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我带了许多钱的,只是在路上遇见山东遭灾进京的灾民,所以没忍住,大部分银子都花出去给他们买米熬粥了。“
宣素秋叹了口气,又眼巴巴看向徐沧:“那个……就算大理寺没有住宿的地方,有个柴房什么的,能让我住着就好,客栈……委实是住不起,租房子的话,一时半会儿只怕也租不到便宜的……哦!大理寺这边,可以……可以预支一个月的俸禄吗?”
她说完,见徐沧紧皱眉头,便连忙又摇手道:“我没有长赖在大理寺的打算,只是这万事开头难,我只想预支点俸禄把眼前难关度过去,日后一定会慢慢好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住。”
徐沧打断宣素秋的话,抬头认真看着她:“我的那个院子你也看见了,平日里住着我们几个人,空荡的很,你去住也不会显得拥挤。就是……”
下面的话徐沧没有说出口,他还假装没有看穿宣素的女扮男装呢,所以这“男女有别,怕坏了你的清誉”的话就有些犹豫,想着到底要不要点开呢?
还没想好,就见宣素秋两眼放光身子微颤,喃喃道:“真的吗?真的可以住在那里吗?我……我以后可以交租金的,徐大人,这……是不是有点于理不合啊?不过你的院子我真的好喜欢……”
宣素秋是真的高兴到语无伦次了,好在残存的理智还让她记得房租这回事儿,不然她一定会羞愧死的,怎么沾徐沧的便宜就沾得这么心安理得呢。
第十九章:感动
徐沧看着雀跃的宣素秋,也是无语了。心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一点儿防备的心理都没有?这幸亏是我,若是别人你也这样信任吗?被人家卖了是不是还着数钱?罢了罢了,好在遇到的是我,日后看顾着她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便咳了一声道:“租金什么的日后再说吧,你先存点钱,验尸官的薪俸很低的,我又不差你这点儿租金。就是……和我住在一起,那个……你方便吧?别日后人家说起来,对你的声誉有损。”他提醒的已经够明显了吧?没办法,还是得先把这点说清楚。
宣素秋总算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闻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什么意思?难道徐大人竟看出了我是女人?唔!看出来也没有用,我咬死不承认,他应该也不至于就因为这点怀疑,便把我一脚踢出大理寺吧?
这样想着,便也含含糊糊笑道:“看大人这话说得,能和您住在一起,就怕对您声誉有损,您都不怕我怕什么?您也不想想我干的是什么活儿,和死人打交道的,名声这回事和我还有什么关系么?”
徐沧叹了口气,轻声道:“别这么说,在我心里,只要能坚持操守,为死者伸冤,就是值得尊敬的,那些死者和他们的家属,应该感谢你。”
宣素秋一愣,接着眼睛迅速泛起了一层水气,她连忙一低头,吸吸鼻子笑道:“这话竟然是神断青天徐大人说的,所有辛苦都值了。”
“再辛苦也得吃饭啊。”
初一在旁边看见两人这个模样,心里也十分高兴,先前少爷差点断错案子时,那一股愤怒阴沉可是让他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如今这个模样漂亮的小宣做了验尸官,对少爷来说一定是如虎添翼。
“好,去吃饭。初一,你回去让阿碧阿莲将前两日小宣住的客房收拾出来。”徐沧一锤定音,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刘老二家的扣肉排面确实好吃,来大理寺二十多天,宣素秋跟着徐沧,倒也将大理寺附近的馆子吃了个遍,她还是最喜欢刘老二家的这份扣肉排面,不仅如此,炸花生米拌黄瓜和茶叶蛋也是她的最爱。
在这一点上,徐沧显然和她英雄所见略同。堂堂四品大理寺少卿,和一个验尸官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将近一个月,竟然相处的十分不错。
徐沧本身略带点孤僻,但初一阿碧阿莲都是活泼的人,如今有了宣素秋入住小院,院子里的欢笑声都多了起来,活泼轻松的气氛让徐沧也很是喜欢。
这会儿两人正对坐吃面,初一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他是奴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徐沧一起坐,这一点上,虽然宣素秋的身份只是一个不入品级的小吏,却也要比他强许多。
宣素秋最喜欢这家面馆的炸花生米拌黄瓜,香喷酥脆的花生米配着拍散了的黄瓜,浇一点辣椒油,少许的糖盐,简直是人间美味,尤其是吃一口面,再吃口花生米,然后咬一口带着脆骨的五花扣肉排骨,那滋味儿,简直给个皇帝都不换。
徐沧则最喜欢看宣素秋吃饭。到底是女孩子,吃饭的动作绝不粗鲁,却从头到脚都透着那么欢畅,看她大口的吃面吃菜,仿佛入口之食无比鲜甜,连他这食欲向来不怎么好的人也能跟着多吃两口饭,前日回家,母亲还惊喜的说自己稍微长了点肉,不像从前那竹竿般的身材,仿佛风一吹就立不住似得。
两人正吃得津津有味,忽见外面走进两个小吏,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兵马司的人,店中就有两名食客站起身,和那两人打招呼道:“王麻子,仇九,难得在这里看见你们,怎么着?这是有事儿才跑过来?”
“正是呢,押解两个惯偷去刑部,谁知交涉完就这个时候儿了。倒也不算白来,听见了一桩新鲜事,你们听没听说?长乐侯府的世子夫人上吊死了。”
“什么?”
别说那站起身的两个人十分惊讶,就是店里其他小官小吏,也都纷纷抬起头来。徐沧的手也是微微一顿,这才继续将面条送进嘴里。宣素秋却是放下了筷子,转过身去准备做一个好听众了。再看初一,和宣素秋一个模样,整家店里,倒是依然平静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说的?长乐侯府的世子夫人?那不是金光侯府的姑奶奶吗?听说最是奢侈风光的,怎会想不开上吊了?”
当即就有人问起来了,这家店不大,一般自恃身份的官员是不会踏足的,也只有徐沧这不在乎名声身份的官儿,才会因为经常请宣素秋吃饭踏足此处,因此大家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拘束,虽知大理寺少卿在此,但徐沧从来沉默寡言,不理身外事,所以时间长了,也没有人顾忌他。
“嗨!你不知道内情了吧?虽说这位世子夫人奢侈风光,可听说她为人最是嫉妒,那长乐侯的世子又偏偏是个风流的,夫妻成婚三年,世子夫人无所出,又管着丈夫房里不许多纳妾,世子怎么肯干?以她生不出孩子为理由,着实纳了几房美妾,夫妻两个多因此吵嘴,许是这一次不知世子又做下了什么风流韵事,所以世子夫人一时间想不开,气得上吊了也说不定。”
金光侯府的姑奶奶?
宣素秋此时却愣住了,不期然就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在金光侯府后门的经历,接着又想起那位从西角门出来,前拥后簇的奢华马车,当时管事的曾说过大小姐匆匆离府,莫非这位长乐侯世子夫人,就是当日马车里的女子吗?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都是这两个老东西,不然大小姐怎会匆匆离府?呸!真是晦气。”
管家的话不自禁就在宣素秋耳边响起,这话里意思,当日那两个死不瞑目的家奴就是因为马车里的女人而死,如果对方真的是长乐侯世子夫人,那这件事情还当真要让人感叹一声世事难料。
此时店里的客人都开始议论起来,话题无非就是围绕着这位世子夫人的死。宣素秋用筷子捅捅徐沧的手,见他抬眼看向自己,便小声道:“大人,这事儿您怎么看?”
第二十章:灵前喊冤
徐沧淡淡道:“没看法。”说完将碗里最后一块肉骨头吃完,便将碗放下,却见初一凑了过来,摇头叹气道:“明天或是后天,大人怎么着也得去长乐侯府吊唁一趟了,还好衙门里没什么事情。”
长乐侯府世子夫人之死可说是在京城内了轩然。这样一位身世显赫的贵妇人,竟然会因为丈夫而上吊自尽,这让人们着实惊掉了下巴。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对方如此善妒,死了也活该的;也有人十分同情,只说出身侯府的女子再善妒,难道还能形如泼妇?竟然将她逼得上吊自尽,可见长乐侯世子太不是东西了。
原本一个后宅妇人,也用不着徐沧出面去吊唁,然而这女子既是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又是金光侯爷最心爱的女儿。
所以第二日,长乐侯府那边将灵棚等布置妥当,三品以下的官员便大多亲自到场吊唁,徐沧身为大理寺的实际主事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长乐侯爷坐在椅子上,眼睛通红形容憔悴,有官员走过去安慰,他便摇着头哑着嗓子说是家门不幸,金光侯爷坐在他的对面,面色十分难看,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灵堂里的棺材,那棺材前除了世子爷亲自答礼外,还有两个丫头跪着,一面嘤嘤哭泣,一面将烧纸往火盆里添。
“大理寺少卿徐大人上前默哀,亲人还礼啊!”
眼见徐沧走过来,司仪就悠悠唱了一句,别人还没什么,那棺材前的一个丫头却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徐沧。
徐沧在灵前上了香,接着到世子爷面前安慰了两句客套话,世子爷行下礼去,这一套流程就算走完,他正要迈步走出灵堂,忽然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夫人洗雪冤情,夫人不是自尽,她是被害死的。”
一句话,可说是石破天惊,彼时灵堂内外足有上百人,听见这一声哭喊,齐齐停了议论,愕然向那丫头看过来。
徐沧也停步转身,静静看着那个丫头,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大老爷,她失心疯了,莫要听她胡言乱语。”
旁边的秀丽丫头连忙将先前喊话的漂亮丫头拖到身后,一面慌乱解释着,却见那丫头使劲儿掰开秀丽丫头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跪爬到徐沧面前,将头磕得咚咚响,痛哭道:“求徐大人为我们夫人伸冤,她不是自尽,而是被谋害的,奴婢但有一句虚言,情愿受罚认罪,哪怕五马分尸,也不后悔。”
这丫头竟然说出如此重的话来,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了巨浪,认定对方说的是真的。
这里长乐侯世子和长乐侯以及金光候先前处于莫大的震惊中,此时方回过神来,长乐侯世子满面哀痛顿时无影无踪,一下跳起身将那丫头踢了个跟头,咬牙骂道:“你这小娼妇胡说什么?夫人明明是自缢而死,你怎敢诬陷说有人害她?再敢胡言乱语,乱棍打死。”
徐沧看了世子一眼,冷冷道:“世子,她此时是告状的苦主,我身为大理寺少卿,专司断案雪冤,不能将此事置之不理。”
长乐侯世子转向徐沧,勉强一个笑容,涩声道:“徐大人,这丫头不过是一时悲痛,痰迷心窍,您是堂堂四品官,怎能听信一个奴婢的胡说八道?我听说大理寺公务繁忙,大人可不要为这种无稽之谈浪费了时间啊。”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一个怒冲冲的声音道:“事情还没有下定论,怎么就说秋雨的话是无稽之谈?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明德你是否该给老夫一个交代?”
赵明德就是长乐侯爷,此时老侯爷脸上也全都是惊诧之色,听金光候爷这么说,摆明了是要兴师问罪,他也皱起眉头,沉声道:“昨儿一早起来,就听说儿媳在房里上吊自缢了,当时这丫头也没说什么啊,怎么……怎么这会儿倒来了这一出?她是儿媳的陪嫁丫头,侯爷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吧。”
“我自然要问。”
金光候有五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可说是爱逾性命,女儿婚后不如意,他对女婿早有不满,如今忽然传来死讯,老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肚子的气,只是没处,这会儿忽然听见秋雨的话,岂能不火冒三丈?
当即就来到秋雨身边,一把便将跪着的她抓了起来,大声吼道:“究竟你们大小姐是怎么死的?你再说一遍。”
“老爷,千真万确,大小姐是被谋害的。老爷您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性子,她是那种遇见烦难事就寻死觅活的人吗?分明前天她还同我和春蕊说过,说是八月十五后,含光寺后山的就该开遍,今年要去那里好好儿住几天,若是有那名种,还要搬几盆回来养。怎么晚上就忽然想不开要上吊了?老爷,打死婢子也不信这种事。”
那叫秋雨的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加上她身段娇弱曼妙,此时穿着一身孝衣,越发透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妩媚娇俏,只看得许多客人都直了眼睛,待发觉自己失态,方轻咳一声心虚地别过头去。
金光候爷却全不在意这些,听了这丫头的话,想想女儿素日里性情,虽是飞扬跋扈,却绝不脆弱,只有她害人的道理,哪里肯害自己?再想到含光寺的确是女儿最喜欢的,这话就又添了几分可信,因便怒道:“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为何现在才说出来?”
秋雨哭道:“以老爷的性情,就算奴婢告诉了您,您又会怎么做?无非是去找我们爷和侯爷算账罢了,到那时打草惊蛇,只怕原先会留下的一点儿破绽也都让人家填补了,只给您来个死不承认,老爷又能有什么办法?婢子只怕也要被杀人灭口。婢子不怕死,婢子只怕我死了,夫人的冤情还不能昭雪,所以直到听见徐大人来了,婢子才冲出来喊冤,徐大人是出了名的神断青天,有他在,定然可以还夫人一个公道。”
第二十一章:自杀还是谋杀
谁不知道金光候在勋贵圈中是出了名的暴躁易怒,这丫头胆子可够大,敢隐晦暗示金光候爷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只会坏事。一时间众人都替秋雨捏了把汗,生怕金光候恼羞成怒之下,再将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给一脚踢出个好歹。
不料金光候面色变幻了几次,竟谓然一声长叹,喃喃道:“你说的没错,如果先告诉了我,只会坏事,到时候眉儿就真的是枉死了。”
他说到这里,竟向徐沧深深一拜,哽声道:“徐大人断案如神,我女孩儿被谋害至死,还求徐大人还她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于法,莫要让那狼心狗肺的东西逍遥法外。”
这话就差没指着赵世子的鼻子说你是凶手了。徐沧连忙将金光候爷搀扶起来,却听身旁赵世子弱弱叫道:“岳父和徐大人休要听这贱婢胡言乱语,这府里哪有人敢谋害月眉?”
“眉儿是不是被害死,咱们且等徐大人的公断吧。”金光候冷哼一声,忽听赵世子急道:“这……徐大人乃是大理寺少卿,哪可能如此草率立案?这贱婢连张诉状都没有……”
不等说完,就听金光候怒吼一声道:“人命关天,老夫在这里郑重拜托徐大人,稍后再将诉状呈上,有何不可?你屡屡阻挠立案,是何居心?莫非眉儿就是被你给害死,所以你才这般做贼心虚么?”
赵世子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连声叫道:“这怎可能?我们夫妻虽偶有口角,可日常却也恩爱,岳父怎能如此冤枉我?”
长乐侯此时也看出此事有些不对劲儿了,心中惊怒交加,面上却力求镇定道:“罢了,云霄不要多说,既然你岳父将一切都拜托给徐大人,我们便请徐大人立案侦查,我相信,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徐大人是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上百道目光刷的一下就集中到了徐沧身上:长乐侯和金光候都是勋贵中的实权人物,夹在他们中间,本来就够难受的了,更何况还被这样挤兑。这种事情就算是阁老摊上,也是够难受的。徐沧身份虽然有些特殊,到底他还年轻,却不知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压力。
却见徐沧依然一派平静,他注目看着长乐侯和金光候,见两人一齐点头,便沉声道:“好,这案子我接了。将棺材打开,我看一下死者。”
赵云霄皱眉道:“内子虽然已经死去,可她到底是女眷,大人恐怕不方便验看吧?”
徐沧淡淡道:“放心,我只是看一眼,有些尸体看一眼就可以判断出是自杀还是谋杀。若看不出来,就只能验尸了。”
“什么?还要验尸?”
金光候忍不住大叫一声,接着皱眉道:“不是去调查一下线索揪出真凶就好吗?这个……验尸……尤其是妇人,这要怎么验?”
徐沧淡然道:“连自杀还是谋杀都不确定就查案?并没有谁教过我查案是这个程序。”
“这……”金光候一下子被噎住了,赵云霄在一边仿佛看到了机会,连忙在他耳边悄声道:“岳父,月眉的体面要紧,咱们只说这丫头胡言乱语,将她打死,把这事儿给摁下去吧。”
他这话说得急,也没避着徐沧,只听得他暗暗冷笑,心想这个时候还想将事情平息下去,真当院中一百多人是傻子吗?传扬出去,你们两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他也不肯点破,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这案子他必定要查下去的,只看赵云霄的表现,就知道这里面定有猫腻。凶杀案,杀害的还是一位朝廷诰命,这不是普通的案件,还讲究什么“民不举官不究。”
金光候愤怒瞪了赵云霄一眼,但他也怕女儿被验尸失了体面,一时间犹豫不定,忽听秋雨哑着嗓子道:“老爷,奶奶生前最是要强,如今不明不白被人害死,若她泉下有知,奴婢相信她绝不会为了什么体面就让凶手逍遥法外。”
经秋雨这一提醒,金光候想到自家女儿的确是这样性子,遂狠狠心跺脚道:“既如此,就请徐大人开棺验尸。”
徐沧点点头,秋雨便引他往棺材那里去,此时棺材尚未封闭,秋雨用力推开,徐沧向里面看去,只见一位盛装美妇人平躺在棺内,双目紧闭,面容上似是还残余着一丝惊骇表情,嘴唇青紫,勃颈处一道勒痕,却是在喉咙以上,尸体舌头并未伸出,按照宣素秋曾经教过他的,这属于上吊的正常情况,若是勒痕在喉咙下,舌头却未伸出,那就十分可疑了。
徐沧并不精通验尸,且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仔细勘验尸体,只是看了一会儿,觉着陈月眉表面症状的确像是窒息而亡,并不能完全排除上吊自尽的嫌疑。
因想了想,便让秋雨合上棺盖,转身对金光候和长乐侯道:“我只是粗略看了下,夫人的确似是窒息而死,若细究缘由,还需请仵作前来勘验。”
说完见三人都皱着眉头,他便淡淡道:“侯爷和世子尽管放心,我大理寺新招的这位仵作是个女孩儿,扮成男装行走,断不会辱及夫人体面。”
“女孩儿?能干这个活儿?”
金光候简直不敢置信,却见徐沧认真点头道:“她的验尸技艺炉火纯青,此乃我亲眼所见,侯爷不必怀疑。”
不得不说,沉稳的人就是容易让人相信,金光候见徐沧如此郑重,心下就信了几分,想了想便颓然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就请那位姑娘过来勘验吧。”
徐沧点头,对身旁初一道:“回衙门,请宣仵作过来验尸。”
初一早听得呆住了:他口口声声叫着宣小弟的,竟然是个女孩儿?天啊,这怎么可能呢?难怪少爷总不许他和对方亲近,别说男女有别,就是自己这力气人家怕也受不了吧。可这能怪他吗?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对方是个女孩子啊,哪有这么豪爽又咧咧的女孩子?
第二十二章:验尸
宣素秋喝着大碗茶,正和老苍头儿闲话呢,这老头子在大理寺做了四十年的老吏,据说早年那也是衙役中的好手,不过现在老了,只能做点日常打杂的活计,领份俸禄养老。
老家伙是不是衙役中的好手宣素秋不知道,她只知道对方肚子里的故事肯定是衙役中藏量最丰富的,这会儿两人正聊着十年前一桩杀妻案,老苍头说的唾沫横飞,宣素秋听得兴起,满脸都是紧张之色,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初一的声音响起道:“宣小弟,跟我走一趟长乐侯府吧,来活儿了。”
宣素秋愣住,忽听老苍头笑眯眯道:“还愣着干什么?你终于可以开张了,还不快跟着一哥儿过去。”
宣素秋这才明白是要自己去验尸,不由十分惊讶,但旋即想起今天徐沧就是去了长乐侯府,她便站起身问初一道:“是那位长乐侯世子夫人吗?怎么?她的死有问题?那我是不是应该趁晚上没人时候去啊?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
初一摇头道:“您就赶紧去吧,别提了,今儿简直是一出大戏……”接着将事情前因后果滔滔不绝讲了一遍,只听得宣素秋和老苍头儿目瞪口呆。
“啧啧,这些富贵人家,看着锦绣繁华,其实内里藏污纳垢,如今一个世子夫人,都险些白死了,要不是那个忠心丫头,这世子夫人死不瞑目啊。”
老苍头叹了口气,这里宣素秋回自己的验尸房拿了一个小工具箱,跟着初一来到长乐侯府。
彼时客人绝大多数已经告辞而去。这件事对于长乐侯府来说,也算是一个丑闻,因此即便大家心里都很好奇,却没有一个人呆在那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长乐侯爷不会欢迎任何一个有心看热闹的人。
“大人,我来了。”
宣素秋在私底下偶尔叫徐沧,但是人前都要唤他“大人”,此时她没有进那富丽堂皇的大厅,只是在门外禀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