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徐大人沉重黯然了将近两日的心蓦然就焕发出勃勃生机,他站起身来,对秋老太君和秋公爷拱手道:“好,小宣那里,就交给我了,最迟明日,我带她过来见你们。”
“徐,你……你说什么?去秋家?”
宣素秋听见徐沧的话,吓得一个高儿蹦了起来:“为……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秋家?你答应过我和我爹,不会把我娘身份暴露出去的。你……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素素,不得对徐大人无礼。”迟凌云仗着自己和宣仁乡的关系,显然已经以另一只爹自居了,看见宣素秋这副心急火燎的模样,便摆出威严斥了一声。
“知道了。”宣素秋噘着嘴坐下去,然后又悲愤地看向徐沧:“徐,你明明说过……”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徐沧微微一笑,举起一只手道:“对天发誓,这件事我从未向秋家透露过半句。”
宣素秋又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必发誓?”
在她想来,徐沧一定是明里暗里向秋家透过消息的,不然对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母亲的女儿。徐为了让自己相信就发誓,这万一应了誓言怎么办?她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徐沧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徐沧这样精明的人,怎会看不透出她的担忧?心中一暖,他微笑道:“不用担心,我真的没有向秋家透露过任何消息。只是之前去和母亲说了此事,母亲和有些不同意见,第二天就进宫找太后评理去了,恰好那时宫妃们大多在太后面前,听了此事后大发议论,其中就有皇贵妃,却不料她牵念着你母亲,竟然就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回宫便命人告诉了秋夫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去秋家
迟凌云眼睛“刷”地就是一亮,看向徐沧的目光也满是激赏赞佩,暗道着啊,我在这里愁的头发都白了,不知该怎么替素素脱罪。到底是徐大人,虽然平日里方正严肃少言寡语,可心思却是剔透玲珑。素素犯下这样的事,想指望达官显贵,文人士子替她出头,那是想也别想,男人嘛,谁心中没有劣根性?人之初性本恶这话本就没错。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的苦楚,才能真正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而徐大人以身份之便,竟能拉到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一群女人站在他这一边,这事儿终于是九死中有一生了。难怪仁乡说这位大人对素素似是真心实意,若非真将素素放在心上,怎会如此殚精竭虑替她着想?不错不错,这个女婿我认了。(我说咱要点脸成吗迟大人?你还真以另一只岳父自居了啊?)
“贵妃……贵妃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宣素秋犹自不信,一副“徐你不要骗我我很聪明的”模样看着徐沧,只看得徐沧又好笑又好气,一摊手道:“你以为皇贵妃是什么人?当刚说这件案子的时候,我就猜出你身份不一般,不然那三人也不可能赴约,我能想到的,皇贵妃想不到?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波云诡谲没经历?稍微思虑不周密些,就不知是什么下场呢,论缜密细心,她比我尤有胜之。而这么多年来,京城失踪的富贵女孩儿,也不过寥寥二三人,能追溯到十几年前的,只有你母亲一个,秋家找你母亲找了十八年都不肯放弃,别说有一点痕迹,就算没有痕迹,只要她们怀疑了,也必定要追查到底的。”
听了徐沧这一番话,迟凌云和宣仁乡不由都叹息不已,宣仁乡摇头道:“我从前只说富贵不仁,却不知富贵人家也有这样看重情义的。”
宣素秋更是眼泪都下来了,喃喃道:“那位……那位皇贵妃,是……是我娘什么人啊?她在深宫之中几十年了吧?和母亲都见不到面,怎会……怎会也这样挂念?”
徐沧黯然道:“皇贵妃是老太君的女儿,自然就是你娘的姑姑了。见不到面又如何?血脉亲情,岂是久不见面就能淡薄的?更何况你曾祖母为了秋小姐,如此高龄仍要去寺庙祷告,身为女儿,焉能不思母亲所思?所以这一次她起了疑心后,立刻就告诉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回去又告诉了老太君,第二天国公爷就给我下了帖子。我前往秋府,原本想着你和宣伯父的心愿,打定主意不说真相的。然而看见老太君全白的头发,看到国公爷和夫人也已头发花白,听他们诉说对你娘的思念,莫说是我,就是铁石心肠,又怎能不为之动容?一颗心乱了,回答可不就错漏百出,到最后,不承认也没用了,小宣,徐平生不骗人,如今为了你,可真正为难死了,幸亏后来没有瞒住,不然徐心中会愧疚不安的。”
宣素秋听徐沧说起秋家几人的形容,早已是泪如雨下,心乱如麻,于是徐沧再感叹几句,迟凌云再鼓动几句,没两个回合就彻底招架不住,点头答应了秋家之行。
马车在秋府大门外停下,徐沧下了马,来到车边,扶着宣素秋的纤纤素手示意她跳下来,却见一向活泼的女孩儿反而踩着凳子,优雅安静地下了车。
宣素秋今天穿了一袭素白衣衫,发上只有一只银钗,鬓边插着朵白海棠。此时站在门口,仰望大门上那块匾额,想到这就是母亲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原以为一生也不可能进入,却不料今天,她竟然有机会踏足其中,不由百感交集。
“进去吧,不用担心,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很好,老太君更是慈爱的老太太。”徐沧知她近乡情怯,连忙微笑鼓励,却见宣素秋吸吸鼻子,红着眼睛道:“徐,你知道吗?这儿我来过好多回了,在京城这些日子,我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走到这里,却从来都不敢上前,更不用提进门,没想到,我今儿还是来了。娘……女儿替您回来了,您在天有灵,可看见了?娘,你跟着女儿一起回家吧。”
一语未完,珠泪已是滚滚而落。守门家丁早就得到消息,此时已有人向里面通报,不一会儿就见几个少年从里面出来,为首少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来到两人近前,先行了礼,接着方和气道:“徐大人,祖父祖母和曾祖母已经等待多时,请徐大人和……妹妹这就进去吧。”
“好。”
徐沧点点头,看了宣素秋一眼,温言道:“小宣,走吧。”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少年中有一人嚷嚷道:“哎!这个女孩儿我认识,她时不时就会在咱们府外溜达的,那会儿我们不还笑说不知道是不是土匪踩盘子……嘎!”
徐沧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脸上长着小红疙瘩的少年正被人掐了脖子,难怪最后发出的那一声儿就跟宰公鸡似得。
宣素秋也忍不住笑出声,但很快就收了笑声低下头去,待两人进门,方有少年瞪了两个少年一眼,小声道:“老四你嘴再这么没个把门儿的,我也救不了你。老五你掐他脖子干什么?捂住嘴巴不就行了?”
“二哥,老五明摆着是公报私仇,不就是前天我把他心爱的镇纸赢过来了?今天就趁机谋杀亲哥,二哥你必须要好好罚这小子,不然我不服。”
“闭嘴,让徐大人看了笑话。”
被叫做二哥的少年气得眼冒金星,一面惴惴不安地看着前面不远处徐沧和宣素秋的背影,心想这一见面几个弟弟就原形毕露,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妹妹。
正想着,就见陪着徐沧宣素秋的少年回过头来狠狠一瞪,他心中一凛,连忙也瞪了老四老五一眼,见两人缩了脖子,想必是不会再闹了,这才稍稍放心。
第二百三十七章:亲人相见
“徐。”
从前院到了后院,眼看就要来到老太君的院落,宣素秋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紧张的好像连腿都迈不开了,额头脸上以及手心里全是冷汗,紧张到了极点,忍不住就低低叫了徐沧一声。
徐沧原本还想着今天带宣素秋回来,不能表现的太过无礼,免得让秋家人误会自己孟浪,对小宣不尊重,可转头看见宣素秋的形容,顿时不忍心了,忙握紧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怕,徐在这里陪着你呢。”
“我擦未来姐夫好像很大胆啊,这就把手牵上了?是谁说大理寺少卿冷面冷心的?”
老四忍不住小声惊呼,话音刚落又被弟弟掐住脖子,只听他小声斥责道:“闭嘴,你知道这未来姐夫是什么人吗?得罪了他,将来在街上打架斗殴被他抓住,一顿板子就够让你开花。”
开花对于这些锦衣玉食的富贵子弟来说,显然是非常可怕的酷刑,一时间再没人敢作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沧牵着宣素秋进了正堂。
彼时秋家人除了宫中皇贵妃之外,都在这里齐聚一堂。秋老太君勉强坐在炕,下首是国公爷和贾夫人,三人抻着脖子,皆是忧心如焚,忽听外面丫头的声音道:“曾外孙小姐到了。”
秋公爷和贾夫人“蹭”一下就站起身,老太君也连忙下了炕床,立刻就有两个孙媳妇上前扶住她,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徐沧和宣素秋在几个年轻子弟的簇拥下走进来。
看到宣素秋的第一眼,老太君和秋公爷以及贾夫人就想起徐沧说的那句‘甚肖其母’。这何止是相像?这简直就是和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至于站在厅里的人恍惚间都有一种错觉,仿佛时光倒流,如今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就是十八年前的秋素娥。
“素娥。”
贾夫人最先叫出声来,话音未落,已是泪如泉涌。
这一声犹如打开了闸门,一时间厅中悲声大作,宣素秋看着眼前这些从未谋面的亲人,想到母亲的凄惨经历,不由也“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哭声未歇,就已经被贾夫人给抱住了。
这种时候连徐沧都只能在一边站着,那些少年少女自然也不好上前,就眼睁睁看着宣素秋在贾夫人和老太君以及两个姑姥姥怀里轮了一圈,哭得眼皮都红肿了。
等过了半刻钟,眼看大家都哭得差不多了,众人这才上前解劝,秋老太君拉着宣素秋坐在身边,细看她模样,对徐沧道:“昨天听徐大人说,老身心中虽已信了大半,难免还存着一丝疑虑,可如今看见这孩子模样,老身便知道,她就是素娥的骨肉,不是骨肉,再不得这样像。这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夺走了老身的孙女儿,却给老身送了个一模一样的曾外孙女儿回来。”
“是,若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可见上苍也并非无情。”徐沧点头,这里老太君就拉着宣素秋的手问她这些年的生活。
宣素秋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简单将从小到大的经历说了一遍,无非是跟着父亲学习验尸技术,后来入京应征,又跟着徐大人走南闯北之类的经历。
秋公爷就转向徐沧道:“那位宣先生呢?怎么不请过来?论理,我们该当面感谢他当年收留素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今日连这孩子的面儿都见不着了。”
徐沧道:“正好刑部接了个案子,宣先生就和迟大人一起去了,如今宣先生是刑部验尸官,也十分忙碌,他托我向老太君和国公爷以及夫人问好。”
其实这种场合,宣仁乡自觉来了也有些尴尬,他毕竟不是秋素娥真正的丈夫,也非宣素秋生父,若说日后因为养女的关系和秋府往来走动还说得过去,但这个认亲时刻,他却不想身在其中,反正有徐沧陪着宣素秋,他放心得很。
“原来如此。”
国公爷叹了口气,暗道那宣先生看来真是个正人君子,这样时刻也不肯过来攀附,我最先对他的怀疑,如今想来,倒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因便沉声道:“他救了素娥,又养育这孩子十八年,他就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日后该多多走动的。”
“是。”徐沧明白秋公爷的意思:就算知道宣素秋的生父是李王刘三人中的一个,可谁特么愿意承认啊,就是宣素秋自己,不也以这样的生父为耻么?所以自然还是把宣仁乡当成宣素秋的生父最好,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即便自欺欺人,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时候几个女孩儿方上前和宣素秋认辈分说话,女眷们也都围着宣素秋嘘寒问暖,秋公爷便站起来,对徐沧道:“徐大人,让她们娘儿几个说话吧,请你和老夫来一下。”
徐沧点点头,同秋公爷一起来到书房,同行的还有秋公爷三个儿子,都是在京城以及附近地方为官,还有几个在外地经商或者做官,实在赶不回来,所以此时不在场。
有丫头奉上茶水,退下后秋公爷便开门见山道:“徐大人,您是大理寺少卿,虽然年轻,但破过多少要案疑案,律法这一块儿,谁也比不上您的声望,依你看,孩子这件事,到底要怎么收场?”
说完不等徐沧回答,便又淡淡说道:“我知道孩子这一次的行为委实过火,可那三位做下的事,也太不如了些,怎怨得这孩子一直记着仇?都说律法不外乎人情,徐大人之所以声名赫赫,除了办案公道外,就是因为您将律法和人情的火候掌握的炉火纯青,所以老夫想听听徐大人的高见。”
徐沧心中暗竖大拇指:国公爷明知道他是肯定偏袒宣素秋的,却仍然郑重其事说出这些话,便是为了将压力转移到侯府身上,这话到时传出去,徐沧就没有半点徇私枉法的心,都是秋府施加了压力,他不能不考虑宣素秋为母报仇的心情,所以律法人情,都得考虑。
第二百三十八章:乌鸦嘴
当然,以他和宣素秋的关系,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没人信是没人信,有这个话在场面上镇着,他就好做得多。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话,秋公爷不愧是人老成精,一番话就把徐沧摘了出去,只要场面上徐沧不是因私废公,他说话的分量就增加,这对将来宣素秋的量刑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闻弦歌知雅意。徐沧便先做出为难的样子道:“侯爷知道小宣是我手下的验尸官,平心而论,我对她是十分欣赏的,我也能够体谅她为母报仇心切,不过这一次他的行动委实有些过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十分为难。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律法公正,我已经决定将此案交给刑部,由刑部来判决。”
“徐大人此举,老夫也甚为认同,不因私废公,说得好。不过老夫是这孩子的外祖,总是要偏袒这孩子一些,徐大人觉着老夫刚刚那番话,是否有道理?”
“律法不外乎人情,这句话下官也十分赞同,下官也办过不少律法人情的案子……”
书房中人静静听着这一老一小打官腔,没有半丝不耐烦,尤其是跟着进来的两个少年,更是听得一丝不苟,这都是为官之道啊,他们都是秋家子孙,志在官场,如今有了个现场听讲的机会,怎么舍得放过?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宣素秋自然被留饭,吃完后秋老太君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她挂念宣仁乡,提出告辞。老太君只是依依不舍,最后无奈道:“也罢,你父亲养了你这些年,自然没有见了我们就忘了他的道理,这是你孝顺,曾外祖母看着也只有高兴的份儿。不过你如今大了,到底不好和父亲一起住,我听说你父亲还是住在那位什么……”
贾夫人连忙在旁边提醒道:“是迟大人。”
“对对对,听说你父亲还是住在那迟大人家,哪有你们父女都过去寄人篱下的道理?我的主意,既然相认,你不如过两天就搬过来住,让你父亲也搬过来。府中有的是地方,大家住在一起,既热闹,也能互相照应,比你们流落在外的强。”
这个问题之前宣仁乡就和宣素秋谈过了,只说秋家既然要认她,绝没有不回去的道理,且成为秋家的外孙女,不但这一次的罪过好说,就是将来,徐沧真的痴心不改,定要娶她为妻的话,王爷公主那边,阻力也会小一些。
只是刚刚相认,宣素秋虽然对这些未曾谋面的亲人也很有好感,但就这样住在一起,她也有一些寄人篱下的感觉,哪有在徐沧那个小院里自由自在的舒服?因便有些犹豫。
秋老太君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便不由分说道:“你不用为难,你是我秋家的子孙骨肉,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住在这里不像话。今就给你做主了,等案子一完,你就搬过来。案子的事你放心,若说你是无故伤人,曾外祖母没有包庇你的道理,但你是为母报仇,我决不会让你受委屈。哼!伤了那三个畜生又如何?他们是不在我面前,在我面前,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一个一个叫他们有死无活,这都是便宜了他们呢。”
宣素秋含泪点头,当下就拜别了秋老太君等人,来到大门口,只见秋公爷和徐沧已经等在那里,看见她,两人上前,秋公爷就道:“外孙女儿且放心,就是投案了,受两日委屈,这也是教训你小人家毛躁不懂事,远没到万念俱灰的时候儿。徐大人也说过,你这案子特殊,必不能生搬硬套律法,你莫要动不动就起什么一死了之,不给家人惹麻烦的念头。外祖只有你娘一个女儿,如今她已经去了,若还让你再出个闪失,将来我泉下……如何见你娘?”
老狐狸般的国公爷,说到这几句话时,也不由虎目含泪。宣素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行礼哽咽道:“一切都是外孙女儿惹下的祸事,该外孙女儿承担的,外孙女儿一力担承,只求外祖父莫要为我烦难,那就是我不孝了,我娘泉下有知,也定然不会开心。”
国公爷还不等说话,就听后面有个公鸭嗓子叫道:“姐姐放心,那李王刘三家混账不是东西,他们敢报复,管保打得那些小崽子妈都不认,咱们京城的爷们,最恨的就是这种货色,什么玩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还认识姑姑,就……唔唔唔……”
秋公爷一张脸都成锅底了,冲徐沧拱手道“子孙缺乏管教,言语无法无天,让徐大人见笑了。”
徐沧眉毛都不动一下,淡淡道:“哪里?这也是真性情,国公爷莫要动怒。”
秋公爷咬着牙点点头,看着徐沧和宣素秋去了,方回头气冲冲找到了无法无天的孙子,先一脚踹到地上,接着恨恨道:“什么话都敢胡沁么?这会儿显出你来了?你以为自己是行走江湖那些草莽?回头看我让你爹怎么收拾你,混账东西,简直把秋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少年一脸的委屈,不过也知道是自己一个没忍住,言语粗俗了些,他在这上面吃亏也不止一回,偏偏总是不长记性,当下只得垂头丧气爬起来,却是看都不敢看自家爹爹一眼。
送宣素秋回到迟家,迟凌云和宣仁乡正好不在家,一问,说是刑部那边复核时发现一个案子有些疑点,因为就在京郊,所以侍郎大人带着迟凌云等去核查,思虑着若真是坐实了冤案,少不得要开棺验尸,因此连宣仁乡也跟着去了,快的话大概两三天会回来,慢的话就说不准,三五天六七天都可能是有的。
徐沧无语,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乌鸦嘴的能力?之前在秋家,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谁知宣仁乡和迟凌云紧接着就被调走了,眼看就需要他们使劲儿的时候,结果他们不在刑部,唔!不会是此案走漏了风声,被那三家勋贵知道了,所以找个借口把他俩调走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何错之有
徐大人一不小心就阴谋论了,忽听身旁宣素秋道:“徐,我有件事不明白,想请您为我解惑。”
“好吧。”徐沧和宣素秋进了屋,云嫂奉上茶点后退下,徐沧就让初一初二在门外守着,问宣素秋道:“小宣有什么事情要我解惑?”
“徐,我……我私自伤人,罪无可恕,您和外祖一家为我这样奔走,虽然小宣心里很感激,可我真的不想让你们为我背上骂名,尤其是徐,您当日答应过我,不会为我徇私枉法,可你们现在这种种设计,岂不是自相矛盾?小宣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看见你们苦思冥想为我脱罪,我……我心里十分不安。”
“原来是为这个。”
徐沧微微一笑,目光如箭般射向宣素秋:“小宣,你说自己罪无可恕,所以你承认自己为母报仇是大错特错了?”
“我……”宣素秋疑惑皱眉,好半晌方小声道:“不管怎样,伤了三人,我……确实是错的吧。”
“既然你觉得自己错了,那你可后悔?若时光倒流,你是否就可以放下这段仇恨,不去报仇,任那三人继续逍遥?”
“不可能。”宣素秋一拍桌子:“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依然要这样做,为母报仇,我无怨无悔。”
“你这话岂不也是自相矛盾?”徐沧一摊手:“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为何又死不悔改?”
“我……”
宣素秋无话可答,徐沧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方见她垮了肩膀,恨恨道:“他们……他们做下不如的事,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既是该得的报应,那你何错之有?”
若论争辩,宣素秋哪里是徐沧的对手?几句话就被对方问的哑口无言,好半晌,她才迷迷糊糊道:“难道……我真的没有错吗徐?”
“你当然有错,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私自伤人。身为仵作,你当知道律法尊严,此事你该上告刑部,自有官员为你母亲做主,你却私下里复仇,若这世间人人都觉着自己可以裁决一切纠纷,那还要律法干什么?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知法犯法,的确是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