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法罗金属加工厂制作各种尺寸的风扇,包括汽船用的巨型螺旋桨。格雷格对叶片的弧度很感兴趣。他在班上数学最好。“你是个工程师吗?”他问列夫。
列夫笑了。“要给人留下好印象时,我会说我是个工程师。”他说,“但事实上,我是马夫,我是个在马厩里长大的孩子。我对机械并不精通。那是我哥哥格雷戈里的强项。你和他很像。同样,你们永远都不会买这种铸造厂。”
“确实不会。”
这个暑假,格雷格都将待在父亲身边学做生意。列夫刚从洛杉矶回来,而格雷格的课程也从这一天正式开始了。只是他对铸造厂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虽然精通数学,但对权力更加感兴趣。为了电影生意,父亲频繁前往华盛顿疏通各种环节,格雷格希望父亲偶尔能带上他。华盛顿是美国的政治中心,是真正做出决定的地方。
格雷格很期待今天的晚餐。晚上,父亲将和参议员格斯·杜瓦一起用餐。格雷格想请参议员帮个忙。但是,他还没和父亲提过这件事。他对此感到不安,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有列宁格勒的哥哥的消息吗?”
列夫摇了摇头。“战争开始以后就没了他的消息。如果他已经死了,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最老的那批布尔什维克,大多数都已经被清洗了。”
“说到家里人,那天我看到黛西了,她和我参加了同一个野餐会。”
“你们玩得开心吗?”
“她很生你的气,你知道吗?”
“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说会带她去白宫,事实上带去的却是格拉迪丝·安格鲁斯。”
“我答应过她。我忘了。带格拉迪丝去是为了宣传电影《激情》。”
他们走到一个高个子身旁,那人穿着条纹西装,即便以最时髦的眼光来看,也是花里胡哨的。高个男人碰了碰帽檐,对列夫说:“老板早。”
列夫对格雷格说:“乔·布列胡诺夫是这里的安全主管。乔,这是我儿子格雷格。”
“哈,幸会。”布列胡诺夫说。
格雷格和他握了握手。和许多工厂一样,铸造厂有自己的警卫。但布列胡诺夫看上去更像个恶棍。
“都好吧?”列夫问。
“晚上出了点小意外,”布列胡诺夫说,“两个机械工想偷一根十五英寸的钢材,飞机材料。他们准备翻墙出去的时候,被我们抓个正着。”
格雷格问:“叫警察了吗?”
“不需要叫警察,”布列胡诺夫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教会了他们关于私有财产的意义,送他们去医院好好想一想。”
父亲的警卫会把小偷打进医院,格雷格对这点并不奇怪。尽管列夫从来没打过他和母亲,但格雷格经常能感觉到,父亲在温柔外表下隐藏的暴力。他觉得这也许是因为父亲打小生长在列宁格勒贫民窟的缘故。
一个戴着工帽、穿着蓝色西装的胖男人出现在锅炉后面。“这是工会主席布赖恩·霍尔。”列夫说。
“早上好,霍尔。”
“早上好,别斯科夫。”
格雷格扬起了眉毛。人们通常称呼他的父亲为别斯科夫先生。
列夫两腿分开,双手叉腰。“现在能给我个答案了吗?”
霍尔的脸上浮现出顽固的表情。“工资削减,工人就不上班,这就是答案。”
“可我已经让步了!”
“工资还是减少了。”
格雷格紧张起来。爸爸不喜欢有反对意见,他也许会发脾气。
“经理告诉我,成本再增加的话,我们就拿不到订单了,现在的价格不足以和我们的对手竞争。”
“别斯科夫,成本高是因为我们的机器都已经过时了。很多车床都是战前的!你需要改进设备。”
“在经济大萧条的时候?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我不打算再浪费钱了。”
“你的人也这么想。”霍尔的语气就像是手握王牌,“如果他们自己吃不饱,就不会给你出力。”
格雷格觉得萧条中罢工的工人非常愚蠢,霍尔的态度也让他很生气。霍尔的言谈不像是个雇员,倒像是个和列夫谈生意的老板。
列夫说:“这样下去,大家都吃亏。有意义吗?”
“这就不是我说了算的。”霍尔说。格雷格觉得他的口气很无赖。“工会要派几个人过来接管这里,”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大钢表说,“他们的火车一小时后就到。”
列夫的脸一沉:“我们不要外来者添乱。”
“你不想要麻烦的话,就不该惹事。”
列夫捏起拳头,但霍尔已经走了。
列夫转身看着布列胡诺夫:“你了解工会总部的这些人吗?”他生气地问。
布列胡诺夫很紧张:“老板,我这就去打探。”
“弄清楚都有哪些人,落脚点在哪儿。”
“没问题。”
“送他们回纽约,用他妈的救护车。”
“老板,放心交给我吧!”
列夫转身就走,格雷格连忙跟上去。这就是力量,格雷格带着一丝敬畏地想。父亲发话了,工会领导人难免要挨一顿揍了。
走出厂房,两个人坐进了列夫的凯迪拉克,这是新款的流线型五座轿车。它长且弯曲的挡泥板让格雷格想到了女孩的臀部。
凯迪拉克沿着波特大街开到湖边,停在布法罗帆船俱乐部。耀眼的阳光正照在码头的帆船上。格雷格知道父亲不是这个精英俱乐部的会员,但格斯肯定是。
两人走上码头。他们在湖里打桩,俱乐部就建在上面。列夫和格雷格走进去,寄存了帽子。意识到这家俱乐部不会接纳他为会员,做客的格雷格立刻感到很不自在。这里的人想必认为,他应该为了自己被允许进来而深感荣幸。他把双手插进口袋,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让其他人知道,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曾是这里的会员,”列夫说,“不过1921年主席以我走私为借口,让我退会。之后,他却在我这儿买了箱威士忌。”
“杜瓦参议员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午饭呢?”格雷格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
“能让他帮我个忙吗?”
列夫皱了皱眉。“最好不要,你想让他帮什么忙?”
格雷格还来不及回答,列夫就已经在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打招呼了。“这是戴夫·罗赫,”他对格雷格说,“我在生意上的主要对手。”
“你抬举我了。”老人说。
在纽约州,作为连锁院线,罗斯克影院已经老旧了。它的拥有者,戴夫·罗赫也已经年迈不堪了,但不乏贵族气质:他个子很高,一头白发,长着刀削般笔挺的尖鼻子。他穿着件蓝色的开司米套衫,胸前佩戴着俱乐部的徽章。格雷格说:“我有幸遇到您女儿乔安妮了,上周六,她在打网球。”
戴夫很开心:“她很漂亮,对吧?”
“非常漂亮。”
列夫说:“戴夫,遇见你太好了——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什么事?”
“你的电影院需要翻新,那里的装修过时了。”
戴夫很疑惑:“你就为了这件事要给我打电话吗?”
“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做些改变呢?”
戴夫优雅地耸了耸肩:“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我赚够了钱。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想要太大负担了。”
“装修可以使你的利润翻倍。”
“代价是提高票价。不了,谢谢。”
“你疯了。”
“不是所有人都贪财。”戴夫带着一丝厌恶地说。
“把你的电影院卖给我吧。”列夫说。
格雷格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会出高价的。”列夫说。
戴夫摇了摇头。“我喜欢做电影院的老板,”他说,“电影能给人带来快乐。”
“八百万美元。”列夫开了价。
格雷格愣住了。他想:爸爸刚才是不是说要给戴夫八百万美元啊?
“这个价钱很公平,”戴夫承认,“但我不卖。”
“不会再有人给你这么多了。”列夫恼怒地说。
“我知道。”戴夫似乎受够了威胁,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很高兴见到你们。”说完,他离开酒吧去了餐厅。
列夫面露反感。“‘不是所有人都贪财。’”他模仿戴夫说话,接着说道,“一个多世纪以前,他曾祖父只带一身衣服和六个麻袋从波斯来到新大陆的时候,可不会拒绝这八百万美元。”
“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格雷格说。
“我没这么多钱。但可以找银行借。”
“你准备用贷款去支付这笔费用吗?”
列夫又一次举起了食指。“能用别人钱的时候,永远不要花自己的钱。”
格斯·杜瓦走了进来,个子很高,头很大。他四十五六岁,浅棕色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格斯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握手,为他俩点了酒。格雷格很快发现格斯和列夫互不喜欢,他担心这也许意味着格斯不会答应帮他的忙,也许该抛掉这个念头才是。
格斯是个大人物,他爸爸也曾经是美国的参议员,格雷格觉得这种传承不怎么符合美国精神。格斯帮助富兰克林·罗斯福当上了纽约州州长,后来又帮他当上总统。目前,格斯是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一员,是个在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格斯的两个儿子,伍迪和查克,跟格雷格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伍迪聪明伶俐,查克擅长运动。
列夫问格斯:“参议员,总统有没有让你调停我这边的罢工?”
格斯笑了:“没有——至少现在没说。”
列夫转身对格雷格说:“铸造厂上次罢工是二十年前,威尔逊总统让格斯向我施压,提高了工人的工资。”
“我给你省了许多钱,”格斯温和地说,“他们要求每周加薪一美元——我帮你周旋到了五十美分。”
“我连那五十美分都不想给他们!”
格斯笑着耸了耸肩。“可以吃午饭了吗?”
三人一起走进餐厅。点完菜以后,格斯对列夫说:“总统对你莅临白宫招待会感到很高兴。”
“也许不该带上格拉迪丝,”列夫说,“罗斯福夫人对她有点冷淡,我想她也许不喜欢电影明星。”
她也许不喜欢和已婚男人睡觉的电影明星,格雷格心想,但他没参与这个话题。
吃饭时格斯一直在闲聊。格雷格寻找着请求帮忙的机会。他希望在华盛顿学习一个暑期,摸到进军政界的门道,学习跟人打交道的技能。列夫可以帮他找到一个实习生的职位,但只是在已经失势的共和党。格雷格希望在总统的亲密伙伴和助手——德高望重的杜瓦参议员的办公室实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犹豫,最糟的情况,不过就是被杜瓦当面拒绝而已。
甜点吃完以后,格斯进入了正题。“总统让我找你谈谈自由同盟的事情。”他说。
格雷格听说过这个反对“新政”的右翼组织。
列夫点起一根烟,吐了几口烟圈。“我们必须防备讨厌的社会主义。”
“美国如果不希望经历一场和德国一样的独裁噩梦,新政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自由同盟不是纳粹。”
“不是吗?他们已经计划了推翻总统的武装暴乱。这个计划不怎么现实——至少在当下不现实。”
“我有权保留自己的看法。”
“你支持错人了。你很清楚,‘自由同盟’和‘自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别跟我说自由,”列夫愠怒地说,“十二岁时,我就因为父母参加罢工,被警察鞭打。”
格雷格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说这个。怒斥沙皇的残忍似乎是在为社会主义辩护,而不是与之划清界限。
格斯说:“罗斯福知道你捐钱给自由同盟,他希望你停止这种行为。”
“他怎么知道我把钱给谁了呢?”
“联邦调查局告诉他的,他们一直在调查自由同盟。”
“我们生活在一个警察专制的国家!你们本应是自由主义者才对啊!”
格雷格觉得父亲的论点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是想运用能想到的一切反驳格斯,也不管自己的观点是不是自相矛盾。
格斯保持着冷静。“我会尽力不把这事儿闹到警察局去的。”他说。
列夫咧着嘴笑了:“总统知道我曾经偷走过你的未婚妻吗?”
这事儿格雷格从没听说过——但显然是真的,因为这次列夫成功地破坏了格斯的沉着。格斯涨红了脸,目光投向别处。我们开始得分了,格雷格想。
列夫告诉格雷格:“1915年,格斯和奥尔加订过婚,”他说,“可是后来奥尔加改变了主意,嫁给了我。”
格斯恢复了常态:“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了。”
列夫说:“你很快就把奥尔加忘了。”
格斯冷静地看了列夫一眼,说:“你还不是一样吗?”
格雷格发现父亲很窘迫,格斯的还击打中了要害。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格斯说:“列夫,你和我都参加了上一次的战争。我和校友查克·迪克森同在机枪营。在法国的蒂耶里堡小镇,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被炸成碎片。”格斯说得很从容,但格雷格发现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格斯说:“我希望我的儿子们不要经历我们经历过的苦难,因此必须让自由同盟这类组织消失在萌芽之中。”
格雷格看到了机会。“参议员,我对政治很感兴趣,我想在这方面学得更多一点。暑假时,能让我做您的实习生吗?”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参议员的答案。
格斯很惊讶,但他只是说:“对愿意进行团队工作的年轻人,我的大门总是敞开的。”
这不算同意,也没有不同意。“我数学很好,还是冰球队的队长,”格雷格极力推销自己,“问问伍迪就知道了。”
“我会的。”格斯转身看着列夫,“你准备考虑总统的建议吗?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格斯就像是在拿格雷格的请求和列夫做交易。但列夫会同意吗?
列夫考虑良久,掐灭烟头,说:“我想这笔交易做成了。”
格斯站起身。“很好,”他说,“总统一定会高兴的。”
格雷格非常兴奋,这事成了。
列夫和格雷格走出俱乐部,坐上来时的车。
开出停车场以后,格雷格对列夫说:“爸爸,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时机选择得非常棒,”列夫说,“我非常高兴你能这么机灵。”
父亲的赞赏让格雷格很开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比列夫聪明——他在学业上的成就远超父亲——但他觉得自己在生意眼光和待人接物的能力上,远没有父亲精明。
“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聪明人,”列夫说,“别像大多数年轻人那样白痴。”格雷格不知道他指的白痴是哪些人。“必须永远领先一步,才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列夫把车开回市中心的豪华办公楼,穿过大理石大厅时,列夫说:“我要给愚蠢的戴夫·罗赫好好上一课。”
乘电梯上楼时,格雷格琢磨着列夫将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别斯科夫影业在大楼顶层,沿着宽阔的走廊,格雷格跟着列夫穿过外间办公室,他们身旁还跟着两位年轻貌美的秘书。“给我接通索尔·斯塔尔的电话。”列夫走进里间办公室时说。
列夫在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索尔拥有好莱坞最大的电影公司。”他向格雷格解释道。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列夫接起来:“索尔,你和那几个妞混得怎么样?”一两句玩笑话以后,列夫转入了正题。“给你点建议,”他说,“纽约州有家破落的罗斯克院线……没错,就是那家……听我的,这个夏天别给他们刚上映的好电影——不然你会血本无归的。”格雷格意识到戴夫会被此举击垮:没有精彩的最新电影,连锁影院的收入将直线下降。“不错的建议,对吗?不用谢我,你也会这样帮我的……回见。”
格雷格再一次被父亲的强势震撼了。他可以轻易地击败生意对手。他可以用银行的八百万美元付账。他可以吓唬美国总统。可以把别人的未婚妻骗到手。甚至可以一个电话把一家企业逼到破产。
“等着瞧吧,”列夫说,“不到一个月,戴夫就会求我买他的电影院——只需要今天一半的价钱。”
“我不知道这条狗究竟是怎么了,”黛西说,“我让它做什么,它都不肯,我简直快被它逼疯了。”她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只是稍微夸大了事实。
查理·法奎森审视着这条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这条狗狗真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杰克。”
“嗯。”
在黛西家护养良好的两公亩牧场上,两个年轻人正坐在长椅上。伊娃和查理打过招呼,就识相地退下去写家信了。园丁亨利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侍弄粉黄相间的三色堇。亨利的妻子——女仆埃拉拿了一壶柠檬水和几个杯子,放在长椅旁的折叠桌上。
这是条很小的杰克罗素犬,身体很壮,白色的狗毛里夹杂着深色的斑点。它看起来很机灵,像是能听懂主人的每句话,但似乎没打算听从。黛西把小狗放在膝盖上,用小巧的手指抚弄着小狗的鼻子,希望这种姿态能撩拨得查理心猿意马。“不喜欢这个名字吗?”她问。
“有点平淡,也许。”查理看着杰克鼻子上那只白嫩嫩的手,心神不安地在椅子上变换着坐姿。
黛西不想表现得太过分。如果她过于主动,查理一定会逃回家的。否则他也不会直到二十五岁还没有女伴。布法罗的好几个女孩,包括多特·伦肖和穆菲·迪克森在内,都打过他的主意,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黛西可不会轻易退缩。“你可以替它起个名字啊。”她说。
“最好是双音节,类似邦佐,狗狗比较容易分辨。”
黛西不知道如何为狗命名。“罗佛怎么样?”
“太普通了。拉斯蒂会更好些。”
“很好!”黛西说,“那就叫拉斯蒂吧!”
小狗轻易地挣脱了她的怀抱,跳到了地上。
查理把狗抱了起来。黛西注意到他有一双大手。“必须让拉斯蒂知道你是它的主人,”查理说,“紧紧抱住它,只有允许的时候才能让它跳到地上。”说着,他把狗放回到黛西的膝盖上。
“但它太壮了!而且我害怕弄伤它。”
查理谦逊地笑了。“想伤害它也没那么容易。抓住它的项圈——需要的话,可以用手拧一拧——另一只手按在它的背上。”
黛西照做了。拉斯蒂感受到黛西施加的压力,马上安静下来,似乎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叫它坐下,然后用力按住它的臀部!”
“坐下。”黛西说。
“声音大一点,清晰地发出‘坐’这个音,接着用力按住它。”
“坐下,拉斯蒂!”黛西按住狗。拉斯蒂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不是做到了嘛。”查理说。
“你真是太聪明了。”黛西感慨道。
查理非常高兴。“我只不过恰好知道该怎么驯狗罢了,”他谦逊地说,“你必须对狗果敢大声一点,有时甚至必须对它们吼上两句。”说完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他的块头很大,身体几乎占据了整把椅子。和黛西希望的一样,喜欢的话题让他很放松。
那天一早,黛西给查理打了个电话。“我绝望了,”她说,“我买了条狗,但调教不了它。能给我点建议吗?”
“什么品种的狗?”
“是条杰克罗素犬。”
“我最喜欢了——我养了三条。”
“真是太巧了。”
如黛西所愿,查理自告奋勇前来帮他驯狗。
伊娃曾疑惑地问她:“你真觉得查理适合你吗?”
“你在开玩笑吗?”黛西回答,“他是布法罗最有学问的男孩啊!”
聊了会儿狗的话题以后,黛西话锋一转:“你应该也很喜欢孩子吧?”
“这个倒没想过。”
“你喜欢狗,对它们却很严格。其实教育孩子也需要这样。”
“我不知道。”他马上换了话题,“九月,你要去上大学吗?”
“我也许会去奥克戴尔大学,那是两年制的女子大学。除非……”
“除非什么?”
黛西想说除非嫁人,但她显然不能这么说。她说:“我说不太清,除非发生些别的事情。”
“哪一类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