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将染血的长剑探入碧波,濯净了提起来,看着剑身又复为秋水般的莹洁,这才看向圆瞪着眼看他的贺冲:“你自己就是个刺客,却失了警惕么。你如何在暗处杀人,也会有旁人在暗处杀你。”
沈星流这时从屋里来到谢映身边:“世子,昏迷的丫鬟没有醒的。”
谢映主仆二人便在夜色下的宅子里消失。
盂兰盆节当日,朱伊和太子妃随僧众礼赞诵经完毕,又烧了吉祥疏,一行人离开了隆国寺。这期间,太子倒是一直没有出现。
太子妃带着朱黛回宫了,朱凝舍不得朱伊,邀她去公主府住两天,朱伊答应了。
朱凝的公主府建造得池馆错落,典雅深秀,尤其是一池花木环绕的清波,看着就叫人凉快。
容霆不知约了谁,与谢映一起关在前厅说话,朱凝便拉着朱伊上了池子边的小舟,也不让别的婢女跟着,两人拿着桨自得其乐。
划出去一截后,朱伊伸出手去拂绵绵水波,正看着水中的自己,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待她转过头来,舟上的朱凝居然不见了,而水面平展如镜,也没有朱凝的影子。吓得朱伊立即站起来大叫:“阿凝!阿凝!”
朱伊是个旱鸭子,怎么也学不会凫水,只好又大喊温颜。温颜正要跳进水里,朱凝却如出水芙蓉般从池中冒出头来,晶莹的水珠子还挂在朱凝的睫毛上,对方朝她笑道:“伊伊,我,在这!”
朱伊惊讶后愣了片晌,她随即别过了头,不再看朱凝,也不再说话。她这才想起朱凝懂水性,随即拿起小桨子自己往岸边划。
朱凝的笑容僵住,容霆跟她在琦山经常这样玩,难道伊伊觉得不好玩?她一边跟着朱伊游,一边观察着朱伊,伊伊好像生气了。朱凝叫道:“伊伊,伊伊。”朱伊就是不理她。
朱凝也不要婢女来牵,自己就爬上了岸,她没有想到会吓到妹妹,不知所措地跟在朱伊后面。正好撞上过来找她们的谢映和容霆。
朱凝身上湿透了,曲线一览无遗,谢映避开视线,容霆则拦下了朱凝,问:“怎么了阿凝?”
朱凝看看朱伊,道:“伊伊,生气。”容霆立即就知道朱凝做了什么,忙道:“我们先回去把衣裳换了,嗯?”
这两姐妹居然还有闹别扭的时候,谢映跟容霆都觉得稀罕。跟着朱伊回了房,谢映道:“你大姐这个样子,你跟她生什么气。你被气着了,心疼的可是我。”
他真是什么话都不嫌肉麻。朱伊看谢映一眼道:“我不是气阿凝,我是气我自己,连凫水也不会,要是阿凝真的有什么,我连救都救不了。”她对朱凝更多的自然是怜惜。当初朱凝摔下马,她就觉得恐怕不是意外,如今又看到她从水里消失,难免心有余悸。
谢映笑道:“那从今日起,我负责教会公主凫水如何?”
朱伊小声道:“我才不要。”他想得倒美。
谢映突然凑近她问:“伊伊,昨晚上的事,我们现在继续?”朱伊正在喝水,因他的话呛得立即咳嗽起来。谢映帮她放好了茶盏,又伸手帮她拍背。
朱伊终于止住了咳,这大白天的,且这时她的心绪也不似昨晚低落了,她便说:“昨晚有何事,我记不清了。这毕竟是在阿凝府上,你还是收敛些的好。”
谢映不轻不重地将朱伊推倒在罗汉榻上,倾身过去,与她目光相对:“但是伊伊,我们就快要分开了。”他咬着她耳珠唤着:“好不好?”
谢映纯男性的气息像酒一样醺着朱伊,她半边脸沉在花枕里,含混不清地道:“那你,只看看。”
“嗯。”谢映回答。
…许久之后,朱伊趴在榻上,眼中漫着薄薄水气,他将她折腾得神志不清后,居然又抱她进净室帮她清洗了一遍汗湿的身子,清洗之时免不了又是一番痴缠。
朱伊被谢映重新放在床上时,她才意识到对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谢映帮朱伊重新穿好了衣裙,将她腰间的带子也一丝不苟地系好,他道:“伊伊,是我的错,我这回说话没有算数。”
被谢映抱在怀里哄了一阵,朱伊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她以为他只是像以往般只看那一处…结果他把她上上下下哪里都看了,而且根本不止是看。甚至连她的脚尖都不放过。
但她也想通了,不是谢映的错,还是她对他纵容的缘故,她昨晚,甚至还主动引诱他。她便低低道:“谢映,只要你说的,会娶我的话算数就成。”
谢映手指摩挲着朱伊的头发,道:“那是自然,我巴不得今天就跟公主成亲,连夜就把我的伊伊带回魏州。”
朱伊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他突然又道:“公主,以后若遇上想要对你不敬的男人,千万不能做傻事,知道吗?”
朱伊怔了怔,坐直了身体看向谢映。
他也看着她,道:“你要记得,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只要你人还在,其他的我都不介意。”
谢映没有挑明,朱伊却听懂了,他果然知道太子对她做的事了。便点点头:“嗯。”
晚上,朱伊主动去找了朱凝,两个人自然地又亲密如初。
在公主府住下的第三天,谢映带来了消息:“公主,皇上已从胜河起驾回京,说是今年的秋狩取消,等明春各藩进京,届时再举行春猎,考校宗室与各位藩王子弟的骑射。”
就是说,他们不用分开两月之久?朱伊看看谢映,为这个意外之喜笑了笑。
南书房所在的乾泰宫是宫群中最巍峨庄严的所在,汉白玉基座托着沥彩华堂,重檐斗拱飞啄对耸,犹如天子冠冕,是最高不可触的象徽,阳光在璃瓦上流转,泛出一片璀澈的金波。
皇帝见到谢映,就免不了手痒地想找他下棋。
“守煦想求娶禧贞?”听完谢映的话,皇帝笑得慈蔼:“你们两个孩子站在一处,倒的确是般配得很。”
谢映沉默地微笑,知道皇帝的话才起头。
皇帝道:“守煦有这个想法,朕自是愿意成全。只是,太后历来疼爱禧贞,禧贞若远嫁魏州,那就是天长水远,难得见上一面。永安是二十二才出降,禧贞虽不必留这样久,但未满十六着实小了些。”
皇帝皱着眉似在认真思索:“这样罢,至少等到明年,等禧贞在宫里多留一阵,让宫里这些喜爱她的长辈也再多看看她,守煦以为如何?”
谢映知道皇帝不会轻易答应,道:“好。”他又道:“迎娶公主的时间,臣可以等。但能否请皇上先下旨赐婚,交换臣与公主的庚帖。”
皇帝着实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倒是难得看到守煦有这样着急的时候。”他顿了顿道:“这样吧,禧贞好歹是彤贵妃抚养长大,朕去问问她的意思,再给你答复。”
谢映慢慢道:“好。”
谢映从南书房出来时,正好遇到了太子。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
等太子得知贺冲居然死了,惊怒自不必提,能动贺冲,又正好在这当口动手的人,除了谢映,不做他想。太子明白,这是谢映在报复和告诫他。
谢映做得如此直白,可见全然不惧他这个太子。
太子当时便想,早知如此他就该在朱伊身上逞了欲,这下倒好,两头都没捞着。但太子很快又生出恐惧,谢映的人居然能杀贺冲,那么,若谢映真有了反心,岂非要摘他与皇帝的项上人头也并非难事?
然而很快,太子又庆幸他没有真的碰朱伊。
太子被雷霆大怒的皇帝召往行宫。皇帝才帮他把大同矿税之事压下去,京畿又因皇庄暴发了规模不小的农户闹事,闹得最厉害的一处,正是太子名下的皇庄,管庄太监与官校皆被围殴,说是太子侵吞民田为皇庄。皇帝深知皇庄之弊,一直想控制皇庄规模,勿再扩增,以免民心动荡,太子却逆旨而为。原本只要掌着权的人多少都会有阴私,但被大肆宣扬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子失德——朝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声音。有大臣开始提到,淑妃的儿子朱修敬,其实是个性行仁德的。
太子便道:“阿映,你跟我来一下。我跟你说件禧贞的事,你不知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两位小天使,跟你们说了时间没做到,真的赶不及
第32章
谢映随太子站在无人的石阶上, 太子说完后道:“所以,禧贞跟那侍卫两个人在林子里整整三天才被找到。也不知是真的被困, 还是…”太子将“躲在里面舍不得出来”这句省掉了,只道:“因此, 你若要娶禧贞为正妃, 要考虑清楚。”
谢映面无表情看着台阶下的一株草,没有说话。他倒是不知,太子还曾经要杀谢邵。
太子知道谢映如今刚尝到朱伊滋味,正在兴头上,估计听不进去, 便也不要他表态。
他绝口不提贺冲, 又道:“女人罢了, 哪能与我们两兄弟的感情比。哥哥从前就跟你说过,我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同享, 这话以前作数, 以后也一样。”
太子又道:“别说一个女子,就算十个百个, 只要你看得上,哥哥都可以让给你。”
谢映道:“殿下说笑了。我岂敢让殿下让出女人。只不过, 若本就是我的, 却不喜有他人觊望。”他略停顿道:“至于我对殿下,过去如何,今后也一样,还请殿下放心。”
太子的“那就好”刚落, 已听谢映又道:“只是,朱修敬有颜家支持,势头颇猛,殿下以后行事还是更谨慎的好。”
太子点头:“这我自是知道。”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边闲谈一边出了顺和门。
朱伊随彤贵妃住在逦吉宫,彤贵妃住正殿,朱伊则住后殿涌莲堂。皇帝夜里来到逦吉宫,告诉了彤贵妃谢映求娶朱伊之事。
彤贵妃顿时激动得声音都颤了,脸上满是笑意:“真的?”
“嗯。”皇帝遂将两人对话重复一遍,道:“明日我会告诉谢映,说你曾给禧贞算过卦,称她在明年年中之前不能定亲,否则会有损福缘。”
彤贵妃只觉当头受了盆凉水,过了一阵她才道:“为何如此呢?皇上。”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只需记得这个说辞就行。”随即又道:“你放心。朕心中有数,总会为你与阿黎考虑的。”
彤贵妃心里煎熬,她想抓牢谢映,但她也清楚,皇帝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纵有自己的小盘算,也不能违逆皇帝之意。便撒娇道:“那皇上一定要记得为臣妾与阿黎做主啊。皇上也知道,臣妾不比皇后和淑妃她们,臣妾除了皇上的宠爱,什么也没有。”
皇帝轻握彤贵妃的肩,道:“朕知道。你才是朕的心肝儿,否则朕何以立你为贵妃?”
彤贵妃总算得以宽慰,问:“那,皇上,还让禧贞接近谢映么?咱们禧贞还是个小姑娘,臣妾担心她什么也不懂,得了罪受。”
皇帝道:“让,怎么不让。谢映越喜爱禧贞越好…禧贞不懂你便教教她。”说着又在彤贵妃耳边低语几句。
彤贵妃的面色微变,道:“好。”
朱伊第二日去滴水院上完课回来,彤贵妃已在涌莲堂等着她了。彤贵妃让宫人拿了一本绸布包好的书放到桌上,便叫人都下去。她道:“我儿,你与母妃说说,隆国寺一行,你跟世子如何了?”
朱伊面上发烫,知道躲不过这问题,便道:“世子说了会向父皇请旨赐婚。”
“那你…”彤贵妃低声问:“世子要你的身子了吗?”
朱伊双颊通红,咬着下唇不语,彤贵妃便将桌上的册子推给她:“我儿,你看看这个,以后终归要知晓的。且你要记得,若世子如这册子上一般对你,记得告诉母妃。可不能懵懵懂懂的,若是有身孕可就是咱们女人遭罪了。”
朱伊这回没有应,她看向彤贵妃,心里有一阵阵的牵痛,别家未出阁的姑娘,做娘的都是生怕女儿知晓了这些事,生怕女儿婚前失了贞洁。唯有她…
她便问:“母妃,是不是若我不去接近谢映,你便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的?”朱伊也私下想过,这回是她运气好,正好喜欢谢映,所以她与他有了亲密关系。但若是她不喜欢谢映呢?或是彤贵妃想找的靠山是雍南王、靖海王,彤贵妃照样会叫她去接近他们,献身给他们吧?
朱伊眉心未蹙,不施粉黛的脸却莫名叫人感受到愁意,似雨下春棠,仿佛无人怜惜就会不堪吹折地散去。彤贵妃心下啧啧,连她看了都心尖颤,何况是那些男人了。从谢映的回应,叫彤贵妃知道了朱伊这孩子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宝贝。
彤贵妃是聪明人,赶紧就道:“傻丫头,母妃怎会真的不要你。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母妃亏待过你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不,母妃还自己给你梳辫子,给你做你的小手帕小绣鞋。那时候,母妃位份还不高,没有如今这样多好吃的好喝的,可那些稀罕的瓜果和吃食,母妃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你吃…”
彤贵妃说着说着,不觉红了眼眶。她想起在她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天真活泼的小朱伊是如何孝顺她,陪她渡过一天又一天孤寂的日子。当她第一个孩子夭折的时候,朱伊又是怎样安慰她,变着法子逗她开心。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孩儿,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又怎能不真的喜爱。只是到了后来,她有了朱修黎,又被册封为贵妃,那些时光和画面便渐渐淡了。
彤贵妃突然唤道:“伊伊。”原谅母妃,若是有的选择,谁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你相信母妃,母妃还是爱你的。等阿黎以后…我们就都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了,母妃。”朱伊平静地回答。
彤贵妃思索一阵,终究还是没有留下那册子,又带走了。
虽说,皇帝说是允许让谢映与朱伊接近,然而禁城不比行宫,宫禁森严,两人并没有见面的机会。原本谢映若要夜探朱伊香闺也没人拦得住,但他想着朱伊与彤贵妃住一处,还是按捺下了这个想法。
谢映还是住在皇子们住的麟德所,他借朱修黎的名义约了朱伊几次,结果朱伊又一次也没来。两人仿佛回到了行宫才开始的时候。
一直到中秋,皇帝在紫彰湖边摆家宴,两个人才见面了。每年都是赏月,吃饼,吃螃蟹,本没什么稀奇,但今年的中秋却不一样。
正好雍南王府献上一只白猿,有半人高,据说是今上为圣德君主,才会有白猿现世。皇帝们自然都爱听这些话。便命人将这白猿拴着铁链子也拉到了湖边,任皇亲国戚们观赏。
大家都围观白猿去了。谢映一直看着朱伊,目光灼人得无法忽视,朱伊没办法,只好跟着谢映一前一后离开了坐席。
朱伊一走进暗处的园子,便被谢映捉住了腰,将她困在他与树干之间。谢映的身体紧紧压着朱伊,熟悉的体温与气息令她既眷念又抗拒。
谢映道:“公主又躲着臣。公主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再冷落我,我就要讨更多利钱。”
黑暗中,朱伊感到口唇被谢映封住,他一边亲吻她,手还轻易地掌控了他想念已久的丰腴。三两下朱伊就站不住了,她想躲他的手,却躲不掉,他怎么这样用力,把她弄得好痛,待会儿回去看一定又留下了青紫,果然如他所说的是在惩罚她。
朱伊口中可怜地呜呜半天,终于等他放开她,才愤愤道:“你骗我,你还凭什么跟我讨利钱?”
谢映便放开了手,正色道:“我骗公主什么了?”
“明知故问。你说要娶我,结果你跟我父皇提了吗?”
原来不见他是在生这个气,谢映冰冷的眉目终于有了一丝缓和,解释道:“我早就提了啊,皇上说,彤贵妃给你算过卦,明年六月前让你定亲会让你折福,叫我等,我便只好等。难道公主自己还不知道?”
朱伊愣了愣:“真的?”
谢映道:“当然,你不信回去问彤贵妃。”
“那,你跟朱菁是怎么回事?”朱伊问。前段时日她没见着朱菁,又被谢映灌了迷魂汤,险些忘了这回事,等回宫看到这个五妹才想起来,谢映跟她在假山后面被她撞个正着过。
谢映想了想,知道不给朱伊个交代不行,只得道:“就是请她帮我打探点消息。公主还请为我保密。”
朱伊问:“朱菁给你…?她可靠吗?你居然信她?你拿什么信她?该不会是…”她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借着圆月的光辉上下看谢映:“她喜欢你,你就觉得她就会死心塌地帮你?”
谢映笑得无奈:“公主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臣先回答哪个好。总之臣是没看出孝宁公主对臣有想法。臣既然用她做事,自然有牵制她的方法。”
朱伊听他用牵制这个词,半分的情义也无,便道:“你可不要太欺负朱菁,她没有娘亲,也挺可怜的。”
谢映抚着朱伊的头发:“公主的心可真好。”
他低下头又想亲她,朱伊却抵着他不让他靠近,问:“谢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谢映轻笑了笑,答:“第一眼看到公主的时候。”
谢映说话的神情令朱伊的心漏跳了两下:“…骗人。”他忘记他拒绝了她了?
颜玉儿的声音这时在近处大叫:“哎呀,禧贞姐姐好像是进这园子了,她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有事吧?”
朱黛道:“这么黑,她进去做什么?快叫人进去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因为下一章要开始加快进度了,今天理了一遍大纲,耽误了时间!
第33章
朱伊慌忙从谢映怀里出来。才抱了片刻就被打扰, 谢映目光冷沉。朱伊用眼睛向他无声请求,要他千万别跟着她出去。
谢映在朱伊耳边道:“过会儿你回到席上, 不要跟着去看白猿,就在自己位置上坐着。”
朱伊虽不解其意, 仍道:“好。”
颜玉儿见到朱伊, 故意问:“禧贞姐姐,你一个人在这边做什么?”视线还往她身后扫。
朱黛只冷冷嘁了声,她还以为颜玉儿叫她过来看什么了不得的。
朱伊抚一抚自己微乱的发鬓,道:“没什么,透透气罢了。”
三个小姑娘还没走至宴席重新坐下, 白猿那边突然乱作一团, 男男女女奔走的惊呼, 杯盏坠地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响起。“太子殿下!”“小心!”“保护皇上——”
竟是太子在近处观看那白猿时, 白猿突然发狂, 攻击太子。
太子的左脸登时被挠出了血痕,若非太子武艺不弱, 躲避之余重重一拳反击向白猿,怕是会被抓瞎一只眼睛。殿前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反应极快, 数人一涌而上。
那只象征天子圣德,国运昌隆的白猿瞬间血溅当场。
——不祥之兆。
从惊愕中回神,皇后当即大喊:“快传御医!”
皇帝盯着那白猿尸身,它为何偏偏攻击太子?
雍南王府如今是太子姻亲, 若是白猿为其他人进献,还有可能是存着陷害太子之计,但雍南王现在与太子可是密切得很。若这白猿的暴起非是人为安排,那么…越是天子,越信天命之说,皇帝看了看太子,定下急促的呼吸,慢慢收回目光。
朱伊也是看得心惊胆战,她的目光无意间瞥到谢映也已经归席,便盯着他看,谢映回视她,露出个安抚她的淡笑。
此事一出,众人再无心晚宴,皇帝便叫散席。
跟着太子回宫的太子妃惶惶不安,那白猿是雍南王府进献的,太子第一次用这般冷厉的眼神看她。太子回想着皇帝深沉猜忌的面容,这才发现,若无谢家做他的后盾,他如今还真就是棵无根大树,看着枝繁叶茂,实际说倒就会倒。
太子这边阴云压顶,别家可就欢欣鼓舞了。朝中和后廷都渐感风向有变。
转眼便是重阳,皇帝率子女、重臣到万岁山登高,队伍浩浩荡荡,热闹非凡。朱伊等几个公主先还在一处,很快就各自散了。
因是外出,朱伊穿着墨绿底暗绣如意团花纹的凉缎宫装,头上插着清透如水的翡翠宝扇簪,力求端雅。可这般老气的装束,这样沉暗的颜色,硬是给她穿出了新荷似的婷婷盈盈,越发地显得那张面庞皎洁如月,引得人不断打量她。
但这件衣裳实在薄了点。一场秋雨一场凉,山上风又大,朱伊被吹得头昏,于是等朱伊见着谢映时,话还没说,喷嚏先打了两个。谢映蹙眉捏着朱伊的手,冰浸浸的。他道:“明知山上冷,还穿这样少。”
“我哪知道会这样冷。”朱伊狡辩,她才不会说她是为了穿这件墨绿衣裳。
幸而谢映叫沈星流带着披风,拿过来抖开,将朱伊裹在里面,又搂着她到了一处无人的假山后面。他道:“那臣只好用自己来暖和公主。”
男人说话的语气不正经得很,朱伊耳根微红,但谢映身上实在温暖,她又忍不住朝他更靠近。朱伊投怀送抱,谢映求之不得,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朱伊靠得更舒服。
“谢映,你身上好暖和啊。我一入了秋,手便是凉的,到了冬天更凉。就算屋里有地龙,每晚还得灌汤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