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说完,就见钟氏白了自己一眼,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给我直说了,别编排人家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都是名媛小姐,怎么到你嘴里就这样不堪了?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顾清池被母亲看破心思,就有些讪讪的,小声咕哝道:「虽是编排,但那些名门千金性情骄矜也是有的嘛。」说完凑到钟氏面前,小声道:「娘,你觉着沈娘子怎么样?」
钟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好容易才压服下去,不动声色道:「沈娘子自然是个好的,我也喜欢她,恨不能她是我的女儿呢。」
「是吗?我知道娘亲对她的印象不错,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好。」顾二少兴奋极了,轻轻挥舞一下手臂,正要再接再厉,就听钟氏淡淡道:「不过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孩儿,和把她看成儿媳妇是两回事,你个臭小子,该不会是对沈娘子有什么想法吧?我奉劝你,若不想让你娘我这条老命死在你手里的话,趁早儿给我打消了这想法。」
于是顾清池挥舞着的手臂便耷拉下去了,咕哝道:「不带娘您这样泼冷水的,先前还说恨不能沈娘子是您女儿,接下来就是一大棒子…」
「混账东西,你还真敢起这个心思啊?」
钟氏到底忍不住,拿起锅台上擀面杖就给了顾清池一下,接着气咻咻道:「亏你怎么敢提这样话头,沈娘子再好,也是个弃妇,你却是少年得意,就算你不在意她的身份,但所有人都会在意,就连沈娘子自己,也不会容你这样胡闹,你趁早儿把这心思给我歇了,不然休怪我以死相迫。」
顾清池见母亲嘴里虽然说着「以死相迫」,但态度倒还算平和,心中不自禁窃喜起来,暗道娘亲虽这么说,不过看来若是死缠活磨一番,应该还有戏,因就倚着门框故作惆怅道:「也不是儿子执拗,只是娘,我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实在是活了这么些年,也没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那份儿刚强,自重自爱,落落大方…」
「你还敢说?我让你死了心你没听到?」
钟氏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利用母亲身份去堵儿子的嘴,忽听顾清池轻声道:「娘,是不是我中了进士,你就觉着沈娘子更加配不上我?那我干脆不要中进士好了,本来宦海沉浮,就是福祸难定,倒不如隐居乡野,种地打柴,虽然贫苦些,还能平安一世。」
钟氏最害怕的就是儿子为了沈明珠不肯进取,听见这话不由又惊又怒,擀面杖在顾清池身上雨点般落下,一面叫道:「混账,混账,你…你怎能有这样想法?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过去十年苦读,爹娘的殷殷期望,先生们的苦心教诲全都丢的一乾二净了吗?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话?」
顾清池默默站着,任凭擀面杖在自己身上肆虐,虽然有些疼,但钟氏并没有下狠手,所以倒也不觉得怎样。比起他心中预料未来要面对的暴风雨,这点儿疼真的算不了什么。
「我从不知你心里竟然会有这样想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先给我安心殿试,这样大的事情,你总得让我考虑考虑。我先和你说,胆敢因此而耽误殿试,你娘我就一头碰死在你爹灵前,若是能高中状元,那…那这事儿再议,反正你翅膀儿硬了,若是做了状元老爷,这家里所有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娘,您这意思就是说,我做了状元,您就答应我和沈娘子的婚事?」顾清池万万没料到这愿望竟如此容易就达成了,只欢喜得一把抱住钟氏叫道:「娘亲哎,您真是儿子的亲娘…」
「滚!」
钟氏一脚把儿子踹开,冷哼道:「我不是你的亲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事儿到底怎样还是两说呢,我还没有松口,我只是不许你因为此事而耽误殿试。再说了,你在这里连迎娶这样不要脸皮的话都说了,可你知道沈娘子的心意吗?莫非你们暗地里订好了终身…」
不等说完,就见顾清池举起手叫道:「没有,绝对没有。这事儿我还没和沈娘子提呢。」说完又放下手,涎着脸嘿嘿笑道:「不过儿子想着,沈娘子即便一开始会有些惊吓,但时日长了,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她,那也不会拒绝吧。知己难觅,她想找到一个如我这般知她敬她爱她的男人,怕是不可能呢,就算有,论才学相貌前程,难道还有人能超过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殿试
话音落,就听钟氏冷笑道:「你休要仗着自己条件好,就如此骄傲自负,沈娘子可是个奇女子,你自负相貌才情前程都好,难道那位国公府的公子,这些会比你差?我看未必吧?又如何?沈娘子为了不进那大宅门,不惜撒谎和你定亲,到底让那位小公子死了心。」
「那褚凤鸣不过是个黄毛小子,哪里能和我比?沈娘子恰恰是知道她要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拒绝的,似她这般不为富贵所动的好女人,这世上当真也没有几个,娘,你信我,只要我真心以对,沈娘子必然会对我有情,这两年我们共患难…」
「行了,你不要再说,我也不想听,一切都等你考完殿试再说。」钟氏终于不耐烦,一顿擀面杖将顾清池打了出去。
回到灶台边,却又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出神看着锅里翻滚的白菜汤,暗道怎么办?果然这臭小子对明珠生了心思,幸亏明珠聪明,提前认了我做干娘…只是,看那混账东西这般志在必得的模样,一旦殿试后知道真相,怕一场大伤心不可避免,唉!这混账东西,怎么…怎么就会对明珠生了情愫?早知如此,就不该收留她在家里住着…
刚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喃喃自语道:「这哪里是人话?没有明珠,你家里现在还欠着债呢,连池儿上京赶考的盘缠都不知道能否凑齐,明珠是大恩人,且人家行得正坐得端,都是池儿那臭小子,放着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他不要,还有他从前那些儿风流清高也尽皆丢了,竟然对明珠生了情,这…这是不是月老喝醉牵错了红线啊?拜托拜托,月老公公,您老可早点儿醒了酒吧。」
顾清池只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便赶回京城,趁着天黑前到得城里,他重新找了家偏僻客栈住着,果然再没有人上门打扰,这才睡了个安心觉,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认真地梳洗打扮后,就来到宫门外,果然,只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新科贡士,看见他过来,都纷纷打招呼。
顾清池抱拳回礼,便寻到几个新结识的朋友攀谈起来,谈了几句,他便笑道:「咱们一会儿就要进去殿试,这会儿正该放松放松才好,你们却一个劲儿说策论文章,当心等下进了大殿,觐见天颜后心里一紧张,就把这些全都忘光,倒不如谈些别的。」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却又都笑道:「这会儿殿试在即,不谈论诗词文章却谈什么呢?顾兄既然如此说,想来是有些谈资的。如何?莫非这样时刻,你还有别的牵挂的事?我们也听说了,这两日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议论你,说你是这一届会试最年轻的贡士,不知多少达官显宦想招你为东床,难道顾兄是有意和我们打听这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孰优孰劣?」
话音未落,大家一起放肆笑起来,顾清池笑骂道:「莫说我无心高攀,就是有心攀附权贵,我找你们打听这些事,不是缘木求鱼么?闺阁女儿岂是咱们可以品头论足的?简直是亵渎佳人,更显得狂放无礼了。」
一番话说得刚才哈哈大笑的贡士们全都羞惭低头,连声道:「顾兄说的是,原是我们的玩笑话,如今看来倒孟浪了。但不知你要说什么?」
「这京城今年有两件大事,除了今科会试之外,剩下的便是药林大会,各位兄长都是从天南地北汇聚到京城的,不知你们那边是否有什么令人惊艳的药剂或者验方出现?小弟对这件事情倒是很感兴趣。」
顾清池笑吟吟地问,这厮此时对自己的殿试信心满满,所以思绪已经飞到了殿试之后的药材大会,这会儿想尽办法要替沈明珠「刺探敌情」呢。
其他贡士一愣,想不到顾清池关心的竟是此事。他们当中有些人启程之时,地方上的药材大会尚未开展,所以并不了解情况,但大多数人还是经历了那次盛会的,甚至有不少人,当初也是在会场外打听消息,所以知之甚详。因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只说自己那边出现了什么样的做药人才,顾二少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全都记在心里。
正说的热闹,忽然就觉着前面说话的声音猛然寂静下去,抬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太监走了出来,于是大家也连忙住口,知道殿试即将开始,这太监就是引着他们进承明殿参加殿试的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为首的太监当众宣读了进宫的注意事项后,便带着三百多个贡士鱼贯入宫。
富丽堂皇的宫门,气势磅礴的殿宇,庄严肃穆的金水桥…
顾清池和其他贡士们慢慢走过这些代表着天下最高权力的地方,即便沉稳如他,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阵激动地感觉,脑海中不由自主就开始浮现日后自己也能跻身此处,成为六部尚书或者内阁大学士,天天从这些地方路过的情景。虽说那会儿必然要面对数不清的政治倾轧和勾心斗角,但俗语说的好,无限风光在险峰啊。
进了承明殿,只站了片刻,皇帝便到了,众贡士见驾完毕,当今天子勉励了几句,接着考试开始。
几十位官员勋贵在大殿中,对这些新科贡士悄悄地品头论足,或者说些家常闲话,那边已经有中郎官开始分发试卷,当日会试的主考官则是笑吟吟看着那些贡士,按照规矩,他便是这三百多新科进士的老师,日后这都是自己的政治资本。君不见每一届科考,那些有资格的臣子们都为了能做主考明里暗里抢破头,便是为了这份儿雄厚资本。
话题说着说着,就落到了顾清池头上,作为这一届最年轻的新科进士,许多大佬心中的东床人选,他自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英国公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新科进士的,不过因为他乃勋贵中第一人,所以殿试时必须过来。此时他就和成国公昌平候聚在一起,约定了过几天去西山射猎的日子。
在场官员们谈论的的声音极小,大家都害怕影响贡士们发挥。好在这承明殿够大,官员们居于两旁,悄声议论并不能传到场地中间,所以对此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会儿他老人家还在和左右的太监不知小声议论著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相像
英国公三人正说得高兴,忽然就听昌平候哼了一声,英国公和成国公就不禁一愣,成国公便问道:「侯爷怎么了?好端端怎么不高兴?可是不愿和我们去西山射猎?」
昌平候连忙道:「莫要误会,我是刚刚听见有人议论那顾清池,所以忍不住哼了声。也不知这些老大人怎么想的,此子虽然才华满腹,却恃才自傲狂妄放肆,当日他们派媒婆去客栈打听消息,却让人家落荒而逃,不知道驳了多少人的面子。如此无礼,他们竟然还青眼有加,你说这不是贱皮子吗?」
英国公呵呵笑道:「文人们向来如此,越是孤高狂傲之人,他们越是欣赏,还美其名曰说是真名士自风流。不过侯爷因何如此愤怒?莫非那顾清池竟然也冲撞了你们家?」
昌平候老脸一红,没吭声,一旁成国公疑惑道:「等等,让我想想…顾清池?可是那个青山县的小举子?原来是他,呵呵,难怪这些老大人们如此热心兴奋,那孩子我见过,相貌是一等一的俊秀文雅,如今既然高中杏榜,可见才华也是不错的。唔…静儿如今也到了适嫁的年龄…」
不等说完,就听昌平候气呼呼道:「此事再也休提。」
「怎么?莫非你已经接触过此子,而他竟然对静儿无意么?」
英国公和成国公这下子是真的惊讶了,他们乃是武夫,也不喜欢弯弯绕,再加上三家向来亲厚,因此也顾不上昌平候的面子能不能下的来,便都诧异问道。
昌平候老脸涨的如同打了猪血,咬牙道:「我早说过,此子恃才自傲,我们觉着他是可造之材,可人家却看不起咱们这些勋贵武夫,不怕你们笑话,南儿当日亲自邀他过府,想试探下他的口风,却被他一口回绝,偏偏我们家那死丫头不知怎么了,这两天闹得厉害,我…唉!简直气死我了。」
「一口回绝?」英国公和成国公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江秋静可是正经的侯门千金,顾清池竟然能一口回绝,他怎么想的?莫非是在乡下已经有了妻室?不对,这么多人都对他有企图心,可见他是不曾婚配的,众人还不至于胡涂到连这个都不打听清楚就发动媒婆上门的地步。
这一下就连英国公也对这个狂傲的年轻人产生好奇心了,见成国公正在向那些贡士中间张望寻找,他便凑过去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认识他吗?唔!想起来了,好像这个小子是和那个沈氏有些牵连的对吧?不过我还没看过他,哪个是哪个是?指给我瞧瞧。」
「别忙,我也在找呢。」成国公说着话,终于找到坐在前面第二排的顾清池,他的位置是在最靠近对面大臣的边缘,离成国公等人的位置可说是最远的,不过这并不耽误他们看清楚对方面目,就是此时顾清池正忙着答题,所以两位国公爷能看到的只有一张侧脸。
「老弟,这个…我怎么觉着那小子我有点眼熟呢?」
看了不一会儿,英国公便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一面问身旁的成国公,问完了才想起成国公是出了名的脸盲,正好笑自己所问非人,就听成国公也惊讶道:「兄长也是这么觉得吗?我第一次看见那小子,也是觉着面善,但完全想不起来,也就没多想。」
一听连脸盲的成国公都这么说,旁边的昌平候也有些上心了,抻着脖子一边看一边小声咕哝道:「先前这事儿都是司南办的,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小子,唔!就一个侧脸,哪里能看出眼熟来?别说,好像是有那么点熟悉啊…」
昌平候一边说着,又仔细看了几眼,便转过头来看着英国公,面上表情十分古怪,接着忽然走远了两步,成国公见他表情奇怪,便疑惑道:「莫非长征看出什么来了?那你快说啊。」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那小子侧面的轮廓,倒与陆大哥有些相像。」昌平候摸着下巴喃喃道。
话音未落,成国公也愣住了,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喃喃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难怪当日看着那小子面善,好像…的确有几分陆大哥的模样。」他和英国公虽然同为勋贵,但两人少年时并不在一处,都是成年后才在京城相见相知,此时想一想,即便脸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清池的模样与刚认识时的英国公有那么点像。
「你们说这个顾清池…他…他是哪里人?」忽听身旁英国公急切问了一句,在北疆曾经力敌千军,一向被皇帝视为定国神针,沉稳冷静的大男人,此时声音中竟有了一丝颤抖。
成国公和昌平候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想起顾清池正是青山县人,两人面色也是倏然剧变:勋贵官员们都知道,英国公府近二十年前丢失的那个孩子,最后下落恰好就是在青山县。
用不着他们回答,他们的表情已经告诉了英国公一切,更何况当日在研究沈明珠和褚凤鸣的问题时,顾家也被捎带着说了两句,所以英国公自己就知道答案。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看着离自己不算近的对面,只觉着那个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耳边一片惊呼声响起,英国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正在下笔如飞的贡士们中间。
此时,连皇帝陛下都惊愕的向场中望过来。正在场内走动的两位内阁大学士也都相顾愕然,他们能在场中走动那是因为他们是考官,偶尔看两眼考生的策论乃应有之义,但你英国公乃是武将勋贵,和这些贡士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你跑下场来算是怎么回事?
定定神,英国公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有些孟浪了,然而这么多年,他实在是失望了太多次,也等待的快要绝望,忽然之间,生命中就透过这样一缕亮光,简直比救命稻草还要珍贵,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也不想等下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失态
所以他只是微微愣了愣神,接着便面不改色的来到顾清池面前站定,双手和嘴唇都剧烈哆嗦着,他想说一句话,却发现喉咙太紧,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场中已经有不少贡士惊讶抬头,而顾清池刚刚做完这一篇策论,自觉十分满意,正暗暗诵读呢,就听有粗重喘息声从自己头上方传来,他惊讶地抬头一看,便看见英国公那张激动地脸。
四目相对,英国公两汪老泪刷一下便夺眶而出,他知道自己现在要镇定,更不该老泪纵横,然而实在是忍不住:眼前这少年是他的儿子,只看一眼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是那个失踪了将近二十年的孩子,他简直就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顾清池懵了,整个人都懵了,他茫然地转头四顾,见场上同年和各位大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这里,于是想也不想就大叫道:「我…我没欺负他,你们都看见了的。」
「噗」的一声,当场就有几个笑点低的官员和贡士忍不住喷笑了,御座上的皇帝也是哭笑不得,暗道今儿英国公是怎么了?看样子也不像喝醉了呀。」因便温言道:「陆爱卿怎么了?怎么当场这般失态?这可还是在殿试中,影响了朕的天子门生们发挥,朕可不饶你。」
英国公深吸一口气,目光在顾清池身上狠狠地盯了两眼,指甲把手都快掐出血了,才总算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连忙回身对皇帝道:「陛下,是臣失礼了,刚才臣也不知怎的,觉着这位新科进士有些面善,所以就忍不住走过来了,臣这就回去。」
论理殿试之后才可以称为进士,然而一般来说,殿试只是为会试的举子们再排一个名次,并不会黜落哪一个,就算在殿试中垫底,那也是有个「同进士」的出身,所以人们一般习惯将会试上榜的贡士们就直接称作进士。
英国公说完,便大踏步回到了本来位置上去,成国公和昌平候有心要问他一个结果,然而只见他的表情,两人心里就明白了,再看许多人目光都盯在英国公身上,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话之机,所以便都强忍着心头好奇激动,假装没事儿人似得东张西望。
昌平候刚刚还恨顾清池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然而此时知道这小子很可能就是英国公丢失的那个孩子,顿时心头又打起了小九九,望着那边正在审阅卷子的顾清池,只觉得越看越爱,老家伙在心里抓心挠肝地想着:嗯,静儿这一次虽然十分过分,但眼光却是好,这小子人品相貌才学皆是万里挑一,如今更很可能是国公府丢失的嫡子,一旦回归,那就是妥妥的英国公府世子。既然是她最先看中对方,没道理让这鸭子飞掉,比起那些别有用心的老家伙,我们家静儿虽然不能把那小子当做煮熟的鸭子,但最起码也是半生不熟,其他人可都是全生的,不管,什么弃妇?什么情有独钟?新科进士,英国公世子,怎么可能对一个弃妇情有独钟?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是静儿的,英国公府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必须是我们静儿的。
顾清池让英国公突如其来搅合了这么一下,心神就有些不宁,暗暗琢磨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到这种场合挑女婿来了吧?别说他不至于这样大胆,就算是胆子真这么大,也不至于看见自己就哭了啊,丈母娘看女婿才是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的话,唔,估计是相看两相厌,反正将来他要是有闺女,他也不怎么愿意把闺女交给别的臭小子,虽然不交也得交。
因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是在殿试,好在一篇大策论已经做完,剩下两项是诗词,也无非是歌颂繁华太平的,这方面用不着太特立独行,只要做个应景的,遣词造句工整优美些,就算上品。评定名次的时候,主要还是看这篇策论。
当下略微一思索,便下笔泉涌,顷刻间做好了两首诗。
转头四下看看,还有一半人仍在伏案奋笔疾书,他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英国公的失态转眼间就被抛到脑后,这厮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去赢取沈明珠的芳心,让她答应和自己双宿双飞了。
殿试完毕,贡士们交了卷子,拜别在那里端坐了一个时辰的敬业的皇帝陛下,鱼贯出了宫门。
见贡士们都出去了,官员勋贵们才纷纷上前询问英国公先前的失态举动,却见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微微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听说大家都对那小子很感兴趣,我一时好奇,忍不住就过去看了几眼,倒叫各位大人笑话了。」
这谎撒的,也太不走心了。
官员们心中腹诽,暗道你英国公从来都是以稳健闻名,如今对着一个少年老泪横流,却告诉我们是因为对那小子感兴趣?呵呵!就算你也想招他为东床快婿,也用不着激动成这样儿吧?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
在场的那都是官场老狐狸,联想一下顾清池的籍贯,再想想他的面貌,赫然发现其和英国公竟有好几份相像,毕竟在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应酬,像成国公那种脸盲症还是很少见的。于是就有许多人心中惊疑了,
皇帝心中也是好奇,奈何英国公一口咬死了只是看看,皇帝知道这爱卿肯定是瞒着自己,不过说起来,对方也一定有他的苦衷,所以也就不再逼问,挥挥手让英国公回家去了。
英国公丝毫没有察觉到勋贵文官们心中的暗流汹涌,离了皇宫便匆匆赶回英国公府,进门一问,说是太太正和老太太还有二太太在一起打牌,他便二话不说冲到了后院,一头扎进老太君房中,只把女眷们惊得纷纷起身见礼,却见这一向稳重的家主红着眼睛,抓住妻子的手使劲儿摇着,嘴唇颤抖,却是半句话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