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都不公道,我出一百五十两…」最开始的胖药商从地上爬起,却是遭了池鱼之殃,之前那个被踹的飞在他身上,把他压了个大马趴。可这会儿也顾不上算账了,胖药商唯恐这一笔大买卖从自己眼前飞走,所以拼命大叫起来。
沈明珠就叹了口气,只从这三人的表现,她就知道村民们肯定是被人骗了。这是典型的奸商啊,顾清池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市价最起码值二三百银子,尤其是在这药材紧俏的时候,这些珍稀药材的价值更无法估量,但看看这几个人的出价,简直就是糊弄小孩子。
「行了,都滚都滚,这药材我们不卖。」顾清池挥挥手,将药筐重新背在背上,意气风发绕过三个药商,对沈明珠道:「咱们走,回家炮制了,卖到回春药铺去,不比卖给这几个黑心奸商强得多?」
沈明珠摇头失笑:顾清池这厮太蔫坏了,他刚才故意拿出这些珍稀药材在药商们面前显摆,生生把几个鼻孔朝天的家伙变成了为吃骨头直摇尾巴的饿狗,然后人家都准备开动了,他这里摇摇手,轻飘飘一句「不卖」,就把人给晾在了那里,直到走出去老远,她仿佛还能听见那三人心里发出的咆哮声。
回到家,钟氏正在院中喂两只小狗,看见他们便迎了过来,一面愤愤道:「真是气死我了,村子里那么多人,都是跟着沈娘子认识的药材,说好了上山采药后都卖给沈娘子的,结果让人一撺掇,今天就变卦了,哪有这样不讲究的人?说什么都是自己采得药,爱卖给谁卖给谁,也不想想,没有沈娘子?他们能认识什么药材?不过就是婆婆丁车前子罢了。」
第五十六章:好字
顾清池道:「人心难测,要不圣人说有些人就是可杀不可救呢。」
钟氏疑惑道:「圣人说过这话?圣人不都是悲天悯人的吗?你少来唬我,以为我没念过书就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沈明珠便道:「婶子不用生气,我们回来时已经看见了,没什么,原本就是想着让乡亲们赚点零花钱,既然他们不用咱们,倒还省事呢。这一次我们进山的收获也不小,得了好几种珍稀药材,炮制后,估计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什么?能卖这么多?什么药材这样贵重?」钟氏眼睛都瞪大了,沈明珠就将天麻三七等一样样拿给她看,看一样这妇人就念一声「老天爷」,然后欢喜道:「天麻我听说过,那可是好东西,还有这灵芝,哎呀你们这次果然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本不是说要十天半个月吗?」
四人都笑起来,只笑得钟氏莫名其妙,待听了沈明珠的解释,这妇人也惊呆了,好半晌才笑道:「这真是怎么说?我只顾着采药赚钱,竟是连地里庄稼都忘了。」
一群人在这里说话,忽然就听见几声「呦呦」地叫,回头一看,只见妞妞正站在那只小香獐子身前,伸手在它身上抚摸着,小家伙拼命往两边躲避着,可哪里能躲得开?大概实在是害怕了,这才叫出声,不然香獐子极少会出声,这一路上也没听见它叫过。
「这是…梅花鹿?」
钟氏的注意力这才放到小香獐子身上,站起身绕着转了两圈,又自言自语道:「不太像啊,也说不上哪里不像,就是觉得不像鹿。」
沈明珠就笑了,解释了下小香獐子的来历,听说这就是能产珍贵麝香的那种香獐子,钟氏眼睛都瞪大了,在听说沈明珠要把这獐子养起来,留着每年取香,而且取香后还可以不死,第二年仍能继续取香后,她就双掌合十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然后转头对顾清轩顾清池道:「你们两个从今儿起就在西屋外屋睡,把里屋让给这小东西,我在炕上给它铺个窝,沈娘子,用旧被褥行吧?」
「等等等等…娘,你什么意思啊?」顾清池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家这娘也太势利了吧:「外屋床上都是杂物,你让我和大哥在哪里睡?凭什么里屋的炕要让给这只畜生?我们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钟氏理直气壮道:「吵吵什么?你们要是一年也能产上百两银子的香,我就把东屋让给你们睡,这东西金贵着呢,从没听说还能有人养它,不然麝香也不至于那么珍贵了。」
这回连顾清轩都听不下去了,咕哝道:「娘,你这可也太势利,就因为香獐子能产香囊,我们就人不如獐了?那清池将来要是金榜题名,你还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去去去,你才当祖宗呢。」顾清池一膀子把不会说话的大哥给撅到了一边去,自己才十八岁,当什么祖宗?
沈明珠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见钟氏还要说话,她忙拦住了,喘着气笑道:「婶子,不用这么紧张,你就把这小家伙放在牛棚里就行。」
「能行吗?那两只牛虽然还小,有一只脾气可不大好。」
「放心,我心里有数,那黄牛兄弟俩的老大脾气不好,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香獐子这种动物最胆小,不会去招惹它们的,再说咱们家牛棚有顾大哥照顾着,干净暖和得很,就把小家伙养在那里,没问题的。」
钟氏听沈明珠这么说才作罢。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将药材铺开晾晒,鉴于在村口已经这些珍稀药材露了白,所以顾二少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如一尊门神般,就坐在院子里看书写策论,顺便看着这些药材。
沈明珠安顿好小香獐子,又安抚了一番,出了牛棚就见顾清池坐在小马扎上,面前一张矮桌,铺着几张白纸,一本四书被他倒扣在桌上,此时正埋头悬腕奋笔疾书。她就悄悄走过去,细细一看,只见那普通白纸上是工工整整的瘦金楷书,一个个棱角分明气势磅礴,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凌云壮志,却又不失稳健飘逸,端的是一笔好字。
「好字。」沈明珠脱口赞叹,却见顾清池头也不抬,自得道:「那是,我从三岁起就跟着老爹练字,十六年来日日不辍,再写不出一笔好字,也太愧对我下的苦功了。」
说完收笔,自己欣赏了一番,方抬头看向沈明珠,得意道:「且别说字,看看我这篇策论如何?呵呵,今日不知怎的,坐在这里竟是文思泉涌,乃至一气呵成,我读着很有一股凛然气势,你觉着呢?」
「不好意思,看不太懂。」
沈明珠耸肩,她不是故意气顾清池,而是真不太懂,虽然穿越二十多年,但封建社会给她的教育也只有女巡女则之类的,其它知识她都是前世所得,前世里爱看小说不假,但中学时在课堂上背不出文言文这件丢脸事情给心理造成了阴影,以至于一看见这样格式的文就头疼。
「你…真扫兴。」顾清池气得哼了一声,充分体会到真金蒙尘的痛苦,这样一篇锦绣文章,这女人竟然好意思一句「看不太懂」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说好的知己呢?
「不打扰你了,趁着文思泉涌,赶紧再多写几篇吧。」沈明珠呵呵一笑,便要进堂屋,却见钟氏走出来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我的意思,中秋前你们把药材炮制一下,进城卖了,顺便买些果品甜点回来,晚上好留着供月,另外咱们自家也要吃,沈娘子觉得如何?」
沈明珠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我们再上山采三天药,回来就炮制了进城去卖。」
钟氏又道:「其实村子里也不都是见利忘义的人,我就知道还有十几户人家没有去凑热闹,只等着把药材卖给你呢,这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肯定还有。所以沈娘子你也别生气,大家伙儿都是穷怕了,忽然间就有了这么个生财之道,一时间可不就都眼巴巴奔着去了呢。」
第五十七章:下金蛋的母鸡
「婶子放心,我能理解的。」沈明珠笑着点头,瞥了顾清池一眼,心道这事儿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有意见的是您那宝贝儿子,就因为这股气不平,把我们采得贵重药材都给漏了底儿。
两人倚着门口说了几句话,沈明珠就看了一眼顾清池,小声道:「婶子,咱们进屋说吧,在这里说,影响二少爷的思路。」
「影响什么?从小儿他就是这么读书的,难道这会儿倒娇贵了?现在还算好的,从前他哥哥在外面卖货,我家里人手不够,写几个字就要喊他做事,不也一样过来了,如今能让他专心读书就不错了。」
说着话的工夫,太阳就下山了,钟氏和沈明珠进屋做晚饭,顾清池做了一篇策论和一片八股文,自己摇头晃脑读了几遍,声音清朗,悠扬动听,在秋风中传出去很远。
第二天起来,沈明珠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小香獐的情况,却见小家伙很精神的在吃草,这会儿天气还没有寒冷,在房前屋后田边就有鲜嫩多汁的绿草,虽然不如山林中的草类繁多,但大概这种草是小家伙喜欢的味道,所以吃的很是欢快。
沈明珠就放下心来,她虽然去过养殖场,也了解麝香,但对这种动物的习性还不是很了解,真怕这小东西也像野猫豹子等气性大,宁可绝食而死也不肯被禁锢自由。
在院子里随意做了几下伸展运动,忽然就听顾清池在屋里叫自己,她转回身,就见顾二少手里擎着一本书冲出来,到她面前便翻开一页,激动道:「你看看,这本杂书上有对香獐的描述,照上面所说,根本不用你取香,它自己会用爪子把香剔出来,这样的香是最上等的,价同明珠。」
沈明珠忙接过书,顺着顾清池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上面是一段她深恶痛绝的文言文:「弘景曰:麝形似獐而小,黑色,常食柏叶,又啖蛇。其香正在阴茎前皮内,别有膜袋裹之。五月得香,往往有蛇皮骨。今人以蛇蜕皮裹香,云弥香,是相使也。麝夏月食蛇、虫多,至寒则香满,入春脐内急痛,自以爪剔出,着屎溺中覆之,常在一处不移。曾有遇得乃至一斗五升者,此香绝胜杀取者。昔人云是精、溺凝作,殊不尔也。…」
「这好像说的是林麝或者马麝,咱们这是原麝。」
这种类白话的文言文沈明珠还是可以看懂的,却听顾清池急急道:「管它什么林麝马麝原麝,反正都是麝,那习性肯定是相同的,所以咱们根本不用去取它的香,只要夏天喂点蛇虫鼠蚁之类的,到冬天香囊就长满了,第二年春天胀痛之下,它自己就会用爪子把香给挠出来,你看看,这上面说了,曾经有人偶然遇到过一斗五升的麝香啊,此香决胜杀取,天啊,发财了,这下子是真发财了。」
这种事情沈明珠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她却有些不信这个一下子遇到一斗五升麝香的故事,一只成熟香囊能有多大?一只麝一辈子剔出的麝香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这么些吧?要么就是把麝用来埋麝香的屎尿都给算在内了,要么就是一大群麝都在一个地方埋香,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一只麝的产出。
于是连忙给头脑已经狂热起来的顾清池泼了些冷水,就见二少爷摆摆手笑道:「我也没有那么贪心,只是若能有这样的取香法,咱们倒不用费事了,哎呀,这哪里是一只麝?分明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他一边说着,就溜达到小香獐面前,真是越看越喜欢,然而那小香獐可是记得此人昨日要砸死自己的凶恶嘴脸,见他上前,只吓得瑟瑟发抖,鲜草也不吃了,嘤咛一声躲到两只小牛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顾清池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由得恼羞成怒,就要拽着小香獐出来强行认主,直到听沈明珠说麝受了惊吓,对香囊的质量有影响,这才讪讪作罢,回屋继续攻读他的诗书去了。
用完早饭,沈明珠和顾清轩梁氏青词等人仍是上山采药,顾清池却留在家中,实在是这些药材价值太巨大,加上昨天晚上冲动之下他又在那几个药商面前露了底,只留钟氏和两只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在家中,顾二少怎么想都不放心,索性以「功课荒废多日,也须温习」的理由留了下来。
沈明珠知道他那点小心机:温习功课?好像这厮昨天还下笔如飞写了一篇策论一篇八股文吧?这是需要温习的模样吗?不过她却也不说破,近千两银子的药材啊,在此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就算顾二少不说,她也要劝对方留下看家。
别看顾清池油嘴滑舌,在正事上那真是下功夫的,既然留在家中,也不肯荒废,拿出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就开始研读,他天份极高,诗词文章都可以做的锦绣辉煌,如今要为乡试做的准备,也无非就是加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在一遍遍枯燥的复习中思索新的立意,并且和经史子集融会贯通,如此腹中有料,不管是什么样的考题,都可以应付自如。
钟氏也不打搅儿子,坐在炕上行被,就是将已经做成的被芯用针线在上面走几行,压住棉花,不让其随意滚动成团。等到行完了,方可覆上被里被面,这才算是一床完整的被子。
钟氏做的这床被子不算大,从前家里穷,哥俩都是盖一床棉被,就这样还不是露脚就是露头,好容易今年债还完了,儿子们又跟着沈明珠采药赚了钱,沈明珠又是个手里大方的人,赚钱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足够的布料给家人做衣服,第二次进城后又买了好几斤的新棉花,说是冬天来了,要给每人做一床新被子,钟氏现在做的这一床,就是给顾清池的,饶是顾二少自诩为「宠辱不惊风骨铮铮」,忽然间就要有一床新被盖,也是喜不自禁,一天能过来看两三回进度。
第五十八章:不卖,我们不卖
刚把被里子缝上,正捧着那床白底墨绿竹叶的棉布被面赞叹着,就听院门外有人叫:「钟大娘在家吗?」
钟氏便放下针线走了出去,只见院门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身后站着几个人,看见她便笑道:「这些人进村来找沈娘子,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这小子说完就跑了,钟氏看着院门外那几个笑容可掬的人,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不由得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过来找沈娘子做什么?」
那几个人便争相自我介绍起来,钟氏听得头昏脑胀,好半天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药商,听说顾家有贵重药材,所以想要前来购买。
钟氏就道:「这药材我们已经有买家了,几位请回吧。」她虽然是乡下妇人,有时候脑子不灵光,但这件事心里却有数,这几个药商怕是和之前那几位脱不了干系,那几位铩羽而归,所以今天这几位就出马了。可沈明珠已经和回春药铺签订了协议,就算这些人出高价,她们也不能不讲信用,更何况昨晚她也听儿子和沈明珠说了事情经过,知道那三个药商就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今天这几位明显比昨日的难缠许多,哪怕钟氏不肯放他们进门,也在街门外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钟氏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让他们等着,这里回身把顾清池叫出来应付几个药商,她则到后院看着药材。
这几个药商的嘴巴也算厉害,但在顾二少的刻薄毒舌面前完全不够看,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眼看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其中一个便阴沉着脸色道:「真是给脸不要脸,现成的银子还往外推,以为离了你们,我们就买不到这些药材了吗?哼!夜郎自大。」说完迈步便走,只是那步子的幅度实在太小,简直就跟女人的小碎步一般,看来他心里还打着让顾清池喊住自己的主意。
走了半天,还没挪出二指远,身后却始终没有声音,这人回头一看,差点儿没气得一头栽倒在地,只见他身后那几个同路人根本没有共同进退的意思,这会儿他撤出了,正合了那几人的意,围着顾清池一个劲儿巴结,就差没跪地磕头说求求大爷你就把药卖给我们吧。
其实若是平常,这些药商也不会把身段低到这个地步,然而坏就坏在因为药林大会,如今的药材价格不但飞涨,那些珍稀药材更是难以见到,原本还有一些在市面上流通,可药林大会一出来,所有药铺的珍贵药材都被紧急下架,没下架的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抢购一空,有志于药林大会的药铺何其多,这种时候不赶紧备点库存应付大会,更待何时?
饶是各大药商有所准备,这样的情况也仍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些头目们都被派出来四处搜罗药材,烽火山脉盛产品种丰富的草药,附近村庄自然就被当作了重点对象,恰好小河沟村因为沈明珠炮制药材赚了钱,村民们的热情格外高涨,几个主动出击的药商看见这情景,便略施手段收买了两个二流子,果然就让贫苦的村民们上了当。
哪知正当他面自鸣得意之时,却发现原来还有一座小小的银山在顾家,这下子哪肯放过,昨天那三个头目自知已经漏了底儿,对方不可能和他们做买卖,所以回去后立刻寻了朋友或者手下来帮自己搞定这件事,接着不知又是从谁那里露了一点口风,于是就造成了今日这七八个人的上门求购。
顾清池自然明白他们是什么货色,任凭对方怎么歪缠,咬紧牙关半点儿都不肯放松,正烦躁时,忽然就见二三十个村民从巷子里拐出来,一边议论著就往村口去,他稍微一愣,仔细一看,发现大多是昨天在村口和那三个药商做生意的人,此时一个个面色愤怒,于是心里就有了个猜测,连忙大声喊道:「孔大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被叫做孔大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听见这话,便往这边看来,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支吾道:「我们找强子有点事,咦?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人堵在家里?」
顾清池就咧嘴一笑,指着院门外几人道:「你们去找强子做什么?该不会是昨天卖药材上当了吧?那找他有什么用啊?你们不如来找我面前这几个人,这些都是和昨天那三个药商认识的,通过他们,你们才可能找到那三个药商。」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几个人面上变色,急忙想要抽身而走,只是已经晚了,那边二三十个村民已经怒吼一声冲了过来,不待他们说话,便围住他们,纷纷怒斥道:「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骗了我们的草药去,二三十文钱就把我们打发了,如今我们不卖了,你们快带我们去找那三个王八蛋,老子们不卖了。」
顾清池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昨天下午被那三个药商一忽悠,就把草药贱卖给了人家,结果今天早上恰好遇上从城里回来的乡亲,一打听,才知道城中草药价格翻了两番,自己几乎就是被人用一半的钱买走了草药,因此一怒之下,就要去找那两个二流子说理,恰巧走到顾家门口,让顾二少一声召唤,可不就直奔着这几个替死鬼来了。
笑眯眯的看了一会儿,顾清池也就不理会了,在他看来,这不过都是些狗咬狗的戏码,于是背着手来到牛棚,哼着小曲儿将两只小牛和那只小香獐子一起牵到后院,听钟氏问前面怎么乱糟糟的,他就解释了一下,然后悠然笑道:「让他们扯皮去吧,咱家院门是锁着的,我把牛和香獐子一起牵过来了,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没什么值钱对象可偷。」
钟氏愣了一下,接着便站起身骂道:「呸!你个混账东西,眼里就认得钱,既然把牛和香獐子都带过来了,怎么就把两只小狗给落了?万一出了事,看沈娘子回来不剥了你的皮?」
第五十九章:后悔
顾清池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把那两只小狗崽儿给忘了个底儿掉。只是这能怪他吗?那两只野狗崽子哪能和和牛以及香獐子相提并论?再说了,就算要剥自己的皮,难道不是母亲动手才顺理成章?怎么反而把这种凶残的活儿派给了沈明珠呢?果然自己说的没错,那就是个悍妇,看,娘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到下午时分,沈明珠和梁氏等人便回来了,顾清池吃惊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没有事,就是在山上遇见了几位乡亲,说是采集的药材都给咱们留着,这两三天太阳好,大概都晒干了,问咱们什么时候收?我一想,这也不是个轻省活计,所以就决定炮制药材前的这几天,每天都早些回来收草药,这不?已经让青词去村子里通知了。」
「原来是这样。」顾清池点点头,微笑道:「虽然有些人见利忘义,但总还是有些信守承诺的人,这样的才是乡亲,就算收购的价格稍微高点也没什么。」
「咦?你竟然能说出这话?」沈明珠惊讶看着他:「那个锱铢必较的顾二少哪里去了?说,你是谁?竟敢冒充我们顾秀才,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知识吗?」
顾清池脸都黑了,知道沈明珠是在讽刺他,冷哼一声抬着下巴骄傲道:「我锱铢必较?那不也是因为日子穷逼得吗?如今家里趁着上千两银子的药材,我会把几文钱看在眼里?笑话。」说完想一想,又怕沈明珠真听了自己的话做散财童子,于是连忙补充道:「当然,凡事讲究个适可而止,你可别一高兴,就把钱大把花出去。」
沈明珠翻个白眼:这不还是锱铢必较的铁公鸡德性吗?
收购药材很顺利,因为沈明珠教给大家的都是些普通常见的药材,所以采错的不多,这些药材虽然很廉价,但都是些平时常用的,更有几味药材是做中成药的必需品,所以即使量大,也不愁销路。
一直到太阳下山,最后一个村民方走出顾家,正低头看着手里钱袋傻乐,就觉着胳膊被人一扯,再抬头看,已经进了巷子里,周围十几个人都满面红光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便粗声问道:「何老六,你卖了多少钱?」
这何老六在十几个人身上略微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敢情都是昨天把药材贱卖了的,他心中便升起一股自豪感,抬头挺胸冷笑道:「多少钱?沈娘子那样仁义的人,还会亏待我吗?不要说远志白芷这样的药材,就是婆婆丁,苍耳,鸭跖草这样咱们素日里当做野菜的,人家也给了钱,我一共卖出去十二斤,得了四十六文钱。顾秀才说了,我就算是得的少的,因为药材少,那些野菜固然也是草药,但着实卖不上价,若是其它好药材多一点,不止这个价。不和你们说了,我先前就因为半信半疑,所以只让婆娘去采药,自己还去看着那几亩地,如今看来,这采药比种地来钱快啊,趁着庄稼还能再撑几天,我得赶紧和婆娘一起采些药材来卖,过年置办年货的钱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