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爷这才作罢,到底在炕上弯身行了礼,这才道:“公主最开始听说此事后,是有些担心,还想着亲自去给沧儿撑腰,被臣和湛儿劝说,这才罢休。更何况如今她为别的事情烦恼,所以知道这些百姓并没有伤害沧儿后,也就无心过问了。”
“哦?皇妹还有事情烦恼?是什么事?该不会是为了沧儿的婚事吧?”皇帝呵呵一笑,在东北角上落下一子。
“皇上英明,公主如今烦恼的,可不就是这件事?”
皇帝感叹道:“也不怪她烦恼,秋家那个女孩儿,出身是配不上沧儿,更何况如今生了这样事出来,不管道理如何,她身上总是有污点了,哪怕有秋家这个背景,她要嫁出去也不容易,除非有那些愿意吃软饭攀权附贵的,许是还能捏着鼻子娶她。皇贵妃这两日还在朕面前哭诉过,说这孩子命苦,前途也不知如何呢,怎么?沧儿竟还不肯放弃?”
徐王爷一听,得!皇帝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了,而且皇贵妃枕头风已经吹过,虽然理智上知道宣素秋配不上徐沧,但感情上明显已经接受。
当下便苦笑道:“是!沧儿倔强得很,只说这一生非那女孩儿不娶,前几和公主气愤之下,甚至动用了家法,以逐出家门威胁,他也不肯松口。”
“哦?你们动用了家法?”皇帝终于抬眼看向徐王爷:“连逐出家门都搬出来了,他也不松口?”
“是啊,所以如今臣和公主也十分无奈。”
徐王爷摊手苦笑,却见皇帝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儿子随了老子?想当救了皇妹,和她一见钟情,偏偏不知道她身份,朕把你叫进宫来,说要把公主许配给你,你竟拼着抗旨也不肯娶公主,把朕都惹怒了,回家不是也挨了顿家法,甚至差点被逐出门,后来误会澄清,这才又巴巴赶过来求朕。如今你儿子也效仿你来了这一出,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徐王爷垂头应是,心中却直翻白眼,暗道皇上你要不要笑得这么开心?你敢说当日不是故意捉弄我们,让好事多磨?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和公主的事,可你就是不揭开谜底,把我害得多惨啊,这会儿看见我儿子治我,亏你还有脸笑得这么大声。
越想越是悲愤,表面却不敢表现出来,这里皇帝正要再说,就听门外太监禀报道:“皇上,陈清打探消息回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皇帝点点头,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行礼见过皇帝和徐王爷,这才眉开眼笑道:“哎哟皇上,今儿奴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徐大人的厉害了。那三个纨绔暗中收买人煽动百姓,结果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人告状后,徐大人立刻命人去传唤,那三人自然不敢来,想要装病不出,谁知徐大人吩咐了衙役传话,只说他们若不去当堂对质,一旦百姓误会他们心虚,群情激愤之下,他可不敢保证这些人能做出什么来?既然都敢围堵大理寺了,想来围堵侯府也不是什么问题。皇上您说,这可不是让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吗?果然,三人就去了大理寺,和那些告状的人当堂对质。奴才在人群里,只听了第一个案子,是他们三个强买一个大地主的良田,那大地主原本在乡间,也是个名声甚好的乡绅,只因为名下有几千亩的良田,被李王刘三人看中了,命人去强买,只花了一千两银子,就将那大地主的几千亩良田全买下来了。可怜那地主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此后他想花钱告状,可惜遇到的尽是骗子,并没有人帮他的忙,以至于家财散尽落魄街头。”
徐王爷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如今大夏的行情,上等良田要十三两银子一亩,中等也得六七两银,那些下等田,最起码也要三两银子才能买到,这三家竟然花一千两银子买几千亩良田,这……这也太混账了。”
皇帝面色也十分凝重,就听那太监笑道:“可不是,徐王爷说的没错,奴才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那李王刘三人自然不肯认,可惜人家地主将当日买卖土地的凭据保存至今,一拿出来,上面的印鉴清清楚楚,徐大人又调了案卷,证明那几千亩良田的确分归三人名下,如此一来,案情便真相大白。奴才想着皇上记挂这件事,便赶紧来回禀,派了几只伶俐的小猴儿在那看着,只等第二件案子出结果,再来报与皇上得知。”
第二百七十三章:作恶多端终有报
“行,知道了,有新进展,随时来报。”
皇帝点点头,于是陈清退下,这里舅哥妹夫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皇帝才笑道:“这份儿手段,若说是临时应变,朕说什么也不信的。看来那臭小子早就料到三家不肯善罢甘休,做好了准备,如今趁着民意沸腾之时,一举出手,出手就要分胜负啊,朕料着他应该不止这些,必定还有后招,你猜猜会是什么?”
徐王爷连忙躬身道:“皇上过奖,沧儿也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能料敌先机,走出这一步,已是殊为不易,臣实在想不出他还会有什么后招。”
皇帝呵呵笑道:“你不是料不到,只是不敢说罢了。其实有什么不敢的?朕倒欣赏沧儿这个脾性,打蛇不死,必有后患,何况这三家又算个什么东西?”说到此处,眼中厉色一闪,冷哼道:“这些年世道繁华,京城和地方上的勋贵豪族是有些不像话了,正好出了这件事,杀掉三只没用的鸡,给那些观望的猴子们一个警醒,我看挺好。”
“是,皇上英明。”徐王爷也点头,暗道幸亏自己和公主心中有数,家教甚严,不然此刻镇宁王府大概也会被列入观望的猴子行列中了。
两人又走了几步棋,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果然,又见陈清进来禀报道:“皇上,王爷,第二件案子也已经审结了,是一个告的状,这乃是京郊户县人氏,自丈夫死后,便侍奉公婆,立志守节,如今已经二十年。”
皇帝淡淡道:“哦?二十年?十年就该颁赐贞节牌坊了,那三个畜生竟然敢坏节妇清白,他们果真不怕罪孽深重么?”
陈清忙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并非节妇,只因为她十五年前,被王侯爷看到,结果追至其家,晚上潜入,也不管她公婆还在,命人看管了两位老人,就坏了人家清白,之后节妇公婆因为受了惊吓,偏偏心中之怒无法纾解,状子递给当地衙门,无人受理,两位老人相继含恨而逝。节妇抚养儿女,含悲忍辱活到如今,只因这件事,不敢去衙门申请贞节牌坊,近来常怀追随丈夫于地下之念,忽然听闻京城之事,想着三人作恶多端,不知坏了多少女子清白,自己这十五年来,每思及此事,都觉了无生趣,所以才轻纱覆面前来鸣冤,那王侯爷自然拼命抵赖,却不料节妇当日受辱之时,将他恨之入骨,连他身上几颗痣都记得清清楚楚,两相对证,王侯爷哑口无言。”
徐王爷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只是为了反击,竟牵扯出许多奇怪案子,这个竟然因为被人,不敢申请贞节牌坊,那王凤光不过是一时熏心,只怕第二天就把此事忘到脑后,却让人家十五年来痛苦不堪,真是丧心病狂。
皇帝却疑惑道:“王凤光也不是草包,怎的做这种事竟还会被人认出来?”
陈清笑道:“皇上,十五年前王侯爷不过一个纨绔罢了,奴才想着,以他那时的行事,看中了这,跑去人家里必定是耀武扬威,自陈身份,指望人家能因为他长春侯府世子的身份俯首帖耳,却不料竟因此被人牢牢记住,到底在十五年后来清算旧账了。”
“是这个理儿。”皇帝点头,对徐王爷叹气道:“你看看,这些败类多么可恶,多么嚣张。只为一时之快,就毁了人家一生。再不整治,日后这是要逼得人造反吗?”
说完又问陈清道:“那现在如何?可曾劝说她莫要轻生?传朕的话去礼部,让他们详细调查这,果然如她所言,莫要因为那个畜生就毁掉她坚贞之心,颁赐贞节牌坊,劝她努力度日,苦了这么些年,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奴才料着这事儿应该不能作假,徐大人已经派人去传唤那的邻居乡亲了,京郊距此不远,大概很快可以出结果。”
接下来又有强夺古玩案,逼死人命案等等,以至于徐王爷硬是陪着皇帝在暖阁里坐了半天,直到中午,要告退回家时,还被皇帝赐宴,要他陪自己一起听下去。
那的乡邻被请来后,果然证明素日谨慎自持,一心守节,且孝敬公婆,辛苦抚养儿女,在县里很是受人尊敬,却没多少人知道她竟经历过这样惨事,大家只是奇怪她为什么不申请贞节牌坊,当地官员还曾派人前去询问过,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估计是明白了事情真相。如此,正和的证词对上,这案子已经没有悬念。
一直到傍晚,李王刘三人虽然归家,却已经是魂不守舍,莫要说王凤光刘炎越,就是李长青也知道:他们完了。徐沧用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将他们送上绝路。
先是将他们被残害的事情散布出去,让百姓们知道他们已经成了废人。如此一来,皇帝必然要夺爵;接着寻了那么多苦主告状,一下子他们三个就从被害者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恶棍,只怕从此后但凡出门,就要人人喊打。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引发的连锁反应。
大理寺被围堵一天,京城各衙门不闻不问,显然是已经看出了风向:皇帝有意要借这件事整顿勋贵,这时候谁还肯为了他们三家违背皇帝意思?自身能保住就要烧高香了好吗?
可以想象,今天只是被徐沧找到并暗示的苦主前来告状,被告也只是他们三人。可是从明天起,一直到很久以后,可能来告状的人就会涉及到满城勋贵,徐沧铁面无私聪明机敏,又有皇帝为他撑腰,接下来京城中那些不法勋贵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打击,简直不敢想象。
而这些人在被打击后,第一个恨的是谁?三人将心比心,绝望地发现,那些人恨得绝不会是皇帝和徐沧,因为这两人他们没办法撼动其地位。有数的,柿子都捡软的捏。到那时,落魄无依,人人喊打的三人就会成为那些勋贵最痛恨的人,因为一切事端都是他们引起,而他们到时也是最适合怒火的软柿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误会
完了,一切都完了。徐沧太狠了,都说他刚正不阿,可是看看他的这一番雷霆手段,绵里藏针后招迭出,又是如此狠辣,根本不给三人任何求饶翻身的机会。
这是离开大理寺衙门的三人心中共同所想。虽然徐沧并未将他们收监,但谁都知道,他们完了,彻底完了。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京城掀起了一番轰轰烈烈的整治勋贵运动,无数受害者涌向大理寺,在京城那些不法勋贵被各种处罚吓得心惊胆战之时,徐沧的威望也再次达到巅峰。
而这些,在刑部牢中度日如年的宣素秋完全不知道。她脑海里想的,还只是徐怎么会这样忙?如今连初一初二都好多天没来探望过她了,该不会……该不会徐变心了吧?他不再喜欢自己,或者是他不想娶进过监牢的自己。
这样想着的宣素秋,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斗室无人,她便对着墙壁愤愤道:“当去投案,说过宁愿让你亲自判我死刑,我死而无憾。你不肯,费尽周折,定要替我脱罪,又劝我那些话,让我的心一下子就变成晴天,细想这十几年来,竟没一日活得如此轻松,哪怕是在牢里,只要想到母仇已报,想到还有你在外面等着我,想到之后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你会为我遮风挡雨,我愿为你洗手作羹汤,我们还可以并肩携手,将那些不法凶徒绳之以法,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开心的连笑容都抑不住,谁知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你不喜欢我了,连春蕊绿玉都不来看我,初一初二更不见了,早知今日,你不如当初亲手判我死罪的好,我还可以抱着幻想死去,强似今日感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面说一面哭,她因为住的女监,所以是女装打扮,此时俏脸上珠泪横流,当真是梨花带雨一般。正哭得伤心不已,就听外面一个声音道:“宣姑娘,您的刑罚到日子了,今儿就可以出去了。”
“我还出去做什么?”宣素秋对着墙壁哽咽道:“倒不如让我老死这里,或许每天我还可以做梦,幻想他不是不要我,只是因为种种苦衷,所以没办法来见我。强似出去了,忍不住去找他,他却告诉我喜欢了别人,要和我一刀两断。”
说话的婆子看见她这副形状,就知道这定是在想着徐大人了,如今京城人都传言说徐大人是为了这女孩儿冲冠一怒,以至于满城勋贵受连累者不计其数,三个罪魁祸首更是被夺爵,到现在都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她竟在这里哭着说徐大人变心,真真好笑。
只是这些话婆子也只敢在心里打转,无论徐沧和宣素秋她都惹不起,这会儿一旦说话放肆了,小姑娘现在无心计较,日后想起来,忍不住恼羞成怒来报复怎么办?
当下只得笑着劝道:“姑娘,您能离了这里得见天日,这是该开心的事,怎么还悲伤起来?我看见外面接您的马车已经来了,可见宁国公府对姑娘实在是爱护,您要老死在这里,岂不是伤老太君和国公爷的心吗?”
“是啊,没有了徐,我还有曾外祖母,还有外公外婆,娘走了,她是因为生下我才走的,她没有尽过的孝心,我须得替她尽到,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宣素秋喃喃说着,忽然用手背擦去眼泪,从床上下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又行礼谢过婆子这些天的照顾,方昂首挺胸,出了这刑部女监。
监牢这种地方没人喜欢靠近,所以外面那空地上,几乎一年四季也没什么人走动,但凡不用来这里的,谁会过来找晦气?
然而今日,那空地上却停了一辆马车,一个长身玉立形容俊雅的公子站在马车边,正向监牢门口张望,马车上的车夫却不知去了哪里。
端午已过,正是炎炎夏日。宣素秋一走出来,将近两月未见阳光的眼睛就有些受不住,连忙用手遮挡了,眯眼向前看去,就见一个模糊人影正走过来,她因为刚才眼睛被阳光刺激流泪,此时看那人就有些模糊,身材也在泪光中辨不出形状。
这个来接我的,莫非是哪位兄弟?
刚在心中疑惑了一句,就听耳边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宣,徐来接你回家了。”
徐?
“嗡”的一声,宣素秋只觉脑子像是被大锤子狠狠捶了一下,她连忙摇摇头,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出来,然后一把抹去,再抬头,果然,就在咫尺之遥,可不是徐沧站在那里?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就连他脸上最难见到的笑容,对于宣素秋来说都是无比熟悉的。京城百姓们并不知道,他们围堵大理寺一个多月也没看见过的这男人的笑容,宣素秋早已经看过无数次,已经如同刻进血脉骨髓里一般熟悉。
“小宣,怎么了?不会才两个月工夫,就不认识徐了吧?”徐沧见宣素秋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心中不由一惊,暗道不会这两个月的牢狱生活,就改变了小宣的性子吧?她……她应该不至于这样脆弱啊。
“徐?真的是徐,模样是,声音也是。”宣素秋喃喃自语着,忽然转头去看女监阴森的大门,然后轻声道:“怎么这个梦这样真实?可是……又好夸张啊,徐怎么可能来监牢门口接我回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不可能?小宣你怎会以为这是做梦?”
徐沧一看,宣素秋好像魔怔了一般,连忙一步跨上前去,抓住她的小手,急切道:“你摸一摸,徐这手是不是暖的?是不是实的?这样的手,怎会是在做梦?”
“真……真不是做梦?你真的是徐?”宣素秋傻傻看着徐沧,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脸,然后又碰碰自己的脸,这才喃喃道:“果然一样,都是真的脸,脸上还有热度,那……这不是做梦,徐你怎么会来接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短暂温存
徐沧笑道:“你这丫头在牢房里住了两个月,莫非是把脑子住傻了?今日是你脱离这里的日子,我怎会不来接你?其实本来你那些兄弟们要来的,后来他们听说我要来,大概慑于我的威严,不敢和我争抢,这才作罢。”
“我那些兄弟?”宣素秋愣了一下,才想起徐沧说的是国公府那些子弟,不由好笑道:“怎么可能?我那些兄弟又不是犯了事的罪犯,他们怎会怕你?”
徐沧悠悠笑道:“他们虽然不是罪犯,可是平日里在这京城中,到底富贵子弟,难免打架斗殴之类,一般来说,这样小事没人会去在意,不过若我是有心抓他们把柄,也就够他们难受的,到时在我这里领一顿板子,再回家去领一顿家法,你说……他们怕不怕我?”
“扑哧”一声,宣素秋到底是个活泼性子,听见这话,便忘了自己这两个月来的惊惶苦楚,忍不住笑出声来,刮着鼻子羞道:“徐你好意思吗?别忘了你可是神断青天,这个……其实也算是以权谋私了吧?”
“胡说。”
徐沧一本正经:“我这叫做巨细无遗,勤于政务,怎么能叫以权谋私?”
“巨细无遗?若都是这么巨细无遗,徐只怕就要累死了。”宣素秋吐吐舌头,只听徐沧笑道:“所以我要是盯着,也只能盯着部分人而已,真要是都盯着,确实累死我也办不到了。”
说完对宣素秋道:“好了,你且上马车,我把你送回秋家,接着就要回衙门里。”
“送我回秋家?”宣素秋一愣,接着眼泪浮现出来,凄然道:“所以徐,你……你到底还是不要我了吗?”
“糊涂,瞎说什么?徐怎会不要你?你不知道从前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费了多少心思吗?如今好容易换得你心许我心,我紧紧抓着你还来不及,怎会不要你?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在牢中胡思乱想了?”
徐沧一开始还不明白宣素秋为什么今天这样不对劲儿,但旋即思索一下,也就明白了,果然,就听宣素秋哽咽道:“我是胡思乱想了,可这怎能怪我?自从前些日子你来匆匆见我一面,再就没有露过面,到后来,更是连初一初二都不见了,春蕊绿玉也没有影子,只有我一个人,能不胡思乱想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想着,若是你不要我,不如当投案时,你直接判了我死刑的好,也强似弃我如敝履,这简直比拿刀子活活将我凌迟还痛。”
“小傻瓜。”徐沧感叹了一声,看看四下无人,就将宣素秋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温存了一下下方又将她放开,轻声道:“你待我的这番心意,和我待你的一样,甚至我待你的情意,比你待我还要深厚。你难道忘了我们两个,是我先表露情意的吗?若让我和你分开,我情愿被人凌迟活剐了。这些日子没过来,是因为忙着一些事,初一和初二也被我差遣的团团转。春蕊与绿玉,我因为你出来后还要回秋家居住,所以就没将她们接出来,仍放在国公府,她们出来不便,自然也没办法过来探望你。且莫要胡思乱想,明白吗?”
“是……是真的吗?徐你……你没有不要我?那……到底是什么事,就让你忙的这样?是不是因为我的案子连累了你?”
宣素秋心情刚刚安定,想到这一节,却又着急起来,只听徐沧微笑道:“不完全是你的事,到这份儿上,自然是我们俩的事。”
“咳咳……”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咳嗽声,徐沧脸顿时红了,对宣素秋小声道:“好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咱们一见面就光顾着说话,车夫都等急了,想必老太君和你外祖此时也都等得望眼欲穿。”
宣素秋连忙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那车夫是何等卑贱的身份,还真不是特意咳嗽提醒这对一见面就陷入卿卿我我的小儿女,实在是他嗓子痒痒,因忍不住咳了两声,却被徐沧会错意,这会儿正觉着惶恐不安,见两人没有怪他,方松了口气。
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辆马车内,因此哪怕相思成疾,徐沧也只是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起先宣素秋也耐不住相思之苦,还时不时掀开马车帘子同他说话,但渐渐地,随着马车驶离了女监,大街上就越来越热闹,她也不敢随便露头了,生怕被人指指点点,自己没关系,可连累秋家和徐沧的名声就不好了。
马车一直行驶到国公府西角门,进了后院,接着宣素秋才下了马车,由一众媳妇婆子陪着,和徐沧来到老太君院落外,只见那里早已备好了火盆和桃树枝子,两个媳妇守在那里,看见她便都笑道:“姑娘快跨过这火盆,再用桃树枝子扑打全身,以后什么邪祟霉运,保准再不敢沾染您一丁点儿。”
宣素秋倒是知道这个习俗,只是自己还从没经历过,当下也觉着好玩有趣,看了徐沧一眼,只见他含笑点头,于是便叽叽咯咯笑着从火盆上跨了过去,又任由那些媳妇拿桃树枝子在她全身上下都扑打了一遍,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和徐沧去拜见老太君了,却又被两个媳妇带去沐浴更衣,等到出来,得知徐沧已经告辞离开,宣仵作立刻就怅然若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