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远,已到了荇叶渚,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鸳鸯,琥珀,银心先扶着贾母,平安,王夫人,邢夫人上了这一支,落后的李纨,凤姐儿也跟上去。
于下的宝钗黛玉几人上了另一支。等众人坐稳,驾娘划开船桨,柔柔的水波在湖面荡开,恰着逆来的微风带着一股凉凉的惬意。
贾母见平安喜爱,也越发的高兴,指着几株鲜艳的荷花道:“这些多是单瓣粉莲,原先多中白莲,我不喜爱,又想移来红莲。可日子久了这白莲和红莲之间竟生出粉莲,花瓣根处的粉色带点红最是漂亮。”
平安顺着贾母所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粉中带红,有些是花瓣根处有几抹艳红,有些是花瓣尖子带着血红,陪着各色造型,或弯或直,在配绿中间别是妖娆清婉。带着清风,荷花独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淡淡的似有若无。
随着船行越远,陆岸已看不到,只是船旁的荷花越来越多,蓓蕾已全部绽放,花瓣平平的伸展着,很匀整的贴在绿叶上。小鸟们也闻着香味,从各方飞来尽在那一堆荷丛上低飞,那些荷香竟被它们帮着吹了过来。也不知哪来的蝉叫声渐渐加大,这时湖里才最是热闹。
平安靠在船边,伸手拂过水波,水面上的倒影渐渐模糊。几株荷叶被船沿推开,蔓蔓枝干不甚娇力移过来,粉嫩的花心竟扑向平安,痒痒的,逗得平安连连拂开。
凤姐从侍从手上接过一个鎏金盒子,打开递给贾母道:“这是她们早上刚采的莲子,拔了芯洗干净的。老祖宗您尝尝。”
贾母刚拿出一颗,又看到船边的平安,又放回原处,对着她喊道:“姑娘,你过来尝尝新鲜的莲子。”众人皆是一惊,竟不知这个秋狄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老祖宗也礼让三分。
平安回头一笑,摇头道:“老太太我不喜欢吃莲子莲藕,你们吃吧。”说着又低头玩水中倒影,湖里的锦鲤群跟随着船行移动,好似在亲吻船底一样,平安微微一笑,点开湖面,锦鲤立马消散,不过一会儿又悄悄靠上来。
“秋狄妹妹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凤姐咬了一颗莲藕,酥脆的莲藕在牙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夫人擦了擦又递给她一颗,也看向平安僵硬笑道:“可不是,这个样子让我想起贵妃娘娘了。她以前也爱逗湖里的小雨,每年荷花开的时候老太太都会带我们来这里玩。”李纨看婆婆这样,忽然又想起仙去的贾珠亦有些眼泪斑斑。
“那秋狄妹妹可许了人家?”凤姐儿赶忙撇开话题,嘴间的莲藕还咬的啪啪作响。平安突然回眸盯住凤姐,默然不语,许久才缓缓道:“定了。”
“啊?”众人皆愣。平安瞥了一眼凤姐,从银心手上接过白帕,擦拭一番又继续道:“之前就定过亲。”
“不知是什么人家竟配得上你的。”王夫人瞅了一样凤姐,悄悄暗下她躁动的身子,眉间微微挑起含笑看向平安。凤姐这孩子还是太急躁了,她这样随随便便问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任谁都会不自在。
平安了然,点头向王夫人回道:“不过是一般人家,我也没到府上去过,是父亲给我定的一门亲事。”说完又看向湖面,惊诧间一滴雨珠落下,荡起一圈圈波纹。
“下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贾母忽然开口:“姑娘,您还是进来些,被雨淋着就不好了。”
平安想了想也是,但舍不得外头的荷花。贾母早已看出,要叫了去采,被平安拦住。这花还是长在湖里好,要是折下来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就枯萎了。
谈话间天越来越沉,抬头望去乌云层层盖天,还没待床划至岸边,大雨倾盆而来。两旁的驾娘帽子也不带,在雨中拼命划船,而窗内贾母闭目休息,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几个丫头应着什么,有时候还会征求平安的意见。
王夫人,邢夫人,凤姐,李纨四人拢在一处,不知在谈什么,时不时见邢夫人皱眉,凤姐又忙低头。
望着雨中的湖面,平安眼前忽然浮现出穆莳的面孔。曾经听人说过,失明的人比健康的人更能感受冬天的到来,因为眼睛看不见了只有心来感受。这时候她也觉得异常冰冷,其实依靠穆莳也不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平安咧嘴一笑,自己可能真的太寂寞了,需要找个人靠一靠。
半夜遇“贼”
雨越下越大,天色渐沉,平安禁不住贾母等人的挽留,只好派人回去通知一声,却只道是去了长公主府。
平安能留下来,贾母自然是十分高兴,忙叫人把最近的梧桐苑给收拾出来。又特意嘱咐厨子做一桌子的好菜,然后带着宝玉,黛玉,宝钗以及三春来款待平安。王夫人凤姐等人随侍一旁。
桌上的菜肴除了贾母等人常吃的外,又多加了好几道时下新鲜的素菜,或凉拌或蒸煮,清爽可口最适这种炎炎夏日配饭吃。待几人吃过饭,又围着贾母唠嗑了一会儿,探春宝玉等人就急匆匆拉着平安要去梧桐苑看看,贾母禁不住求,又看平安有些倦意只得允首。
梧桐苑离贾母的院子最近,原是当初建造大观园的时候贾母特意给元春留的,里头摆设的都是元春未进宫前喜爱的物件,平日里贾母只派王夫人凤姐等人收拾,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去。
探春等人虽对这个梧桐苑好奇也不敢在贾母面前提起。今日贾母竟然让平安住进去,这让大家十分惊讶了。不过能跟着平安进去瞧瞧这梧桐苑,宝玉探春等人还是很高兴的。
这梧桐苑是二进落院子,十分方正。从大门进门,过了垂花门这才进入内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空阔的大院,院子两旁各种四棵大槐树,茶花独立一格,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众人过了内院进入花厅,平安带来的人早已侍立在那里,侍从见到平安先是一福,然后分成两派,一部分给探春等人奉茶一部分人领着平安进入内苑换衣服。
因平安夏日里很会流汗,娴雅特意又送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待她换好衣服,宝玉等了早已玩开了。
却见宝玉一口茶喝下,宝扇一敲,喝的一声开讲:“你们不知道啊,那东安郡王双目一张,只往那贼人一瞪,暴怒:两岸决堤,豆腐渣的工程,朝廷养着你们这些狗奴还有何用!”宝玉说到兴头处忽然停下,急的探春几人直催。
福建闹洪涝了?刚换好衣服的平安站在门口,有些失神,忽然忆起1998年的那场洪水,自己那时候还在读小学,因学校地势低矮洪水蔓延到教学楼二楼高。中午不能回去,只能在四楼等着父母或者亲戚来接。那时候到底是谁来接自己回去呢?
一旁的银心见自家主子入迷的样子,忙不迭捂住嘴巴,心只道,主子嘴上不说,可心里定是想郡王爷想的紧。可谁又能知道平安真正的心思呢?
“然后呢?然后呢?”这边众人着急的催促着宝玉,宝玉嘿嘿一笑,卖了一个关子,大手伸向就近的黛玉讨茶,黛玉啐了他一口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在众人的眼光中递上茶。
宝玉涎着脸嘿嘿一笑继续道:“欲知后续如何还听下回分解!”扇子又是一敲,做了结语,然后捧起茶一口咕噜咕噜喝下。黛玉杏阳娇瞪,怒道:“真真是如牛饮水,就这几句话讨了我一杯茶,好个没脸没皮。你还我茶来!”
宝钗眼光流转于二人之间,吃吃一笑对着黛玉道:“好妹妹,宝兄弟怕是编不下去了,你还是饶了他吧,免得宝兄弟今晚又得写下你证,我证的诗。阿弥陀佛!那可就是我们给罪过了。到时候咱们这可得出一真真佛学和尚。”
众人哄堂大笑,宝玉也不恼,只摸着后脑勺腼腆一笑。黛玉连跟着在旁边叫好:“到底是宝姐姐厉害,这呆子老是编些有的没有来哄骗我,今儿个你可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了。”黛玉含笑脸微醉,十分中带着三分俏丽,七分春情,宝玉一下子又看的酥了半边,只一味盯着黛玉,黛玉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找探春说话。
可探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黛玉几人说什么话呢?因前几日凤姐儿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府里的事也多半还给凤姐儿,探春一下子闲下来越发觉得无事可做,以往书画也没了兴趣,现如今听了穆莳的事越发向往,恨不得自己立马变了男儿身出了这个府门,好好立一番丰功伟业不可。
黛玉见她和自己说话魂不守舍的,也有些恼,转了身听宝钗和李纨商量着开诗社的事儿。一旁的惜春对这些诗啊故事啊,都没怎么有兴趣,正悄悄打量着梧桐苑,等着自己回去了也画一副。
“秋姐姐怎么还不来呢?”宝玉最郁闷,没人愿意搭理他,又见黛玉耷拉个脑袋兴趣缺缺的样子,忙向奴仆找平安。
平安一笑,跨进门槛道:“我早来一会儿了,听你们说的兴头上,不免上来打扰。”她后面跟着几个侍从,捧着各式水果。
这时候平安已经换了一件云绮罗裳,外头罩着薄薄的轻纱,既端庄又俏丽。惜春对颜色和样式最为敏感,早已迎上去道:“秋姐姐,你这衣服花样可真新鲜,在哪里做的?”说着黛玉几人也围上来看。
平安摆了摆轻飘的衣袖回道:“不过是自己府里做的新衣服,因为我怕热,所以做的格外轻盈一些。”其实这衣服就是穆莳前几日送来的,他知道平安怕热,连命人取了蚕丝打的薄薄的做裙子,又担心夜晚风凉还送上几套轻纱外罩。
平安人本来就白,嫩黄的颜色最衬肤色,再加上若隐若现的薄纱,更是淡雅非凡。探春几人平日虽也是吃穿不愁,但还是第一次看这花式的,而且质感摸上去极其薄凉。
公府的小姐本来就极少见到外人,这一来看平安觉得新鲜,二来又见平安贪谈吐不凡,就连衣服也别出心裁,几人心中料定平安也是不俗的人,于是越发喜欢她了。
不过众人还是觉得这个秋狄姐姐眼熟,可要真说这个秋狄姐姐是那个小丫头平安,众人心中都没底。
宝钗今天第一眼见着平安就想问,可又怕得罪了老太太的座上宾,不敢出面,只想等着别人问。其他人心里虽也怀疑,但也各有各的心思,黛玉想自己只见过平安那个小丫头几面,而且宝姐姐都没说什么,那可能是自己认错了。而探春只要闪过这个念头就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庶出的小姐都不敢触碰嫡出小姐的位置,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一夜之间会变成娇小姐?还通身的气派?这比自己被抬高位置还悬。
宝玉也自然是不会怀疑了,他可是亲眼看到东安郡王和这个秋狄姐姐在一起的。而剩下的迎春惜春和李纨一个是二木头,别人的事一概不管,一个是半大的小小姐,根本不会记住一个小丫鬟的样貌,而最后的李纨可是老好人,也不爱出风头。
众人在平安这儿玩了一会儿,都有些累了,外头雨早已停了,院落里头凉风吹过十分清爽,大家和平安道了万福都回去了。只剩下一个宝玉,还想和平安打听穆莳的消息。平安哪里知道只推是去公干了,又问了宝玉刚才那故事从哪里听来的。
宝玉嘿嘿一笑,没敢说真话。其实那天他是被老爷叫去书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老爷和门客在那边长嘘短叹,又想起自己的舅舅刚外派出京,心里也有些没底。宝玉胡乱辞别了平安也出门了。
因下了雨的缘故,月色越发皎洁,淡淡的余晖稀稀落落透过树叶见的缝隙落下,平安躁的欢,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银心老早就觉得平安心里有事,现见她这样,端了一杯水靠前担忧道:“郡主,别想那么多事了,等郡王爷回来您就得成亲了。”银心实在不理解平安内心的焦躁,她觉得成亲是件好事,而且对象还是等了郡主十几年的郡王爷,以后更不用担心什么了。可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银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人一站一坐,夜色越发浓重,夜间的空气中不知是什么花正悄悄弥漫出淡淡的幽香。可就在这时院子外头忽然传来几声哀嚎,印着稀稀落落的灯光有些渗人。
“谁?怎么回事?”平安惊起,问向身后的侍女。
垂拱门走来一个嬷嬷通报:“姑娘好,我家奶奶怕姑娘没睡,惊动了姑娘,派奴婢过来说一声,院子外了贼,已经派人去找了。姑娘不要担心,安心睡下吧。”平安微微蹙眉,不置可否。
那婆子原想走,看平安没喊她退下也不敢走也,只得伫立候着。外头似乎传来年轻女子低低的哀泣声,好像在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东西不是自己偷的。
再对上时间,平安心中多半是有数了,只问:“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太太还有我这边,其他地方是不是都找过了?”婆子敛目道:“回姑娘的话,宝姑娘和林姑娘是客人,主子不敢去叨唠。姑娘不用担心,安心睡下就好,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这贾府是真的坏了,这哪是进贼了,不过是变相的抄家罢了。不知道探春会不会真如书中写的那样,哭道:“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外头闹到三更才渐渐安静下来,翌日平安向贾母辞行,看站一旁的探春眼眶还微微泛红,惜春迎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宝玉干脆派人来说今天不舒服。
贾母等人亲自讲平安送到贾府大门,贾母又多次嘱咐平安有空就来玩,陪她这个老婆子唠唠嗑。平安一一点头,坐上马车直奔王府。
马车渐渐走远,贾府逐渐变小,撂下车帘,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穆莳怎么样了。
穆莳归来
一晃的功夫已进入酷夏,平安的日子越发不好过,每日只能待在屋里,就单坐着都能被汗浸湿。就连舒蓉请她过府玩,平安也懒得走。倒是和穆莳的通信越发频繁,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那边事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近期就要回来了。
可巧水映的王妃前几日刚怀上孩子,王爷高兴之余大有要双喜临门的意思,王妃虽舍不得平安,但自从平安和穆莳婚事定下后,也着力为平安置办嫁妆。除了两套梨花木和红木的家具没运上来外,其余陪嫁的物件和内务府置办的嫁妆和聘礼,已堆满好几屋。
而东安郡王府的老太爷也于前几日刚送来定亲的文书,连着送来的还有三十六台龙凤杠箱,里头金镯子金耳环金器,银镯子银脸盆银具;喜幛,喜轴,喜袍;包头,油包,麻饼,衣食住行样样齐全。
因这次陪嫁的物件超过平安和穆莳的身份,王妃干脆先命人送一部分过东安王府。东安王府众人见新娘子还没上门,娘家的嫁妆就已如此丰厚,对未来的郡王妃不禁高看一筹。
婚礼定在七月底,现已是六月中旬,统共算来也就一个月左右的功夫。平安倒没什么,但王妃却极其不放心,除了每次教导平安如何处理府内日常事物,更是腾出空的带平安四处上香,平安虽不乐意在这种酷夏出门,但也不想忤逆了她的意思。
这日,天刚亮,王妃就带着平安烧香,这镜台山寺庙是京城远近闻名的,听闻菩提祖曾化为一弥撒寄住这个寺院,寺庙正中间的那颗高大的菩提树就是菩提祖落下的泪所化得,许是这传说动人,许是的确灵性,镜台山每日香火却是京城最鼎盛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每月比得在镜台山烧香拜佛。王妃赶早带着平安出门就是想抢的头香,保佑她的女儿婚后能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镜台山的主持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和尚,寺院也古色古香礼佛声唱诵声不断,平安虽很想仔仔细细打量这座历史悠久的寺院,但紧贴湿热的衣服着实让她难受。
王妃坚持要平安跟着她爬上镜台山,以示对佛祖的虔诚,可谁知爬到半阶,太阳出来,虽才刚升上来却也热的让人烦躁,待平安到寺院时,整个人就像从浴桶里出来一样。银心,明慧也轻松不了多少,虽没像平安那么怕热,但提着东西一路爬上来,也累得气喘嘘嘘。不过好在没白爬,今天他们是第一个入寺烧香的。
众人休息一会儿,跟着主持进入大殿,正殿是三间一处的格局。大殿正中间供奉着三尊佛像,中尊为释迦佛,趺坐在长方形须弥座上。左次主像是阿弥陀佛,重双脚,各踏莲花一朵。右次主像是药师佛,趺坐在六角须弥座上。
大殿两旁又各供奉十八罗汉,左右各九尊,或者坐或站,或骑虎或手书,形态各异。殿上是螺旋状的香盘旋而下,绣着莲花的八吉祥龙宝盖。檀香帮着唱乐声,神秘又庄严。王妃带着平安跪在莲花拜罩上,方丈合掌对三尊佛珠一鞠,接着供桌上的香烛点燃佛香递给王妃。
王妃接过香,紧接着递给平安,轻声道:“荣儿,给佛主许个愿,让他保佑你平平安安,婚后和和美美。”
平安颔首,接过佛香举过头顶三颔首,心中默念:“愿佛主保佑我两世的爹娘平平安安。我和穆莳的生活能圆圆满满。”平安十分虔诚,如果说上一世她对佛主只是半信半疑,那这一世,她还真的愿意相信佛主,愿意相信老天爷。旁边站着的主持和大师傅,一个念出平安的生辰八字,一个敲动莲花铜罄,四周佛音此起彼伏。
待平安和王妃许过愿,主持又带着两人去了佛尊后面的观音院,南海观音像慈悲庄重,身后八只手形态各异,或做拈花状,或拿着神器。在平安礼拜期间,王妃还特意去请了一尊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平安看着王妃满心欢喜的样子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待王妃和平安要出寺院的时候,两人还特意去抽签,平安的签文很有意思,是三三签,中签未宫【咬金聘仁贵】:内藏无价宝和珍,得玉何须外界寻;不如等待高人识,宽心犹且更宽心。
师傅解签:此卦藏玉外寻之象。凡事待时可也。而平安问的是自己还有可能回去吗?如果待时,那自己是不是还有回去的可能呢?这下平安又纠结了,自己就要嫁给穆莳,本来都已经收心安安稳稳做东安郡王府的王妃了,今又闹出这一出。哎!
而王妃给平安求了一签,关于婚后孩子的时候,签文的大致意思是:此卦盘古初开天地之象。诸事皆吉也。
得!这下老公和孩子都有了,自己还有穿回去的可能,平安越发纠结…
两人从寺院出来,王妃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九王爷的府邸去看九王妃。平安隔着车帘,看着九王府厚重的漆金大门,又想起几个月前九王妃跑来大哭。
那日,大正中午,平安拿冰给王妃吃,经过平安的调理,娴雅的身体好了许多,午后最喜欢吃几口平安做的冰,这嘴刚张开还没吞进去,就听到明慧通禀:“王妃,郡主,九王妃到。”
紧接着就听到九王妃的痛苦中带着喜悦的声音:“娴雅,我出事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九王妃可没少闹,但人九王爷一大把年纪了小妾姨娘还是照纳,儿子女儿照生,日子活的那是相当的滋润。
而这个九伯母呢,孩子生不出来,只能干瞪着。每次九王爷纳妾,九王妃必然得到娴雅这边发泄发泄,只是不知九王爷又做了什么事让九王妃这么激动,嗓门都高了好几倍。
最后问了半天,得!人家怀上了,九王妃不孕不育的头衔终于摘下来了,可又担心人家说她老不修老蚌生珠,这是来找娴雅讨对策的。要不说女人都是纠结的呢。最后在娴雅和平安的一再恭喜和保证下,九王妃终于放下心,第二日整个京城都传出九王妃怀孕的消息。
平安原想着事情到这一步,以后九王妃不会天天上门烦娴雅了吧,可谁知人家又得上了产前忧郁症,就想和最好的妯娌谈谈心。九王爷虽然儿子多,但这是他的嫡子呀,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眼在九王妃身上,第二日又厚着脸皮请娴雅过去。自此娴雅隔个几天就要去九王府,想想九王妃肚里怀了也快三月了吧。
马车跑的很快,还没待平安回神,已到了王府。府外总管正等候在哪里,见是王妃的马车赶忙上前打帘子,见只有平安一人也不吃惊,扶着平安下了马车,低声回报:“郡主,东安郡王爷等候多时了。”
平安一晃,紧盯着总管。刚才他好像说穆莳来了?是穆莳回来了!
“是,郡主。东安郡王爷今刚到的王府,现正和王爷在书房谈论您的婚事。”总管尽责的又回了一遍,平安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抬头望天,日头大的很,阳光明晃晃的刺眼,她还没准备好。
平安走的有些急,连给王爷请安也省了,直接躲进自己的小屋,六伏天的酷暑,平安却没有任何感觉。待有人在门外敲门时,平安这才回过神,却见银心开了门,门外那人背着光,颀长的身子落下长长的黑影,衣角在风中荡漾,穿的是那日走的花色。再见到他,平安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所谓,她想他。
“我回来了。”沉稳嘶哑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浓浓的相思,一股热流在平安心头渐渐涌上。
平安久久未语,门口的人也顶着大日头站在那里,倔强的等着她的反应。平安嘴巴张了又张,喉咙处却梗着什么东西,好像有很多东西要说,又好像没东西可说,只是看他额头出滑下的汗水,一句话已出口:“你,你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门口的人眉角顿时上扬,好看的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穆莳从阳光中走出,慢慢走至平安跟前,嘴角笑意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