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不得他们,就连赵凌至今也还留着当年的风姿,仅仅晒黑了也不足以掩盖他的本性。
八王爷与朱浩天骑着马,带着随从自远处而来,通往城门的这条管道上腾起了漫天的尘埃,放眼望去,声势浩荡。
赵夔的俊脸上已经挂起了招牌笑意,龇着牙,用了鼻音道:“老二,我知道你对小王爷有意见,远到即是客,一会休要冷脸,给小王爷留点面子,他当年不过是伤了你一拳。”
三年前,赵翼在镇海卫被朱浩天抓到过,还说因为赵翼长的太好看了,有细作的嫌疑。
说他好看,赵翼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指责他是细作却是万万不可。
赵翼同样鼻音出气,“这厮打算在侯府住多久?”
赵夔耸了耸肩,“不知啊。”
这时,朱阎和朱浩天渐渐靠近,几人都曾见过,见面之后,随意打了招呼。
“八王爷,家父今日军中有事,特让我兄弟三人前来迎接,今日府上设宴为八王爷和小王爷洗尘,二位请吧。”赵夔虚手一请。
赵翼和赵慎骑马断后,显得沉默。
朱阎与赵凌年纪相仿,体格亦然,都是属于高大挺拔的那种,常年吹着海风之故,父子二人的肤色呈现健康的麦色。
朱浩天吹着口哨,瞟了一眼他曾经亲手捉过的赵翼,只是神色傲慢的笑了笑,并不打算主动打招呼。
朱浩天相貌偏向纨绔野性的那一种,当今帝王是他嫡亲的皇伯,皇太后是他的嫡亲皇祖母,加之八王爷只有他一子,这家伙寻常走路的姿势,都是昂着脑袋的,跟他父亲当年颇为相似。
最可恨的是,朱浩天是武学奇才,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不然赵翼也不会被他擒了,最最可恨的是,这厮当年还说赵翼比姑娘家长的还俊,这对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故此,一贯心善的赵翼很不待见朱浩天。
*
赵凌从军营赶回府时,八王爷和朱浩天已经在侯府安顿,按着礼数,他二人明日一早就该入宫面圣,顺道给皇太后请安,今天直接住在侯府并不妥当。
但赵凌执意挽留,八王爷便留了下来,他本来就打算让朱浩天在侯府长住。
洗尘宴上,赵凌自然要带着妻儿见见挚友。
赵宁等人都到了场,八王爷瞧着站了一排的公子姑娘,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和赵凌都是当了多年鳏夫的人,怎的命数这般不同?
赵凌儿女成群,如今又得娇妻相伴,这才成婚多久,他眼看着又要喜当爹了。八王爷却只有朱浩天一根独苗儿,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六个了呀。”八王爷笑得有些疲惫,他尽力掩盖住艳羡。
赵凌却没有半点谦虚自觉,道:“七个!我夫人腹中这个年底就该出生了。”
王氏腼腆一笑,暗暗掐掐赵凌的臂膀,让他休要再说了。她生的极美,以往打扮太过清素了,旁人只觉得雅致,在侯府养尊处优的日子,加上华衣锦服,她现在看上去也才二十左右,俏丽无端。
八王爷倒不是眼馋赵凌娶了美妻,他羡慕的是赵凌的好命。
又是一番牙疼的疲惫之笑,“恭喜啊恭喜,子恒,本王是真心恭贺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啊。
赵凌将儿女拉出来遛了一圈,还觉得不够,一直让爱妻陪伴自己左右,二人之间偶尔无意识间相撞的眼神,看得八王爷眼珠子都酸了。
赵宁拜见过八王爷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辈子,赵慎的问鼎绝非是巧合,她当初看到了八王爷,此人到了最后效忠于赵慎,只是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时结识的?
此时么?
赵宁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赵慎,却见他清郁的眉目微敛,侧脸氤氲在一片烛火昏黄下,叫人捉摸不透。
他不言不语,亦无表情,不像这红尘阡陌上的人。
赵宁看了几眼,她发现赵慎微蹙眉,她当即移开了实现,而此时赵慎一抬头,见小姑娘老实的与赵淑婉站在一块,似乎从未看过他。
只是,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
她以为的,亦或是她不曾以为的,他难道会不知道?
赵慎很有兴致跟她玩下去,人的一辈子太长,长到了寡然无味,他不再着急,一步步且随心所欲,最终只会朝着他所预料的那样。
晚宴开始,女眷都回避了下去,就算八王爷与赵凌关系再铁,他与小王爷也俱是外男,不宜与赵家女眷同席。
席间,八王爷将赠了一只海东青给赵凌,“子恒,你我想当年傲视京城,如今有些年头没见了,我知你不喜钱财,这只海东青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南洋运过来的,灵性极高,你行军打战许能用上。”
赵凌从来不跟八王爷客气,若非当年岁数还小,两人还真的抢过同一个名伶,并非是有多喜欢那女子,无非是少年血气方刚,闹着玩的罢了。
赵凌命人将海东青收下,与八王爷说了一些无关政务的琐事,看得出来他二人对某个共识都是心领神会,至少不会当众擅论朝廷。
“这小儿就交给你了,太后寿宴一过,本王就回镇海卫,该打该骂,你无需手下留情。”八王爷眼馋赵凌美妻在侧,又儿女成群,这才是‘家’啊。
可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了一世漂泊,他不喜朝廷约束,更不是受世俗常理约束的酸儒,皇太后不是没有给他指过大家闺秀,可那些姑娘在他眼中着实无趣,整日面对着无趣的人,日子只会更无趣。
世交之子,赵凌自然会全力照拂,“王爷放心,小王爷在我这里,也算是半个儿子了。”
几杯浊酒下腹,八王爷笑道:“子恒呐,你府上还是禁酒?当年你大醉那日,幸好是我去了花楼把你抗出来,不然………啧啧啧……”
赵凌俊颜慕然之间紧绷,这话要是让王氏听到了,那可不得了,他在王氏心目中,那务必得是高大伟岸的存在,不可有半点瑕疵。
八王爷会意,笑了笑,“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你急什么,我怎会跟嫂夫人说这些。”
赵凌收敛阴郁,他二人自幼走近,什么事都干过,即便赵凌面露不悦,八王爷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次洗尘宴,无非是聊了一些家常,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对朝廷和立储皆是只字不提。
夜风微热,到了夜深人静时分,赵凌和八王爷在亭台下品茗,很多时候二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子恒啊,本王着实艳羡你。”八王爷不由得感慨。
赵凌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来,他若不是押送官银,也不会被人截杀,更不会被王氏所救,也不会有如今娇妻在怀的美事。
赵凌是真心心悦王氏,其实很多时候无关风月,即便只是拥着她,也觉胸口空旷了数年的寂寞得以慰藉。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男女.情.爱了吧?
赵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的恋上一人。
神色一转,赵凌的嗓音稍低,道:“你可认识四川流寇头子黄十八?”
八王爷虽远在镇海卫,可像他们这样的人,怎可能没有耳目?八王爷当即就知道赵凌指的是谁,他反问,“你上回被人半路截杀,就是黄十八所为?你怀疑还有幕后之人?”
不愧是交情好到几乎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哥们。
八王爷一语中的。
赵凌凝思,与八王爷说了一半的实话,另有一半他隐藏了,“没错,我的确怀疑,而且我怀疑是朝中之人所为,那次皇上暗谕,指派我去押运官银,此事除了内阁几人之外,朝中无人知晓。不瞒你说,为了掩人耳目,我有意更改行程,但还是被歹人所截,据我多方打探,那次是有人蓄谋已久,否则岂会那般轻易动了我的东西!”
“黄十八畏罪自尽,死无对证。然,此事我已记在心上,若是真有人对付我侯府,我定不饶恕!”赵凌言罢,幽深的眸子里,一抹狠绝之意逐渐荡开,与他平日里的儒雅模样截然不同。
八王爷沉思半晌,他从石杌上起身,背对着赵凌,负手而立,看着院中葳蕤的草木半晌,这才转过身,一手搭在了赵凌的肩头,承诺道:“子恒,这件事你不方便直接去查,且由我来吧,你我都是同样的人,若有人容不下你,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我。”
赵凌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个世道,不是不争不谋就可以安然无事,麻烦找上门了,他只有全力反击。
以前没觉得自己的命多金贵,有了王氏之后,赵凌开始贪生怕死,开始贪.恋.人.世的温软和妻的妩.媚。
赵凌知道,越是身处高位,日后可能摔的越惨,这些年他已经在尽力。
只是,只有尽力依旧是不足够的。
*
日次,八王爷与朱浩天休整一番,就从侯府启辰入宫面圣。
这一次,皇太后六十大寿,朝廷大赦天下,八王爷身为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肯定是要回来一趟,只是……他还得去见一个人。
八王爷虽与帝王是同胞兄弟,但二人年纪相差颇大,自幼便没多少话说,当年帝王将他派遣镇海卫之后,兄弟二人更是疏离,如今只剩下君与臣。
八王爷拜见过帝王,就去看了皇太后,未免皇太后拘下他,他将朱浩天留了下来,“浩天,好好陪陪你皇祖母,为父还有事在身。”
八王爷要走,却被皇太后单独留下。
算起来,母子二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
“浩天呐,好孩子,你先回避,皇祖母与你父亲有话要说。”皇太后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即便铁血手腕,也耐不住亲生儿子这般疏远冷漠。
朱浩天是个聪明人,他应了一声,调戏了几眼小宫女就出了内殿。
八王爷晒黑了不少,体格也健硕了,还续了髯,细一看鬓角还染上了一丝白色。
皇太后不由得心酸,八王爷才多大?不过三十来岁,如今却是孤身一人在外,册封的亲王,非召不得入京,皇帝疑心又重,皇太后想见一眼儿子实在是太难了。
见八王爷低垂眼眸,笔直而立,脸上没什么生机,皇太后挥退了左右宫人,眸中微润的问了一句,“你还在怨恨哀家?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你难不成要恨哀家一辈子?”
皇太后嗓音微颤。
八王爷胸膛起伏,多年的岁月沉淀,洗去了他所有的骄.傲与狂.躁,即便是仇恨,也被他遮掩的严严实实,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却了。
“母后严重了,儿子不敢。”八王爷将自己牢牢包裹,在这座皇城,他再也不想敞露原来的本性。
皇太后欲言又止,有些事想说清楚,但又无从说起,她长叹了气,道:“徐宁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若非你皇兄看上她,你二人早就结成连理,谁能料到后来的事呢,当年哀家也想救她一命,可……还是迟了。”
有些事,解释的越多,反而显得赘言。
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皇太后的话无法让八王爷得到一丝的宽慰。
他临走之前,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母后,如若当初娶她的人是我,您说,结局会不会大不一样?”
皇太后怔然未动,看着儿子的背影远去,她恍了片刻,泣不成声。
赵凌在宫门外等着八王爷,朱浩天被强行留在了皇太后的宫里待着,对此,小王爷也不敢提出任何置喙,本来他爹这次就没打算带他离开京城。
赵凌与八王爷骑马在前,他二人都是武将,身份异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俱是朝廷重点监察的对象。
二人骑马奔至城外,旁人皆以为他二人在赛马,赵凌常年在马背刀剑上行走,即便马急如风,说话也很平缓,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王爷自己去见她吧,不过她肯出面的机会不大,就连老四也没什么机会靠近她。”
八王爷点了点头,他受皇帝制束,下次回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一直都幻想着她还活着,直到昨天晚上赵凌亲口告诉了他。
为此,八王爷昨天夜里还与赵凌在亭台上打了起来。
他尤为气愤,“子恒!亏我把将你当兄弟,这件事你竟瞒我如此之久!”整整十几年啊。
赵凌任由他打了几拳,但前提是不能打脸,他道:“我如何能不瞒着?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个疏漏,我侯府满门都有危机!更别说老四的命!”
八王爷一宿未睡,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他要去见她了,她会出来么?
赵凌说那场大火毁了她的容貌,她那样爱美的一个女子,而且曾那么美………
八王爷夹.紧了马腹,手中长鞭扬起,朝着赵凌所说的庵子疾驰而去,势如疾风。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伏笔会渐渐展开,机智如大家,男主的身份,大家肯定已经猜中了。
赵宁:四哥又白又俊,最是好看。(整天拍马屁,我已经词穷了!)
赵慎:.....拍的不好,重新拍!
赵宁:.......
第44章 步步惊心
傍晚十分,城南起了一阵疾风。
雷声轰鸣, 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八王爷骑着骏马, 无精打采的停在了定北侯府的大门外,他凝望着远处的浮云半晌, 那飞腾卷起的团云像头巨大的困兽,嘶鸣挣扎,却摆脱不了命运半点的束缚。
即便如他这样的身份, 依旧太多的情不得已。
记忆狂涌而来,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谢了风流花?又是谁断了他的三尺青锋?他终究成了自己最为看不起的那种人。
良久之后,八王爷这才跳下马背,步履沉重的步入了朱门。
于长廊上,八王爷看见了一身的白色菱纹锦衣的赵慎。二人视线相撞,疾风吹起少年的墨发, 还有几丝拂上了他的眼角, 将那抹孤慢之色掩藏。他手中握着长剑,鞋履染尘, 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八王爷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赵凌不可能给他错误的消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被人事先转移了。
八王爷不知道赵慎对那些陈年往事知道多少, 但他知道这辈子或许能见到她的机会更少了, “是你做的?”
他并不怎么喜欢赵慎。
若不是有了赵慎, 她早就跟自己一走了之了。
赵慎回答的很朦胧,这却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还请王爷自重,她不想见王爷。”
八王爷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时至今日,他就算见了她,又能怎样?给她复仇?他又拿什么帮她?如何能帮?他做得到么?
做为曾经被先帝立为储君的王爷,他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赵慎转身离开,狂风在他周身咆哮,奇怪的是,这人稳步如常,淡定又从容地离开了。
八王爷记恨,同时也嫉妒,他和她曾许诺白首之约,抱柱之盟,可赵慎却不是他的儿子!但人终究是奇怪的,赵慎再与他无干系,也是他要护着的人之一。
罢了,这辈子也不知是谁欠了谁的,他又跟谁去计较!
*
这场雨始终没有下,雷声过后,燥热渐歇。
八王爷与赵凌在亭中对弈,翘起的飞檐上挂着两盏八角宫灯,这个时候天色尚未黑,还没有到晚膳的时候,但下人已经盏灯了。
亭子周遭无闲他人等,八王爷没有见到故人,眉宇一直蹙着,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有合眼,当年他的确求过赵凌救人,但赵凌只告诉他,孩子还活着,却没有将她的事说给他听。只是告诉他,一场大火吞灭了一切。
“那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八王爷问。
赵凌也觉得奇怪,如实道:“这小子精明得很,幼时也不知道听谁说他与我长得并不像,就自己顺藤摸瓜查到了。”
八王爷更加不解了,换作是谁也不会像赵慎那样平静,“他有何想法?”
赵凌对此,不知作何答话。
其实,这才是赵凌最怕的,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赵慎有任何想法。
赵凌眸中的疑惑让八王爷也陷入沉思,此事非同小可,就连他也有所忌惮,“还有谁知道?”
赵凌摇头,“除了你我,还有老四自己,再无旁人知晓。”
“那就好,那就好啊。”八王爷看着飞檐下晃动的宫灯,视线逐渐迷离,手中的棋子一直不曾落吓,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赢过,输了江山,输了她。
下人靠近亭台,隔着两丈之远,禀报道:“侯爷,王爷,小王爷他从宫里回府了,现下就在前院。”
朱浩天出生之后只来过京城几次,对皇太后也不怎的熟悉,他那样刁钻古怪的性子,在皇宫岂能待的下去。
“嗯,我知道了。”侯爷让下人退开,又与八王爷说了一些话。
其实,八王爷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否则他不会沦落到只能在镇海卫过活的地步,得过且过了这么些年,他好像突然觉得不该这样了,“她,她还好么?”他嗓音颤抖。
赵凌微微点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换言之,谁家破人亡后还能过得好?
*
朱浩天从宫里回来,依旧是闲着百般无聊。他这人就像在荒野扑腾翅膀的夜莺,当不了笼子里的小雀儿。
见赵宁和赵淑婉刚下西席,这厮就踱步上前,一脸彬彬有礼,道:“二位妹妹才下学?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侯府难道不知道女子无德便是才么?”
朱浩天自幼在边陲长大,又无母亲教导,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八王爷还时常让他骑在.脖子上,在他的认知之中,没有什么礼数纲德。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但凡本小王想做的事,别人只能赞同,不能反对’。
他这纯粹是无事寻事。
算起来,赵淑婉还比他年长一两岁,只是这厮长的比较着急,个头颇高。
在赵淑婉心目中,除了三皇子朱明辰之外,她没有将任何一个男子放在眼里,对朱浩天不理不睬。
赵宁抱着书册,站在赵淑婉的身后,她现在还没长高,粉白的肤色,梳了结鬟式,两侧还垂挂着小丁香的挂串,样子懵懵懂懂的,像个雪做的小姑娘。
朱浩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竟叹道:“京城的姑娘果真是一个塞一个水灵,难怪我父王让我在京城择妻。”
朱浩天其实才十三四岁,可能是因着常年习武,体格比同龄的少年要高出了不少,说这话时纯粹是褒奖之意。
赵淑婉脸色一红,瞪他,“小王爷,你休要孟浪!”
朱浩天见过泼辣的女子,赵淑婉显然也不淑女,他怎么就孟浪?他孟浪谁了?
“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她。”他指着赵宁道。
赵淑婉更觉脸上火辣,朱浩天这意思是指她没有赵宁好看么?这比对她孟浪,还要伤人。
赵淑婉一回头,见赵宁完全不在状况内,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小五跟我走,你一个姑娘家,不宜这样跟男子碰面。”
赵宁:“………”这事跟她有甚干系?想与世无争的过日子怎就那么难呢。
赵淑婉看着秀丽,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赵宁被她拖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出自武将之门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赵宁心道,等有了机会,她也得练练。
朱浩天在二人身后看了几眼,莫名其妙的抓了抓头,又问了侍立一侧的丫鬟,“本小王何曾孟浪了?”
朱浩天虽然肤色黑了些,但胜在五官俊朗,身段又高,对待下人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视,小丫鬟们被他问的一片心花怒放。
这厢,赵淑婉终于放开了赵宁,此番一看她,果真是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性子又好,难怪哥哥们和老四都喜欢跟她走近!
赵淑婉心里不太痛快,她又要面子,这种事肯定不能说出来,只道:“我原谅你了。”她抱着书册,挺直了腰板。
赵宁知道她还在因为赵慎的事在置气。
可赵慎绝对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面对赵淑婉的‘大度’,赵宁谢道:“谢谢三姐姐体谅。”
赵淑婉这人吧,当真不能与她太过较真,否则她就像一根弹性极足的藤条,缠的你无处可躲。
可就在这时,赵宁就见赵慎就站在回廊下面的小径上,他看似风尘仆仆,傍晚的疾风吹乱了他的墨发,有了一种凌乱之感,他正视线如刀剐一般地看着她。赵宁想了想,纠正了一下措辞,“三姐姐和四哥一样好,我都喜欢。”
赵淑婉本想放下身段,继续让赵宁当她的跟班,可赵宁这样的态度绝对不能令她满意,“小五!你再反思反思,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你到底要跟谁?!”她气匆匆而去,脸色比那西边的浊云还难看。
跟谁?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赵宁不太懂这些贵女的心思,她可不想在侯府拉帮结派,一致对外才是机智的嘛!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跟了赵慎呢?
这时,赵宁往小径那头看过去时,赵慎已经不在了,不知怎的,她见不着赵慎,反而如释重负,赵宁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拖着步子往梅园走去。
她就想好吃好喝好睡,等着将来有一日择一良婿出阁,但很多时候,即便是侯府的日子,也会让她措手不及。
*
皇太后六十大寿,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家眷出席,定北侯府几乎是‘倾巢出动’,赵凌如今参加宫宴,定是拖家带口,男男女女一群人。
如今,子嗣丰实是定北侯府的一个显著特征之一,京城权贵当中,即便是妻妾成群的官员,也只有鲜少几人的儿女数量能比得上赵凌。
别看定北侯常年镇守边陲,生育子嗣一事半点没落下,众贵妇见王氏微微隆起的小腹,私底下又是一阵纳罕,想来定北侯也是太过厉害,否则怎叫刚过门的妻子说怀就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