恶霸未过门的妻子在镜子前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到了榻前,再坐下。

她伸出手指细致地描摹着喜服上面的图案,眼睛倏地就包满了水花儿。她低哑着声音,幽幽道:“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我可以与你白头偕老。”

看过不少话本,我知晓凡人就喜欢说些花花哨哨的誓言,什么白头偕老什么地老天荒,他们皆喜欢挂在嘴边。

眼下这小姐还未过门就开始念叨了。即将取她的是个恶霸,她还敢说什么白头偕老;我听了都觉得酸牙。

只听她又道:“你说过,你会回来娶我,我会穿着这身大红的衣裳嫁给你。”

她手胡乱地擦了两把眼角,露出个难看的笑来,又道:“可你为何要丢下我呢,你对我所说的一切誓言所做的一切承诺都是假的吗,沈沐?”

我心头抽了抽。沈沐,是谁?要娶她的人不是叫凤熙么?

未过门的妻子虚软地扶在榻上,眼里的水花滴滴答答地滴在喜服上,现出了深深的水痕。她道:“明明、明明我们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叫你一声爹啊…”

屋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她抽抽搭搭的呜咽声。

我离开了岑员外家,一个人走在了无人迹的街上,脑子里却不断涌现出一个故事。

一个开始下凡来在茶楼里听来的故事。

书生与小姐两情相悦。书生进京赶考,却遭陷害惨死;小姐悲痛欲绝却绝然另嫁他人。那个他人亦是一个恶霸。

当时我以为,那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在话本上也很难找得到如此出乎常情的故事;因为话本里的故事大抵都是书生与小姐最终有情人终成了眷属的。

我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月色清透得很。

(三)

第二天夜里,恶霸凤熙继续往河边去了,我亦继续跟在他后边。

他放完所有的白莲灯之后,站在河岸依旧浅笑。白莲灯里的小蜡烛在河面上映起粼粼的波光。

他张嘴轻轻吐了两个字。看口型,与他灯上写的应该一致。

我对他十分叹息。他虽对我做出过恶霸的事来,可他到底还是没学会如何做一只恶霸,竟叫我轻易看出了马脚。

凤熙又吹了一阵凉风,才欲离开。

恰恰此时,河岸出现了一个人。

我看见那枯瘦如柴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那人不是凡人书生是哪个!这半夜里跑到这里来,只怕是他身体里的恶鬼在作祟。

我忙靠近了凤熙一些。

凡人书生见了凤熙一点一不惊讶,反而温和笑道:“真巧,凤熙公子莫不是又夜里来放灯了。”

凤熙对他抱拳道:“杜兄又该笑话凤某了。”

听闻此言,我总算渐渐理清了头绪。听这口气,原来凡人书生竟一早就与恶霸凤熙熟识。那恶霸凤熙会被鬼息袭身便不足为奇了。

凤熙看着凡人书生,皱了皱眉头,忧色道:“杜兄身体可是有不适?为何才一小段日子不见,杜兄竟清瘦得这般厉害?”

凡人书生摆摆手,道:“凤熙公子多虑了,杜某身体好得很。”

凤熙多看了凡人书生两眼,吁了口气,道:“那便好。杜兄家里人可还好,若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告知,我能帮的都会帮。以后…不如你的那些书画都卖与我罢。”

我心里跳得厉害了些。这恶霸凤熙,不是顶恶的恶霸吗,他怎么不将凡人书生给狠揍一顿然后推下河,反而要帮他买他的书画!

眼下的凡人书生可不是一般的凡人小哥啊。奈何恶鬼附在他身上,我身为神仙却动手不得,只能等着恶鬼自凡人书生身体里出来了再擒住它。

凡人书生听凤熙那般说,只眯了眯眼,继而正对着河面。他幽幽道:“城里人皆说凤熙公子要风要雨猖狂得很,为何却对杜某如此照顾。”

凤熙扬了扬唇,看着漂浮的一盏莲灯,笑道:“求个随性而已。”

凡人书生转过头来看着凤熙,忽而那眼神直勾勾地发冷,问道:“那凤熙公子明日娶得岑笑小姐,如花美眷在怀,亦是求个随性么?”

凤熙温温道:“世人怎么说那便怎么是罢。”

凡人书生脸色变了一变,道:“她为何要嫁给你?”

凤熙身体一震,抬眼看着凡人书生。

“是你强迫她了对不对,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嫁给你的!”只见凡人书生的脸色越变越差,由惨白幻成了暗青,最终那张脸竟扭曲得厉害。只有一双黑白太过分明的骨碌碌的眼死死地盯着凤熙。

恶鬼看似不会放过凤熙了。我忙准备好,待它一出凡人书生的身体便将它给擒住。

凤熙显然被吓得不轻,脸色卡白。他后退了两步,故作镇定地问:“杜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凡人书生靠前了两步,冷幽幽道:“她爱的人不是你,她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现在我就杀了你!”

说罢,一团黑气立马从凡人书生身体里蹿出,要往凤熙身上侵去。

本神仙瞅准的就是这一刻,当下我翻手念决结出一张晶盾,稳稳地立在了凤熙恶霸的面前,替他当下了迎面而来的一团黑气。

(四)

黑气没能近得了凤熙恶霸的身,而是在本神仙的晶盾上撞了一撞,随后又缩了回来。

我现出仙身,与黑气凛然道:“尔等小小恶鬼,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旁的凤熙瞠着双目,早已愣得说不出话来。他面前的本神仙施法结的仙盾仙光闪闪的。但这让本神仙见了十分忧心。

本神仙的仙法只能结一面晶盾,往他身上一挡,本神仙面前就空荡荡了。这怎能不让我忧心。

一团黑气退了退,随即化成了人形。

那是一个斯文书生的模样,眉清目秀的。只是他的脸色白里透青,眼神也暗淡无光。

凤熙先惊叫出了声:“沈沐?!”

不想此鬼便是沈沐。他从那个凡人书生身体里一出,凡人书生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我移身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书生的气息虽微乎其微,但总比没有的好。

沈沐不罢休,想再一次靠近凤熙。怎料他的爪子将将一碰上本神仙的晶盾就青烟直冒。他不由得转过头来瞪着我,生出一股恶狠狠的意味。

他叫道:“你为何要阻止我杀了他!他抢走了我的笑儿!”

我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你本应随鬼差离去这人间,去鬼界入轮回,可你却强留在人间吸取凡人的精气来保存自己。你差点害人性命,到底知不知错?”

沈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凡人书生,眼神抖了下。看来还有回转的余地,他也不完全是泯灭了良知。

凤熙动了动唇,却道:“她不是你的笑儿。这世上只要是本公子想得到的,那便是本公子的。”

沈沐脸色立即变得扭曲了起来,吼道:“都是你!是你强迫她的!”

凤熙恶霸不会察言观色,让我甚为头疼。眼下他被我的仙盾护得结结实实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呈口头之气;待他将恶鬼给挑拨起来了,这吃亏的可是我。

我忙和气与恶鬼道:“你已是一缕幽魂,何故与一个凡人置气。你有此痴念皆是因你的红尘而起,就算恶霸没娶你那笑儿,你与她一人一鬼能在一起吗,你只会害了她。”

大抵是我说得太有道理,恶鬼沈沐一言不发地直勾勾瞪着我。

我便又道:“况且你早已死去,那些尘世之事与你有何干系?就算现在恶霸明日不娶新娘子,她日后也会嫁作他人妇,怎么算都算不到你的头上,你何苦要自己束缚自己。那笑儿,不可能会是你的。”

本神仙向来能说会道,此次又说得这般清楚无误,恶鬼沈沐听了定能参悟。到时不用本神仙出手他便会低头认错,然后乖乖去鬼界投胎。

可哪知恶鬼沈沐实在是觉悟太低太低。他非但没有顿悟,没有感激本神仙,反而愈加恶狠狠地瞪着我,随即向我扑过来,嘴里咆哮道:“你这个妖人,净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是做鬼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章三十二

(一)

我着实是没想到,恶鬼沈沐竟然比本神仙还要心急。不待本神仙动手捉他,他自己便乖乖飞过来了。

本来我是想能教化便教化的。

但眼下看来,恶鬼沈沐虽长得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心眼却甚小。本神仙就是想给他讲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

唔,眼看恶鬼沈沐向我扑来,我眼侧不慎瞄到了凤熙面前的晶盾,一下手忙脚乱…我的亲娘嗳,我该拿什么来挡他?!

我从心底里一直相信,冲着我来的只是一只小小的恶鬼,很好对付。

恶鬼扭曲了面容呼啸道:“谁说笑儿不是我的!谁说笑儿不是我的!就算我是鬼我也不许别人娶她!我要与她做一对鬼夫妻,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凤熙被本神仙用盾护着,此刻他面色焦急,两手抵着盾,大叫:“喂,你小心!”

我总算欣慰了不少,虽然救的是个恶霸,也不全是白搭么。

恶鬼沈沐隔我咫尺,我慌忙伸指捏了个仙诀,两道仙光尖锐得很,自我手里飞出直戳恶鬼的胸膛。

恶鬼全身一抽,我的仙光穿透了他的身体,点点光芒自他后背里流出,消散了去。

我及时收住了手,道:“恶鬼沈沐,若你现在悔过,本神仙便饶你不死。”

恶鬼沈沐痛弯了身,愣青的手捂着胸口,一溜一溜的黑气自伤口里溢了出来,十分不雅观。乌黑的长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只听他幽幽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会懂…本来是我要回来娶她的,她说过她会一直等着我。可奈何短短数月不到,她却要另嫁他人!”

沈沐抬起头来,眼神凌厉地瞪着凤熙,又道:“是你!定是你强迫的她!你们凤家有钱有势,什么恶事没干过!如今,你凤熙家里已有不知多少娇美佳人,为何偏偏要强迫她!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起昨晚去岑府见过的即将过门的新娘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岑笑,笑儿。

一时我竟有些可怜凡人。这沈沐也好,这凤熙也好。我与恶鬼沈沐道:“罢了,你与尘世已了无纠缠,一切随缘罢…”

我本想多说两句,说不定沈沐听了就顿悟了。不想偏偏这时,凤熙低垂着眼里,嘴角讥诮地一挑,突然道:“你说得对,这人世短短数十载,本公子想要什么没有得到?本公子是有许多春风桃花,岑小姐不过是其中的一朵。本公子对她有了兴致,摘下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