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会是金鲤?”柳语夕疑惑地自语,她怎也没想到金鲤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更让她诧异的是,曦遥此时正坐在巨大的鱼头上,拍着小手。
柳语夕心下稍定,身子也仿佛骤然被抽去了力气,偏身倒在楼言初肩上。
豺眦见此情景,心觉不妙,这小东西竟然没死,自己偷袭都无法弄死他,看来今日他也无法再得到什么便宜。想到此,再不犹豫,身形未变回,仍是一团黑色雾气,飘飘荡荡往远处飞去。
原本在金鲤头顶玩耍的曦遥突然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朝远处飞去豺眦,小嘴儿一翘,伸出胖手欲抓,这动作看上去就跟小孩子要吃的要玩具差不多,可是那伸出的胖手陡然变长,直到追上那团烟雾,他小手一捏,无限延伸的长手瞬间缩回,而他手上还握着一直类似老鼠的动物,正“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光着身子的曦遥流着口水,“咯咯”直笑,那口水便顺着他的下巴往水上流去。而他手上握着的“小老鼠”也被这口水淋了个透。
金鲤“啾啾”而鸣,非常欢快地在海里转着圈,此时沧海已经恢复了平静,连一丝波纹都没有,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
楼言初扶着柳语夕落到金鲤的背上,曦遥见到父母,便扭着小胳膊小腿朝两人爬来,手上还不忘紧捏着“小老鼠”。
楼言初蹲下身子,看着曦遥手中的豺眦,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天性凶残,原本我念你跟随我多年,只封印你的元神,可是如今,我却不能容你再存活于世了…”
话未说完,那只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老鼠”惨声乞求道:“不要,不要,魔君大人,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放你一条生路?”楼言初冷“哼”一声,“好让你再来杀害我的妻儿吗?我给过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往死路上奔,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放过你一次,断不会有第二次。”话毕,从楼言初手心散发一阵黑色的烟雾,笼罩在“老鼠”的身体上,片刻后,那还不停扭动的身体便僵了下来。
见它不动了,楼言初才慢慢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看着曦遥手中的豺眦,今日若不是他死,便是他们死,幸好…他把视线投向曦遥,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一手搂住柳语夕,两人相视,皆扬起唇角。
曦遥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老鼠”,见它不再动弹便失了兴趣。把“老鼠”海里一扔,便又往金鲤的脑袋爬去。
不觉间,天已经慢慢亮堂起来,海的尽头慢慢地出现一圈金黄色的光晕,那一瞬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迎着这光芒,金色大鲤摇头摆尾在沧海里尽情遨游,头上的小家伙却不时地抓扯它的胡须,疼得它一抽一抽的,真想把他扔下去。
而鱼身之上,楼言初和柳语夕相偕而坐,看着渐渐初生的太阳,心底渐渐被一团温热罩满。
(还没完…另外想征求下大家的意见,想看谁的番外可在书评区留下言,如果没有,我就随便写两个重要的人物了哦…)

第二十七 逍遥天地间(上)

三年后,赫纳亡。天元一统三国。
如今,苏什,赫纳虽归天元版图,但仍保留着原有的民风,只是女子们也爱上了天元的各种发髻,走在大街上,举目望去,女子无一不绾发插钗。
苏什一酒馆里,小二撸着袖子正往外赶人,“去去去,没钱还想喝酒,我呸…”店里小二看多了这样骗酒喝的人,是以毫不留情地把那醉醺醺的男人推了出来。
男人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被小二一推,原本虚浮的脚步一错,歪倒在店门前的大街上。男人仰躺在地上,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一时竟没有翻身起来。
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频频回头。小声和旁人嘀咕几句。那男人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们。这时,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落到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他毫不生疏地蹲到那男人身旁,“诶…你这是在做什么?”一边问,还一边用手在他眼睛上方比划,发现他仍是直直地看着上面,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不由有些好奇,也顺着他的视线,扬起细细的脖子往天上看。
看了半晌,除了几朵漂浮的白云,再没看到其他,不由撒腿一坐,嘟哝道:“这天有什么好看的?”
那男人仍是不理会他,而行人中见这两人一大一小,一躺一坐,皆仰头看天,却也无其他动作,不由意兴阑珊,各自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小童收回了视线,颇自在地坐在店门前,既不与那男人答话,也不离开,就这么坐着,掰着手指。直到店小二看到自己赶出门的那酒鬼竟然未走。还直挺挺地躺在自家店门前,不由怒火中烧。随手拾起一根扫帚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你这死酒鬼,滚一边去,再不走,老子手中的家伙可…”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举在手中的扫帚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在小二瞪眼吃惊的空档,狠狠地敲打在小二身上。
“哎哟喂…”小二吃痛地叫了一声,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继而哇哇大叫,“有鬼啊,有鬼啊…”
店中客官听到声响,纷纷回头看他,可只匆匆扫了他一眼,便又转回了头去,小二便跑便喊,此时他尚不知道那根扫帚唯有他一人能看到,掌柜听他鬼叫,立即斥责他停下来,不准惊吓客官。小二忍着痛。一下一下生生受着鞭笞,待回头再看门前两人时,眼中的惊惧更甚,继而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童见那小二吓晕了过去,才嘻嘻一笑,回过头来,却见地上躺着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仔细一听,竟是“酒,酒…”
小童从地上站起来,一撩衣袍,颇文雅地往酒店走去。
掌柜的刚吩咐人抬着那被吓晕的小二进去,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不到他大腿的小男儿踏着正步朝他走来,正疑惑这是哪家客官的公子,便听那小童开头说道:“给我来一壶酒。”
那掌柜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小童正了正襟,“给我来壶酒。”
掌柜这才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听错,看向小童的目光有些怪异,他家那个胖大小子,也才五六岁的模样,可是说话模样都是傻里傻气的,哪里像眼前这个小子说话条理分明,不闪不惧,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家孩子太傻,还是眼前这孩子太聪明。
掌柜的点点头,转身拿出一壶酒递给小童,在他看来。小童应该是帮他的亲人取酒,是以,未有多想,把酒递给他后,便伸手道:“一共一两五钱。”
掌柜伸出一只大掌到小童身前,小童抬眼看看掌柜的脸又看看他的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掌柜的又耐心的说了一遍,“一共是一两五钱银子。”
这一次,小童终于有了些反应,眨着一双如溪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粉嫩的唇儿张开,“银子?”他眼珠儿一转,“那是什么?”
掌柜原本觉得这小童颇聪慧,此时见他一脸迷惘,顿时又觉得自家的胖大小子才算是聪明,两岁时便能认得银子,三岁便知道偷偷攒银子,再看眼前这小童,明明六岁的模样,竟连银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可惜了这么一副聪明相!
掌柜万分可惜之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喏。这就是银子,你家大人给你的银子买酒的,就是这个,你把这个给我,我就把酒给你。”
小童眼珠儿一转,迷惘的表情瞬间消失,笑眯眯地一点头,伸着小手在怀里掏了一掏,摸出一锭与掌柜手中一般大小的银子,然后放入他手中,“喏。给你,酒我拿走了。”话毕,也不等掌柜的找钱,拿着酒壶便出了门。
小童出得店门,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酒来了。”
听到小童的声音,他那仿佛万年不转的眼珠才动了一动,当视线落到酒壶上,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仰头便喝,几口下去,一壶酒便见了底。
小童蹲在旁边看他喝得极为爽口,心下不由大动,当即回身又买了两壶酒,一壶递给那男人,一壶嘛,当然是他自己喝。
在家里,爹喜欢饮茶,但也偶尔饮酒,茶,他倒是喝过不少,但是这酒,娘不允许,所以他从未喝过。
是以见到这男人大口灌下,双眼放光的模样,嘴里便生满了津液,生生的咽下一口,然后学着他的模样,把整整一壶酒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嗝儿”小童白嫩的小脸上顿时升起一团红霞,明朗清澈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此时头昏脑胀,跟练功叉了气的感觉好像!不好,娘说过,若是叉了气,很容易走火入魔。他喊了一声娘,便迈着短小的胳膊腿往前走了一步,却似一脚踏在云朵里。找不到重心,“砰”地一声倒在男人身上。
男人半醉半醒,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倒在他怀里的唇红肤白的小童,竟一时忘了呼吸,他伸出手,堪堪停留在小童的发髻上,嘴里缓缓吐出一个深埋在心中的名字,“语夕…”
(逍遥天地间这三章,当做全文的番外,做一个总结)

第二十八章 逍遥天地间(中)

当曦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唯有一弯明月悬挂在空中。他揉了揉眼睛,迷蒙的双眼渐渐变得清醒,他想起来自己昏睡在大街上的,此时怎么在这山林里了呢?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醒了?”
曦遥转头一看,是白日里那位大叔,脸上立即浮上一个笑容,“大叔,这是什么地方?”曦遥装乖卖巧的本事,谷里认第二就没人认第一,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深山老林时,他便觉得有些危险,娘曾告诉过他,缺心眼的人贩子最喜欢拐卖像他这般模样的小童,然后打断了腿,挖了眼珠去营生,若是赚不了钱,还不给饭吃,冬天里,又冷又饿,想一想,曦遥便觉痛苦。柳语夕这般说,本是为了吓一吓这小子,曦遥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她为了防止他出谷,便拣那最血腥残酷的事情来吓他。
以前的曦遥自然也没往心里听,可是他听话,娘不让他出谷,他就不出谷。可是娘又有了亲宝宝,就不喜欢曦遥了,所以他为了夺回娘心中的地位,选择离家出走。
哪想这第一次出远门,就遇上了最可怕的人贩子,曦遥此时心尖都在发颤,特别是看到他浓密的长发在月光下披散着,脸部的轮廓掩在阴影里。竟说不出的害怕…娘,曦遥错了,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会好好地做一个乖宝宝…
眼看那男人离他越来越近,曦遥脸色骤变,他此时早忘了自己会法术,只有一个小孩儿本能对母亲故事里恐怖人物产生畏惧心理。
娘,曦遥不要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打骂,他不要被挖眼珠,不要被打断双腿。害怕后悔等等情绪纷纷拥堵在他小小的一颗心里,想着想着,曦遥竟“哇哇”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这时,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蹲身下来与他齐平,这时,离得近了,曦遥看清了那张脸,原本跟狼外婆一样恐怖的存在顿时变得亲切起来,他摸了一把眼泪,喊了一声“爹爹。”
炎逸身形一顿,扑在自己怀中的小家伙竟有“哇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母亲有了宝宝就不疼爱他了。炎逸听了半晌,方才明白,是语夕有了身孕,渐渐显了肚子,无法抱他,曦遥就以为语夕不疼爱他了,所以才离家出走。听完这一切,炎逸一时间百感交集,寻了这些年,终于有了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再度怀孕,纵然心有不甘,但这三年下来,他也不再如当年一般冲动任性,听到这消息后,他虽有些伤心,却也慢慢接受了。
曦遥哭了半晌,不见爹爹安慰自己,便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爹爹,你怎么不安慰曦遥…”话音未完,便发觉不妥,抱着他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爹爹,刚刚情绪失控之下,一时未发现,爹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可这人身上没有,而且,此时仔细看了,虽然他跟爹爹长得极为相似,可是感觉却截然不同,一时间,温热的心脏骤然冰冷。
这人贩子必然是化了爹爹的身形来骗我,娘啊…
“你母亲在哪儿?”曦遥还未哭诉完,便听旁边的男人问话。
曦遥转头对上他的眼睛,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回答,这人贩子定然是想捉了我再把我母亲骗来,再捉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
炎逸见他久久不答,神情间对自己竟颇戒备,这才想起,曦遥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是…”刚开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是她什么又是他什么?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我是你叔父。”
“叔父?”曦遥念了一声继而笑了起来,“你就是我的叔父?”曦遥有听娘说过他有一个叔父,但却从来没见过,没想到此时竟见到了,他倒没有想是不是真的,反正刚巧他也有一个叔父。
“你知道我?”
“嗯,”曦遥乖巧地点了点头,“听母亲说过。”
炎逸脸上渐渐浮上一抹笑容,“是吗?她还说过我什么?”
曦遥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没了。”说完这话,看到叔父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立即又说:“有的有的…母亲还说让伯父去我家吃饭。”
炎逸一看便知是这小子在骗他,心中虽苦,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静谧的树林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炎逸,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黛眉儿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身姿飘逸,可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却染满了风霜,眉宇间也有掩不住地憔悴。
炎逸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还忘不了她吗?你没听到他儿子说人家都没提起过你吗?”黛眉儿眉目间既忧且痛。
黛眉儿早就到了,她知道自己出现会让炎逸再次逃跑,于是藏于山林间听着两人的对话,可是当那孩子说到柳语夕没有再提过他时,他脸上的怅然若失仿佛一根根的刺扎入她心里,就算她得不到他,她也不想他永远这般消沉下去,于是终还是忍不住出声点醒他。
炎逸听她说完,脸上笼上一层怒气,“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黛眉儿虽然笑着,可是声音却比哭还难听,“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你存心让他们良心不安吗?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就不是一心想着从他手里夺回她,而是学会祝福她。”
黛眉儿说完,林间一时又恢复了静谧,曦遥眨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黛眉儿一会儿看看炎逸,似乎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良久,炎逸才轻轻突出一句话,“或许你说得对,真心喜欢她,那么她幸福我也就幸福了,”说罢,竟如一阵风向山下飞去。
黛眉儿一脸错愕,这样的话,变来变去说过无数遍,可他从未听进心里去过,可是今日,他竟然说对!

第二十九章 逍遥天地间(下)

炎逸奔出一里便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他知道,他们来了,他爱她!她是他生命里除了仇恨之外唯一的亮光,而这束亮光在摧毁他心底堆积的仇恨时,却突然消失无踪,他恨,他怨,但更多的却是爱!找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法看破,他想要再见一见她,听一听她的声音,可是,当曦遥说她让他去家中吃饭时,他听到了一阵极细微的呼吸声,那时,他便知道,她在附近!那一瞬间的狂喜,他恨不得冲过去紧紧地搂住她,可是出来的却是黛眉儿。
当黛眉儿第无数次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却突然醒悟了,她和他,隔着的距离不是海角,不是天涯,只要努了力,就有接近的希望。可是她心中没有自己,她甚至希望自己心中也没有她,这样她才会轻松,才会快快乐乐地生活!既如此,他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
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滑下了一滴泪,他缓缓地转回头,语夕,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要我忘记你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便让我再自私一次,让我在心底好好地爱你。
黛眉儿追随炎逸而去,留下曦遥一人坐在林中,含在嘴里的叔父两字刚发了一个音,叔父便如一阵风般消失无踪。
撇撇嘴,曦遥撑着小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小巧白玉耳朵动了动,眼珠儿立即一转,欲使个法术离开。殊不知楼言初早知道这小子的鬼把戏,屈指一弹,曦遥便保持着一腿前迈,一手前伸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曦遥…”身后响起娘温柔的声音。曦遥的眼眶里顿时涌出了晶莹的水花儿。虽说这一路走来,他有一身法术傍身,而本身又颇机灵,是以未受过什么罪,但生下来便未离开过柳语夕身边的曦遥头一遭离开母亲身边便是近十天,没见到她时,他尚还能控制住自己,借口她只爱她肚中的小宝宝而不去思念她,可是此时咋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哗哗”地流淌。
好想扑进娘怀里,娘宠爱地摸着他的头,给他讲故事,说笑话…
此时柳语夕和楼言初已经走到曦遥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楼言初微微一笑,手指微曲,曦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柳语夕伸手拉住他,谁想这臭小子。前几日还一脸臭烘烘的模样,此时竟“哇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回身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
柳语夕尚不知道曦遥是因为她腹中怀了小宝宝而跟她置气。柳语夕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问道:“可是一路上吃什么苦了?”
曦遥哭够了,方用小手一摸眼泪,抬眼瞅了一眼他爹,见他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模样似笑非笑,不由有些心虚,摇了摇头回到她,“没有,没有…”
“那你跟娘说,为什么突然离开谷中?”
曦遥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使劲地咬着嘴皮,白净的小脸绷得通红。柳语夕见他看鞋尖几乎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了,于是笑道:“现在不说也成,走,跟娘回家去。”
曦遥出生几天表现出来的不平凡,竟在与豺眦一战后,隐匿无踪,不再声声地叫“妈”,也不再诡异地展现法术,反倒与一个普通孩童无异,看到这样的曦遥,柳语夕反倒安下心来,她最怕的就是曦遥用不到一年的功夫就长得与她一般大,那时,她究竟是该把他当做儿子来看待还是什么?
谁想,过了两年。曦遥那惊天动地的能力便渐渐压住住了,偏偏这个头却长得比常人快一倍,明明才三年功夫,竟长得跟六岁孩童一般大小,久而久之,她也慢慢接受了,不管他长成了啥,终究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
因此见了他离家出走,也不免心疼担心。反倒是言初,初时才生曦遥时,他这个做爹的可比她这个做娘的更疼曦遥,可是后来,言初表面上没什么,但她却觉得他对儿子的态度仿佛有些奇怪,但也未及多想。
曦遥扭捏了一阵,最终还是挪着步子走到柳语夕和楼言初中间,一手拉过她的手一手拉着言初的手,却不敢抬头看他们。
柳语夕颇疑惑地抬头看言初,言初却但笑不语,眼中的神情分明是他知道怎么回事。
曦遥低着头闷着声,小手拉着两人的大手,他的短腿迈得很慢。柳语夕低头看他,见他白嫩的脸上还有些发红。额头也蹙起了几条细纹。
“娘…”他红嘟嘟的唇开启,发出了一个音。
柳语夕心中一笑,这孩子终于忍不住了。表面上仍是很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曦遥犹豫再三,眉头的皱褶紧了松松了紧,最终他眉一横,仰着小脸看着柳语夕道:“娘,你有了小dd,是不是不要我了?”
听得曦遥这话,柳语夕苦笑不得,“谁告诉你的?”
曦遥委屈的模样颇招人疼,红红的唇撇了撇。差点又忍不住哭出来,强行忍住后,吸了吸鼻子说道:“是青鸾叔叔说的,他说娘有了宝宝,不会再喜欢曦遥了。”
柳语夕听后眉一皱,青鸾这家伙,没事乱说什么事儿?青鸾却要出来嚎上一嗓子,不关他的事儿,本来他只是想吓唬一下这小子,哪晓得这吓唬吓过头了,曦遥当了真,还离家出走。
柳语夕一面心中盘算着回谷去找青鸾算账,一面弯身抱起曦遥,柔声说道:“娘怎会不喜欢曦遥呢?就算娘有了宝宝,曦遥也是独一无二的。”
“真的?”曦遥原本有些沮丧的眼里骤然恢复如清溪般明亮,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曦遥开心地搂住她的脖子,一时间又恢复了孩童的天性。
自始自终,楼言初始终未吭一声,待晚上哄睡小家伙,柳语夕才问他,“言初,我一直有个疑问…”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言初便笑着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本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我便告诉你。曦遥原本是彩虹桥下自然长成的一株小草,得你花瓣落下的雨露滋润,渐渐有了灵性。当你我被贬下凡,他也化为人形,知道你的下落后,便擅自下凡,被天帝知晓,罚其牧马三年,之后才又贬其下凡,成为你我之子。”
柳语夕听后恍然大悟,当年仙魔大战,她负伤颇重。于是化为原形在彩虹桥下修养一百年,却没想这一百年的时间竟滋养了一株仙草。
初时的惊愕,渐渐地转为平静,那些都离他们远去了,如今,她只想和他好好生生在这人世走一遭。哪怕只有短短一百年的时间,那也够了!
两人相视而笑,经过这么多,堪破了生死,爱和恨最浓烈的时候已经过了。如今她于他,他于她,都与那血脉不可分割了,反倒变得平和。
城中的灯火渐渐熄灭,当那月色如银霜一般撒进轻薄的床帏时,柳语夕已经安然地在楼言初怀里睡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月亮,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女子,嘴边噙上一抹笑容,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室清辉,却不觉寒凉!
第二日,起程回谷,曦遥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鬼头鬼脑,一个不小心就消失在人群里,一个晃眼儿,他又从其他地方钻了出来。他们倒不太担心,曦遥肯定不会被人骗走,除非他自己愿意,可目前看来,他是巴不得早些回谷去。
赶了四天的路,他们便回了天元境内。他们的家,在天元荒山的一座山谷中,平日几乎无人出入。
是以,当几人踏入谷外山林中时,陡然看看山湖之中有一叶扁舟飘荡其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诧异的神色。
那扁舟之上,一个蓝衫公子正仰躺其上,颇闲逸地抬头望天。
几人走得近了,自然也看清楚了扁舟上那人的模样,柳语夕“咦”了一声,实没想到,事隔几年,竟然会在这里再遇上他。
韩易潇原本平躺着身子,仰头看天,此时不知是不是听到曦遥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三人的视线,他愣了愣,继而轻轻一笑,坐起身来,“一别数年,两位风采依旧…”他脸上的笑容比那阳光还灿烂,却比那清风还要清逸潇洒,“三月*光正好,不如一起游湖?”
两人微微一笑,踏着水面直直向那扁舟飞去…
全文完
(竹马终于结局了,写了四年都没突破十万字的我,竟然一鼓作气写了六十多万字,想想最初突破十万字时的激动,再到二十万字上架时的狂喜,渐渐地,太多太多情绪纷至又过,最终,竹马结局了…此时,我也说不出是喜是忧。虽然这书有太多太多的缺点,但我却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哎…心绪有些错乱,无法一一表达,最后高喝一声,啊…我的处女作终于完结了,谢谢你们一路相随,鞠躬致谢。之后两天要忙新文,估计这月中旬跟大家见面,是比较轻松的文,所以竹马的番外,我不能每天更新了,但我尽量早些码出来。)

第三十章 凌轩番外(一)

冬天又到了,乾坤殿外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积雪,积雪中,一行人在微弱的灯光中缓缓朝前走着。四周很安静,只有“噗噗噗噗”踩踏积雪的声音。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行在前面的明黄色身影突然停下来,朝身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高禄,你来掌灯。”
语罢,身后一命公公应声上前,接过掌灯太监手上的灯笼,其余人皆纷纷退下。
巍峨的皇宫里,处处灯火辉煌,却透着一股森森的冷气。
待众人离开,凌轩才似叹息一般轻轻吐出几个字,“去披香殿吧。”
高禄没有吭声,只掌着灯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开路,这些年来,陛下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披香殿度过的,他知道陛下是在怀念那位主子,可那位主子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他做奴才的只有睁只眼闭只眼。
走进披香殿,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凌轩微微一笑,仿佛看到这其间的主人正笑盈盈地等着自己的到来。
高禄机灵地使了个眼色,所有的宫人都悄悄的退下。
凌轩走近柳语夕曾经住过的寝室,淡柔的灯光,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些温柔。人前的帝王,总是霸气威严,唯有在这里,他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他的手轻轻划过浅紫色的被褥,轻声说道:“语夕,三国统一了,看到百姓脸上幸福的笑容,我也会跟着高兴,你知道吗?曾经我多么希望这一天你能陪在我身边,”他脸上的笑容带着浅浅的忧伤,“统一天下一直是我的梦想,可真当这梦想实现的时候,我发现它并没有带给我多少的快乐,”
如果我最初没有选择这个皇位,你会爱我吗?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这是他一直想问的话,可是现在却没有了机会。
他的手从光滑的丝绸被上收回来,脸上淡淡的笑容没有消失,却带上了几分苦涩的味道,现在,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爱的人是楼言初,哪怕一丝念想也不会再留给自己。
当知道凌昊养了一批奇人异士欲对她不利后,他也曾招纳了一批能人,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带着人循着踪迹找到他们时,只看到凌昊的一批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而他们从此再无踪影。
这五年多来,他派出无数的人手,却没有一丝消息传回来。最初他是不甘,他得了天下,为什么不能得到她?是以,即使大海捞针,他也要捞上一捞,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复回忆着他们的曾经,反复思量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才明白,爱不是强迫,而是放手,语夕最初没有选择他,是因为他骨子里三妻四妾的观念,而自己更愚昧地想用皇后这一顶桂冠拴住她,可是最终,他错得一塌糊涂!
她要的是唯一,要的是一份安宁,这些他都无法给她,是以,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她。
一年一年的过去,他的想念并没有减弱一分,而些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成了支撑他的力量,只要想一想,笑一笑,什么困难都能熬过去。
但现在,他懂得了放手,是的,放手!他爱她,能看着她幸福地生活着,他就满足了。
可那两人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不管他派出多少人,传回来的消息总是无果。
一更天过,皇宫里的灯火渐渐熄灭。他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凝望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眉头时而颦蹙。
二更天快过的时候,高禄轻轻敲响了房门,声音有些尖细,音量却不太高地在门外说道:“陛下,快三更了…”
凌轩才恍然回神,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房间,最后轻声一叹,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走吧…回宫。”
这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当雪停了,高禄喜洋洋地小跑进殿来。凌轩坐在御座上批阅奏章听到声响,微微抬头睨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喜色甚重,笔下未停,出声问道:“何事?”
高禄跪于冰冷的地面,脸上却仿佛春天的暖流,“陛下,韩大人求见,说是带回了陛下想要的消息。”
高禄的声音落地,殿内一片静寂,忽听“啪嗒”一声,朱笔在宣纸上留下一片污渍,凌轩却好似没有发觉,“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高禄见陛下模样,赶紧说道“可是宣韩大人进殿?”
凌轩这才平复下来,顺着高禄的话道:“宣”这一声铿锵有力,仔细听却有些细微的颤抖。
当韩易潇进入大殿的时候,凌轩已经从御座上快步走了下来,神色虽然有些抑制,但不难看出他眼中的期待,“易潇,有消息了?”韩易潇欲行礼,却被凌轩一把拉住。
韩易潇本不是拘谨迂腐之人,见陛下如此,他却洒然一笑,“确是见到了。”
听到这一句,凌轩才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缓缓放开搭在韩易潇手臂上的手,转过身,有些犹疑地问道:“她,她怎么样?”
“她很好,还让我问候陛下您。”
“是吗?”微微有些苦涩,盼了五年终于盼来了她的消息,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既然知道了她好,那么自己也该放心了…凌轩这般安慰着自己,却又听韩易潇说道:“她还说…”韩易潇这句话故意拖慢了几排。
凌轩蓦地回头,“她还说了什么?”
韩易潇见他模样哈哈笑起来,如今这位帝王一统三国,没有那一位大臣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偏偏这韩易潇,分毫不自觉。
韩易潇见她眉间隐有怒气,知道自己再玩火必然要燃火烧身,毕竟这事不同一般,于是不再卖关子,微笑说道:“她说陛下若是有空,可去享受享受自田园风光,她自当烹食煮酒相待。”
“她真如此说?”凌轩脸上的神情被他强制压抑,却也能看出他明亮双眼中透出的期待。
(番外这么久才开始码,实在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在弄新文,本准备这月中旬发的,但是为了更好,我改了几遍细纲,估计得下月初才能发文。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更新番外。)

第三十一章 凌轩番外(二)

青山碧水间,小舟轻摆,舟上两位青年公子神色各异。
韩易潇一身青衣斜倚在蓬壁上,手中握着酒壶,时而往嘴里灌酒,脸上的笑容颇为惬意。
而他身前,凌轩一袭暗金长衫正襟危坐,身子有些紧绷,脸上虽是没有表情,可他眼中却透着几分激动。
高禄在船尾用竹竿撑着小船前行,清风在静湖上留下一圈圈涟漪,岸边百草丰茂,时而有虫鸟低鸣。
船抵岸边,高禄先跳到岸上,拉稳了绳索,凌轩和韩易潇才相继走下。一行三人走在林间,树木高大,偶有斑驳的阳光落在不见土地的杂草中。
“这是什么地方?”凌轩皱眉问着韩易潇。这里离天元皇都非常的近,但是这森林里杂草丛生,几乎没有人烟。
“此地名为伏牛山。”韩易潇潇洒地挥动羽扇。
“伏牛山?”凌轩似是想起了什么,眉毛皱得更紧,韩易潇当然也知道他是想起了当年语夕跳崖的地方,于是又道:“伏牛山山脉绵延,少说也有十座山峰,这里并非当年的十里坡。”
凌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草木开始变得稀落,渐渐地显出一条道来,流水潺潺的生意也越来越响。
韩易潇领着两人朝那潺潺水声走去,只见一条溪流从略高处落下,溅起阵阵水花,而那溪流之上,一个孩童正穿着一件紫色的肚兜,手握一根竹竿,不知在做什么。
兴许是听到声响,那孩童突然抬起头来,好看的鼻子轻轻皱了皱,“你们是谁?来此做甚?”
凌轩盯着他那张与楼言初极为相似的面孔,一瞬的哀伤过后,便知道了这是谁的孩子。
韩易潇缓缓从凌轩身后走出来,微微一笑,“曦遥这么快便忘了韩叔叔吗?下回可不给你带好吃的。”
曦遥一见韩易潇,小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丢下竹竿,一蹦三跳地往韩易潇跑来,“韩叔叔,这次给曦遥带什么好吃的了?”
韩易潇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子,看到韩叔叔就只想到吃吗?”
曦遥赶紧狗腿地摆了摆头,露出纯真无害地笑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说道:“不是,不是,曦遥很想念韩叔叔的。”
韩易潇见他鬼灵精怪的模样,也逗乐了,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递给曦遥:“你爹和你母亲呢?”
曦遥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含糊地说道:“在家呢…”
凌轩一直默默地看着曦遥,这张脸虽然像极了楼言初,可是那细微的神情和动作却与她母亲无二,他缓缓地蹲下来,替他拭去嘴角的果屑。
曦遥朝他甜甜一笑,“这位叔叔是?”
凌轩把曦遥从地上抱起来,“我是你爹你母亲的朋友,叫我凌叔叔吧。”
曦遥小嘴很甜,吃了果子的小嘴更甜,“嗯,凌叔叔,我带你们去见我爹我娘吧。”
在曦遥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地找到了柳语夕和楼言初隐居的地方。
依山而建的木屋,屋前有溪水潺潺而流,四周种着各色鲜花,花圃中有一个小小的秋千,秋千上的小花儿随着微风一颤一颤的,凌轩却停下步来。他静静地盯着那花圃中的秋千,想起了第一次见她,便是在胭岚别院的后院里,她乘着秋千随风而荡,像一只误落凡间的精灵,他实在忍不住上前去推了一把,其实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却吓住了他,那双明亮的双眼看过来时,涌动着一丝愤怒,却在看到他的模样后,变得激动惊讶,甚至喜悦,那时,他很疑惑,自己认识的女子里根本没有她,可是她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呢?
马上便有了答案,她想触碰自己,手却突然停下,剩下浓浓的哀伤,见到她那种模样,他心底莫名一动,赶紧伸出手握住她缓缓落下的手,那一瞬间,她眼中涌出的狂喜没有逃过他的眼,可是他更加疑惑,他明明不认识这个女孩儿。
她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脸,“风哥哥…”
他心中一惊,原来这女孩儿认错了人,见到她这模样,他有几分嫉妒被她称为风哥哥的男人,于是起了戏弄心思,凤目一眯,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她似喜似悲,泪眼婆娑,“风哥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不知为何,他没有否认,她想知道这女孩儿究竟有什么话想问他的风哥哥,沉默下,女孩儿开口说道:“关于那一天,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他的神情变了几变,见到她伤心的模样,他的心竟跟涌出一些奇怪的感觉,他不想再折磨这女孩儿,于是笑着出声说道:“我长得很像你的风哥哥吗?”
这便是他们的相识,再见到秋千,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竟变得有些苦涩。或许他真的应该放下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不会再像个小花猫一样躲在那里自怜自艾。有人疼她,有人爱她,他给不了的东西,已经有人给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装的柳语夕在看到院外三人时,先是一愣,接着缓缓笑起来。
曦遥从凌轩身上蹦下来,朝柳语夕跑去,“娘,这几位叔叔来找你的。”
柳语夕推开大门,弯身抱起曦遥,脸上的笑容散发着幸福的光彩,慢慢朝三人走来。而楼言初也在听到声响后,出现在木屋门前,他仍是一身纯白色的衣袍,原本显得飘飘欲仙的他,此时手中却抱着一个小奶娃,那小奶娃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然后直起身子,漂亮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院外的人,胖嘟嘟的脸蛋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双臂齐舞,“巴…巴…嘛…”她口水流了一长串,没人知道她发出的这些音节是什么意思。
柳语夕走近了,和韩易潇寒暄了几句,把目光移到凌轩的脸上,笑容稍稍收敛了几分,“你来了?”
从她出来,凌轩便一直看着她,她的笑容那么幸福,也是那么地宝贵,此时见她看向自己,一时间,千言万语只默默地化作一声“嗯”。

第三十二章 凌轩番外(三)

临水而设的案桌上,楼言初怀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脸上不时流露出慈爱幸福的神色,柳语夕在他身旁抱着曦遥与韩易潇搭着话。
柳语夕脸上的笑容,是凌轩从没见过的,他见过她悲伤,见过她绝望,见过她淡淡喜悦,却从没见过她如此发自内心,毫不遮掩的幸福笑容。
他的眼神似渴望似挣扎,静静地定在她身上。
“酒快喝完了,我进去拿两坛。”楼言初说完,柳语夕点了点头,把曦遥放到一旁的凳子上,顺手接过言初手中的小女儿,逗哄两声才乖乖地离开爸爸的怀抱。
楼言初看着自己的妻女,微微笑着,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凌轩,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片刻后,楼言初才慢慢站起身来,朝木屋走去。
凌轩把视线从楼言初身上转移到柳语夕身上,见到柳语夕哄的小女儿咯咯直笑,他也缓缓露出笑容来,韩易潇见到他的笑容默默叹气,转身抱起曦遥,“叔叔带你去看好东西。”一大一小往远处走去。
高禄早趁韩易潇离开的时候机灵地溜走了,此时,桌子边就剩下柳语夕和凌轩,还有柳语夕怀中的小女儿。
柳语夕继续低头逗弄,良久后,凌轩方出声说道:“语夕,你幸福吗?”这句话他想问了很久,明明已经亲眼见过了她的幸福,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听她亲自说出口,也许是在潜意识里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她回答不幸福,那么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如果幸福呢?那便让这个答案来断掉他的所有念想。
柳语夕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两人距离很近,两人眼中都涌动着不明的情绪,柳语夕突然扑哧一笑,“我很幸福,”许是看清了他的心思,柳语夕轻轻说道:“谢谢你,凌轩,以前也许是我太任性了,不管如何,你给予我的东西都是温暖的,我会一辈子记得。”
“是吗?”凌轩露出几分苦笑,可是到了这一步,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他不就该满足了吗?
只要她幸福,他就该放下心了,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隐隐作痛…
强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把眼神转到他处,“两个孩子都很可爱,以后多带他们来皇城走走,让我看看他们。”其实他想说的是,让我多看看你,孩子只是一个借口,可是这样的话,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允许他再说出口。
“我会的。”柳语夕点点头,这时,楼言初已经提着两坛酒走了出来。
凌轩看到他,视线再度回到柳语夕身上,凝视了很久,仿佛要把她生生刻画在脑海里一般,随着楼言初走近,那短短的距离,凌轩却仿佛用尽了一生去记住眼前女子幸福的笑容。
最后,楼言初把两坛酒放到了桌上,凌轩慢慢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我想我该离开了,”说罢招呼过不远处的高禄和韩易潇。
“怎么才来就走了?”柳语夕把孩子放到楼言初的怀中,站起身来。
凌轩的目光已经看不出丝毫波动,他微微一笑,“今天本就是抽空出来走走,正是三国统一初期,国事还等着我回去处理。”
“是吗?那我就不能留你了,以后,欢迎你再来。”柳语夕浅笑着说道。
凌轩再看了她一眼,逼着自己转开头,“嗯,我会的,再会。”
他一步步地朝山里走去,身后跟着韩易潇和高禄,来之前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可是见到之后,他仍是无法管住自己的心,如果再不离开,再看看他们幸福的模样,他会疯。
最终选择放手,并不是他爱得不够深,而是深到只要看到她幸福的笑容,哪怕代价是不能得到她,他也愿意。
“楼言初,希望你珍惜她,否则只要有一天,你辜负了她,朕一定会把她从你身边抢回来。”
几人的身影逐渐被树影掩盖,曦遥嘟囔着叔叔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都不和他玩。
楼言初深邃的眼中有莫名的东西闪过,视线缓缓落回柳语夕身上,柳语夕讨好一笑,楼言初却视而不见,把小女儿扔给曦遥抱着,“带着妹妹去树林里玩,没我吩咐,不准回来。”
说罢,便拉着柳语夕往木屋走去,柳语夕踉跄跟上。进了房内,楼言初反手拴上门闩,“他对你说什么了?”漂亮的脸上虽然笑着,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他在生气。
“没什么…”柳语夕轻声说道。
楼言初美眸微眯,一步一步地逼近她,“是吗?”
柳语夕一边点头一边后退,直到退到墙壁根再无退路才停下来,“我说的实话,真没什么。”
楼言初弯了弯嘴角,脚步没有停下,“看来我还需要多多努力才行…”多生几个孩子绑住你,看是我家的分量重,还是他?
话刚落,柳语夕已经被楼言初搂进怀中,向旁边的床上倒去…
窗户外,曦遥正踮着脚尖从窗户外悄悄朝里看,这时,怀中的妹妹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曦遥吓得脸上血色尽失,赶紧捂住妹妹的口,撒开短腿,一面回头一边朝远处跑去。
很多时候,他爹总是把妹妹往他怀里一塞,扯着娘回屋去,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不是藏了糖果,和娘一起偷偷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