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知道了。」青词摇摇头,其实他也觉得很奇怪:不都说那些名门官宦之家最看重面子吗?顾清池都躲到寺庙里了,可说是压根儿没把他们的面子放在心上,这种情况下那些人早该知难而退,怎可能还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不怕成为京城百姓的笑柄吗?
「算了,不去想了,现在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顾清池叹了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站起对青词身道:「走,回去好好儿歇歇,明天去看榜。」
…
「陆爱卿,从进了御书房那一刻起,你就好像坐立不安的模样,这会儿更是频频往外看,连朕说的话都成了耳旁风,怎么?可是有什么心事?」
御座上的天子啜了口茶水,轻轻看向下首坐着的英国公陆明,见他一惊而起,连连请罪,他便哈哈笑道:「坐吧坐吧,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朕吗?」
「回皇上…」
陆明老脸一红,躬身请罪,他知道皇帝肯定是看出自己有心事了,正要说明,就听皇帝懒洋洋道:「你先不要说,让朕猜一猜。嗯,这些日子朝臣们都纷纷传言,说那新科进士顾清池乃是你当年丢失的孩子,这事儿可是属实?」
英国公陆明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尴尬一笑,小声道:「那个…皇上和各位大人都知道了?这个…大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皇帝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冷哼一声道:「殿试之时,你那般失态,怎不由得人猜测?更何况一些老臣也看过你年轻时的模样,不说别的,朕旁边的李得禄就是其中之一,说那小子长得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若这样还猜不出事情原委,朕别说做皇帝了,只怕做个县令都不够格。」
陆明抹了把头上冷汗,将目光转向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满面希翼地问道:「李公公,你也觉得那顾清池与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吗?」
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呵呵笑道:「哎哟,国公爷何必问杂家?您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别说,一打眼只觉着眼熟,还真不会多想,亏了您那天跑到他眼面前儿,我再一看,就都想起来了。听说国公爷的那位公子最后下落就是在青山县,这位顾公子籍贯也是青山县,这可不就对上了?若说他不是您的儿子,我都不相信的。」
陆明连连点头,显然李得禄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因搓着手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瞒皇上,内子自从听说这件事,已经茶饭不思了好些日子,若不是怕她坏事,我不许她去见那小子,她怕是早冲到人家面前认儿子去了…」说到此处,忽地悚然惊醒,抬头失声道:「皇上…那个,既然您和各位大人都猜出了此事,那个…殿试的成绩…」
「原来爱卿是为了这件事才没有当堂认子,由此足可见卿家一片公心品格高尚。」皇帝陛下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爱卿啊,你觉着朕和几位主考可是那种带头徇私的人?因为他是你失踪已久的儿子便会拔高他的成绩,明明是个同进士的材料,却非把他捧上状元的位置,朕和几位老大人是那种人吗?」
陆明想了想,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个…敢问皇上,那…那臭小子最终名次如何?」得!儿子还没认呢,这位显然就已经以爹自居了。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直到吊足了英国公胃口,才悠悠道:「状元。」
「哦,状元…什么?状…状…状状状元?」可怜英国公一生杀伐果断令出如山,这会儿却磕巴的跟只呱呱叫的蛤蟆似得,连李得禄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笑场。
要说到底还是人家皇帝,定力真不是盖的,看着自己的定国神针都快抖成金蛇剑,身边大内总管都偷笑的肩膀直抖,人家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呵呵笑道:「是啊,状元,朕要恭喜爱卿,你们陆家向来以武传世,如今可总算是出了个文曲星啊。」
「可…可是…刚刚…皇上您不是还说…还说您和几位老大人…不…不会徇私吗?」英国公的脑筋怎么也转不过来,只好继续结结巴巴地问。
「我们当然不会徇私。」
皇帝陛下斩钉截铁地道,一脸正气凛然,见英国公眨巴着眼睛一副痴呆样,他便没好气道:「难道必要徇私才能让他当状元吗?顾清池会试成绩乃是杏榜第三,以他之才,做个状元有什么好奇怪?他那篇策论,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又有独到的见地,极合朕的心意。朕点他为状元,乃是真正公平公正,是发自朕之肺腑地爱才之举,与他是不是你失踪的儿子无关,爱卿这下明白了吧?」
英国公的确是明白了:会试成绩是主考官们批阅排名的,哪位主考还没有点私人爱好啊?所以能排在前十的举子,水平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胸怀锦绣之辈,就看谁的文章能更投主考所好。如今皇上这样说,那就说明会试时儿子(待认)的文章比不得前两人更对主考心思,所以排在第三,然而殿试后,皇帝却对他的策论十分赞赏,这才会点了他的状元。
再仔细一想,今年会试主考乃是曹明朗,曹老大人的风格向来是偏保守一些,而当今陛下却是胸怀四海,气势凌人,所以两人政见是微微有些不同的,这样说的话,儿子的风格大概偏进取些,所以才会让曹老大人不太喜欢,却又让皇帝对他青眼有加。
一念及此,国公爷真是坐不住了,目光又溜到殿外去,失神道:「皇上,这会儿大概发榜了…那个…」
「哈哈哈…」
皇帝陛下抚须大笑,好半晌才收了笑声,点头道:「爱卿春秋正盛,却向来都似老古板一般,忒得无趣,所以今日朕才特意留你在御书房说话,果然,你这会儿终于也露出急不可待的模样,朕心甚慰啊,这才对,不到五十岁的人,干什么就把自己弄得和内阁那些年近古稀的老头子一般沉闷?去吧去吧,认了儿子后,带他来给朕瞧瞧,当日承明殿隔得太远,看不太真切,听说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也对,朕可知道,你年轻时乃是公认的北疆第一美男子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认子(上)
面对皇帝的打趣,英国公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囧囧有神看着皇帝,心道陛下啊,老臣追随您这么些年,怎么就没发现原来您还这么爱玩儿呢?您可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咱正经点行不?您不觉着您这年纪离返老还童还早着呢吗?
不过出了大殿之后,英国公就把「老不正经」的皇帝陛下给丢到脑后去了,他现在满心里想着的都是儿子,他要认回自己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儿子,二十年啊!那小子今年也该有二十岁了吧?想到此处,英国公的眼睛湿润了。
皇榜前依然是人山人海,报喜的差官们还在准备,心急的贡士们却早已将皇榜周围堵得人山人海,即便有些为了装沉稳没有亲至的贡士,也派了书童小厮前来看榜。
顾清池便是这装逼人群中的一员。苍天可鉴,并非他想装逼,而是离开寺庙前往贡院看榜时,在半路上遇上了会试第五第六的两个同年,被两人拽着去了江南会馆,只说会试前十名尽皆聚在此处,等待发榜结果,看谁能夺得状元榜眼探花这前三强的名头。
对方既这样说了,顾清池自然也不能示弱,只好随那两位仁兄来到江南会馆。
十个人坐在二楼,四面窗子都开着,一起谈笑风生,言谈间指点江山,颇有几分「羽扇纶巾,樯橹间灰飞烟灭」的气度,引来许多人艳羡崇敬目光,这个逼装得可谓是成功之极,顾二少原本就是自负家伙,此时便有些飘飘然了。
正谈论的热闹时,喜报接连来到,不出所料,榜眼探花都出自十人之中,这让顾清池有些小小的不自在,他原本是会试第三,想着殿试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得个榜眼探花,谁知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名额花落别人家。
至于状元,别看平日里在沈明珠面前吹牛时,把状元说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但顾二少心里还真没太敢想,他虽自负,却也没自负到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地步,更何况这届的名士才子尤其多,相识几天,言谈中也知道对手强劲,所以他对榜眼探花是有野心的,对状元就没抱太大希望,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说好听点儿是见解独到,嗯,这是沈明珠对他的评语,说难听点就是特立独行,这样的文章,还是很难夺魁的,皇上和老大人们喜欢的应该是那种中正博雅之文。
对榜眼探花恭喜完毕,就有人开始议论状元究竟花落谁家,顾清池便有些坐不住了,暗道青词这混账东西,怎么还不回来?到底我是取了第几名呢?怎么到现在喜报都没送来?都知道会试前十聚在江南会馆中啊,我不至于连庶吉士都进不去吧?会试第三,到最后若落得个同进士的下场,那可真成笑话了。
前文说了,殿试就是对会试取中的贡士们进行排名,可以分为三等,前三甲就是状元榜眼探花,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接下来第二个批次则是庶吉士,一般来说二百名以内的都是这一拨,再往后一百名左右则是第三等,最末的一个批次,然而官面上说法很好听,叫做「同进士」,意思是和进士一样的出身,所以民间把这一类也都叫做进士,其实这是不太恰当的。
闲言少叙,且说顾二少正惴惴不安间,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个洪亮声音,大叫道:「捷报顺天府青山县老爷顾讳清池高中今科殿试第一名状元。」
顾清池「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而会馆内外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刷」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顾二少感觉很好,无比的好,唯一遗憾的就是心爱女人不在他身边,不能看见他这样光芒万丈的时刻。
如果明珠看见这一刻的我,如果她知道我高中状元,是不是会后悔当日决定?老实说我好歹也是一只金龟婿了吧,京城这么多勋贵名门都想招我为东床啊,那些戏曲小说里的才子主角都是以我这种人为原型,也只有那个笨女人才会把我这么好的男人往外推,竟然还认我娘做干娘,彻底堵死了我们终成眷属的道路,简直丧心病狂。
兴奋到极点的顾二少一想到沈明珠,忽然间就愤愤不平起来,他多希望这会儿能变成一只大鸟,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沈明珠面前,在那笨女人脑袋上狠狠啄几下:让她怕麻烦,让她不开窍,让她不肯和自己赴汤蹈火谈情说爱,哼哼!后悔了吧?现在后悔了吧?还来得及,赶紧和我娘断绝关系,咱们俩之间还是有希望的,你要相信我能摆平所有困难,和你双宿双飞。
陷在自己想象中的顾清池一不小心就激动了,好像沈明珠已经后悔并且要和钟氏断绝关系似得。围观的人只当他是中了状元才会如此得意,却不知这货是为一个女人魔怔了,无时无刻都想着怎么能在沈明珠和钟氏的连手打击下绝处逢生。
「孩子,我的儿,苍天有眼,可算是叫为父找到你了。」
嘈杂的议论声中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叫声,带着哽咽哭腔,顿时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顾清池也不例外,扭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暗道是谁?谁这么不讲究呢?在小爷我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跑来砸场子,太过分了吧?
然后他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流着熟悉的眼泪,挤过重重人群来到他身边:能不熟悉吗?十天前的承明殿,就是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的老泪纵横了一回,好像这还是个当朝国公来的,对,是英国公,当初离开承明殿后就有人给他说过了。
「那个…国公爷,小子…没欠您老银子吧?」
顾清池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奇怪的国公爷了,拼尽全力才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那啥…您…您别总到我面前儿哭啊,小子承受不起,您说万一这要有人传谣言说是我欺负了您老人家,我日后还想在官场上混吗?您可是当朝国公啊…」
说到这里,顾二少脑补了一下日后自己在官场中举步维艰的情景,顿时也想哭了,忽听英国公怒吼道:「谁说你不能在官场上混的?谁敢说这话老夫就去找他理论,你是我的儿子,我看谁敢无故难为你?」
「等等等等…」
顾清池这一回终于听清了英国公的话,想到之前这老头儿好像也的确是喊着什么「孩子,我的儿…」之类的话,他就更觉着哭笑不得了,摇头无奈道:「国公爷,令郎十九年前失踪的事,小子的确也有耳闻,听说的确是在青山县,但…但您不能因为我也来自青山县,就胡乱认子啊,我可是正经有爹娘的人,不能因为您思念儿子,就把我祖宗给改了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认子(下)
「你既然知道我那个失踪的孩子,难道还没想到?你就是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十九年前丢了的苦命孩子啊…」英国公擦擦眼泪,深情看着顾清池:这是自己的孩子,那张脸和自己年轻时真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多了几分斯文俊雅,却少了点自己当年的凌厉杀气。
「不不不…不是…国公爷,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我可不是孤儿,我是有正经亲爹娘的,您老人家不能这么胡乱认子。」
见英国公不像是痴呆疯傻,顾二少不由得傻了,只能摇手慌乱否认。
江南会馆内外此时俱已是人山人海。先是高中状元,紧接着又被英国公认作亲子,这样的好戏连台,几百年也遇不上一回。
聚在这里瞻仰十大才子的百姓们全都激动了,奔走相告之下,人越聚越多。江南会馆坐落于繁华的京城中心,前后左右临着四条大道,此时俱被堵死,是真正的水泄不通,还不断有人往这里赶来。
人虽然众多,却难得的并没有喧哗,不,何止是没有喧哗,就算说是落针可闻也不过分,大家都想看剧情发展,这会儿谁要是敢出声,耽误了大家竭尽全力听取第一手情报,只怕一下子就被揍成猪头了。
此时的剧情已经发展到英国公拉住顾清池衣袖,老泪纵横诉说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和愧疚了,拳拳父爱简直感天动地,人群中不少百姓都听哭了。
顾清池也哭了,眼泪八叉的看着英国公,心想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要知道做个状元还能招出个爹,打死我也不做啊,我爹的灵位在家里好好儿供着呢,知道我这会儿被硬认成别人儿子,老头儿的魂魄会从地府里爬出来掐死我吧?不,和我没关系,要掐也该是掐这个莫名其妙的英国公。唔!不过爹是个文人,估计不敢来惹这老家伙,听说连那些北疆鞑子都听不得他的名字,会吓尿。
最终顾二少见英国公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实在无奈了,只好甩出杀手锏:「国公爷,您一定要说我是你儿子,可有什么证据么?」
「有,怎么没有?你这张脸就是证据。」
英国公听见顾清池这么问,以为他终于接受了事实,现在只要拿出证据,就可以欢欢喜喜认回儿子,于是一把擦去脸上泪水,对正认真听他下文的顾清池感叹道:「你小子简直和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证据。」
「不是吧?就因为我和您长得像?」顾清池差点儿平地绊个跟头,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脸惹的祸。
英国公见顾清池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不由得生气道:「怎么不是?难道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顾二少这个郁闷啊:「国公爷,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您不能凭着我像您年轻时候的模样就下断言啊…」
「我儿子活到如今,也该是弱冠之龄,你恰巧也是;我那孩儿最后下落是在青山县,你恰恰就是青山县人;你长得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年龄,地点,容貌,这其中只有一样符合,我不敢下断言,可三样都符合,你难道能说这只是巧合?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听了英国公的话,顾清池也愣住了,忽听国公爷身旁那个头发花白的管家模样的人道:「老爷,您还说漏了一条。」
「哦?陆安你还有什么补充?」
「当年咱们小少爷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位云游路过的大师断言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如今少爷高中状元,可不是正应了那位大师的话?时间真快,一晃十九年了,没想到老奴竟然还能看到少爷…」
陆安满脸感慨,陷入了往事不堪回首的回忆中,丝毫没看见对面顾清池已是黑线满头,嚷着道:「老人家,你这条不算啊,哪有这样说法?」
「也不能不算,你高中状元是事实,虽然这世上不乏招摇撞骗的铁口半仙之类,但总也有些真正的奇人异士。我听你娘说,当年那位大师确实宝相庄严…」
「等等等等…」
顾清池一挥手制止了英国公继续往下说,崩溃道:「国公爷,咱先别胡乱按称呼好吗?我娘现在应该在青山县等着我殿试发榜的信儿呢,我哪儿又冒出一个娘来?」
「你…混账,你都不知道你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英国公眼睛又红了:「将近二十年啊,她哭了将近二十年你知道吗?眼泪都差点儿哭干了,你怎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你…二十年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老两口的心吗?」
顾清池只觉着一个脑袋两个大,心想我体谅你们,谁来体谅我?谁来体谅我爹娘啊?到头来养了我二十年,我就成你们儿子了?不带这么霸道的。
只是看老公爷这幅模样,显然也受不了更大刺激,正当顾二少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时,就见又有一队人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事实上他们能过来完全是得益于身上的官兵服饰,不然这样场合,大家都恨不能往前挤,谁肯给别人让路啊?
「国公爷!」
领头的是一位礼部官员,挤了这一路,帽子也歪了,靴子都差点儿挤掉一只,此时进了会馆,连忙整了整衣冠,这才上前和英国公见礼。
「屠大人此来何意?」英国公有些戒备地看着屠大人,心想这厮莫非是阻拦我认儿子的?岂有此理,老夫认儿子关你礼部什么事?你这老匹夫若真敢这么说,别怪我拽着你到皇上面前理论。
那位屠大人苦笑一声,抱拳拱手道:「国公爷,那个…本官是奉命来请殿试三甲跨马夸街的,您看…这吉时眼看就要过了,国公爷有什么话,咱们是不是容后再说?先让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先上马好吗?」
「原来如此。」
英国公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光顾着认儿子,倒把这茬儿给忘了。于是连忙让开两步,对顾清池道:「也罢,你先去游街吧,弄完了先回府,你祖母和你娘都等着你呢,快二十年了,她们盼你盼得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夸街
顾清池欲哭无泪,任自己百般分辩,这便宜儿子和便宜孙子的名头还是让英国公给坐实了。只是此时他实在是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和榜眼探花匆匆下楼,上了那已经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就这么稀里胡涂走上了京城的街道,一时间跟随的人真如潮水一般,走到哪里就给哪里造成大拥堵,且队伍还在不断地壮大中。
状元郎竟是英国公失踪了二十年的儿子。这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以至于今年的三甲夸街,观看人数达到了历年来的高峰,当真是万人空巷,只为去看状元郎。
因为观看状元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夸街的队伍行进十分缓慢,顾清池也就罢了,另两位榜眼和探花完全就是被他连累的,两人一个是四十多一个是五十多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身前身后恐怖的人群,五十多岁那个想到自己年老体弱,差点儿没哭出声来。
队伍极其缓慢地挪动,顾清池眼睁睁看着马蹄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蜗牛不紧不慢地蠕动着,竟还一直保持着领先他一个马鼻的距离,这货只觉得所有定力正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几近崩溃的绝望。
…
「姑娘,对面酒楼上那个…好像是英国公夫人啊。」
夸街的队伍刚刚在街边露头,站在大街中间酒楼二楼上的一个中年妇人忽然扭头对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孩儿说了一声,正是江秋静身旁的忠实仆人文妈妈。
「哦?英国公夫人也来了?也是,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啊,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江秋静坐在桌边微微笑着说了一句,接着站起身来,身旁小丫头连忙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首饰,只听她淡淡道:「既然看见了,理当过去拜见,不能让人说咱们昌平侯府的人不懂礼数,趁着这会儿夸街的队伍还没到近前,咱们赶紧过去。」
「是。」
文妈妈答应一声,连忙和其它下人簇拥着江秋静下楼,紧走几步进了对面的酒楼,顺着楼梯上去一看,才发现宽敞大厅里早已是人头攒动,那些用来做隔断的屏风全都被搬到了墙壁两侧,十几个少女围着英国公夫人或坐或站,叽叽喳喳说笑不停,再加上她们的丫头妈妈,顿时就将不小的大厅挤满了。
看见江秋静进来,不少女孩儿眼中就流露出几分敌意,倒是英国公夫人,看见她露出笑容,招手叫她过来,一面笑道:「你怎么也过来了?这么大了,还是爱凑热闹?你兄嫂也不管管你。」
「我就是这么个性子嘛,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江秋静欢快地来到英国公夫人面前,露出极明媚的笑容,挽着她胳膊道:「都说顾状元是伯母那个失踪的孩子,刚刚我来时,听说国公爷已经过去和他相认了,这是真的吗?」
英国公夫人点头笑道:「倒是八九不离十,都说和你陆伯伯长得极为相像,只是这些天他总深居简出,我竟也没见过他的模样,所以今儿趁这机会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