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飞鸿也叹气道:“何况,就算去了王家集镇也没用,那镇子上连个财主都没有。谁会要他们做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辽东太穷了。就连讨饭都讨不到。”
他们这么一说,曾远的心情也沉重起来,看向顾绮罗道:“奶奶,这些人既然是矿工。那肯定都是身富力强的,实在不行,不如就把他们交给我。明年编进开荒的那队人中,就赚不了多少钱。怎么着也能让他们糊口。”
应飞鸿和钟春风眼睛都是一亮,应飞鸿便道:“这个主意好,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年富力强的女真人和其它各族的人,即便是年老的,也有一把子力气……”
不等说完,就听顾绮罗淡淡道:“女真人和其它各族人的话,就不能让他们开荒种地了,因为他们不会。”
钟春风刚听曾远说要给那些人一条活路,结果就被顾绮罗给否定了,这冷不丁从希望到失望,让这货立刻急眼了,正要问为什么,就听顾绮罗给出了答案,这回就连他也说不出话来。的确,女真和其它各族部落根本不以农业为主,他们要开荒种地,怎么着也得学两年才能成手。
“奶奶向来慈悲,如今怎么这样狠心?那些人就算不会,学两年不就会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应飞鸿也不高兴了,但因为了解顾绮罗,所以口气还不算太冲。
却见顾绮罗微微一笑道:“应大夫,我这是在帮你呢,你竟然不领情,真是有够笨的。”
“啊?帮我?”应飞鸿惊讶了,连萧江北也转头看向爱人,就见顾绮罗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悠然道:“那些人开荒种地,总还要学两年,但若是认几味草药,总不至于需要这么长时间吧?更何况他们生存的环境艰苦,只怕也看不起病,一旦生病,都是要自己治疗的,如此一来,大概每个人都能认一些基本的药材,他们对北峰山的情况又熟悉……”
不等说完,应飞鸿便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叫道:“我糊涂了糊涂了,正是如此说,放着现成的人才不用,却想着招人,哎呀哎呀……我……我怎么这么笨?奶奶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笨蛋,大笨蛋。”
钟春风一愣过后,也是十分欣喜,点头连连赞叹道:“不错不错,这是大好事儿,奶奶当真是大善。”
曾远笑道:“我还想着抓一些苦力,谁知一转眼就没了,这下好,不管我说什么,应大哥也肯定是不肯放人了。”
顾绮罗看了他一眼道:“要人还是有的。这唐万年贪得无厌,不但女真和各部落被他盘剥的厉害,关内移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不敢如对女真等族那么狠毒罢了。你因为这些日子到处卖货,应该对各处人的生活情况有些了解,到时候咱们就从那些贫苦的地方招一些人来,再招收一些女真和各族部落的人,让关内的移民带着他们开荒种地,不到两年也成手了。”
曾远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奶奶,还没招到手的人也就罢了,可我带回来的这几百号人,以及刚刚应大哥说的那些矿工,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又是寒冬腊月的,总得给他们点吃的穿的,支撑过这个年吧?”
顾绮罗道:“这是应该的,你那些人想必已经做好了安排,如今只是要禀报我一声,对吧?”
曾远道:“是,这一次卖货的钱,除了本钱外,剩下赚到的我打算都给那些人分了,如此买上几斤米面,搭个茅草屋,也能对付过去,等过了年开春后就好了。不过现在应大哥那边的……”
顾绮罗断然道:“应大夫那里你不用管,你就管好你带回来的人便是,这一次你们赚的不多,那些本钱应该还有两万银子,你就再拿出一万两来,给他们买足够的米面布料棉花,务必让他们对将来有盼头有信心。另外,房子也不要搭茅草房,一场大风就刮散了,一场大雪就压塌了,辽东到处都是石头,就先盖两间石头房子凑合着,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勤劳肯吃苦,不到三年,就能赚足够的钱盖几间大瓦房了。”
曾远高兴道:“得嘞!有了奶奶这句话,怕他们不用心拼命呢?这可不是为别人干活,这是为自己将来吃饱穿暖娶媳妇干活,那可不是干劲十足?”
顾绮罗笑道:“正是如此,只有给了甜头和希望,人家才会更用心。”
钟春风点头叹气道:“正所谓有舍才有得,奶奶如今肯舍了一部分利益,将来却能收到百倍回报,这才是真正的大商之路。只可惜世人多是鼠目寸光,只计较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有几个能如奶奶看的这样透?”
“你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这世上总有胸襟广阔的大商人,辽东这地方现下贫穷落后,咱们才能占得先机,等将来啊,不知多少有识之士会蜂拥而来呢。”顾绮罗摇头,刚说完,就听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道:“钟先生,程大人身边的长青过来,说程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就说钟先生才从北峰山回来,实在累得很了,让他先歇歇,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顾绮罗皱紧眉头,暗道真是欺人太甚,这程统简直越来越不知收敛,把江北和我置于何处?
正愤愤想着,却见钟春风面色难看的站起身道:“奶奶,我还不算累,程大人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找我,我先过去一趟。”说完便走了出去,只把顾绮罗惊得目瞪口呆,心想天要塌了吗?钟春风怎么……怎么会这样逆来顺受了?
这里应飞鸿也有些奇怪,不过他却没有多想,对顾绮罗道:“奶奶,你是知道我的,在京城赚的那点钱都自己用了,如今身上没有什么积蓄,何况将来的药材库也是萧顾山庄的产业,我不过是给你干活的,所以北峰山下那群人我可拿不出钱来救济,还得你拿钱。”
这应飞鸿也太直接了。顾绮罗摇摇头,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用你拿钱了?看把你吓得。回头我让小桥支三千两银子,然后找些人给你带着,去给他们送些米面和御寒的被褥,是了,若能加紧时间,说不定能盖出两间石头房子住,这山洞怎么也比不上房子暖和啊。”
“好嘞,有钱好办事,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应飞鸿也高兴了,站起身拉着小桥就兴冲冲出去,商议各项事务去了。
这里顾绮罗就对曾远道:“你也是一路风尘奔波,去歇着吧,春雨杏花,你们也许久没和曾远见面,都过去和他叙话,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春雨就有些奇怪,暗道我和哥哥许久没见面,说话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要叫上杏花姐呢?回头看向自家哥哥,就见他满眼希翼的看着杏花,但旋即又低下头去,春雨心里就有些了悟,却是惊讶万分。
第一百六十三章:别忘本
这里杏花心也跳得有些厉害,却又嘴硬道:“让春雨去和曾大哥说话吧,他们兄妹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我……我回房去,早上那条抹额的花儿还差两片叶子就绣完了,绣完了给奶奶过年用。”
她说完不等顾绮罗在说,就一扭身从后门出去,这里曾远眼中的希翼变成失落,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和春雨一起离去。
“笨丫头,就嘴硬吧,看到时候一旦错过,哭得是谁?”顾绮罗气得直摇头,忽听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丈夫笑道:“怎么?你想把杏花和曾远撮合在一起?”
“哪里需要我撮合?他们俩啊,从前李老爷子没掌勺的时候,杏花每天去做菜,曾远帮她打下手,可不就看对眼了嘛。”顾绮罗站起身,和萧江北一起出了小花厅,一面小声和他解释着,然后冷哼道:“这才是真正的日久生情,似程统那般,根本就叫欺人太甚。”
萧江北笑道:“日久生情也好,欺人太甚也好,钟春风不也过去了吗?咱们可看见的,并没有人逼迫他,你倒枉做了一回小人。”
顾绮罗道:“咱们没看见就能证明程统没逼迫他吗?你没看见钟春风出去时候的脸色?跟吃了一把苍蝇似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要不是程统逼迫他,我就不姓顾,只不过咱们不知道怎么逼迫的罢了。”
“行了,钟春风多大的人了,想来也不用咱们操心,这种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吧。”萧江北说完,说完忽然“咦”了一声。皱眉道:“怎么三个孩子还在院外站着?”
顾绮罗抬头一看,也生气了,咬牙道:“这两个王八蛋,就顾着自己的事儿,竟然把几个孩子给忘了。”说完四处看了看,恰好看见一个丫头叫玉儿的,正在收拾院子角落里的枯枝。她便喊道:“玉儿。出去把那三个小孩儿带过来。”
“奶奶,何苦管那几个小叫花子?他们身上脏得很,所以我让他们站远一些。这若不是钟先生和应大夫带回来的,我直接就赶了出去。”
玉儿直起身说着,目光往萧江北这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如玉般的脸蛋儿上一丝红晕悄悄爬上来。越发显得娇俏美艳。
顾绮罗的脸就沉了下来,冷冷道:“这府里竟还有我使唤不动的丫头。你是谁买进来的?我倒是知道你,不过当日你并不是从我手里进来的。”
玉儿吓了一跳,就结结巴巴道:“奴婢不……不是不肯听奶奶的话,实在是那几个孩子太脏……”
“脏不脏的。我还没嫌弃,你才进这府里多久?就这样娇贵了?但凡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谁愿意给人做奴婢?你吃饱穿暖才几天。就学会嫌弃了?”顾绮罗心里真是生气,这丫头喜欢干净她不反对。但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那么小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大概还不到五岁,她竟也忍心把她们赶到院外风口上站着,这是什么样的心肠?
“奶奶,玉儿不懂事,奴婢带那三个孩子去洗个澡,再找两套衣裳给她们换了,然后带来见奶奶。”恰好秋容进了院门,在外面就听见顾绮罗的话,她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是谁买的丫头?倒娇气得很。”顾绮罗仍然觉着生气,就听秋容小声道:“是岳嬷嬷买进来的,杏花大概是碍着她的面子,就没多说,奶奶那阵子忙着收拾家里,没管过这事儿。”
顾绮罗点点头,这个她自然知道,当日买丫头的事,她大部分都是交给杏花来办,如今看了玉儿这个容貌和品行,只觉得不像是杏花会看中的人,所以有此一问,果然被她料中了。
“多说什么?直接赶出去就是。”萧江北不耐烦道,他是压根儿不会把这种丫头看在眼里的。
玉儿吓得面色苍白,她因为长得好,所以家里实在活不下去后,爹娘就想把她卖给一个老地主做丫头,幸亏这时候她听说新总兵到了,总兵府要招人,就求父母把她卖到这里来,她爹娘也不忍心让女儿被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糟蹋,就听了她的话。原本她是没什么想头的,奈何萧江北太有魅力,岳嬷嬷又经常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的暗示着,她自然就随了那老货,只以为顾绮罗不好,所以今天对方支使她也不动,结果这都说厉害的大奶奶还没说什么话,那个被她偷偷想着的爷却无情至此。
玉儿一下子就吓瘫了,这时候她自然不会再去存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只害怕自己被赶出去后又被卖给糟老头子,因吓得连忙跪下磕头道:“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爷饶命啊。”
萧江北莫名其妙,他只说要把这丫头赶出去,又没说要杀她,饶的哪门子命?
那玉儿不知他疑惑,只以为他铁了心,想起岳嬷嬷素日里常恨恨骂着顾绮罗是狐狸精,把爷迷得全听她的话,于是连忙又转向顾绮罗,涕泪交流道:“奶奶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罢了,就先饶你这一回,回去好好儿想想,你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样忘本?”顾绮罗到底心软了,把玉儿打发出去,摇摇头和萧江北回了后院,一进屋,就见熊大熊二憨态可掬的冲过来,两只熊,抱着她和萧江北的大腿直蹭。
“哈哈哈,真是乖熊。”顾绮罗把抱着自己腿的熊二抱起来,摸了摸毛,才对萧江北道:“走的时候,我除了把大嫂三年用的药钱给了她之外,还给府里留了五万两银子,剩下的全都带了过来,如今咱们账面上还有三十七万两银子,我想拿出七万来,接济一下那些十分困苦的百姓,尤其是女真和各族部落的百姓,你之前打猎时不是说,有时还会看到冻死在山林中的人吗?”
萧江北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老实说,恰恰因为这些亲眼所见,我才真正明白了你说的‘官逼民反’的意思。唉!也难怪摩擦不断。但愿这一次程统扳倒了唐万年,皇上能派一个能臣来治理辽东。”
顾绮罗笑道:“你提起这事儿,我倒想起一件奇事,程统此次做钦差,巡查完辽东是要回京的吧?他怎么带了这么些家人过来?足有几十号,这钟春风日也盼夜也盼,盼的就是他离开辽东,指望着这个活呢,这不会……他斗倒了唐万年,就要接任辽东总督吧?那岂不是不给钟春风活路吗?”
“这么恐怖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萧江北坚定摇头:“绮罗你不要胡说,钟春风会吓死,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程统带了这么些人,只不过因为他出身富贵,所以讲究排场惯了,辽东又是苦寒之地,他可不就想着多带些人来服侍自己呢。”
“也对哦。”顾绮罗拍拍胸脯,嘻嘻笑道:“是我自己吓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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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时间过得真快,咱们九月下旬来的辽东,这一转眼,剩不几天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京城府里如今怎么样?咱们的年礼有没有到?”
杏花将最后一根银簪给顾绮罗簪在发髻上,一面听她笑道:“早该到了,今儿是腊月二十六,若是不到,就赶不上年了。”
顾绮罗说完,就从梳妆台前起身,来到外屋,她掀开棉帘子推开门,就见院中好一片银装素裹,于是呵了呵手道:“昨晚就听见一夜的北风,果然,下了这样大一场雪。”
杏花也走过来向外看着,轻声道:“这样大雪,若是在京城侯府,倒正经是好景致,去园子里围着烤炉坐了,吃着野味,看着外面的银白世界,听说几位姑娘都会作诗,三爷在这方面尤其是有才气的,到时候听着诗看着雪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岂不好?”
顾绮罗道:“在总兵府也可以赏景啊,程大人和春风都是才子,你们爷想必也会吟诗作赋的,不然能叫文武双全?”
杏花笑道:“奶奶呢?人人都夸奶奶是脂米分里的英雄,奴婢从到你身边服侍你,还没听你做过诗词,别家的姑娘们都会做的,别管好不好,都是能做的出来。”
“坏蹄子,敢拿捏我。”顾绮罗打了杏花一下,冷哼道:“你们奶奶我是故意不肯念,我怕我念出来的诗词水平太高了,让你们爷抬不起头来。”
“奶奶,这也是实话实说?”杏花忍不住笑,这丫头如今已经习惯了主子动不动就喜欢吹点小牛的性子。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不是实话实说?”顾绮罗气哼哼道,她自然不会告诉杏花,这一次自己是和她玩了一把文字游戏,她只说是念诗词,可不是说自己做,虽然唐宋诗词在这个大夏是人尽皆知的,但明清的诗词可从未见过,随便背两首吴梅村的《鸳湖曲》之类的,足够震住程统和钟春风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想岔了
“既然奶奶有兴致,那奴婢就去准备。”到了辽东后,顾绮罗虽然十分忙碌,杏花和春雨却都呆的有些无聊,如今眼看奶奶终于肯放下她的商业计划,而生起一些“不务正业”的心思,她自然高兴。
正要出门去唤人,就被顾绮罗拦住,听她叹气道:“罢了,我哪里真有这个心思,你看看这个天多冷,我站在门边才这么一会儿,就要冻透了。外面那些穷苦百姓也不知怎么活,萧江北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能带回什么情况,等他回来再说吧。”
她这样一说,杏花顿时也没心思了,主仆两个一起等了会儿,杏花便道:“奶奶,回去吧,实在太冷了,再这么下去,屋里一点暖和气都没了。”
顾绮罗点点头,忽见春雨带着两只小熊走了过来,两个小家伙如今不用抱着,因为皮毛厚,也不十分怕冷,在雪地上一路走,偶尔还打两个滚儿,圆滚滚的模样十分可爱。
主仆几人逗弄着两头熊,如此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厨房那边已经过来问了好几遍是否摆早饭?顾绮罗只得无奈道:“那就摆饭吧,你们爷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须臾间早饭摆上,顾绮罗见没有外人,就叫杏花春雨秋容和自己一起坐了,说道:“咱们先吃,留些饭菜在锅里热着,等萧江北回来吃。”
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萧江北的声音响起,杏花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完连忙掀开门帘,只见萧江北面沉似水的进来,搓了搓手道:“到底还是屋里暖和,都说北疆冷。这辽东竟是比北疆还冷得厉害。”
杏花道:“这已经不算暖和,奶奶刚才在门边看着爷,等了好一会儿,把屋里热乎气都放的差不多了。”
萧江北坐在饭桌旁,听杏花这样说,他便对顾绮罗道:“这已经很好了,自从咱们家挂上棉帘子。我去和总兵府的那些人一说。好多人回去也挂起了这个,说要比往年暖和不少。”
顾绮罗给他盛了一碗饭,送到他面前。郑重道:“你脸色不太好看,可是外面的情况不好?这样严寒天气,若是有那露宿街头的,定然活不下来了。”
萧江北沉声道:“外面倒暂时还没发现冻饿而死的尸体。这也多亏你之前拿出那么些钱来,如今女真和各族部落的房子多翻修了。不然单是北峰山脚下,那些人就别想活。如今各个府城里也有救助措施,程统在这里,唐万年总要做做样子。然而我担心那只是表面功夫,还有四天就过年了,我派出去的兵士打听了一下。说是许多人家都面临断粮的地步,更不要提过年。唉!为什么穷人这么多?这么难呢?”
他说完,便举着碗怔怔出神,屋里气氛一时间就凝重起来,好半晌,杏花才叹气道:“前前后后,奶奶拿出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到最后,竟是连咱们中部这几个府城都没有周济过来,更不用提更远的辽南和北边了,听说北边还要更寒冷。”
“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单凭咱们个人力量,哪里能填上这大窟窿。”顾绮罗也叹了口气,又安慰萧江北道:“别急了,回头我再拿出些银子买粮,总算城里这些米粮铺存货还是充足的,到时……能接济多少人就接济多少吧。”
“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实话说,今年因为你用了钱,又有程统在,唐万年收敛许多,百姓们日子还算好过了呢,听说那些蛮子们如今都知道咱们俩的名字,感念咱们的恩德。若是往年,更不知会怎样凄苦,难怪皇上锐意发展辽东已经十年,却仍是不能让辽东富强起来。”
顾绮罗道:“是啊,可见此事十分困难,十年时间,其实不算长。好了,吃饭吧,回头让曾远再受累些,无论如何,山春府里不能有冻饿死的人,不然那唐总督不在乎,你可得要脸面。”
“我这个总兵原不必管这些事,皇上派我过来也不是来救助百姓的,又伤我的什么脸面?也不是我小气,我只是不平,唐万年不说别的,只说那金矿,让他敛了多少钱财?如今却要咱们贴钱救助百姓,去帮他堵窟窿擦屁股,这是凭什么?”
顾绮罗叹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只看看这些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来却又冻又饿的百姓吧,不是这些苦难的人,谁管他唐万年死活呢?咱们贴钱也不打紧,千金散尽还复来,等明年开春儿,商路渐渐成形,咱们就又有钱了。”
果然第二天,顾绮罗便将曾远叫过来,让他去买米粮等物,分发给城中穷苦百姓。
一听说又是顾绮罗要做善事,曾远从关内招回来的人也顾不上过年了,纷纷过来帮忙,一时间,原本因为大雪而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顿时热闹起来,许多人原本面临着断粮之苦,正感叹着年关难过,忽然就说又要发粮了,那种绝地逢生的喜悦心情当真是任何言语也不能描述的,萧江北顾绮罗在她们口中竟不只是辽东总兵和总兵夫人,竟成了万家生佛的神仙。
“曾掌柜,这牛二家先前都已由他的哥哥领了粮食,如今又跑来冒领了。”
随着一声大喊,人群中那个冒领粮食的男子如同过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狼狈逃窜出来,一句狠话都不敢说,便灰溜溜跑没影儿了。曾远发粮前就说过:粮食都是有数的,总兵府也没有金山银山,若是有人冒领,必然就有人要少得,所以要大家互相监督检举,防备的就是这样贪婪小人,如今一举奏效,接下来领粮的场面便是秩序井然,再也没有侥幸之辈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