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一说,儿子还真觉着有些饿,今儿事情多,中午饭又不对胃口,没吃几筷子就放下,这会儿肚子快要咕噜作响了。”
徐沧微笑回答,一句话就让公主面上浮现了心痛之色,连忙道:“既如此,那便让厨房摆饭。小桥,把厨房刚刚送的新出锅点心先拿两盘子来,让沧儿先垫巴垫巴。”
王爷和三个儿子无语地看着公主,暗道之前咬牙切齿说一定要给这个不省心的孽障一个教训呢?怎么人家一过来,叫了声娘,然后说了句肚子饿,立刻就又从孽障变成儿子了?夫人(娘)啊,您真确定今儿能给你这“孽障”一个教训?
公主也立刻感受到来自丈夫和儿子们的诧异目光,这才想起叫徐沧回来的初衷,不由得把脸一沉,正要开口,就见小桥端了点心来,徐沧接过,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吃得十分香甜。于是一颗心又软了下来,暗道罢了,有什么话也等饭后再说吧,这孩子在大理寺,断案风里来雨里去的,外面饭食哪有保证,只怕他肠胃本就不好,别再积了食。
想到这里,就想起徐沧被放养在外地,直到二十岁才回归家门,心中愧悔之情再次泛起,眼圈儿就红了,忽听丈夫咳了一声,这才悚然惊醒,暗道糟糕,你又差点儿入了这混账东西的圈套,他是故意摆出这副可怜样儿给你看呢,这会儿还不打紧,只是饭后训斥他的时候,可一定要站稳了立场,不然定要功亏一篑。
王爷看见自家夫人瞬间冷冽下来的面色,知道公主总算还有一战之力,不由略略放下心来,却见徐沧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瞥了自己一眼,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委屈,徐王爷心中一软,暗道这个儿子个性刚强,还从没用这样眼神看过自己,难得今日能露出这样小儿女情态,要不……等下就适当松松口?只要他不太过分,家法什么的……就还是算了吧,藤条那玩意儿打人太疼,自己当年又不是没挨过,太明白各种滋味儿,不能让儿子重蹈自己的悲剧啊。
徐沧知道今儿这一趟家不是好回的,所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中午没吃饭,下午又在大理寺后院练了几趟功夫,此时真正是饥肠辘辘,可怜相倒也不全是扮出来的。此时吃了几块点心,饭就摆上来了,一桌子十几道精致菜肴,谁都无心下筷,只有他筷下如雨,吃了两大碗饭还要再添。
徐涤和徐潞瞪眼看着这位二哥,心想哥啊,您未免太没心没肺了吧?这会儿连我想一想你的处境,都觉着吃不下饭,你倒好,直接干了两大碗还不够,您……您这是下定决心要受家法,所以现在打算吃饱了好挨揍吗?
王爷和公主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好容易见徐沧放下筷子,公主便担心道:“儿啊,虽然能吃是好事,你可千万不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脾胃不好。“
徐沧笑道:“娘放心好了,儿子每顿都吃这么些,其实这会儿还只是七分饱,不过再吃多就有些过了……”
“咳咳!”不等说完,就听见徐湛的咳嗽声,他看过去,就见正对自己使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你刚刚装可怜的战术很成功,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如此屁股还能少遭点罪。
徐沧冲露出一个笑容,心想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论对人心的揣摩,你比弟弟还是稍逊一筹啊,我若一味装可怜,反而没作用,只有这样九分真一分假,才能以假充真,让父母最大限度的可怜我同情我。
“好了,你们哥俩在那里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给谁看呢?湛儿你可是现在就你弟弟打掩护?”
“儿子不敢。”
徐湛连忙站起身恭敬道,这里徐沧也忙笑道:“母亲说笑了,用得着给我打什么掩护?”
“哼!”公主冷哼一声,看着丫头们悄悄将饭桌收拾了,于是向身旁丫头婆子使个眼色,众人会意,便鱼贯退出,这里徐沧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便不自禁将身子挺了一挺。
“跪下。”
公主厉叱一声,于是徐沧二话不说便干脆利落跪了下去,只听公主又问道:“你这混账,可知罪?”
“儿子身为大理寺少卿,不敢知法犯法,所以一向兢兢业业,自问并没有什么过错需要娘亲为我动雷霆之怒,所以……请娘亲恕儿子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第二百六十二章:我家小宣
徐沧沉声回答,那一句“娘亲”又让公主险些红了眼眶,忍不住哽咽道:“从你回京进这个家门那天起,你叫我从来都只叫母亲,今日竟然为了那个丫头,连娘亲这样亲昵的字眼都出口了。沧儿啊沧儿,你为了她,可当真是用心良苦。娘盼你叫我一声娘亲盼了多久?为什么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才叫出来?换了任何一个时候,你知道娘都会高兴得发疯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是为了那个丫头叫我一声娘?这样亲昵,本不该有半点利益的称呼,却也被你利用,你……你让娘情何以堪?”
一面说着,泪珠便滚落下来。徐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磕了一个头,沉声道:“是儿子不对,娘亲教训的是。”
这一声错认得诚恳,徐王爷叹了口气,知道儿子到底还是被妻子的母爱感动,心情更加复杂。却见公主擦了眼泪,喘了一会儿气,才沉声道:“当知道你和那宣仵作有私情时,心中是大怒的,一个验尸的仵作,哪怕她贤良淑德,闭月羞花,又如何能配我儿?然而想到你之前孤苦,养成了个沉默孤僻的性子,难得有人能得你青眼,让你喜欢,仵作虽是贱业,却也大小是个官吏,我儿比起那些抬烟花女子进门的纨袴膏粱,还是要强许多。所以你从江南回来后,娘去了你那里,亲眼品评了下,发现那孩子姿容人品倒还好,给你做个妾室也是绰绰有余了……”
“娘……儿子今生除了小宣,谁也不要。”
徐沧淡然却坚定地打断了公主的话,这就等于非常明确地告诉对方:今生今世,我非宣素秋不娶。
“不行。”
公主一口回绝,却见徐沧抬起眼,沉声道:“娘,如今小宣是宁国公的外孙女儿,您觉着我的身份,应该将她纳做妾室?只怕老太君听见这话,就要气得将我一拐杖打出来了。”
公主沉默,好半晌方冷漠道:“那又如何?即便她是宁国公府的孙小姐,我儿难道能娶一个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甚至亲手残害了生父的女子为妻?”
“娘,您不能这样说小宣,当将事情说给你听时,你明明说过这是大义灭亲,还称赞她是侠女来的,当日您明明对她欣赏有加,不然也不会进宫去寻求太后的支持……”
“你还敢说。”提到这个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打断徐沧的话,恨恨道:“你连娘亲都算计,啊?为了那个宣素秋,你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让我进宫,只是为了寻求太后的支持?呸!我看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分明是要透过我的口,将信儿透露给皇贵妃知道,你敢说你打得不是这个主意?”
徐沧无言以对,公主到底也是在后宫之中长大的,等闲糊弄不过去,那还不如安静如鸡好了,再狡辩,除了增加她的怒气之外,什么用也没有。
“这些我们都不说了,我只告诉你,正因为那宣素秋成了宁国公的外孙女儿,你将她纳作妾室不合适,所以就不要想着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没得商量。”
徐沧沉默半晌,方抬起头一字一字道:“恕儿不能从命。儿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意,今生今世,我只喜欢小宣一个,若不能娶她为妻,儿宁愿孤独终身。”
“你混账。”
公主万万没想到徐沧会如此强硬,虽然别人都说他性情刚烈,可知子莫若母,公主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从不缺乏机敏,她本以为,就算徐沧不肯放弃宣素秋,他也会选择和自己拖延拉锯,如此一来,就好给她操作余地了,到时宣素秋那边再做做工作,双管齐下,不信掐不灭他这份心思,谁知这儿子一上来就摆出了强硬的对抗姿态,一下子就把公主“徐徐图之”的计划打乱,这怎能不令她恼羞成怒。
徐王爷也被气得够呛,来到公主面前指着徐沧鼻子骂道:“你这混小子,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这天下间就没有女人了?京城多少达官贵人,眼巴巴盼着能把女儿嫁你,那么多女子,环肥燕瘦,知书达理,凭什么你就认定了那个小仵作?儿啊,你还是没见过好女子,所以那小仵作有几分姿色,你便被她迷了去,真要是一时糊涂娶了她,日后想后悔都晚了,你等着,爹爹带你到几个世交家坐坐,看看那真正的大户闺秀……”
徐沧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和宣素秋朝夕相处,性情相投,只觉这天下间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哪里能容人说自己心上人半点不好?即便这人是他爹也不行,因梗着脖子冷笑道:“爹爹这话,未免太小瞧儿子,我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真当我没有踏足过风月之所么?宫中每到年节饮宴,名媛云集,难道我没看过?任她什么花国魁首,名门闺秀,也难比得上我家小宣之万一。”
“呸!”
公主被那一声“我家小宣”激怒,气得抓起桌上花瓶就扔了过来,正砸在徐沧肩膀,只听“砰”的一声,徐沧身形晃了晃,旋即又跪直了,沉声道:“儿子不孝,爹娘也无须劝说,小宣,我是娶定了。”
“反了你了,你是不是觉着?平和你娘惯着你怜惜你,就能任由你无法无天?”徐王爷一生戎马,此时被徐沧激得热血上头,大吼道:“徐沧,咱们家不是没有家法的,你要是非要娶那宣素秋,好,自己去领家法,之后逐出家门,你敢吗?”
“爹,万万不可。”
徐湛一看自己不出面不行了,连忙站起身阻止道:“多大一件事?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二弟年轻气盛,您二老慢慢教训也就是了,家法我从小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如今怎能贸然用在二弟身上?二弟,你也说句软和话,爹娘虽然武断了些,可也是为你好,你莫要在这时候犯犟。”
第二百六十三章:家法
话音落,再次朝弟弟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这一次徐王爷和公主看见后,谁也没吱声,显然心中也有悔意,盼着徐沧能沿着徐湛给的这个台阶下来,家法不能轻动,即便非要动,夫妻两个也万万不愿动用在徐沧身上。
一时房间内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徐沧,却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重重磕下头去,沉声道:“儿子不孝,甘愿领受家法。”
“你……你这个混账!”
徐王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徐湛也气得眼前发黑,暗道我的天,为什么这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犟眼子都集中到我家来了?这样想着的他显然没意识到:他自己心里拿定主意不松手的性子,其实也是犟眼子军中的一员。
“好……好好好!我儿果真是好大的威风。你以为你是朝廷官员,我和你爹便不敢动用家法吗?慢说你不过是个四品官,就是做了一品尚书内阁大学士,你也是我们生出来养大的,到什么时候,都管得了你。你既说甘愿受家法,你便去受,我和你爹教不得你,看看藤条能不能教得你。徐安,徐安……”
“在。王爷公主有何吩咐?”
徐家专管祠堂的老管家徐安跑进来,其实他一直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怎会不知王爷公主有何吩咐?这样说,无非是再给双方一个机会,盼他们回心转意。
可是徐王爷夫妻和徐沧双方显然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到最后,徐安也只能无奈跟着徐沧出去,心中叫苦连天,暗道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一定要我管着祠堂?二十多年前给当时还是少爷的王爷行家法,二十多年后又要给这位小祖宗行家法,天啊,都是朝廷官员啊,我不会折寿吧?
这里待徐沧离开后,徐湛方叹了口气道:“爹,娘,二弟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动用上家法了?明明之前咱们商量过,能不用就不用的。”
公主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此时拿过茶碗喝了口茶,勉强压下那股怒气,方咬牙道:“当时是怎么说的?是说他若有回头之意,就将他之前利用我,利用皇上,为宣素秋脱罪,和三家勋贵作对,惹得满城风雨的这个罪过既往不咎,可是你也看见了,他有回头之意吗?也是我怜惜他从前吃苦,太惯着他了,惯得他这样无法无天,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允许他私订终身了?这样的不孝子,还不该动用家法吗?”
徐湛叹了口气,轻声道:“娘,您也知道二弟从前吃苦,您真觉着,一顿家法就能打得他回头?如果这一次家法用了,他仍是心意坚定,您要怎么办?真要将他逐出家门吗?”
一句话说的公主默然不语,想到这个儿子从小就因为算命的一句话,便被送到外面,虽有人照顾着,到底不如在父母身边享尽宠爱,直到十八岁后岁方回来,却是早已和自己与丈夫有了隔阂,好不容易这么长时间,他渐渐融进了这个家,难道……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件事,将他逐出家门?不……不行,这怎么可以?他们夫妻已经很对不起这个儿子,若要将他逐出家门,那和从小抛弃他有什么两样?
一念及此,只觉撕心裂肺五内俱焚,偏偏动用家法的命令是自己下的,这也罢了,之后那个逐出家门……是了,逐出家门可不是自己说的,是孩子他爹说的。
想到这里,不由怒目看向徐王爷,咬牙道:“你……谁让你随随便便说逐出家门的?这孩子万一要坚持,你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把他撵出去?我和你说,这个休想,这孩子因为我们的私心,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才回来几年啊?又是三天两头见不着,好容易如今和我们近乎了些,你就要将他逐出家门,这是从我心上剜肉,我……我绝不答应的。”
徐王爷一脸懵逼,接着无辜摊手道:“夫人,不是你之前气得不行,说这混账小子若不改变主意,定要严惩么?动家法逐出家门也是你提出来的啊,说是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怎么这会儿都怪到我头上来了?”
“我……”公主一时语塞,接着又怒道:“你是当家的,我这做娘的气糊涂了,难道你也气糊涂了?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倔强?这会儿他挨了家法,心里一生气,几年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情分就全断了,我……我是一时气急,你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就该考虑周全些,什么时候你耳根子这么软,都听我的了?“
徐湛扶额叹气,心想好嘛,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推卸责任了。只是身为长子,这种时候他不开口,难道指望那两个吓得跟鹌鹑一样的弟弟?于是只得诚恳道:“爹娘与其在这里后悔,不如赶紧让儿子去祠堂阻止行家法。”
“不行。”
徐王爷和公主却又异口同声地叫,这股坚定让徐湛也不禁诧异了,却见徐王爷叹了口气道:“他忤逆父母,非要婚姻自己做主,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如此,就算他一意孤行,将来消息传出去,让人知道我镇宁王府门风还是严谨的,哪怕这样做了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一个孩子,做错事也要受到家法惩罚。”
“父亲,难道就为了门风,便置二哥屁股于不顾吗?”
徐涤徐潞本来只想着不要引火烧身就好,这两个才是真正的纨绔,素日里在外面虽不敢惹什么大乱子,横行霸道抢男霸女,但狐假虎威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没少干。只是此时听到父亲对徐沧动用家法,只是为了门风,两个有些叛逆的家伙再也忍不住,徐涤就大着胆子反驳了一句。
徐王爷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以为门风是什么?门风是支撑一个家的根基,那是能轻易动摇的吗?镇宁侯府难道因为这件事,就要成为京城笑柄?这个万万不许。当年我年轻时,险些给家门抹黑,不也是挨了家法?如今我儿子既然死不悔改,凭什么就不能挨家法?”
第二百六十四章:态度强硬
说完又怒气冲冲看向两个儿子,咬牙切齿道:“你们二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甘愿领受家法,这事虽然错了,他却不失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儿汉,不愧是我徐家的子孙。你们呢?你们两个除了和些酒肉朋友喝酒逛街惹是生非外,还会什么?你们有沧儿这份担当吗?还有脸在这里为他抱不平?”
于是徐涤和徐潞就把脖子缩起来了。
屋中气氛一时间凝重下来,许久,公主才轻声道:“这个时候,五十藤条也该打完了,不知沧儿还能不能走路,派几个人抬着春凳,去将他抬回来吧。”
徐王爷犹豫道:“不至于吧?我当初挨完家法,也是一瘸一拐走出祠堂的。”
公主怒道:“沧儿能和你比吗?他是个文官,你当年戎马生涯,战阵上出生入死,区区藤条又算得了什么?”
徐王爷叹气道:“夫人别这么说,我宁可在战场上挨两刀,也不愿挨那五十下藤条,简直不是人受的罪。
“什么?这……这样疼?”公主一下子心就乱了,握着胸口道:“难道……难道你们家的藤条比……比宫里的板子还要狠毒?”
徐王爷道:“若论生死,藤条自然比不上板子,宫里行刑,二十板子就足够判人生死了,藤条做不到。可若说疼,单纯的打板子,比藤条那是差远了,不然当初我那曾祖爷爷为什么会选这玩意儿做家法?”
公主大惊道:“你……你怎么不早说?小桥,快,快带我去祠堂……”
不等说完,就听门外小桥的声音响起:“公主,二爷回来了。”
公主松了口气,忽见徐涤徐潞兄弟俩缩在一块,不由怒道:“你们这两个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沧儿挨打了吗?也不说出去扶着他一把,素日里他偷着给你们银子花用,全都喂了白眼狼吗?”
兄弟两个连忙跳起,心中委屈暗道:是您自己要打的,如今打得重了,又心疼后悔,倒拿我两个做法,没有您二老的命令,我俩敢肆意妄为吗?
这番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因忙抢出去,果然就见徐沧一步一步艰难向这边走过来,两人连忙上前扶他,只向后看了一眼,就全都呆住了,徐沧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此时衫子从腰往下,全是斑斑血迹,一团团的无比触目惊心。
“这……这些狗才,怎敢……怎敢下这样重手?不想活了吗?”哥俩好半晌才能够叫出声来,一面就去掀起长衫,只见里面一条单薄裤子,几乎成了碎布,合着血肉混在一起,似徐潞这样胆小的,险些没吓得昏死过去。
徐沧却是十分平静的样子,只是面色惨白,额头上汗水不住滚落,他手里拿着一条帕子,在额上擦拭一回,听见弟弟叫嚣,便淡淡道:“没有这般威力,又怎有资格叫家法?爹娘没有让我当众被打,已经算是开恩了。”
“二哥,不过是个仵作,就算是宁国公府的小姐,又有什么好处?您……您何苦就钟情到这个地步?为一个女人挨这样毒打,这……这值得吗?”
徐沧笑道:“怎么不值得?你们两个虽不学无术,诗词总该知道几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如今不过是挨了点打,算得什么?为了小宣,我便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为什么啊?二哥,我自问我这些年也算是阅尽花丛,也有过几个喜欢的女子,可也没像您这样痴迷啊。你是大理寺少卿,素日父亲母亲提起你,都是无比的骄傲,却为了这件事对你动用家法,可见他们心中是绝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二哥,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我只愿今生都不要尝试到这种情爱滋味,我可是万万挨不过这家法的,这哪是家法啊,分明就是酷刑。”
“你们两个啊……”
徐沧摇摇头,脑海中想起宣素秋俏丽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可爱吃相,验尸时认真的眉眼……他忍不住就将手伸进怀中,抓紧了那个荷包,对两个弟弟沉声道:“你们说出这样话,便知是从未动过情,如有一天,你们也能遇到让你们甘愿为她做任何事的女子,那时就会知道,这真是世上最动人最美好的滋味。这和被那些妖媚女人迷惑,不能自拔的沉沦不一样,总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好了,我们去见父亲母亲吧,有没有斗篷?拿一件来,给我披上。”
“有有有。”
徐涤答应着,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捧了件斗篷,过来给徐沧披上,然后小声道:“就是带着伤给爹娘看,才能换他们心软,这样遮起来,还怎么让他们心疼你啊?”
徐沧微微一笑,暗道两个弟弟果然天真,不懂欲擒故纵的套路。说起来自己也是不孝,这还是第一次在亲人面前用心机呢。
一面想着,就进了门。疼是真火辣辣的疼,但徐沧还是咬牙跪下,沉声道:“父亲,母亲,儿子受完家法,回来聆听二老教诲……和处置。”
“你可知错了?”
公主不知道,徐王爷可是知道这家法厉害,一看徐沧在这大热天里披着斗篷,心就是狠狠一颤,好半晌,才咬牙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