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什么?你没说什么他会说那种话?若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人家连山海园都住不下去了?”
碧丝气得跺脚,这里方采薇也顾不上睡午觉了,连忙爬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给我说清楚,碧丝和……和江旭……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一句话问的碧丝涨红了脸,再不复刚刚嚣张气焰,垂下头去半句话都不敢说。这还是在知道方采薇为人的情况下,若不是如此,她可绝不敢气愤之下跑过来找绿枝理论。一个丫头对别的男人有了私情,这是除了方采薇之外,任何一个主子都难以容忍的。
绿枝叹了口气,看着碧丝道:“行了,事情既到了这个地步,也别瞒着奶奶了,说不得日后还要她给你做主呢,就和奶奶直说了吧。”
碧丝身子一僵,最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绿枝便将她喜欢江旭,而江旭似乎也对她有意的事说了一遍。
“哎哟,我家碧丝果然长大了,知道男女之情了。”
碧丝虽然觉得方采薇不会为这事儿惩罚自己,但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却不料方采薇听完事情经过,不但没训斥她,反而还拍了几下巴掌,笑吟吟夸赞了两句。
“奶奶,您……您真是夸我,不是……明褒暗贬来着?”
方采薇无语半晌,方没好气道:“你哪只耳朵听出我是明褒暗贬了?放心,你都十八了,有这份心思也正常,只是……江旭的话,你可想好了?将来同他在一起,是一定辛苦的。你知道,我向来不主张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的人若要成婚,必须是和喜欢的人,婚后无论风雨,都要同舟共济。若是男人背叛感情,我替她出气为她做主,若是女人背叛感情,我同样也会瞧不起,在这方面我从不护短的。碧丝,你可想过?若你真的和江旭在一起,日后会有多辛苦?到那时,你后悔也晚了。你还小,莫要因为羡慕明珠和绿枝都有好归宿,又被江旭的风采所迷,就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碧丝一听这话,方放下心来,郑重点头道:“奶奶放心,虽然您总说我是傻白甜,可我也不是一味傻到底,您说的这些,我都曾想过,不会后悔的。”
绿枝也在旁边道:“我也这样和她说,这蹄子一副百折不回的样子,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深思熟虑过。奶奶也不用总把她当做小丫头,她都十八了,寻常女子这个时候孩子都满地跑,她总不能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
方采薇一笑,十八岁在现代只是刚成年。她也因为在婚姻这方面一直维持着现代的理念,所以总觉着碧丝还小。现在看来,土著就是土著,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改不了的,自己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可能碧丝家人都急得火上房了呢。
因便问道:“江旭那边怎么说?别咱们在这里商量半日,还是烧火棍子一头热,人家那边全不知情的。”
绿枝撇了撇嘴,小声道:“他能有什么话说?碧丝表面上是丫头,事实上谁不知道奶奶多宠她?一旦成婚,自然要脱离奴籍的。那江旭再博学多才,不过是个残疾之人,这辈子也别想有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机会。他能说上碧丝这样又漂亮又善良又爱护他的媳妇儿,我不信他有什么话说。”
方采薇:……好吧,绿枝这滤镜戴的也够厚的。平时那么稳重滴水不漏的一个丫头,轮到碧丝的事,竟然就敢瞧不起江旭了。
不过还不等她替江旭打抱不平,那边碧丝就说话了:“绿枝姐姐,话不是你这么说。他虽残疾了,一辈子不能出将入相,可他才学在那里。不说那些工匠们多得他助益,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是我平日里听他说的故事,也觉精彩的很,他如今正在写这些戏本和传奇脚本,只要拿出去卖,也定然可以赚钱的。”
“你啊,分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绿枝无奈摇头,忽听方采薇道:“那江旭还有这份儿本事?平时没听说过啊。”
“有啊,只不过奶奶事情忙,所以哪有空去了解他?我因为没事儿喜欢往他们那里跑,和小怜感情深厚,所以才知道。”
碧丝说到这里,又伤感道:“只是如今让绿枝姐姐这么一试探,他定以为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所以连见我都不肯见了。却不知莫说是大爷让我做妾,就是世子爷让我做妾,我也万万不肯。”
嗯?碧丝这就算是爬墙了?荆泽铭不再是她的偶像,被一个江旭取而代之了?啧啧,我怎么觉着替世子爷冤得慌。
方采薇默默想着,然后对碧丝道:“你也不用先慌神儿,怎知江旭就误会你是爱慕虚荣?也许他听了绿枝的话,还以为你给我那哥哥做妾才是好归宿呢。毕竟怎么说,他也是个残废啊。我和你说,像他这种人,最爱钻进这种‘以爱之名为你好’的牛角尖里,你不能气馁,你要是也缩起来钻进另一个牛角尖里,你俩这辈子就完了。要么一辈子孤独终老在临死前喃喃念出那个埋藏在心中半生的名字;要么就是各自嫁娶平淡一生,耽误了自己不说,还祸害了人家无辜的伴侣……”
第四百三十八章:背后私语
“噗”的一声,绿枝忍不住笑出来,对方采薇道:“奶奶这话说的,前面听着像是戏台上的悲剧;后面虽然也是悲剧,倒有些像诨话(相声)了。亏您怎么想出来的?”
“什么叫我想出来的?这都是套路,套路懂吗?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告诉你,这种故事我听多了去。”
碧丝也破涕为笑,点头道:“是,我知道了奶奶,那我现在就去拽他出牛角尖。”
“等等,你和江旭之前已经私订终身了么?”方采薇见碧丝这个沉不住气的转身就走,连忙喊了一句。
碧丝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来了个平地摔,连忙转回身道:“没有啊,奶奶怎会这样问?奴婢再放肆,也没有这个胆子。江秀才是读书人,最是守礼,就算……就算奴婢胆大,他也不会答应的。”
方采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看你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以为你和他私定终身了呢。既然八字都没有一撇,你凭什么去拽他出牛角尖?他连见你都不肯,会听你说话?”
“那……那怎么办?”碧丝急了:“要不然……奶奶你去帮我说说?”
方采薇笑道:“傻丫头,现在还不是我出马的时候儿。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既然是因绿枝而起,自然也要她去解决。待探听出了那江旭确实对你有意,我少不得替你操办这件事情,总不会让你白跟了我这些年就是。”
碧丝立刻看向绿枝,刚扭了下身子叫一声“好姐姐”,就见绿枝端正了坐姿,把脸儿一扬,悠悠道:“可不敢当,不怨怪我就不错了,哪里敢做你好姐姐?”
“哎呀是我年轻不懂事,刚刚冲撞了姐姐,我向您认错。”
碧丝从来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闻言立刻上前认错讨好,说了几句,方采薇就在旁边帮腔道:“行了绿枝,你自己险些好心办坏事儿,这会儿还拿什么架子?痛痛快快儿去把话说开。那江旭真要是对碧丝有情,这会儿不知怎么黯然伤心呢。”
绿枝这才笑着站起来,对方采薇道:“您就是偏心这个丫头,罢了,去就去。啧啧,多大点儿事,一个堂堂秀才,当日张家婚礼现场都敢闯,这会儿却连个明白话都不敢问,我要好好儿敲打敲打他,就这样,碧丝还说什么顶天立地七尺男儿呢……”
“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他面皮儿薄,以为都像你家阿甲姐夫那样,是个粗莽武夫,你就打趣几句他也不在意呢。”
“小蹄子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句,谁是粗莽武夫……”
两人一边掐着就去远了。这里方采薇怔怔发了半日的呆,忽然抱住脑袋,欲哭无泪道:“我的午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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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常夫人离了山海园,精神比来时好了许多,回家的一路便和荆初雪感叹着若是方采薇还留在侯府,日子该多和美。说到兴头处,不免又抱怨了老侯爷和荆泽铭几句。世子爷在外面听着母亲骂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也只能受着,假装没听见。
待回到侯府,已是日上三竿,荆泽铭将母亲和妹妹送到桑老太君院子里,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要去二门外书房。
刚走了几十步,忽然就听一座假山后传来窃窃私语声,他原本不在意,然而风中传来了一句“表姑娘让人打的”,这句话却让他不由自主就停了脚步。
“怎么回事?晚云到底犯了什么错儿?就让打了十板子。她从来都是最胆小的一个,万万不敢惹是非的,怎么好端端就惹到了表姑娘?咱们府里如今还有人敢惹她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愤愤发问,就听另一个软糯声音叹道:“前些天晚云不是病了吗?一直不见好,听了云道婆的话,说是她哥哥的鬼魂来找她,要她送些钱,这病才能好。恰好她老子娘如今在田庄巡视呢,她没办法,只好托人买了些纸回来,趁着傍晚在园里那座家庙前烧了。谁知好巧不巧,正好让表姑娘撞见,说是表姑娘当时就气得身子都打颤了,若非翠竹求情,她能把晚云活活儿打死。就这样,连病带吓,人也去了半条命,这会儿在房里躺着,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就连人事都不知了。”
荆泽铭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又听先前那清脆声音道:“天啊,怎会这样?在府里给死人烧纸是不对。可晚云这种情况,也算是情有可原吧?再说她是在家庙前烧的,这也不算大错儿啊。等等,家庙如今不是疯了的富姨娘住着吗?园子里最偏僻的角落,平日都没人去的,怎么表姑娘竟会看见晚云在那里烧纸?”
软糯声音冷哼道:“谁知道呢?不过表姑娘看着和善,那笑里可都是藏着刀。我忖度着,她去家庙再没有别的缘由,大概就是去看看富姨娘如今的下场。她想着世子爷呢,大奶奶都被她逼走了,梅姨娘也离府而去,当年伺候世子爷的,两个通房丫头已经配了人,可不就剩下富姨娘。”
“不是吧?富姨娘不是都疯了吗?而且当年她对大奶奶做下的事,大奶奶也只是任由世子爷处罚,难道她就想置富姨娘于死地不成?”
“那谁说的准?你看她对晚云动的怒,若是大奶奶还在,能做出这样狠毒事?啧啧,也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半夜鬼敲门,结果让晚云倒了大霉。”
说着话就听两人脚步声响起,荆泽铭连忙躲到一边,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假山石后走出两个年轻丫头,边说边走远了。
这里世子爷低头沉思良久,也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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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昨晚这树梅花还开的好好儿的,怎么这一夜功夫,花儿就都落了?”
早上一出门,李秋芳就发现了院子里的“异样”,自从遇见那个丫头在庙前烧纸后,她就对这些十分敏感,因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九章:疑心生暗鬼
“小姐息怒。”翠竹连忙走过来:“许是昨晚上刮风,所以花儿都被吹落……”
不等说完,就听李秋芳叫道:“胡说,有院墙挡着,梅花原本也不怕风,多少大北风都没把它们吹落,这会儿忽然就经不起了?再说,你看看,这满树花儿,几乎都落了下来,就剩零星几个,也是打着蔫儿……这是谁在使坏?”
“小姐,若是有人要使坏,恐怕从这树刚开花就使了,哪会等到现在?”
翠竹并不知李秋芳真正动怒的原因,还以为她又疑心了谁,连忙解释一句。
她想着前日打了那个叫晚云的丫头已经很不妥当,传到老太太太太耳朵里,恐怕会让那两位生气,这时候万万不能再掀起什么波澜。却不知这话一说出来,正因为很有道理,所以让李秋芳心中的惊惧更加深了一层。
“不是人使坏,难道还是鬼吗?”李秋芳咬牙训斥,却就在这一瞬间,恰有一阵风吹过,她吓得叫了一声,连忙四下里张望,却哪看得到半个人影。
“小姐,您不用多想,不就是一树梅花吗?”翠竹柔声安慰着,却见李秋芳面色青白不定,忽地沉声道:“走,你陪我去花园里看看。”
“嗯?”翠竹不解其意,只听李秋芳恶狠狠道:“去陪我看看园子里的梅花是不是都谢了?”
大房院里那树梅花发生了诡异事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府中,人人都在私底下议论,更有许多侯府老人忍不住幸灾乐祸:这表姑娘跑来府里折腾了一年多,可总算是遭报应了。
说也奇怪,随着梅花的事出现后,大房院里的诡异事情就越来越多: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就是忽然多出点什么。只闹得人心惶惶,连桑老太君和常夫人荆侯爷都听说了,纷纷把李秋芳叫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李秋芳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但在这几位能够定她生死命运的人面前,还得压着火气,假装云淡风轻的表示压根儿不在意这种事,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嘛。更何况,都说是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她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白莲花一枚,不惧怕任何牛鬼蛇神。
然而这不过是表面话而已,事实上她都快吓死了。
要说这么些年,她虽阴险毒辣,但除了温氏之外,其它害人性命的事儿还真没做过。
在何府时要在长辈们面前表现温柔贤淑;来到镇宁侯府后更不用提,就是前几日看见晚云烧纸,她心里都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了,却也只能打十板子,就因为这个,还让常夫人叫去冷冷训斥了一顿。
所以论理,她害怕也只要害怕温氏就行了。然而糟糕就糟糕在:当初何家被抄家,15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何富贵也不能例外。那一天她也借故去了街上,躲在一个酒楼的二楼冷冷看着那个曾经宠爱过他的猪头男身首异处,心中只觉出了一口恶气。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毕竟何富贵的死是皇帝下令,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更糟的,就是她还想等着看官府怎么处理那些尸身时,结果就被她看见若明珠出面,将那些人的尸身全都收敛了。
这件事若是平时被想起,李秋芳顶多嘲笑一句“若明珠那蠢货,真是妇人之仁”。
可此时被想起,就总容易联想到别的方面。例如她昨晚就做了一个梦,梦中何富贵满脸血,阴恻恻向她逼过来,咬牙切齿说她欺骗了自己,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却在何家倒了之后处心积虑进了镇宁侯府。甚至当日在街上,看见他死了,不但不帮忙收敛尸身,尽这夫妻一场的最后一点情分,还在心中暗自快活。一边说着,就要拉她去阎王面前说个分明。
李秋芳吓得大叫而醒,醒来后坐在床上兀自喘息不停,翠竹赶过来,才发现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她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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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房中,听两个小厮禀报着调查到的各种情况,荆泽铭心中慢慢筹划着,最后暗暗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看来是时候收网了,秋芳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两日就会见分晓。”
双喜双福这几日着实忙碌,一边整理着从富贵苑搜集来的情报,一边在府里悄悄了解着李秋芳的表现,还要去山海园找若明珠问一些当初李秋芳在何家的事。待都打听得差不多了,这才来向荆泽铭禀报。
那边若明珠也察觉到镇宁侯府最近可能会有什么变故,告诉了方采薇,却见大奶奶出了一会儿神,方冷漠道:“都这样了,镇宁侯府有什么事,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必去理会了。”
若明珠暗暗好笑,心想当初奶奶离府时,还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言下之意除了自己想要自由外,也是要给李秋芳腾挪出空间让她尽情作死,不能不说,这是带着一点害她性质的。只不过如今自由日子过惯了,竟然就对侯府的命运漠不关心了。唉!世子爷啊世子爷,当初只因为你一念之仁,落得今日下场,可冤不冤死。
说是不关注,然而又怎可能不关注?方采薇不过是表面上仿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事实上这几日心里一直悬着呢,只想着资料都搜集的差不多了吧?荆泽铭你什么时候动手呢?总不成还念着当日和李秋芳那点情意,所以即便心里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还要拖拖拉拉,自欺欺人的逃避吧?
事实证明世子爷绝不是这样没用的磨叽男人,当做好了万全准备后,他当夜就发动了。
李秋芳说着不怕,但到底还是找了个由头,从大房院里搬出来,如今住在当日二姑娘荆初雨住过的院子里,离着桑老太君和常夫人的住处都很近,平日里往来的人也不少,如此才能让她微微心安。
可今日从下午起,事情就有些不对劲儿。
先是院子里出现了几个不明的带水脚印;再者,小丫头们一个个精神也是蔫蔫儿的。到傍晚时,翠竹被常夫人叫去打络子,可直等到李秋芳用完晚饭,她还没回来。打发人去问,只说是晚饭前常夫人就打发她回来了,至于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踪影,没人知道。
第四百四十章:夜半惊魂
李秋芳忙派了人这一通找,结果最后在大房院里找到了翠竹,据她所说,从常夫人房里出来后,眼看就要到住处时,忽然间脖子后面一痛,接着就人事不知了。
李秋芳将人都遣退下去,这才上前拉开翠竹领子,下一刻,一个黑色的掌印赫然入目。
翠竹也在镜子里看见了这掌印,只吓得情不自禁就叫了一声,哭丧着脸对李秋芳小声道:“小姐,这……这不是二奶奶找我索命来了吧?不然哪有这样黑的掌印?”
“闭嘴。”
李秋芳自己一颗心也砰砰砰跳着,可这话万一让人听去,她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只能强自镇定的斥责翠竹。
翠竹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尤其现在想想,脖子痛之前,好像还有一阵阴风吹过……
所谓疑心生暗鬼,很多事情原本没什么,但就怕你琢磨,越琢磨越可怕。
翠竹显然也不能例外,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道:“小姐,今晚……今晚多叫几个丫头过来陪着咱们睡吧,奴婢……奴婢实在是害怕。“
“多叫几个丫头?”李秋芳冷哼一声:“那我用针线把你嘴缝起来,叫你不能说话可好?不然哪怕就是说几句梦话,谁知道你会说出什么来?”
说完便起身出去,对几个聚在廊下和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道:“行了,翠竹只是累了,迷迷糊糊的走错路,这才去了从前院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散去,只是心里仍半信半疑。
这里李秋芳出了会儿神,正要转身回房,忽然就听院外响起了“咕咕咕”的夜枭叫声,她心中一惊,连忙回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借着灯笼的光芒,似乎不远处半空中有道白色影子一闪,接着夜枭叫声中,廊下几盏灯笼齐齐灭掉,整个院子一下就陷入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啊!”
饶是李秋芳心机深沉定力超群,此时也不由吓得大叫一声,身子往后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就在这时,她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秋芳,秋芳,你可曾想到会有今天?想到我还会来找你?”
这声音有些尖细,陌生得很。李秋芳只觉着头发都竖了起来,大叫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来人啊,快来人。”
“我是何富贵啊,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院墙上出现了一道白色影子,然而这样漆黑中,只能看到那件发着些许白光的衣服,和衣服上披散着的头发,根本看不清楚脸孔。
“何……何富贵?是你?不……不对,你不是这个声音,别……别想骗我。”
李秋芳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幸好何富贵的声音不对这一点能够让她劝说自己一下。
哪知心里刚刚安定下来,就听那鬼魂长啸一声,咬牙切齿道:“我生前横行霸道,害了无数的人,进了地府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如今刀山油锅都经历遍了,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正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就是这嗓子,也被针扎得不成样子,你可要好好看一看我么?”
一面说着,果然飘近了几分,李秋芳一见他真的是悬在半空中,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劝说自己的理由,只好尖声叫道:“你……你这死鬼,你……你过来做什么?信不信我找道士将你收了,叫你一辈子不得超生?”
扮作鬼的荆泽铭一听,就知道这话有问题。试想?若是李秋芳之前真被何富贵凌虐的话,此时看见对方鬼魂难道不该是义愤填膺,质问他将自己害得这样惨,如今还有脸来做什么吗?可她竟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这说明什么,当然是说明她心虚啊。
一颗心仿佛沉入无边的黑暗中,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这表妹利用他的同情和愧疚蒙骗,害得他与采薇和离,荆泽铭便觉怒火万丈。
然而这不过是开始,世子爷到底是定力非凡之人,镇定了一下便阴恻恻道:“好啊,你让道士过来啊,我倒要让他想个办法,将你我一起送去阎王殿,咱们当着阎王爷和判官的面,好好分说分说。李秋芳,你当日在何府之时,我有哪里对不住你?让你管着半个家,你看看这京城上下,可还有别的大宅门中有这样事?我就差没为你宠妾灭妻了,你为何恩将仇报,竟然入了镇宁侯府?你明知我和他们有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