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唤,从心底涌上很柔很柔的一种感情。
没有人叫她姐姐,谁见着她,不都恭恭敬敬唤一声“皇后娘娘”,连下棋都下得端端正正。只有“他”,从来不把她当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敢一子必争地在棋局上赢她,“他”一颦一笑无不发自内心。这在早已被勾心斗角浑浊不堪的皇宫,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语。
这厢,只芷被打入大理寺狱,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凶险。

一进牢狱,阴潮的气息迎面扑来,里面灰败不堪,只有个身穿单薄囚衣的老者。只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眸,随意扫了眼设施简陋的地牢,一脸不可置信。
“我就住这儿?”
顿了顿,她表情严肃,正气凛然地问狱丞:“请问,有没有笔墨啊?我想写字。”
狱丞一愣,心中顿时对她起了股崇敬之情。
嘿,人家到地牢的谁不一副苦脸儿,这位大人倒是有趣,不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进来了第一个反应竟是有没有笔墨。
递过宫里人关照着要照顾尹大人的那件披风,狱丞尴尬作答:“这可比不上大人您的状元府,凑合着住了吧。”
听这意思,就是没有。迟疑半晌,小只芷咬紧唇,好半天,才抬起头,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
狱丞当她要说出什么样的感悟,正洗耳恭听,就见这小鬼巴巴望着自己,双手合十做崇拜状:“那你帮我给皇帝带个信儿吧,就说我后悔了,我不该顶撞他老人家。”
呜!她不过就是怒气冲冲地撞了李世民一句,说她不想娶稚清公主嘛,结果就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那她后悔了好不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通灵古玉,她就能回到现代。那时候,皇帝老儿再降个十万八千个罪在她头上也不怕了。
狱丞被她的话噎住了,好半天缓过气,顿时被这句话儿堵得啼笑皆非:“这些啊,您还是留着和圣上说吧。小的人单势薄,可没那好运见着万岁爷儿。”
哎,那就是说不行喽。小只芷耷拉着小脑袋,脸色黯了下来,低声咕哝:“如果真能带信,我倒希望你能帮我带信给皇后娘娘?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承蒙关照,我却这么不争气,总是给她闯祸。”
“状元爷儿别这么想啊。要知道圣上还是很器重您的,小人做了二十来年的狱丞,可没见过您这么年轻的状元呢。”
嘿,她怎么说也算是人才啊!听到这话儿,小妮子面色一扫刚才的低落,眉眼儿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嚣狂无比大声嚷嚷起来。
“那倒是,十七岁中状元,古往今来倒是不多。本大人怎么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
狱丞完全额头上不由冒出三条黑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这这…这尹大人,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只芷摇摇头,没瞧见他尴尬的模样,依旧没心没肺地喋喋不休:“哎,像本大人这么聪明的人啊,可不多见了呢。”
她偏过头,一眼见着狱丞还没离开,愣了一下,脱口便说出句让他抓狂的话语儿:“咦,你怎么还没走啊?”
彻底崩溃。
狱丞想着她大概还要赏点银子啥的打通打通关系,也好在这大理寺狱混得开些,何曾想到这小鬼居然这样不识时务,当下一张笑脸挂在脸上僵住了,讪讪笑了几声,支吾着蹦不出半句话。
他心里那个恼啊,恨不得把眼前这笑容灿烂的小鬼生吞活剥,一时无语,只好干笑着退了下去。
一转身,还不等反应,就听着身后尹只芷大大咧咧的声音口无遮拦地嚷了起来:“小心小心,别摔着啊。”
话音刚落,狱丞结合与之相处的点滴,下意识就涌上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不等反应,只听“砰咚”一声巨响,某刚才还巴巴指望着些银两的狱丞,当下端端正正跌了个狗吃屎。
只芷在后面一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摇着头非常同情地嘀咕起来:“就让你小心了吧,哎,不听了吧!吃亏了吧!”
说着,小家伙根据就近原则,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儿再没往那边扫去。
哈哈,活该他摔跤啦,谁让这家伙这么势利!那地上的青苔,多年不见阳光,生长地郁郁葱葱,滑溜得紧,难怪摔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
狱丞气黑了张脸,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幽暗的一豆青灯,明明灭灭衬得整个地牢里说不出的阴森,一阵咳嗽后,几声冷笑从角落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讥诮意味。
“小鬼,你胆子倒是不小嘛!”
“啊,鬼啊!”蓦地尖叫起来,只芷火烧眉毛似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团团转了几圈,发现角落处卧着的老者,不是什么鬼啊怪啊的,不由讪笑着继续坐了下来。
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她张开眸,狠狠瞪了眼角落里那老人一眼,撇着嘴嚷嚷:“老头儿,你很吵呢。”
说话间,小丫头三两下爬了起来,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在角落里那个看来脏乱不堪的老者身上,低声咕哝:“热死了!”
这地儿寒气逼人,她却说着“热死了”,真不知道她的神经是怎么长的。
一声低笑传来过来,老头儿果然不再说话。神经大条如只芷,根本没发现,黑暗中,一双点漆似怀着浓浓杀意的寒眸,蓦地合上了。
今天,不是动手的时候。搁一搁,再搁一搁吧!明日,必教这小鬼人头落地!暗暗在心里为自己不动声色找了个理由,龙逸狠厉的眸光淡了下去。

夜寒,阴凉的气息刺入骨髓。
只芷在夜间冻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打了个呵欠,一件外套就从她的肩头滑落在地。小家伙愣了愣,看看角落处那个只穿了单薄衣衫的老者影子,随即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老头儿!真是的!
“咝”地倒抽口冷气,小妮子用力跺了跺脚,闷闷的脚步声在牢狱里显得极是空旷。扫一眼仍在熟睡的老者,她放轻了脚步忍住寒冻,心里直犯嘀咕。
是囚犯呢!那就是坏人喽。可是,他是老人呢。
虽然有点恶狠狠地,但是小丫头还是拣起了滑落在地的外套,轻手轻脚地为老人披了,自己冷得只往手上呵热气,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的。
她可不是什么乖乖牌的善良人士啊,不是早说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吗?怎么最后还是…
用力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臂,小妮子恨不得自己浑身没了知觉,也总比冷着好啊。
果然是未开化的蛮荒啊!
想起当初在现代读书时,姐姐紫影总喜欢借来一大堆小说,然后躲在被子里看。她无意也看过几本,貌似得出个结论,古人都是智商极低的一群人啊。
现在得重新估算了,他们智商可不低,能想出用阴寒的牢狱折腾犯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呜…好冷啊…
正胡思乱想的空儿,脚边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碎响。仿佛是刀片滑过玻璃的声音,“砉砉”又如刮骨,听得人牙齿发酸。
小妮子心里好奇,一把抓起了脚边那个毛茸茸的不知名儿物体,愣了片刻。随即一阵带着哭腔、杀猪似的尖叫贯穿云霄:
“妈妈呀…老鼠!”
屋顶上也不知什么东西,被巨分贝的音波一震,稀稀拉拉掉下些蟑螂、潮湿虫。只芷进来时没有发现,这会儿终于看清了那些无辜地在自己身上翻滚的小东西,当下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了。
这下儿,热闹了!
就见个身量纤瘦的少年,石化半晌,然后发出一阵阵贯穿云霄的恐怖尖叫。然后也不管角落里卧着的到底是老人还是什么人,泪眼汪汪地一把抓住别人的手,大声哭了起来。
“哇,好恐怖!老鼠老鼠老鼠!”
神经粗粗的她,正是害怕的空儿,根本没发现手中抓着的手臂,粗壮有力,哪还似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手臂。
“妈妈呀…帮我弄掉弄掉,蟑螂啊!”上窜下跳地满屋子跑着几十圈,杀猪似的惨叫不绝于耳。
正跑得气喘吁吁只差没泪流满面时,忽然一枚石头似的东西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金石相击声。
一只手,悄无声息把她掉落地上的那个奇怪石头拣了起来。
他的眼神中渐渐凝聚出一点寒星似的光芒,竟使得那张脸,分外的坚毅。精光四射的眼神,有了摄人的力度。
“尹遥雨。”一声试探性的轻呼。
猛地抬起头,小家伙头也不回,兀自上窜下跳地和个火烧眉毛的猴子似的,连声嚷着:“呜…帮我把蟑螂弄掉啦。老鼠,我最讨厌老鼠啦!”
说话间,这小鬼又撞到角落处,一把拉着眼前的人,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求救:“帮我帮我!”
结结巴巴地说着,只见她嘴唇发青、面色发白,普通清秀的小脸儿写满着惊惶,只要再多一点点打击,她就可以立刻晕倒。
龙逸终是不忍,伸出手,三两下弹掉她身上爬着的那个胡须高昂,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的蟑螂,忍不住有点火大。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连个蟑螂都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中状元的!”
泪眼朦胧地看着身上的蟑螂被他中指一弹,立刻败北不知飞到哪个角落,小妮子心里颇不服气,死鸭子嘴硬想也不想地就回了一句:“我聪明,自然能考中喽!”
“你聪明?”龙逸显然不信,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满脸好笑。
只芷怒目瞪去,手指点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意志踌躇:“我看起来难道不像聪明人吗?”
龙逸失声大笑,这一笑,竟没掩藏本来的声音,浑厚的笑声一波波传出,震得只芷耳朵生痛生痛。
掏着耳朵看向身前身形高大的男子,只芷瞠目结舌,连面色都变了好几变:“ 你你你,你不是老头儿吗?怎怎怎…怎么…”
结结巴巴地看着龙逸,她只觉自己脑海中霍然冲上阵血气,不知是惊是怒,等反应过来时,已口无遮拦地再次尖叫起来:“啊,有鬼啊…”
一把捂住她未出口的尖叫,龙逸面色古怪,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手底下的少年。不过须臾,心里已转了好几个心思。
杀,是不杀?
现下,手底下的人儿全无防备,只要他手中微微用力,便是血溅三尺的事儿。正巧赶在子时,外面的狱丞小卒们都没个警觉,他很容易就可混出大牢。
然,手心触碰到的温度带着骇人的冰凉,和自己掌心的滚烫全不相同。想起刚才小家伙自己冻得够戗,却担心他假扮的老人,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的情形。龙逸心中一凝,面色渐渐起伏不定。
只芷哪儿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口里满满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连眼儿都无法瞪过去。
心里叫唤不休。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她运气这么差啊?呜,这个人好可怕哦。一定是汪洋大盗,作恶多端。死了死了,她不玩了啦,她想回家好不好啊。
呜呜呜…
龙逸心念也在起伏。“他”,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为勇士的自己,真要听云崖格的命令杀了状元尹遥雨吗?
“啊。”一声闷哼,龙逸松开手,一眼见着身穿宽大囚衣的少年状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分不清情绪的看着自己。
看着她单薄的影子,龙逸目光灿亮地仿佛夜幕中最寒厉的一枚远星,亮得惊人,逼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寒意。
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少年双手插腰,一副严肃的表情紧紧地盯着自己,破口大骂:“可恶,不想让我叫我不叫就是了,堵我嘴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会死人的啊!”
龙逸一愣,旋即失笑: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想杀“他”吧。
“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没人和你比大牙啊!”只芷气得蹦了起来,用力蹦,再用力蹦,可是连龙逸的下巴还没蹦到,小家伙就被彻底激怒了。
“可恶!个子高,了不起吗!我还没长大,我长大了会比你还高的!”书上说了,女生一般个子会长到二十二岁呢,她今年才十七岁呢。
唔,不气不气,没必要和个可恶的大块头儿生气。
龙逸只知道状元爷尹遥雨何等聪明,竟让云崖格遣出了自己来暗杀,哪里想到目标是这么个孩子气未褪的小小少年,当下心中又生不忍,按住心下忽生的一丝好感,他粗粗的嗓音“哈哈”大笑。
“小鬼!你不怕我心情不好,杀你泄气?”
怕,不怕才怪!明明怕的要命,小妮子口上却不肯服输,龇牙咧嘴地想板出一副凶恶的面容,一本正经:“你的秘密被我揭穿了,你要杀人灭口,也是情理之中。”
他听她这样说,心里好奇,再听下去,却是定力再好,也笑喷出来。
却见这小子点点头,很是认真地睁大了圆圆亮亮的眼眸,正色道:“我在书上经常看到,牢里关押的囚犯一般都是汪洋大盗。很多都是误入牢房,但是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正气十足。我见你眉眼儿方正,额宽阔,想来一定是非常讲义气的好汉。这样吧,我们结拜一下,你当我大哥,我做你小弟,这样不就是荣辱与共,你就不用担心我把你秘密说出去,怎么样呢!”
她这番话儿,义正严辞地说了出来,那么一大长溜儿的歪理儿,亏她说得如此正经,龙逸当场笑喷,肚子里笑得打了无数个结儿。
憋着笑意,他板着脸吓唬只芷:“我可不是什么好汉。”
一听这话儿,只芷腿开始发软,呜,不会那么惨吧。小家伙涎着脸,讨好地巴结上去,这边连连道着:“那你就当我已经挂了吧,嘿嘿,这总可以吧。”
“挂?”龙逸面色一异。
只芷连忙解释:“挂,就是死的意思。你当我已经死了好不好。英雄大哥啊,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易容跑到大牢里,可我们生平又无仇恨,你就当我死了,这不挺好的吗?”
“朝廷命官,哪能说死就死!”
手心捏着刚才在地上拣到的那枚石状物体,龙逸心里想着自己的任务,又见他如此儿戏,心里沉沉,顿时没了玩笑的兴致,坐到一边,不再言语。
小妮子哪儿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见他坐到一边,微微愣了下,然后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随时保持好奇心态。
嘿嘿,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侠呢,多看看,以后回现代,她也好端起架子好生炫耀一下,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小丫头完全忘记自己原本应该害怕此人的,兴致勃勃地窜了过去,坐下,细细打量着眼前身高异于常人的大家伙。
龙逸被她打量得有些心烦,拧小鸡似的拧起她的衣领,抓着她往旁边一放,自己双手抱着后脑勺向墙角靠着,闭紧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对起了话。
“小鬼!当状元好吗?”
“状元啊?其实也没啥好玩的。”小丫头耸耸肩,一副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喜欢当什么状元的模样。
好玩?
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好,龙逸啼笑皆非,也不知当初李世民到底如何选出这么个少年状元,竟拿着国事天下事,单一句“不好玩”打发过去。
“既然不好玩,为什么要考科举?”他心下大奇。
眼神陡然一变,小家伙忽然似想到什么一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拉着龙逸的衣袖就嚷了起来:“这样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考科举,你别总想着杀我了,好不好?”
听她这么一说,龙逸大惊。
她怎的知道自己已动杀念?难道,她开始都是装傻蒙混自己?李世民的钦点的状元果然非同小可,不动声色竟知了自己的身份。
心下狂涛骇浪,他沉默。
只芷依旧张着天真无邪的眼眸,清澈如水的眸中倒影出龙逸神色不定的粗犷面容,倒影出他一闪而过的杀机,她哪想到眼前的男子到底为什么面色复杂。
“快说啦,答应我啦,这样你也有我的秘密了,大家两不相欠,你就没理由杀我了哦。”小家伙近乎耍赖地缠着他。
龙逸这才明白她原来想的竟然是他开始的戏言,不由忍俊不禁。
他,还真的高估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状元。也对,才十七岁的稚龄,若真是那般计谋卓越,又怎会落入大牢,触怒龙颜。
他笑道:“那好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考状元,大家两不相欠。”
只芷撇着嘴,这才细细把自己丢失的古玉被进贡皇宫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出来,但是中间自然省略去自己因为通灵古玉所以穿越到这个朝代的事情,只说失去了古玉,等于丢失了信物,无法回家。
长长的一段经历,她说的风轻云淡,龙逸却听得惊心动魄,竟不知眼前这么个纤瘦的少年,居然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身在异乡,可“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呵。竟经历了那般的事故,依然能笑着对他说出各种奇怪的论调来娱人娱己,能笑着和他议论自己该不该死这样的问题。
眼前的少年,真的很让他心惊啊。
如果有第二种办法,他不希望“他”死。是的,不希望。


第十一章
青灯如豆,龙逸卧靠在阴潮的墙角,没有说话。只芷蹲在他身边,一脸好奇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目光片刻也没离开。
“嘿,你在想什么啊?”她终究喜欢热闹,打破沉默。
龙逸白了她一眼,道:“我在想你说的那块玉。是这个吗?”
摊开手掌,一枚翠绿色的暖玉,在厚实宽大的掌心中,散发出蛊惑迷离的光,清澈地印入两人眼帘。
只芷面色陡然一变,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苍白几分。“你怎么会有它?”她颤着声音问,慌忙去摸自己的袖口,却发现原本稳稳放在袖中的玉,早已不见踪迹。
她大怒,手指龙逸:“你盗我灵玉!”
龙逸好笑,嘴角朝地上那几处蟑螂乱爬努了努,道:“是你自己上窜下跳,才丢了玉,我拣到,你倒好意思怪我。”
说话间,把掌心的玉用食指与中指拈起,塞到只芷手里。
温盈的玉一入手掌,只芷心里顿时定了大片。啊,刚才…她刚才失态了呢。人家明明是无意中拣到玉,可自己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了别人一顿。
好丢人哦。
“我…我…”她满面通红。
龙逸不自觉就想起了雪儿,也是这般口无遮拦、也是这样的大大咧咧、一样的孩子心性,不同的是一个是风骨卓越的少年状元,一个是娇憨可爱的少女。
不知为什么,龙逸忽然觉得两人很像,不由目带宠溺地揉了揉只芷一头乱发,心里却是把她当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弟弟。
只芷巴巴干笑。
没人发现,牢门外,一双寒如夜幕的眸,在看到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时,那目光陡然灿亮如刀锋,触肤伤髓的凌厉,赫然掀起了狂风巨浪,冷冷地看着牢房里的那一幕。
“你们倒是很惬意!”一个冰冷的声音,漠然掷下。
两人回头,修长挺拔的身影带着浓浓杀意,如山巅危立的松竹,越是愤怒,越是俊美不可方物,一步步走出黑暗,现身到龙逸与只芷面前。
他不看只芷,目光冷冷盯着龙逸的眼睛,一字一顿:“龙逸,你好大的胆子。”
傲然一笑,龙逸站起身,挺硕的身行如大山般,瞬间压下了逼人的气势,他明明比李穆起码高上半个头,但气势却分毫不曾盖过对方。
龙逸推开身边的只芷,几步过去,冷声笑答:“胆子不大,如何当杀手!”
听到这个答案,李穆面无表情,只淡淡问:“云崖格许了你几条命,假扮带罪之身的钦犯徐老混入大理寺狱,你到底想杀谁?”
“我想杀谁,穆王爷应该再清楚不过。否则,皇宫之内,故做玄虚,假以心腹护卫连城大人装成了太监,带信给尹大人,你以为我不知吗?”
这件事,李穆自诩办的极为隐蔽。说是让只芷前去皇宫讨太后欢心,其实不然,他居然早就明白如果让只芷去,怕是还没讨到太后欢心,先触怒了圣上。届时,被打入大牢许是一个可以避祸的方法。
别的不敢说,以他对这皇宫内是是非非的了解,不难猜出如果圣上有意把稚清公主许配给只芷,云崖格必然杀意顿起,他喜欢稚清公主的事儿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芷蹲在旁边数蚂蚁,听他们两人对话实在无聊死了,不由一个哈欠接着一个的打。夜晚正是寒凉透骨,小丫头冷不丁一个寒颤。
“啪”的一声轻响,她肩头多了个温暖的外套,抬头望去,原来是龙逸见她行为酷似雪儿,终究不忍,把披风盖到了她身上。
李穆心下一紧,面色却陡然冷上三分,出声嘲讽:“龙逸何时也成了心软的主儿?”
“没有穆王爷心软,一向冷面冷心的穆王爷,竟为个与自己无干的小鬼奔波劳顿,实在让龙逸大生意外。”
她不是小鬼。绝对不是。
心里默默道着,李穆看着只芷苍白略显单薄的身影,心里顿时涌上一种极柔极软的情绪。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奔波劳顿,只有她,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只是,那盖在她肩头的披风,实在是——碍眼极了!

眸光一冷,他三两步上前打开牢门,不由分说把只芷拉到自己面前,拂去小丫头肩上的那件碍眼的披风,把自己的披风为她细细系好,目光渐渐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