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楚妙珠怎会将她与顾崇明联系在一处?莫不是她不欲让自己入宫?
众女眷已有骚动,定北侯府可不是寻常的世家高门,顾家的嫡子就算要娶公主也不为过。
楚棠面色无异,她对顾崇明只有几面之缘,顾景航得势之后,他就去了边陲,再无回府。对于这个人知之甚少。
楚老太太这时道:“棠姐儿还小,顾家三公子已有十七,这……是不是年纪大了些?”
楚棠突然想笑,楚崇明年纪大,那帝王呢?亏的祖母还时常说最疼爱的孙儿独是她!
楚老太太的这个态度便是不认同顾家三公子了。
楚妙珠美眸忽冷忽笑,“本宫不过随口说说,母亲莫要当回事,不过,棠姐儿这等好容色,定不能嫁错了。”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老太太。
吴氏这时插了话:“棠姐儿是老祖宗的心肝儿,她的婚事自是会重之甚重,娘娘您出宫已有多时,不如现在传善吧?”吴氏自诩养出了两个如花一样的女儿,却不想让楚棠占了风头。
吴氏是楚妙珠的长嫂,当年她嫁入楚家时,楚妙珠还未入宫,她与楚老太太都知道楚妙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当初皆是怎样的嘴脸以待?
楚妙珠知道,她不过是楚家的棋子,就算存了几分亲情,也抵不过权势来的重要。
身边的梅呈给她递了只成窑五彩小盖盅,里面是进贡的梅子酒,他知道楚妙珠一看到吴氏和楚老太太就容易犯病,精神混乱,立刻就让她饮了几口。
他都不怨了,只盼着她也能放下。
楚妙珠默许了吴氏的话。
很快,楚家的大小丫鬟端着午膳过来,是分席而坐的,楚棠被楚妙珠叫到了身侧,待她的态度似乎与旁人不同,又好像在向所有人传达了某个信息。
午膳备有枣儿粳米鸡丝汤,炸鹌鹑裹芝麻,珍珠牛奶密瓜露,猪肉丝炒菠菜,紫参野鸡汤等物,听说都是楚妙珠曾经最喜欢的吃食。楚家对这一场归省也算是上了心的。
午膳过后,楚老太太想与楚妙珠单独说会话,便请她去厢房里歇息。
楚妙珠没有拒绝,她倒想知道母亲还想说什么,当年绝情的话早就说了,以死相邀的事也做了,她还能如何?
厢房里被人特意布置的瑰丽华美,楚妙珠有意屏退了宫人,就连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的梅呈也留在了门扉之外。
“母亲,您想说什么,便直言吧。”楚妙珠笑容浅淡,这是在后宫日积月累练就出来皮笑肉不笑。
楚老太太至于袖中的手微微发颤,多想抱她一次,她最疼的幺女。多少次午夜梦回,是她承欢膝下的样子,可回不去了,选择一旦做出,命理便就注定,无法挽回。
楚老太太喉咙酸涩,忍着撕裂的痛,道:“妙珠啊,我听你今日的意思,是想让棠姐儿嫁人?”
楚妙珠又是一笑,风淡云轻,仿佛就连多年前心爱之人被逼自废,逼着入宫为阉人的恨也消散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棠姐儿是姑娘家,不嫁人?难道还做老姑娘不成?”
楚老太太知道她在揶揄,往她跟前走近了一步,还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再无少女纯真,取而代之的是奇香妩媚,她道:“妙珠,你大哥的意思是,让棠姐儿入宫给你做帮手,你明白的么?”
这时,楚妙珠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清越的嗓音响起,笑的泪珠子都出来了,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唯有冷到骨子里的嘲讽:“母亲,什么叫给我做帮手?是给楚家做垫脚石吧!”看着楚老夫人面色煞白,她逼近了一步,接着道:“怎么?大哥又想了什么主意?棠姐儿十一还不到啊,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你告诉大哥,别再痴心妄想了,棠姐儿入宫就算得宠生下皇子,那个位子也永远不可能轮到楚家!可如果棠姐儿只是你们用来牺牲的棋子,我劝你们也收手吧,也不怕造孽!我二嫂嫂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们!”
楚老太太突然跌倒在地,胸口撕心裂肺的痛,仰面望着楚妙珠仍旧绝美的脸,声音颤抖:“妙珠啊,你就这般恨我?你……你这些年可好?”再也顾不得什么楚家大业,她只想知道她的女孩儿过得好不好?
楚妙珠看着匍在地上的母亲,没有觉得半分可怜,却也不恨了,只是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好啊,如何能不好?我乃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就连皇后也要给我几分薄面,怎能不好?母亲,您可知道,我曾怀过三个孩子,第一个是一月不到就没了,第二个是足月没有的,还是个男孩儿,第三个……你猜是怎么死的?哈哈……没有活下来的也好,除了梅呈之外,谁的孩子,我都不想要!”
她面容并不狰狞,甚至美到了令人望尘莫及,但入了楚老太太的眼,确如地狱白煞,一声声,一句句,都在对她的过往宣誓着不堪与狼藉。
这时,门外有人敲了两声,开门的人是梅呈,他最怕楚妙珠回想那些满目疮痍的记忆,生怕她会犯病,听到这里,立刻就不顾尊卑走了进来:“娘娘,外头日头正好,奴才陪您去游园子,您不是说最想老宅的蜚玉池潭么?”
楚妙珠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咆哮疯癫,她轻轻越过楚老太太,心中大石如同卸下一半,浑身都是轻松。总算啊,总算是能让她也尝尝这等心碎神死的滋味!
随着厢房内只剩下楚老太太一人,突然那间隙不断的哭声就响了起来。当年她以死相逼,让楚妙珠入宫伴驾,这才有了楚居盛之后的飞黄腾达,和楚家的满门荣耀,她以为她做的是对的,直至今日,直至此时……她开始怀疑了,开始后悔了,痛啊,心口的痛无以复加。
妙珠……妙珠,她的妙珠再也回不来了!
梅呈搀着楚妙珠入了楚家老宅的后花园,身后的宫人被挥退几十步远,梅呈开口道:“娘娘是想救那位小姐?”他指的是楚棠。
楚妙珠很想靠在他身上歇歇,但知道他是个讲究的人,从不在外面与她缠/绵,有时候也只能乖乖听话,“嗯,那丫头看着像本宫,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楚家小姐毁了一辈子,本宫就是不想如了那些人的愿!你说顾家的三公子怎么样?”
第69章 鸳鸯谱
定北侯顾家绝非寻常的世勋贵族,爵位更是世袭罔替,顾家几位公子常年在外征战守边,皆是男儿中的英豪,处处皆优,就是姻缘迟了些。
顾世子顾西爵已于早年成婚,娶得是文渊阁大学士之女,二公子顾成东另辟蹊径,并没有娶官家的女儿,而是因一日当街看中一豆腐铺的俏佳人,当日就强抢了回去做了一/夜/夫妻,定北侯为人刚正不阿,虽说门不当户不对,却勒令二公子娶了那豆腐西施为正妻,只可惜不到半年美人就被折磨的香消玉殒了,自此二公子顾成东再无他娶,身边莺莺燕燕却是不绝。
至于嫡三公子,顾崇明,一直以稳重内敛著称,不少世家高户有结亲的意思,却皆因顾崇明一心扑在家族大业上,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拖就拖到了十七。而庶子顾景航自然不会在楚妙珠的考虑范围之内。
帝王本是有意招婿,沁晨公主又是皇后所出,然萧二公子逛花楼一事,让皇后亲上加亲的计划彻底打断,帝王看中了顾崇明,只因萧家刚出事,他尚且没有在明面上提出来。
定北侯顾家是何等荣耀!
楚妙珠丝毫也不想看到皇后的女儿嫁给顾家的男子!
她便想到了楚棠,为什么自家的侄女不行呢?
对楚妙珠的心思,梅呈了然于心,搀扶着她在花圃蔓生处闲走,似无意识的道:“六小姐不过十岁,这顾家三公子已经十七了,就算两家订下婚事,顾家恐怕也等不了几年。就是不知道楚二爷舍不舍得早早嫁女。”
就算楚棠要出阁,起码也要十三四岁,而到那时,顾崇明已经是二十弱冠的成年男子,两人年纪上的确存了悬殊。
楚妙珠一双千娇百媚的眼嗔了梅呈,“本宫的二哥,本宫自是清楚。这件事本宫要好好算衡一番。”触目所及,是满园不太真实的繁华娇色,楚妙珠绝艳的脸突然绽出妖冶的笑意:“要是楚家与顾家结了亲,萧皇后会不会被本宫给气死?本宫这次要给楚家的女儿择一门好亲事,本宫那个苦命的二嫂也是个善良之人,如今她的女儿无人护着,本宫看不下去。”她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顽皮的时候还像个孩子。
梅呈看着她笑,不论真虚,他心里也舒快,“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妙珠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调皮的拉了拉梅呈骨节分明的指尖,凤眼微挑,那股子狠绝不见了,媚/色/丛生,道:“本宫也是为了棠姐儿,她将来会感激本宫的。顾家三公子相貌堂堂,英俊不凡,才情绝艺,又是嫡出,总比过在深宫里等死好。她可没有本宫这般好运,本宫再不济,身边还有一个你。”
梅呈眸色微敛,他哪里能配的上她!谦卑的浅笑之后,又搀着楚妙珠往园子里侧而去,下次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马月了。
*
楚妙珠回宫之后,楚老太太当夜就起了高烧,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没有下榻。汤药如不费银子似的端进端出,半丝效果未见。
楚莲自上回跟着老太太回了祖宅,便没有再留在大房,吴氏仍没有视她为大房女儿的意思。老太太一病,便是衣裳不解的守在榻边伺候着。
楚棠来太庵堂请安时,乔嬷嬷在厚绒布帘外挡住了她,拉着她在西侧的花厅一隅说话,神色忧颓:“小姐,老祖宗这心里头最疼的人还是您呢,一会啊,您陪老祖宗多说说话,贵妃娘娘一回宫,老祖宗就犯了心病,每每见着您,才能勉强喝下药。”
乔嬷嬷的字里行间都在向楚棠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楚老太太当真是视她为心肝孙女儿的。
楚棠也想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可上辈子的种种遭遇,冷眼,孤漠,还有湛哥儿最后的结局,这一切都让楚棠无法打开心扉,去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
一双小手从乔嬷嬷掌心抽离,女孩儿的面容淡淡的,无喜无悲无他念,她道:“嬷嬷也说了,祖母是心病,这心病只能用心药来医,贵妃姑姑深居后宫,要见上一眼也着实不易。可祖母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命妇,为何不让祖母时常入宫去与贵妃姑姑见上一见呢?”
楚棠双眸明澈,仿佛不参杂半点杂质。
乔嬷嬷欲言又止,她又能说什么呢?当年的事,楚家知情的人少之又少,楚棠并不知道楚妙珠对楚老太太的仇恨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更不知楚当初老太太棒打鸳鸯,害的梅呈一个七尺男儿入宫为阉人。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人是楚妙珠的心上人,此恨,此仇,怕是一辈子也化解不了。母女情分也早尽了。
乔嬷嬷终究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姐儿快些进去吧,老祖宗早上的药要没喝下去,也只有您才能劝的住了。”
入冬已有多日,屋子里点了银丝炭,那股子浓重的檀香因为窗扉紧闭的缘故,愈发的呛人,不过似乎只有她这般觉得,屋内旁人并无所觉。
“祖母,您该喝药了。”楚棠从楚莲手里接过瓷碗,对榻上的老太太道,短短半月,已是霜发纷白。这世间的很多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怕是当事人也说不清了。楚棠好奇,楚老太太是否后悔过。楚妙珠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楚家荣耀重要?还是她的血肉更重要?
当然了,事情已经发生,再无回旋的可能,后悔也是枉然。
楚老太太睁开眼,那昏黄中布着血丝的眸色狂喜几息之后就只剩下哀鸣,她突然有了力气:“我儿啊,别怪母亲,母亲也是没有法子,母亲是当真想你啊,我儿……让母亲抱抱可好?”她瘦瘪的双手伸了过来。
话音未落,楚莲就看向了楚棠,明眼人也知道楚老太太将楚棠当作楚妙珠了,听了这话,二人都觉得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乔嬷嬷这时走了过来:“老祖宗,棠姐儿来给您喂药了呢。”她加重了嗓音。
楚老太太眼底那一丝丝的欣喜不见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是慈祥的笑:“还是棠姐儿知道孝敬我这个老婆子。”
在一旁的楚莲无声的垂下了头,似乎她无论做什么,楚家人都看不到……都看不到……
这些日子,同样在太庵堂守着的楚娇亦是心中不平。
楚棠坐在榻边,一把小嗓子甜甜道:“祖母,您真是睡糊涂了,明明是我大堂姐最孝敬呢,您这一躺下,大堂姐半个月连个安稳觉也没睡上呢。祖母您可别把功劳都往棠儿身上加,棠儿可没您想的那么好,您要是再不好起来,棠儿又要出去闯祸去了,保准闹得满京城皆知,到时候就连隔壁的王老太太也会笑话您没把棠儿教好呢。”
楚老太太被她这副蛮横的小样子逗笑了,她怎不知楚棠的用意呢。这厢便缓缓起身,准备用药。
众人见势,心中唏嘘:到底还是楚棠说话管用,一句话就能说的老太太把药给喝药了。谁才是老太太心头最宠的人,一目了然。
老太太躺在鹅黄色缠枝纹的滚金边大引枕上,眸光微忽,便知屋子都有那些人,大房的吴氏来过祖宅几趟,也只是送了补品过来就走了,楚大爷和楚二爷更是面子上走了个过场,真正在身边伺候的也只有楚莲,楚棠几人,想她一辈子的算计皆是为了楚家门庭,人活到这把岁数,终于看透了什么。
她道:“棠姐儿说的没错,你大堂姐这次是吃了苦的,我老婆子眼睛没瞎,该赏的还是要赏。”
楚莲忙道:“祖母您这话千万别再说了,我与棠儿妹妹都盼着您早些好呢。”她看了一眼楚棠,心绪莫名,她嫉恨过楚棠,羡慕过她嫡出的身份,不过楚棠的心性却是她所不能及的。她同时也是喜欢这个堂妹的。矛盾且复杂。
此时,楚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一眼的楚娇更是恨透了楚棠。不过,她也只能干恨着。
陪着楚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外面有人急匆匆走过来,来人正是童妈妈,“小姐,不好了,少爷在族学里跟人打架,把张家公子的头给磕破了。”童妈妈人心不恶,半百年岁的人了,却始终没有一点眼色,也难怪当初沈氏会被人欺。
楚棠小脸一冷:“童妈妈,有话出去说,我这就过来,你没看到祖母正歇着么!”
童妈妈登时面色赧然,楚老太太挥了挥手,表示无碍:“棠姐儿,你父亲眼下还在衙门里,湛哥儿的事,你莫急,让管事走一趟便是了,林家与我楚家私交甚笃,有林家在中间牵线,凡事都好商议。”楚老太太的意思肯定是和解。
楚湛的事于楚棠而言,就是天大的事,她面上不显,道:“嗯,祖母也别急,棠儿先去问个清楚,您好生歇着,到了中午大堂姐给您喂药,您就得喝下去,不然棠儿回来准跟您生气!”
楚老太太怒视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发不像话!”
虽是教训的话,旁人却只听出了宠溺。要是换做旁人这样说话,老太太早就变了脸,可这话是出自楚棠之口,老太太还觉得欢喜。
楚棠与楚莲说了几句,便随着童妈妈一同出了屋子,站在屋廊下便问:“到底怎么回事?”她脚步轻快,边走边问。身上金边琵琶襟外袄裹的小身板窈窕婀娜,背影纤细修长。从背影看上去,她还太稚嫩了,还担不起肩头的担子。
童妈妈一知半解:“这个……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啊,老奴也是方才听回来禀报的书童说的。”
楚棠大概知道从童妈妈嘴里问不出什么,又道:“湛哥儿现在人呢?是不是还在书院里?”
童妈妈点头如捣蒜,一旦出了点事,就连楚棠的这份镇定都不及。
刚到垂花门,守门的小厮围着一人走了过来,他穿着单薄的淡青竹叶纹额直裰,在这个时令着实不搭配,楚云慕长高了不少,却是更消瘦了,背上正背着楚湛大步走来。
楚棠忙小跑了过去:“二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先是看了一眼楚湛,见他脸上有一道红痕,眼眶微红,像是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架势,其他地方却似乎没有伤着,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云慕没有答话,只道:“三弟伤了脚踝,先找大夫看了再说。”
伤了脚?
楚棠胸口猛然抽动了一下,想起了楚湛上辈子不良于行的样子,几乎是顷刻间便吩咐道:“还站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她对小厮喝到,气势颇为嫡女之风。
楚云慕微滞,却是没有回头,背着楚湛疾步往后院而去。
小竹轩是楚湛所居的院子,他自周岁开始便独居一院,楚云慕将人放在榻上,楚湛还是一声不吭,倔强又执拗,楚棠知道他的性子,交代了丫鬟好生伺候着,才拉着楚云慕出来,问:“二哥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会与旁人打起来?”
楚云慕明明穿的很是单薄,消瘦如竹,可额头却溢出了细汗,楚棠这才发现他臂膀处的异样:“二哥哥,你可是受伤了?”
小手刚伸过去,楚云慕当即避开,“我无碍,今日的事也不能全怪三弟。”他似有难言之隐。
楚棠哪里肯放过:“二哥哥,你跟我说清楚,不然我只能走一探书院,亲自去查探。”
女孩儿坚定无比,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子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楚云慕不知为何,只长个头不长身子,这才过去多久,站在楚棠面前,只能低着头看着她了,“张家的公子说了不该说的话,三弟也是一忍再忍,今日若非张家公子挡了三弟的路,还出言不逊,三弟不会先动手,砸破了对方的脑袋。”
所以说,这件事真是楚湛先动手,那就不好办了。
楚棠又问:“二哥哥知不知道是哪个张家?”如果无权无势,尚且还可掩盖过去,要是触怒了夫子,不愿再收楚湛为学生,可就不妥了。
楚云慕入京不久,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京城世家中的公子哥们,他却是出乎了楚棠的预料,一口就说了出来,“是詹士府府丞张大人的独孙,我已经检查过三弟的伤势,并无大碍,到时候张家要是闹起来,不如让大爷出面说个情,张大人一定不会再纠缠。”他还是称呼楚居盛为楚大爷。
楚棠明锐的心思留意到,楚云慕对京城官员很是熟悉,并且对楚居盛在朝中的地位也颇为了解,甚至楚家是站在太子这一党的,他也知之甚清。
不过楚棠的惊讶只维持了一刻,想到今后楚云慕与霍重华在朝堂上所做出来的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二哥哥可否告诉棠儿,那张家公子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能让湛哥儿忍不下去?”楚棠心头微酸,竟不知湛哥儿小小年纪,在学堂里受了不少委屈。她能管着楚家的人不欺压湛哥儿,却管不了外面的事,他终究是要自己长大,独当一面的。
楚云慕素来孤冷的目光落在楚棠脸上,不经意的柔和了下来:“这些都不重要,眼下先让三弟养好身子,张家那边送些礼过去,到底不能因着一点矛盾,就闹得两家不合。”
楚棠苦笑,楚湛伤了张家的孩子,估计楚二爷对楚湛只会是一番指责怒骂。
“二哥哥,你当真不说?棠儿只要想知道的事,就一定能查出来,你信不信?”楚棠仰着小脸,清媚的容色下隐藏着的是一意孤行的决然。
楚云慕不知道她为何年轻尚小便这般执拗,但她既然想知道,他也不会再刻意隐瞒,总觉得也不该隐瞒她,“……张家公子说三弟是没有母亲教养的。”
楚云慕寥寥一语。
楚棠知道他已经说的近乎委婉了,谁知道旁人在背后又会如何在湛哥儿背后指指点点,?!小孩子最是忌讳这一点。
楚棠自诩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她重活之后,也只当着霍重华的面哭过一次,今时此地,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愤怒与悲彻,神情淡到令得楚云慕放心不下:“棠儿妹妹,你莫要多想了。”他太明白被旁人在背后恶意嚼舌根子的苦楚了。
楚棠突然笑了,那唇角淡淡幽幽的冷意,却是已有美人的娇态了,“想什么呢?想了也无用,张家公子说的没错,湛哥儿的确没有母亲,不过他有长姐!这件事棠儿要多谢二哥哥将湛哥儿送回来,至于向张家赔礼道歉的事绝无可能,而且……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就此结束。”
楚云慕看着她冷言决绝,又看着她从容转身,立在那里仿佛猜到了什么,他没有制止,而且觉得楚棠做的是对的,似乎不管她做什么,他便觉得皆没有错。
半柱香后,郎中给楚湛确诊,“小少爷扭伤了脚踝,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卧榻几日便可恢复,我这里开了几幅药膏子,每日更替一次即可。”
楚棠道谢,又让童妈妈去账上取了银子大赏了大夫。
这时,楚湛总算是开了口,声音却低的让人心疼:“姐姐,先让大夫别走。”
楚棠以为他还有哪里伤着碰着,“怎么?身上还疼?”她关切之色难掩。
楚湛却愈发脸红耳赤,“不是我!是……是大伯带回府的二哥,张公子伙同几个玩伴打我一人,是二哥替我挡着了,那些人全打在了二哥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