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在棋室,不管是下棋还是打谱,一定会遇到QS。

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轮椅上,远远的看棋室墙上的屏幕。韩潜重新给了我一块手表,他每落的每一颗子,我就应之以“十二,15小飞”,或者“三、3点”。他耳朵上有一颗和张镜类似的耳钉。

几年不见韩潜的设备改造更新了。我可以选择和他说话,告诉他每步棋怎么走,也可以像以前那样拨指针。为此我表扬他,穷玩车,富完表,韩老板是把表玩到一定境界了。

QS永远穿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轮椅里,冬天时候是棉衣,天气回暖了就换成夹衣。他的脸色和韩潜一样苍白,拿棋子的手指很细。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嘲讽,像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他的眼睛仿佛在说:“韩潜迟早会发现,我比你更适合他。”

这间棋室一直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偏偏QS有随意出入的权利。

有时候他会坐在普通棋手打谱的棋室里,张镜会过来陪他下棋,陪他打谱。有时候另外一些棋手会来。很长一段时候后我才发现,QS在这里的地位远比我想象中的高。

我至少见过三名幽灵棋手和他们的搭档,但是QS,作为幽灵棋手,他的搭档不止一名。

张镜第一次在盛世见到跟在韩潜背后的我的时,很惊讶。他摇头:“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签盛世。”

我也笑笑,向他伸手:“我也没想到。以后共事,请多关照。”

张镜说起QS的时候,很敬佩。

“这里除去你,QS的棋下得最好。他不仅下棋,也在韩总不在时帮他处理一些家务(他把‘盛世’称为家)。他的棋,简直是奇迹。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搭档,可是QS,他可以跟任何人搭档。”

 

 

 

46录音笔

帮韩潜处理内务,倍受尊敬,而且可以和任何人搭档。

这说明QS有权,有势,而且有能力。

这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我记得他送给我的信,写在粉色信纸上,“以后共事,请多关照。”

送了这封信不久,他就把我一棒子敲晕了。

这个人不仅有权有势有能力,而且难以捉摸。

我开始注意他的棋。

就像我下棋的时候他总出现在我旁边一样,他对局时我在在旁边的棋桌前坐下,打打谱,看他一眼。

QS下棋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QS是韩潜手下的幽灵棋手,我却一次没看过他幕后下棋。有对局的时候他通常回自己的房间(韩潜在盛世围棋总部二十五楼给他空了间客房),关上门,谁也不能进去。他的房间我去过,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连沙发都是纯白的。床边立着挂点滴的铁架子,冷冰冰的像一间病房。

我是去给他送订阅的杂志,他安静的坐在床上,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单,问我:“沈昭,呆站半天,你在想什么?”

我环顾房间:“没想到这么苛求干净的人,竟然会下假棋。”

他嘲讽的勾起嘴角:“明明这么不屑,为什么还加入我们?”

这句话问得好像不是他把我绑过来的一样。

我耸耸肩:“如果你脑袋上顶着一把枪,还有把柄抓在韩老板手上,给你什么你都签字。”

盛世围棋不能纯粹的围棋俱乐部。韩潜拉拢的是一批和他有着相同理想的疯子。我不能理解他是如何把这些棋力不错,思想极端的人聚集在一起的。而我始终无法融入这群人。我帮韩潜赢了不少不大不小的棋局,只要QS排斥我,我就始终不能融入到幽灵棋手的圈子里。我既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只是偶尔有人到盛世围棋总部办事,韩潜会指着一个背影跟我说:“小昭,那是XX的搭档,他很厉害。”他还会笑着补充一句:“当然没你厉害。”

QS歪着头看我,像是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略略思考了一下,盖棺定论:“你和我们不是同类。长期跟陈耀然在一起,雅门教给了你太多没用的条条框框,你不适合跟我们一起成做大事。”

他指了指床边摆着的榧木小棋桌,转而我微笑:“你天天看我下棋,看够没有?够了就陪我下一盘。”

那天我们连续下了三盘棋,时间很长,从下午三点下到晚上九点。

QS收起棋俱,问:“看出什么了吗?”

我这才明白张镜那句话的意思——QS是个奇迹,他可以和任何人搭档:“你没有风格,或者说,你有所有的风格。”

他和小林不同,小林没有风格,是因为他棋风严谨,每一步都像是用一台巨型电脑周密计算过的。

QS没有风格,是因为他可以模仿任何一个人的风格。

第一局,他棋势如虎,入界很深,中盘对杀激烈,我回击得破费力气。

第二局,他忽然婉约起来,一条白龙细细的把我缠住,一招不慎,险些被温柔的溺死。

第三局,他又下得俊秀飘逸,被攻击的时候轻松转身,游于事态之外。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盘,快刀张镜。第二盘,林染。第二盘,张青白。像不像?”

果然像极。

和林染下了这么久的棋,第二局QS的风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我病了十年。这十年间几乎不能下床,自理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去各地参加比赛。我把每个棋手的棋谱归了类,十年来不断揣摩。我假设自己是林染,遇到张青白的时候该怎样应对,或者假设我是陈耀然,遇到林染时改如何过招。”他神经质的笑笑:“我的模仿能力很强,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这么玩下来,竟然把各种风格都学像了九分。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这么默默无闻的平凡下去,带几个学棋的学生,赚点治病的钱,直到我遇到韩潜。”

“他看过我的棋,问我,想不想真正和这些棋手对弈?我说,想。韩潜给我钱治病,我帮他的棋手下棋,我可以模仿很多棋风,因此一个人能为他搭档很多棋手。”

韩老板做事果然高效而省钱。

“从那天起,我就抛弃了原来的名字,我叫QS,护送他到达顶点的骑士。韩潜选择你,因为他比较恋旧,而你是他的第一个幽灵棋手。我很有耐心,等他这份无聊心境过去了,他会发现我才最适合他。”

韩潜手下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可是,”他说:“你的棋下得真的很好,我输得服气。”

三次对局,我三战三胜,而且胜得不算艰难。

“运气而已。”

我起身告辞的时候,QS突然拉住我的衣袖。他眼底竟然有些赞许:“你的棋比上次定段赛交手时下得还要漂亮。谢谢你陪我下棋。”

但是我关门离开的时候,却又听见他在背后低声道:“我很欣赏你,但是如果你妨碍了韩潜,素在下不客气。”

这个人,捉摸不定。

结果第二天,韩潜就把我弄去开会了。不是所有盛世的签约都涉嫌假棋,只有非常核心,并且有一定前期投入的棋手才参与这类事情。盛世围棋的办公地点在北京某繁华地段商务楼的二十一到二十五层,第二十五层永远是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我韩潜的私人办公司,在总部帮韩潜下棋时用的棋室,QS的常用棋室,其他幽灵棋手回总部的办公室,都设在二十五层。

韩潜把所有负责安保的人员召集到他办公室开会,点名要我也去。我磨磨蹭蹭进去,QS也在,歪靠在他的轮椅里,笑着冲我打招呼。后来我才知道,盛世的安全工作,包括涉黑,他都负责打点。

韩潜还是一身白西装,伪装翩翩浊世佳公子,他面前红木老板桌上摆着一只极纤巧的录音笔。

他问QS:“跟大家说说这东西从哪来发现的。”

“负责安保的小A,从您办公桌底下发现的。当时这东西用胶带固定在桌板背面,一直处于录音状态。经过查证,已经录了三天了,电池估计马上就耗完了。”

韩潜眯起眼睛看我:“小昭,你一直跟着我,对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看法?”

我迅速答道:“不知道。韩总您仇家太多了,我哪能一个一个记得完?”

韩潜又问QS:“你觉得呢?”

QS漫不经心的靠在轮椅上,半天才说:“韩总您问过我一次,我也说过想法了。如果是盛世集团的竞争对手做的,有的是专业窃听工具,不会拿胶带粘一个超市里随处都买得到的录音笔。一看就是外行手法,而且十分幼稚。”

你TM才幼稚,你TM才外行手法,你TM才不专业。

“当然也有值得表扬的地方,七十二小时超长录音,音质十分清晰,这点选得很不错。” QS若有若无的瞟了我一眼:“我还是这个看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能养虎为患。韩总您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沈初段怎么看?”

韩潜十指交叉撑着头,拿眼角瞟我:“小昭你说。”

我耸肩:“这类偷鸡摸狗的事情,谁能比QS同志更专业?不过我真没看到过可疑人员。”

QS说:“我建议试试看,能不能从录音笔上提取指纹。这方面我可以请认识的人做,很简单。”

我僵住了。我记得贴了录音笔之后自己又重新整理了透明胶带,不记得指纹搽干净了没有。

那一瞬间我的脸肯定白了,因为韩潜没说话,一直看着我。

他看了我很久,然后食指和中指夹起录音笔,走到窗口,推开玻璃,伸手,松开。

我看到我的一千五百块钱一眨眼就没了。

韩潜关了窗户坐回椅子上,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这次我不追究了,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QS你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说什么,挥手让我们出去。

韩潜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盛世的股票一直在跌,跌得不凶,可喜的是势头稳定。听说盛世的本业房地产方面也不是很顺。他有时候会十分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闭着眼睛,手遮住额头,脸色苍白。韩潜喜欢巨大的落地窗户,他的办公室在二十五楼,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遥远而广大的世界,高楼林立,天际遥远。

他问我:“小东西,你想过死亡吗?”

我在他背后看棋圣战的对局资料,有气无力:“韩总,您不用叫我小东西。而且你知道我死过一次。”

韩潜的把手从额头上移开,半睁开眼睛:“不好意思,我叫习惯了。”

暮色中他叹了口气:“不管站在怎样的巅峰,最终免不了死亡。可不可以告诉我,死后是什么样子?”

我认真的考虑了片刻:“被车撞的时候比较痛,然后就没感觉了。与其是思考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你不如考虑考虑棋圣战。只有一个半月了。”

最近的对局我状态奇佳。除了三国战以外,前段时间我一直跟耀然和林染在水木道场封闭式训练。一直跟两个变态级别的九段棋手下棋,经常输也是必然的。突然有一天换对手了,赢棋忽然变得很轻松。如QS所说,我确确实实在进步。

我微微的对棋圣战抱着期待。

虽然不能以自己的名义下,但是站在韩潜背后,我能走到哪个程度,走到离耀然多进的地方?

其实想来,我是抱着一种过把瘾就死的心态。

因此这一次对弈,我要全力以赴。

我不能保证自己下一个三年,还有没有资格参加棋圣战。

韩潜从椅子上坐起来,打了一通商业电话,又换回了那个轻松从容的韩老板。

两天后我去办公室找他,门虚掩着,我听到QS在和他激烈争吵。

QS很激动:“我知道你不愿意查指纹,是因为怕查了之后那个人是沈昭!”

韩潜说:“我相信昭昭,不要乱说。”

“你不愿意面对现实。沈昭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他受雅门的观念影响太深了,不能接受我们的理想。他绝不是真心跟你。”

听声音韩潜有点疲惫:“我知道他不是真心。但是至少我把他留在了身边。你不能否认,他的棋很漂亮,比你我,甚至有一天,会比陈耀然都漂亮。”

QS突然沉默了。

QS自己转动轮椅出来的时候,颇有警告意味的看了我一眼。

我还是去找了自己录音笔的残骸,毕竟一千五百块钱,我选了很贵的一款啊。蹲在街边找了半天,黑色的,找到了,摔成了三瓣。弯腰捡笔的时候,我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一双铮亮的黑皮鞋。往上看,我看到了林染。

他穿着身爽利的灰西装,笑眯眯的看我:“哎呀,昭昭你终于肯下楼了。不见陈耀然固然很好,但不至于连我都不见了啊?”

我很惊异:“你不是回上海棋院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PS,腰痛脖子痛背痛,我要睡觉去了…

 


47看不见的支持

我问林染:“你不是回上海了嘛?”

“棋圣战非得要本人去中国棋院签字确认,麻烦死了。”林染透过一副崭新的金丝眼镜看我,神情很是愉悦:“我正好过来看看你。所以说我是来办手续的,不是特地来看你的。”

我点头:“我明白了。”

他有些担忧:“我看了你签盛世的报道。对了,为什么前台不让我见你?”他问:“韩潜给你开的条件应该不苛刻吧?我听说盛世是棋手人身都不自由,小昭你要是不想留这里跟我说,我看能不能帮你。”

我谢了林染。他要去中国棋院办手续,正好我在那附近的棋馆有局指导棋,就搭林染的车一路过去。两个月没见,他已经从三国战的低迷中恢复了,又拿了区域棋赛西南王的称号,所以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格外话多。

“上个月西南王棋赛你怎么没参加?还有那个桐山杯,名都没报。昭昭你签了盛世之后几乎没参加像样的比赛。”

“耀然不也没参加西南王?”

“陈耀然他当然看不上区域性的赛事,但是这类比赛对低段棋手非常重要——你不能次次都有三国战这样的机会啊!我以为你会去,赛场上找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主办方,说你名都没报。”

西南王赛其实我参加了。我跟着韩潜去了成都,住在离赛场很近的宾馆里。韩潜安排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对局过程是在场的记者实录后转到我电脑上的。隔着两个街区,我在房间的棋盘前帮韩潜下棋。对方落一枚子,我也在自己棋盘上落一枚子。棋还是师傅送我那副,一年四季摸在手上都是冰凉的,细腻温润,俨然上等塑料藏品。

最后二分之一赛争夺挑战权时,韩潜跟林染对局,我在背后操刀。

林染棋形虽薄,却十分坚韧,我中盘屠龙失败,198手时投子认输,痛失挑战权。

第二天林染挑战成功,我跟韩潜飞回北京。韩潜竟然没有苛责我,他只是抚摸我的头发,就像给宠物顺毛:“输棋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拿出摔成三节的录音笔试图拼接起来:“哦,我有事比较忙。”

林染若有所思:“韩潜有点怪,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厉害,时机算得很准。要不是我选择了长考,差点被他屠了大龙。”他斜着瞟我一眼:“哎昭昭,我怎么觉得那棋像你的风格?”

师傅训练有方,我撒谎眼皮都没跳一下:“那是必然的,我天天和他下棋。”

林染就不说话了,专心开车。我继续摆弄破录音笔,片刻车突然停住了。我惊异的抬头。

林染把车靠在路边,叹了口气,坦白道:“好吧,其实我是专程来看你,顺便确认棋圣战资格的。”

“陈耀然给我打电话,说你很突然的签了盛世后,不见他,也不接他的电话。他拜托我来看你。陈耀然那性格傲得要命,竟然肯向我低头,可见事态严重。当然咯,我很高兴你不理他,”林染笑得很愉快,笑过之后就严肃了:“但是小昭,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用清风网上马甲一号的ID了,给你留言也不回我。你签盛世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跟我商量过。韩潜给你安排的赛事规格很不入流,即使全胜都没多大意思,而且你竟然还输了两场。知道媒体怎么评论你吗?加入盛世之后,三国战的新星沈昭初段,至此陨落。我调用关系粗浅的查了韩潜的盛世围棋俱乐部,这里不适合你。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更多的是不干净的商业炒作。他的运作方式捧红了自己的棋手,同时打压了很多更具有潜力,不在他阵营里的新人。小昭,你要是相信我,就把你和韩潜的合同给我看,我试试能不能帮你解约。”

林染平时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这一刻我觉得他很认真。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头看我,一副我不回答他不开车的架势。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可是林染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盛世水很脏,我不想拉他趟这趟浑水。

“我最近对局状态不好,你知道,棋手都有低迷的时候。清风网上的ID曝光了,所以不用了。”我冲他笑笑:“谢谢你。”

骗骗韩潜很容易,低头认个错在他身边蹭蹭就可以了,骗林染很难。我们相识六年,他非常了解我。

“我看了你的棋谱,低迷也不至于大盘领先几十目的情况下投子认输,倒像是觉得对手无聊,胡乱应两手不想下了。小昭,从认识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从当时的马甲一号,到现在签约盛世,你一直没跟我说真话。你许诺过要给我解释,可是从来没做到。”林染的表情很是郁闷,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我什么偏偏,偏偏就喜欢上你了呢?”

我想跟他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林染这个人,随便起来非常随便,可靠起来却非常可靠。那一瞬间我动摇了。我把摔成三截的录音笔给他,说:“我一定会跟你解释的。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只录音笔修好?里面录了很重要的会议资料,能不能请人修复,把它导到电脑里?找的人要很可靠,资料内容必须绝对保密。最好,你也不要听这份录音,可以吗?”

林染很疑惑,但我没有多说,他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从公文包里拿了张记录纸把录音笔小心包好收起来,承诺我:“我尽力,找可靠的人修,一旦好了马上给你。”

他再次发动车,一路上我都在沉默的思考林染的话。

知道媒体怎么评论你吗?加入盛世之后,三国战的新星沈昭初段,至此陨落。

林染兴致又高起来了,一边开车一边指着窗外:“小昭你看,那条路堵车堵得一眼望不到头哎!”

再一转弯,我们就上那条堵车的高架桥了,还堵在最后一个。

到棋馆的时候已经比预定时间迟到了半小时。林染送我进门,门口的招待生也懂围棋,一眼就认出了林染,激动地不知所以,浑身上下的找签名本。林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走了。走之前很认真的跟我说:“棋圣战的名额不要浪费了,虽然棋院是因为三国战的成绩才给你种子选手资格,但其间陈耀然做了很多工作。”他耸耸肩:“帮情敌说好话这种事情我平时是不做的就今天这一次,陈耀然你一定要好好感谢我哎呀我走了小昭再见。”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棋圣战的通知,不是打给盛世围棋,而是直接打到了我手机上。

中间,耀然做了工作。

入段以后跟之前相比,变化之一是有人开始找我下指导棋。请职业棋手下指导棋都是要出对局费的,根据棋手段位名气不同,费用有所差异。三国战刚刚结束时,请我下指导棋的人很多,价格开得都很丰厚。在韩潜背后呆久了,渐渐就被抛弃掉,很少接到对局介绍。偶尔小猫两三只,对局费都很低,盛世还要抽个提层,于是我干脆不接了。

这次答应指导,是因为对方联系盛世,指明要沈昭指导。这件事情正好落在QS手上,他习惯于推掉对于我来说不错的兼职,口气颇傲慢的报了个高价,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被指导方。

进棋馆,找到QS预先联系时说的那个单间。一张棋桌,两杯冒着烟的热茶,棋桌后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胖子,脸绷得死死的,神情严肃,背挺得笔直,像个等老师的小学生。

我犹豫的问:“李先生?我是沈昭,是您需要下指导棋?对不起来晚了,路上堵车…”

话音才落对方就跳起来了:“你就是沈昭初段?!不可能,怎么这么年轻?!”

他笑着挠挠头,和我握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国外,买不到国内的围棋杂志,没看过您的照片。我只看过您的棋谱,一直以为沈老师和我是同龄人…三国战那三盘棋您下得真是淋漓尽致啊!”

很少被人喊“老师”,我赶忙纠正:“叫我沈昭就好了。我也是初入棋坛,喊‘老师’折杀我了。”

这盘指导棋下得很愉快。一般指导棋以次计费,既然花钱请了职业棋手,至少要事先想一点请教的问题。这位姓李的先生没有,我们单纯的下棋,复盘。平心而论他的棋艺不高,计算能力尤其显弱,可是每落一枚子都极其认真。由于长得胖,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就显得憨态可掬。

结束的时候他又习惯性的搔搔脑袋:“我这人比较笨,提不出很深刻的问题来请教。我是沈老师的棋迷,一直很喜欢老师的棋,晚报杯定段赛和三国战的棋谱都看过。三国战之后您的状态就一直不好,我想会不会是生病了,或者经济状态不好。哎呀今天见了就放心了,棋圣战请继续加油,我们一直支持您!…但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啊,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