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竟对那叫秋桂的宫女隐隐生出几丝嫉恨,在她身上阴狠剜了一眼,这才转身出门,带着宁溪月往洛嫔住的秋水阁而去。
来到秋水阁,宁溪月四下打量了几眼,暗道果然是后宫第一美人的住处,这格局布置显见都是十分精心的,也难怪会如此跋扈,陷害污蔑一个小宫女就跟玩儿似得。
彼时洛嫔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听说宁溪月来了,忙平复了下心情,忍着气坐在椅子上,命她进来,沉着脸受了宁溪月的礼。
可是一看对方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怒火就“蹭”一下又蹿上来了,洛嫔一拍椅子扶手,指着宁溪月叫道:“你好大胆。一个小小贵人,就敢在这后宫里嚣张跋扈,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
“洛嫔娘娘息怒,正如您所说,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哪里有在后宫嚣张跋扈的资格?所以我一直谨小慎微,从不敢做出格之事,更别提陷害污蔑这样的手段。”
面对气焰滔天的洛嫔,宁溪月表现的无比平静,和她在谭锋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素云,经过了慎刑司一事,此时再看主子,都生出一种异样惊诧的感觉。
“你说谁?”洛嫔没想到宁溪月竟敢直接就把这话甩出来,心虚之下,就有了几分色厉内荏。
却听宁溪月沉声道:“嫔妾说谁,谁心里清楚。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在坤宁宫院里,嫔妾对娘娘说过的话?虽然现今皇上好像对我挺好,但娘娘千万不要以为,我会因此就忘乎所以。嫔妾心中一直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还是那句话,我不过烂命一条,娘娘们愿意放过我,我安分守己过日子;可若是谁觉着我这条咸鱼可以任意踩踏,大不了,我豁出这条烂命,奉陪到底。”
“你……你简直越来越放肆了。”洛嫔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溪月,怎么也想不通,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值得正得宠的她跑过来和自己正面硬杠吗?
“娘娘言重,嫔妾不敢。”
宁溪月微微躬身,好半晌后,就听洛嫔幽幽道:“你才被解除禁足几天,就又跑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难道不怕我禀报皇贵妃?贵妃娘娘若是要罚你,可不会像皇后娘娘那样留情面了。”
宁溪月淡淡道:“我也是后宫中人,怎会不怕皇贵妃的威严?只是没办法,事情将我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得不为。娘娘若是不依不饶,定要在皇贵妃面前给嫔妾定一个罪名,那嫔妾也拦不住您不是?只是这样一来,一旦皇上听说消息,过来质问我怎么总是闯祸?我总得将前因后果分说明白吧?或许到那时,皇上来了兴趣,会叫娘娘过去,再来一遍事件重演,这倒也好,让嫔妾也看看,看看我那平时谨慎胆小的秋桂,是怎么越过簇拥着娘娘的太监宫女们,将甜汤精准洒在娘娘身上……”
“你威胁我?你好大胆,竟敢用皇上来威胁我?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娘娘言重。”宁溪月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卑不亢道:“我哪里敢用皇上来威胁您?我只是说,万一皇上因此怪罪我,我是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这事儿说起来着实蹊跷,我怎么想,也想不通秋桂怎么就能把汤洒到了娘娘身上?皇上英明神武,想来也会对此事好奇。娘娘,您深受皇上宠爱,必然也了解皇上的性情,您仔细想想,我刚刚的预测,是不是空穴来风?若娘娘觉着我那是胡言乱语,自然也不用在意。”
洛嫔能不在意吗?很显然不能。
正如宁溪月所说,她之前的陷害污蔑也太不走心了,别说谭锋这个聪明绝顶的人间帝王,就是宫里随便拉个太监宫女,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没办法自圆其说。皇帝或许会顾虑她的面子,不叫她去将事情重演,但是随意污蔑宫女打压新晋贵人的自己,从此后在皇帝心中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这是一个洛嫔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第四十七章 引蛇出洞
宁溪月侃侃而谈,可说是恰好打在洛嫔七寸上,让她空有满腹怒火,却不敢再轻举妄动。眼看对方站在那里,明明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位份也不如自己,但洛嫔就是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忌惮,甚至恐惧。
“罢了,妹妹说得对,这事儿怕是原本就有些误会,你看你,就较起真儿来了。我自问在这宫里,算是一个得理不让人的,没想到你性子竟比我还拗,到底是没经历过世事,才有这份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当真让人羡慕得紧。”
洛嫔冷若冰霜的美艳面孔上,忽然就绽开了如春风般的笑容,不能不让宁溪月感叹:果然变脸是后宫中人,尤其是后宫女人必备的技能之一。目前看来,自己对这项技能掌握的还不是很好,尤其在皇帝陛下面前,尚不能运转自如,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刷刷熟练度。
一面想着,她便也笑道:“进了后宫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臣妾入宫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却也是如履薄冰呢。只是娘娘知道臣妾身份,根本就没有什么指望,如此也不会生出什么念想。无欲则刚的道理,娘娘肯定明白,是吧?臣妾便是这样,因为没有念想,也没有未来,那只能痛痛快快的活好当下,不然将来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洛嫔垂下眼,冷笑道:“好一个无欲则刚。但愿妹妹能一直这样无欲无求下去。站着说话多累,坐吧。”
“不了,看娘娘面色也是有些疲乏,请问还有别的吩咐吗?若是没有,那嫔妾便告辞了。”
“也好,你去吧。今日之事,便这样了结了挺好。那个小宫女摊上你这样主子,是她的福气,但愿你能始终平安,护着她一辈子。”
“臣妾在一日,自然尽力护她一日。若有一日真护不住,那也只能徒呼奈何了。这世间事,哪有尽如人意的?今日风光无限,或许明天便是昨日黄花,所以易安居士才会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叹。似嫔妾这样的,也只能尽力而为,求一个无愧于心罢了。”
宁溪月说完,微微一笑,躬身告辞。这里洛嫔却是面色不定,待她一出门,便将手中杯子摔在地上,恨恨道:“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临走还不忘诅咒我,什么昨日黄花?物是人非事事休?哼!要休也是她休,她何德何能?能和我比?啊?她凭什么和我比?”
彩袖见主子发怒,连忙上来劝解。而院子里刚刚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的宁溪月和素云,自然也听见了那一声脆响,宁溪月便摇头道:“这么沉不住气,还学人家搞宫斗,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素云看着她,轻声感叹道:“是啊,太沉不住气了。这真是怎么说?洛嫔娘娘素日里看着可也是高贵优雅的。可和小主一比……”
“和我比做什么?”宁溪月立刻敏感了,看向素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就算这样,和她一比,我也是渣?”
素云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在今日之前,奴婢的确会这样想。”
宁溪月:……
“你要不要这么直言不讳?怎么说我也是贵人,我要面子的好吗?”
“奴婢说了,那是今日之前,但是从今天之后,奴婢不会这样想了。小主平日里再天真烂漫,可到了大事面前,撑得起,拿得住,站得稳,这份儿沉着大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奴婢以后对小主,当真要刮目相看呢。”
“咦?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得你一句好话,难得难得。”
宁溪月一下子激动了,却见素云慌张道:“小主别这样说,折杀奴婢了,我就是吃个熊心豹子胆,又哪里敢说小主不好?”
“行了,咱们之间,还用装相吗?自家知自家事,我知道我和宫里这些主子们一比,的确有点不像话。谁让我就是这样性情?没办法。不过今儿这事我做得还算可以吧?连你都夸我,可见是干得漂亮。”
素云微笑看着宁溪月明媚得意的笑容,轻声道:“奴婢今日方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喜欢小主。”
“咦?我都不明白的事,你竟明白了?快说来听听。”
宁溪月眼睛一亮,就见素云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又四下望望,感叹道:“这后宫存在了多少年?看着大,其实和天地相比,不过是个井口罢了。这么多年,这井里无论是事还是人,都变成了一潭死水,一茬又一茬,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怕皇上,他或许不喜欢这潭水的死气沉沉,可他能治国平天下,却改变不了这潭死水。偏偏就在这时,小主竟进来了。我想着,若非皇上特旨,似小主这样的人,恐怕也进不了后宫。可您进来了,带着您这改变不了的性情,所以您就成了这潭死水中唯一那股清流,为这毫无鲜活气儿的景色中涂抹了一股别致明媚的春光……”
“素云你写散文呢?看不出啊,你还是个才女。只是这形容有些不恰当,你确定我是一股清流?不是泥石流?”
素云:……
“小主,什么叫泥石流?”
“就是下大暴雨,然后山就塌了,泥水啊石头啊都往下滑落,形成了一股可怕洪流,具体用在我身上,就是说我傻大胆,在这一派优雅的后宫中,显得格外粗俗土气。”
素云:……
“小主不是这样的人,奴婢知道您向来有自知之明,但这话明显是谦虚,不是自知。奴婢觉着您很好,比任何人都好。这是发自肺腑的,若说奴婢只是拍马屁,叫我天打雷劈……”
“我的妈,快打住。”宁溪月连忙捂住了素云嘴巴:“咱们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连天打雷劈都出来了?不用,真不用这样。”
主仆两个说笑着回到照月轩,却见奴才们都站在院子里,宁溪月纳闷道:“干什么?可是皇上又命人赏赐东西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松了口气,姜德海便上前苦笑道:“我的主子,您倒是有心情尽想好事儿,不知道奴才们担心成什么样,生怕您在洛嫔娘娘那里吃亏。”
“嗨!原来是这个,有什么可担心的?”宁溪月挥挥手:“没事儿,洛嫔娘娘又不是饕餮,能吃了我。剩下的,吃点亏就吃点亏呗,俗语说得好,吃亏是福,懂吗?”
“是是是,小主平安回来就好。”
姜德海抹了把头上汗水,他这一句话,倒让宁溪月又想起一事,连忙将素云拽到一边,轻声道:“说起来,我如今是贵人了,就算皇后皇贵妃,也不能随便赏赐我一丈红了吧?”
素云愣了一下,才想起一丈红指的是什么,忙笑道:“是,小主不必担心。您如今不会随便就领到一丈红了,除非皇上发话。”
“我觉着皇上不会这么无情,真要是厌烦了我,大不了一杯毒酒,何必这般折磨……好好好,我知道,我不乌鸦嘴。”
素云:……你知道?这话我才听过多长时间,你就又犯了老毛病?完了,我看小主这个爱好是不会改了。
宁溪月平安归来,照月轩立刻恢复了先前的欢快气氛,除了秋桂,所有奴才都聚在屋里,宁溪月便对春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去看看秋桂怎么样,顺便告诉她,就说我从洛嫔娘娘那里回来了,无惊无险,娘娘也没把我怎么样,让她不用担心。”
“是。”春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宁溪月的表情就严肃起来,坐在炕床上,也不说话,目光从站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脸上掠过,方悠悠道:“我先前说过,你们也有难处,所以想报信儿做眼线,都可以,我这照月轩没什么怕人的。但今天秋桂遭了这样的事,命差点儿丢了。我就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巧?难得我心血来潮,让她去御膳房弄碗甜汤,偏偏回来就遇上了洛嫔娘娘。这事儿不是你们做的眼线还罢了,若是你们当中有人通风报信,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行了,都下去吧,我累了,要歇一歇。”
太监宫女们本来都是喜气洋洋的,此时被主子这样一说,就如兜头浇了盆冷水,于是喏喏退下。只有清霜留了下来。
“小主,就算要查,也该暗中不动声色的查,您这么一说,那亏心的人还不把狐狸尾巴藏起来?您还要从何查起?还是说,您有意就把这事压下,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懂什么?”
宁溪月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冷笑道:“出了这样的事,秋桂我都从慎刑司抢回来了,你说那卧底心里能不发虚?做贼心虚之下,短时间内她还敢做什么事吗?她不敢做,我怎么拿她的狐狸尾巴?”
“那您这样……就能拿住她狐狸尾巴了?”清霜眨着眼睛:“恕奴婢愚钝,不明白小主的用意。”
“笨丫头。”
宁溪月终于能理直气壮说这话了,十分得意的在清霜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家小主我神机妙算,知道这叫什么吗?三十六计之中的引蛇出洞一策,怎么样?以后跟我学着点儿。”
第四十八章 不按套路
清霜眨巴眨巴眼睛:“小主,您确定能引出蛇来?等一下,我……我怎么觉着您这有点儿……用您的话来说那叫什么?对了,膨胀,您去了秋水阁一趟,怎么回来就膨胀了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膨胀?死丫头,会不会说话?你当我是胖大海呢。”宁溪月这个气:“亏我带了你这么多年,比人家素云差得远了。”
清霜嘻嘻笑:“那是,我在小主身边呆着的时候,素云姑姑可是正在这后宫中千锤百炼呢,我哪里比得上她?”
“也是,副本难度不一样。”宁溪月忍不住笑了,接着又听清霜疑惑问道:“真的能引出那条毒蛇吗小主?”
“当然。”宁溪月得意的晃了晃脚:“清霜,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我觉得这条毒蛇名字叫做秋月,你信不信?”
“秋月?”
清霜小声惊叫,接着诧异道:“这两天我就看着她最老实,小主怎么会疑心到她的头上?”
宁溪月冷哼道:“有数的,咬人的狗不会叫。我刚刚挨个打量她们,就她的眼神,一碰上我便不动声色移走了,这不是心虚的表现是什么。”
清霜点点头道:“看来小主这引蛇出洞之计还真的没错。只是……都是在后宫锻炼过的人,让小主一个眼神就吓得露出原形,这也太无能了吧?哪宫主子这么眼瘸,挑了她做奸细?”
宁溪月悠悠笑道:“这还真未必是娘娘们眼瘸。只是我刚进宫,人人都断定我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用不着防范,自然也不会浪费辛苦培养出来的卧底。结果这还不到一个月,我就一下子成了贵人,娘娘们忌惮我,可匆忙之间,又没做好安排,所以哪怕明知派出的人手还是菜鸟级别,却也没办法,只能勉强使用了。”
“对对对,肯定就是这样。”清霜兴奋起来:“小主,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宁溪月道:“什么都不用做,你替我悄悄盯着她就好,她要出去,便随后跟着,记住,别被她发现,跟远一点。我料着她如今心慌意乱,定会去找主子求救,到那时,我也不用拿到什么真凭实据,撵出去就完了。”
“好的,奴婢知道了。”
清霜显然对自己接受的新任务十分兴奋。这里宁溪月揉了揉脸,喃喃道:“一入后宫深似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能因为这些争斗,就熬的未老先衰。只要皇上还宠着我一日,我便要斗志满满的度过每一天,来啊,谁怕谁?”
一面想着,就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忽听外面有人说话,她便在塌上倚着软枕侧躺下来,高声道:“是谁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就见素云挑帘子走进来,微笑道:“没什么事,是内务府的小太监们送了几盏花灯过来,姜德海正带着小易子他们收拾呢,收拾好了就拿进来给小主看。”
“花灯?”宁溪月来了兴趣:“对啊,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吧?”
“是。”素云笑着点点头,只听宁溪月感叹道:“原来这还没到元宵节呢,啧啧,这半个月,实在是过得太充实了,我恍惚觉着二月二都过去了。”
说完又兴奋起来,对素云道:“我记得你说过,每个月十五就发月银,是吧?这么说,明儿我们就有银子了?”
素云莞尔一笑,点头道:“是,小主说的没错,明天我们就有银子了。”
“苍天啊!可总算是靠着自己赚钱了。”宁溪月仰头看向天花板,伸出双臂深情叫了一声。
素云:……
清霜:……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虽然是月银,那也是我自己赚的钱。”宁溪月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一脸理直气壮。
“小主,您在家的时候,也是有月银的。”清霜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这不一样。”宁溪月严肃地看着清霜:“在家时候的月银,严格来说算是啃老。现在的月银,是我用自由和身份正常获得的劳动所得。”
素云:……
清霜:……
“小主的话你能听懂吗?”
“这会儿还没琢磨明白。反正小主经常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姑姑不必当回事儿,您只要知道小主非常渴望明天的月钱就行了。”
“好,我明白了。姜德海,花灯整理好了没有?小主您要看吗?”
宁溪月:……唉!果然不是古代土著,有时候就是会出现沟通不良的情况。
“皇上,听说今儿洛嫔娘娘将照月轩一个小宫女送去了慎刑司。”
趁着皇帝陛下见完内阁大学士,正四处走动放松的空儿,兼职探子的大内总管于得禄连忙上前,为他奉上后宫的最新动向。
“嗯?照月轩?”谭锋果然停下脚步,皱眉道:“我记得宁氏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还算安分守己,平日里连串门都不肯,多说去小园里祸害一下河里游鱼,洛嫔这是为什么要针对她?”
“听说不关宁贵人的事,是那小宫女走在路上时候不小心,将甜汤洒在了洛嫔娘娘身上,惹得洛嫔娘娘大怒,就把她送去了慎刑司。”
“这就过分了,小宫女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人吗?就让她用这种借口陷害?洛嫔平日里看着性子端庄温柔,怎么竟会做出这样无中生有的事?”
正如宁溪月对洛嫔所说,这种事要糊弄住皇帝陛下的智商,那是不可能的,端看他想不想追究了。
不想追究,一个宫女,和蝼蚁没什么两样,皇帝陛下前几天气儿不顺的时候,还险些将一个小太监给打死。
但若是想追究,宫女便是爹生娘养的人命一条,哪怕你贵为妃嫔,也不能随意处置。
于是于得禄连忙陪笑道:“那小宫女没事儿,听说是宁贵人带了人去慎刑司,将她带出来了。”
饶是谭锋身为天子,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此时听见这话,也不由惊讶的挑了挑眉,接着方一皱眉道:“虽说这事儿是洛嫔不地道,但她也太彪悍了些,怎么能去慎刑司抢人呢?规矩还要不要了?”
“不是抢,听说是慎刑司的人在贵人面前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她把人带走。”
谭锋又愣了一下,接着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暗道是了,这送进慎刑司的宫女又不是朕和皇后贵妃下令关进去的,不过是妃嫔们私下惩治出气。平日里主子们斗法在外面,里面的奴才谁会去在意?谁知今日偏偏有个与众不同的,竟然直捣黄龙,那慎刑司的人怕是也没见过哪位妃嫔亲自去要人的,又不占理,不放人能怎么办?
这样一想,便来了兴致,问于得禄道:“虽然没有我和皇后贵妃下令,但人到底是洛嫔送进去的,宁氏就这样把人带出来,难道洛嫔那边便偃旗息鼓?”
于得禄道:“洛嫔娘娘之后派了个宫女去请宁贵人,宁贵人便去了秋水阁,但很快就出来了,再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听说洛嫔娘娘请了太医诊脉,太医开了张降火清心的方子。”
谭锋微微一笑,知道洛嫔这是故意抱委屈,怕就是想把话儿透给自己,心下便有些不以为然,暗道你自己陷害人在前,不知怎么又让那女人给拿住了,还好意思装病给朕看,怎么想的?
一念及此,就对于得禄道:“既如此,今晚上就去照月轩看看吧。”
于得禄看着皇帝陛下的神情,听了这话前面几个字,还以为他是要到秋水阁。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最终悄无声息的归于平静,很显然是洛嫔娘娘吃了亏,就算她有错,宁贵人也是以下犯上。莫说后宫,就是官场上和普通百姓之间,这也是大忌,所以皇上过去安抚洛嫔两句,也是应有之义。
却不料听到后面,急转直下,竟然是要去照月轩,一时间于得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总觉得主子宠爱宁贵人,似乎有些过分。这么张扬的女子,后宫中还没有过先例,不敲打敲打,是要任由她在偌大后宫中兴风作浪吗?
谭锋没听见于得禄回话,便看向他,淡淡道:“怎么了?”
“啊!”于得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不是,奴才是想着,皇上这些日子去照月轩的次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