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0章 治病救人

“哇——哇——”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院落中回荡。谢简和陈留面色铁青的站在院中, 听着孙儿凄厉的哭声。要是以前,陈留听到孙儿如此哭泣,早心疼落泪, 可现在陈留除了心疼之外, 只想杀了那贱人!陈留越想越火大, 最后蓦地起身,由于起身太快, 她一阵眩晕,被谢简一把扶住,他扶着陈留慢慢坐下:“来人, 叫太医!”“不用。”陈留摆手说:“我没事,就是起来太猛有点头晕。”谢简安慰陈留说:“你放心,四郎肯定没事的。”陈留一想到四郎,就扑到谢简怀里痛哭:“四郎还那么小, 还有独孤氏——她才生完多久?要是她有什么万一,我怎么跟凤生交代?”谢家很注重孩子,谢简吸取长媳的教训, 给子孙选的妻子, 不说别的, 身体好是第一位, 因此谢家孩子的身体都很好, 也不曾听过有孩子夭折, 可现在四郎可能就要开先例了…听着幼孙的哭声, 饶是谢简也眼眶微红。就在陈留和谢简相互安慰时,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唤声:“阿娘!阿耶!你们怎么样了?”陈留和谢简脸色大变,谢简厉声喝道:“把范阳王妃拦住!”拓跋贺被册封为范阳王,谢宁馨是范阳王妃。谢宁馨被谢简的亲卫拦在院外,谢宁馨急的泪流满面,“阿娘、阿耶,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陈留怒道:“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赶紧给我回去!”现在四郎症状不明,他们老两口把孩子们都赶出去了,宁馨怎么敢在这时候回来?宁馨哭着说:“你们是我爹娘,你们要出事,我怎么活?”谢简轻拍妻子,起身沉稳的对女儿吩咐道:“宁馨,我们没事,现在有事的只是四郎,太医在看给四郎看病,要是四郎没事,我们就去别庄看你。你已经是大人了,想想你夫君和孩子。”谢宁馨想说爹娘要有事,她要夫君做什么?她只想跟爹娘在一起,可一想到自己孩子,宁馨又舍不得孩子,只能哽咽道:“我在别庄等你们。”要是爹娘有什么万一——宁馨捂着脸痛哭,她养大孩子后一定去陪爹娘!谢简说退女儿,也松了一口气,搂着妻子的肩膀说:“放心,会没事的。”陈留靠在谢简身上轻泣,“要是五娘、大郎和四郎有什么问题,我要那贱妇一家死绝!”陈留说的五娘是她跟谢简的庶女,永安侯夫人,大郎是五娘跟永安侯的独子;四郎则是谢灏的四子,也是柔娘的同母的胞弟。谢简什么话都没说,一家死绝?太轻了,如果他女儿、孙子和外孙死了,他要她三族陪葬!“谢太傅。”紧闭的院门大开,蒙着头脸的太医走了出来,面露喜色的对谢简拱手道:“令孙并没有染上虏疮,他得到是水痘。”太医的话让陈留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谢简如释重负,不是虏疮就好!不是虏疮就好!“不过——”太医委婉的说道:“就算不是虏疮,幼儿得了水痘也是大事,要是稍有不慎,还是可能会熬不下去。”幼儿得了虏疮基本就没活下去的希望,得了水痘,也照样很难活。唯一庆幸的是水痘不像虏疮那么致命,也不会整城整城的死人。谢简苦笑:“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大人、贵主。”满脸憔悴的独孤氏走到院门口对着两人行礼,“水痘也容易传染,奴想带着四郎去别庄休养。”陈留不忍道:“可是九郎怎么办?”九郎是独孤氏新生的儿子。独孤氏低声道:“奴只能劳烦贵主照看九郎,四郎现在如此,奴实在放不开手,二弟妹也答应奴会照顾九郎的。”陈留看着儿媳半晌,柔声道:“你是好孩子,不管四郎如何,你都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无论独孤氏出身如何卑微,举止如何上不了台面,就凭着她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就足够做谢家媳妇。谁家嫡妻会在孩子怀疑得虏疮时,放下自己的新生子,去照顾一个庶子?就凭这个她就是谢家宗妇,谁也抢不走她的位置。谢简也颔首说:“孩子再重,也没大人重要,你尽力而为即可。”独孤氏道:“我想去大娘子的抱朴观,我听说那里的清风观主最会治疗妇人和小儿疾病。”谢简这时也想到孙女开办的抱朴观,那道观在长安城勋贵中并不显,但在底层百姓中威望却很高,好像救治过不少孩子,谢简说:“我派人送你们过去。”独孤氏转身去抱已经哭得抽噎的四郎,谢简把家里所有幼年得过水痘的家人叫来,让他们送独孤氏去抱朴观。但谢简依然没让别的家人外出,大门依然紧闭,他只对站在大门外的守卫说:“四郎并非虏疮,但家中毕竟已有人得虏疮,所以我等还是暂时闭门不出,有劳诸位继续给我们送食水。”四郎没事,谢简确定家里人也不会有事,因为当日只有三郎和四郎去了永安侯府玩耍,大郎得了虏疮后,整个永安侯府都被陛下派人封了。谢简也第一时间自封自家,并且把当时所有去永安侯府的下人和主人都隔离到偏院。三郎一直没发烧,四郎却在十五天后突然发烧,谢家顿时紧张起来。拓跋曜紧急派太医来看诊,谢简相信要不是自己是中书令、太傅,就算陛下会派太医来看诊,勋贵们也会逼着自己全家离开京城,甚至会杀光自己家人,因为虏疮太可怕了!幸好四郎并未得虏疮,只是发了水痘,也不一定能顺利熬过。谢简想到被关起了女儿、女婿一家,还有生死未知的孙子,就想把永安侯太夫人三族全部弄死。“谢太傅客气了。”墙外的亲卫客气的说:“你吉人自有天相,家里人一定不会出事的。”谢简苦笑,虏疮又不会看人,得了就是得了,难道虏疮还因为他是太傅就避着他?谢简长叹一声,“以后还是要听阿菀的话,家里就不应该住一起。你看这次要不是阿虎和大郎、二郎都分出去了,我们一家都锁在家里出不去了。”陈留深以为然,“这次要不是有阿菀,说不定家里真会多几个虏疮病人。”家里谢知总是耳提面训的要下人们勤洗手、勤换衣服,勤剪指甲,她甚至还让得了虱子的下人都把头发给剃了,也就是谢知日复一日的讲究,让家里所有人的卫生习惯都改善了,身体也好,所以才会没得虏疮。谢四郎没得虏疮的消息,很快传到宫里,拓跋曜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要是太傅有什么意外,他怎么跟阿菀交代?还有他即将做的这些事有怎么能顺利进行?勋贵们改了汉姓后,一直看着汉族高门不顺眼,都是太傅从中调和,才不至于让勋贵们反弹太过。拓跋曜听人说过,人在得了虏疮后十天左右就会发病,如果过了十五天,没发病一般都是安全的。现在谢家基本已经安全,拓跋曜也有闲心问常大用:“查清楚是哪里带来的虏疮了吗?”永安侯太夫人不服永安侯仗着谢家的权势得了爵位,就把心思动到谢五娘和两人的独子身上,她暗中派人将染上虏疮病人身上浓汁的香片放在今永安侯世子的荷包中,让两人随身携带,如今永安侯夫人和永安侯世子已经染上虏疮,永安侯府下人们也有染上的,他们一家子都被迁移出京城,整个永安侯府都被烧了。京城中不是没人说要将永安侯府所有人都杀光,可拓跋曜没答应。目前染上虏疮的只有少数几人,并非绝大多数,拓跋曜不会无缘无故屠杀大臣。但是永安侯太夫人一家,拓跋曜已经命人将他们全宅封锁,等确定他们不得虏疮,以及查明这浓汁是从哪里得来的以后,他会夷三族,只特赦永安侯一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居心险恶,而是想要致整个长安的勋贵于死地!那么永安侯太夫人的虏疮病人浓汁到底从哪里来的呢?京城和远在营州的谢知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司州灵丘郡爆发了虏疮!灵丘郡太守在发现虏疮后,第一时间上报京城,并且将得虏疮的那几户人家移出城外,但虏疮还是在灵丘郡流传开来。目前灵丘郡已经有半城人家都有人得虏疮,附近几个郡县的太守已将灵丘郡封闭,不许任何人外出。因为灵丘郡靠近平城,平城虽是旧都,但依然有不少勋贵在待在平城。那些勋贵听说灵丘郡感染上虏疮,大惊失色,甚至想派兵将灵丘郡全部烧光。秦宗言一接到虏疮的消息就坐不住了,一面让人给儿子、儿媳送信,一面派人严查城中居民,一旦发现有人发热,立刻移到城外宅院中,确定不是虏疮后才会允许出来。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家人一旦被抓进去,基本就没出来的机会,因此很多人都会隐瞒。秦宗言照着儿媳的方法,让亲卫们穿上厚重的衣服、带上儿媳让人做的防毒面具、眼罩,家家户户的搜查,找到一户就拉出一户。这并非秦宗言或者大部分勋贵们残酷,而是迄今为止,都没有可以治愈虏疮的法子,一旦得了虏疮,往往就是整城整城池的死人,没有任何例外。

正文 第171章 牛痘活体试验(上)

“虏疮是什么病?”谢知看完谢兰因写来的信, 心中也十分心惊,听起来似乎是一种严重的传染病?谢知最怕的就是传染病,莫说是古代, 就是现代, 每次有了传染病都会大量死人, 古代的话那是整城整城灭绝!秦纮接到通知匆匆赶回来,对谢知说:“阿菀, 你最近不要去军屯,就待在家里别出门。”谢知也不反对,她没什么本事, 出门只会添乱,但她还是想明白虏疮是什么传染病,说不定她可以知道是什么通过传染的,也好有预防手段。秦纮将虏疮的症状说了一遍, 谢知脱口而出:“天花!”“什么?”秦纮一怔。谢知脸色大变,虽然天花是现代人第一个彻底征服的病毒,但她知道在天花疫苗没发明前, 这种病不知夺走多少人命。这是被史学家称为“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的疾病。在华夏情况还稍微好一点, 欧洲病毒肆虐更夸张, 当然史学家称呼这种病为种族屠杀, 并不是它死的人多, 而是天花这种病毒几乎让美洲原住民全部灭绝。谢知问秦纮:“五哥, 你确定得了虏疮之后, 人就会浑身布满痘包, 即使痊愈,身上也会留下疤痕吗?”秦纮颔首:“是的。”谢知又确定问:“那得过虏疮的人,是不是不会再得了?”“这个我倒是不知道。”秦纮说,大部分虏疮病人都会死,即使痊愈大部分人受不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自杀。倒是回报的亲卫说:“得了虏疮的人好像是不会再得虏疮的。”亲卫家里有个亲戚就得了虏疮,他本来就长得丑,虏疮痊愈后也不觉得活不下去,只是这家人比较倒霉,十年前家里有人得了虏疮,十年后又有人得了,这一次全仰那个亲戚照顾家里人,家里人才熬下来。那个亲戚当时事事亲历而为,不假人手,最后也没再次得虏疮,亲卫后来问了医士,医士说得了虏疮的人不会再得虏疮。谢知闻言也不再犹豫,这种种症状肯定是天花,谢知也没见过天花病人,她也不可能去看天花病人,她对秦纮说:“五哥,我知道怎么能让人不再得虏疮,但是已经传染上虏疮的人,我是没法子救治的。”就算是现代,好像也没有特别有效治疗的手段,当然这也跟人类已消灭天花有关。秦纮和禀告的亲卫皆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知,秦纮知道阿菀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什么方法?”谢知说:“我需要牛,牛也会得虏疮,但是它的虏疮比人轻多了,把牛痘上的浓汁挤出来放在人身上,人就会得轻微虏疮,基本只要发几天烧就可以,身体好的人甚至不会太难受,等痊愈以后人就再也不怕虏疮了。”谢知努力想着牛痘的借种法子,“当然借种的时候一定要干净,不然人不死于虏疮,也会死于伤口感染。”谢知说干就干,“五哥,你把附近的牛都联合起来,我们先把牛痘找出来,然后再试种。”秦纮拦住谢知:“你不用去,这些事我会找人做。”谢知明白秦纮是担心自己,她解释说:“牛痘得了不会死的,而且人得了牛痘之后,也不会再传染给别人。”她记得华夏古代很早就有人痘法,但是人痘比牛痘危险多了,而且稍有不慎,人痘就会变成传染源,还是牛痘最熟练。只可惜谢知不懂生物,不知道怎么培养牛痘,不知道怎么把牛痘里危害再驱除一点,不然他们也不需要到处找牛。秦纮安抚妻子,“我知道,但这件事你不用出面,我会让人负责的。”得了虏疮病人不会再得虏疮?秦纮准备让人去找几个得过虏疮的人,他相信总有人会活下来的。谢知喊住秦纮:“五哥,虏疮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谢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空气,“就是我们呼吸之间都会吸入空气,所以你要派人去检查虏疮患者时,一定要让人戴防毒面具,要把我做的防护服床上。”谢知庆幸自己提早把贫民区和军屯清理一遍,不然现在天气渐热,没有天花,也有别得传染病传播。虏疮是大事,尤其是灵丘郡已经有虏疮传播开,秦纮更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的让人给怀荒传讯,两地都开始大规模找牛痘,幸好怀荒牛多,很快就找到牛痘。秦宗言完全按照儿媳妇的指使,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死囚,让他们洗干净,饱餐几顿。秦宗言让医士用煮了两个小时、又在酒精灯上烧过的铜刀划开死囚涂抹过酒精的手臂,将牛痘浓汁滴入死囚伤口处,然后密切观察死囚。同时秦纮也在建德郡找到牛痘,也照着谢知的吩咐用死囚试验。谢知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叮嘱,一定要干净。在一个死囚身上用过的器械,再没消毒之前不能用在第二个人身上,不然那人身上有病,就会传给第二个人。很多病是通过血液传染的,比虏疮还要可怕。秦纮让人种上牛痘的死囚,在发过高烧,两三天后就痊愈了,就让人立刻把建德郡大部分牛都集中起来,先专心培养牛痘,同时让人锻造许多刀片,不需要多结实,只要能划破人皮即可,也不需要很大,所以工匠速度也不慢,打造完毕就让人开刃。当然用过的刀片也不是扔了,而是经过阿菀说的消毒后继续用。只是这种消毒手段耗费时间长,所以秦纮要让提早准备刀片。罪域最后的试验结果,秦纮准备交给京城拓跋曜来做,建德郡没有发现得虏疮的人,他贸然让人把虏疮带来是作死。秦纮对谢知有足够信心,谢知对自己却信心不够,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牛痘能不能防御天花,如果不能防御的话,这么大规模种痘出现伤亡怎么办?她知道死囚种上牛痘后没死,屡次想去看他们的伤口,可是秦纮怎么会让谢知去接触这些人?他第一次决然的把谢知关在家里不让她外出,而谢知的亲卫也赞同秦纮的做法,这次不比寻常,姑娘绝对不能外出。谢知抗议了几次没成功,死了出门的心,只对秦纮说一定看人痊愈后是否留下疤痕,有疤痕就是种痘成功,没伤口就是没成功,休息几天还要继续种。她想到未来可能有很长一段都会出现这种消毒过后的废水,她就头皮发麻,她再次庆幸自己什么都没造,提前先造湿地,湿地或许无法灭绝所有病菌,但是肯定能消灭大部分病菌。谢知于是加快速度,命人一定要把湿地和沼气池造好,这两个是处理污染废水最好的方法。她也赞同秦纮说的让京城来做这件事,但她想到古人对疾病传染的无知,忍不住亲自给拓跋曜写了一篇长长的信,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写了,她希望拓跋曜能照着自己所说的去做,她不想京城治好了天花,又爆发大规模别的传染病。为了尽快让秦纮把信送出去,谢知几乎一夜没睡,就一心一意的写信。秦纮一直在陪着谢知写信,他知道阿菀比任何人都心善,不然她不会这么大方把虏疮防治法宣扬出来,她要是私下偷偷让亲卫防治,然后出高价让人来治疗又如何?凭她的身份,没人会从她手上拿走秘方。而谢知从来没想过天花疫苗上赚钱,这防疫方法又不是她发现的,这是全人类智慧的结晶。且谢知认同专利权,觉得应该保护各人发明,但是疫苗这种有利于全人类的事,就像脊髓灰质炎疫苗(小儿麻痹症)发明者说的一样:“没有人。难道你可以为太阳申请专利吗?”当然谢知是绝对支持给这些造福大众的伟人最好的待遇,就如中国的袁爷爷,因为他们值得,而她没有资格。秦纮的疏奏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疏奏中还夹杂着谢知写的防御法,拓跋曜一眼就认出阿蕤的字,他忍下厌烦看完秦纮的疏奏,然后脸色大变,他再次快速看完阿蕤给自己写的信,他蓦地起身:“常大用!”“陛下!”常大用快步赶来,虏疮在京城爆发,京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连常大用都不例外,谁都怕死。“把太医令、医正都叫来!”拓跋曜吩咐道,他跟秦纮一样,对谢知也有一种迷之信任,阿蕤能成功的事一定能成功。同时他也叫来通事舍人把秦纮和谢知的疏奏抄誉几份。几个通事舍人一面抄疏奏,一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果疏奏上说的是真的,那他们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怕虏疮了?等太医令过来时候,拓跋曜让通事舍人把抄好的疏议给太医们看。谢知明白要让古人贸然接受种牛痘很难,因此她用了以毒攻毒的方式描述,说人痘跟牛痘是同一种类的毒性,但是牛痘毒性比较浅,人就算染上也不会传染,只要熬过高烧,身上就有可能会有抵御虏疮的抗体。并且说了怀荒和建德郡已经做过试验,试药的几个死囚都没有死,但因为两地没有虏疮,他们也不敢轻易试验,想要京城来试验。太医们面面相觑,谢娘子的话有理有据,如果真能成功的话,那是大功德一件!拓跋曜当机立断说:“先从牢中抓几个死囚过来试验,要是他们没死,就拿屈家试验。”永安侯太夫人姓尸突,鲜卑改姓后姓屈。“喏。”太医们拱手应是,横竖屈家是跑不了了,让这些人临死前造福大众也好。

正文 第172章 牛痘活体试验(下)

一旦动用了国家力量,很多事就变得十分顺利, 拓跋曜先调出囚犯, 让官员跟他们说了这件事, 告诉囚犯,只要他们愿意试种牛痘, 就豁免他们死罪, 要是他们种完牛痘,愿意去屈家种痘,并且把屈家种痘的人丢到虏疮病人中,皇家每人赏赐一百斤黄金。魏国刑法严酷, 入狱的人基本就没准备活着, 听说还有这条路, 许多人只犹豫一会就答应了,他们也明白,官府根本容不得他们答不答应,他们不答应也要做, 与其被人压着做, 还不如自己答应,说不定还能挣出一条活路。这些官老爷比他们怕死多了,他们都不怕那个什么牛痘,应该没太大危险吧?拓跋曜也按照谢知的吩咐命令全长安的工匠打造小刀和铜针, 同时把长安所有牛都集中起来, 让牛相互传染牛痘, 他们也可以提出更多的浓汁。至于阿菀说的污染源, 拓跋曜有点头疼,他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污染源。他就让人在城外靠山地方挖了一个大坑,附近都不许任何人靠近,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东西就丢到坑里,然后倒入原油放火烧。原油是秦家说出来的,就因为秦家一再示好,拓跋曜才不知道应该处理秦宗言和秦纮,他倒不是任性的皇帝,不能人心而为。有了第一批实验者,就有第二批,待第三批实验者也安然无恙的没有换上虏疮后,不少医士都坐不住了,太医令偷偷的给自己做了实验,然后等他发完烧出来,发现不少同僚都跟他一样,众人相视而笑,纷纷进入已经被人称为绝地的永安侯府救助需要救助的病人。众人进入永安侯府时,以为会看到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但没想到进入永安侯府时候众人看到是下人们井井有条的模样,太医令一怔,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不由一笑,果然是她来了,他上前施礼:“清风观主。”“郑太医令。”清风观主给太医令行礼。“您什么时候过来的?”太医令问清风观主。“我在知道牛痘可以抵御虏疮时就来了。”清风观主也收到谢知的信,这信是谢知另外写个清风观主的,清风观主同样对谢知有迷之信任,谢知一说牛痘可以预防虏疮,她立刻给自己种了牛痘,等高烧一退,就过来救人。谢娘子对她们道观有救命之恩,清风观主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救命恩人的亲人等死。当然清风观主也有私心的,这些年道教被佛家打压的厉害,这次看着危险,但未必不是道门的机遇,谢娘子一直自称是瑶姬传人,她注释的也是道经,她也是道门的人,谢娘子一定愿意助道门一把。她说的那些救人手段,应该宣扬出来,这样才能救更多人。“观主大善。”太医令真心称赞道。观主摇头长叹:“我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太医令和观主简单叙过旧,太医令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侯府里目前情况如何?”观主轻叹一声,“永安侯夫人已经过世,永安侯世子目前看起来似乎能熬下来,别的人——”观主怜悯的摇头,很多下人都没熬过去,用谢娘子的说法就是,下人从小缺衣少食,身体不强壮,不像主人从小吃饱吃好,就不容易生病。观主深以为然,以前她们道观收养的女孩很容易夭折,现在有了谢娘子的资助,孩子吃的比以前不知好多少倍,夭折的孩子就少了。太医令长叹,穿上防护服、口罩、手套,同观主一同去看侯府病人。太医令率先去看的是永安侯世子,永安侯并未得病,他甚至一直在军营,因此自永安侯府封闭,他也没有踏入。从道理上说,永安侯做的没错,毕竟他目前只有一个独子,如果他跟独子都出事,永安侯府就后继无人。可想到他居然任妻子、独子在府邸里等死,也够狠心的。众人入房就见一名素衣端雅的女子正在喂永安侯世子服药,永安侯世子今年才四岁,年幼的他尚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虏疮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跟阿娘都生病,他要好好喝药,争取早日恢复健康,他见清风观主进来,眼前一亮,“观主!”观主对永安侯世子和善微笑,眼底有些淡淡的忧伤,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死了,他将来会面临什么。太医令很好奇这名女子是谁?看着不像是永安侯侍妾,毕竟她做的是女冠装扮。照顾永安侯世子的是谢六娘,她前几年想要入宫,没得到谢简允许,谢简觉得这女儿野心太大,又自作聪明,就把她送到道观里,想让她修身养性几年再说,没想谢六娘居然在众人不察觉见跟西平成为“至交”,西平公主被拓跋曜送到皇家道观清修,西平公主点明要六娘陪伴,谢简想着大郎和高平婚事的诸多波折,也不想多生事,告诫女儿一番后,就让女儿在皇家道观陪西平一起清修。前段时间西平下降贺兰英雄,本来想让谢六娘当媵妾,但被谢六娘以清修的借口婉拒,因谢家有谢知清修在先,众人都当谢氏女爱清修,西平公主也没有勉强她,反而给她翻建道观,好让她一心一意清修。谢六娘在道观闲暇时会去找清风观主论道,这次虏疮一爆发,谢知牛痘预防法出来,她跟清风观主先后种了牛痘,来永安侯府照顾谢五娘和永安侯世子,谢五娘临终前拉着谢六娘的手哀求她照顾自己孩子,谢六娘先是推辞,后来见五娘似要死不瞑目,才勉强答应。这些都是永安侯府和谢家的私事,清风自然不会跟太医令说,带着太医令看完永安侯世子,再去看别的虏疮病人,这些病人一个个身上布满无数脓包,形状十分可惧,饶太医令这些年看惯各色病人也忍不住色变,同时更佩服清风观主的为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走到这个人间地狱来的。随着牛痘技术的成功,拓跋曜当机立断,不顾大臣的反对,率先接种牛痘,待熬过高烧期后,又命令自己三岁以上的皇子女接种。皇家的孩子身体都好,牛痘接种十分成功。诸位勋贵见天子和皇子女都平安接种牛痘,遂纷纷心动,也要求接种牛痘。拓跋曜按照谢知说的,对勋贵收费毫不手软,不仅要求他们提供牛,还要他们出钱,按照爵位官阶高低收费,爵位官阶越高,收费越贵,收来的钱全部被拓跋曜收入内库,他要给全京城的人都种上牛痘,这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很多钱,所以拓跋曜只有从勋贵手中拿钱,才能支付得起这笔开支。勋贵们虽然不忿陛下的行为,但酒精的炼制法掌握在拓跋曜手中,众人就算能找到家里牛身上有牛痘,也不敢轻易种痘。魏国的勋贵都是打天下打出来的,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有时候被武器伤了一个小伤口都有可能会死,可皇家有手段不让他们发烧死去,可以让他们安然渡过高烧期,所以众勋贵即使不愿意也只能忍了。京城牛痘接种成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不少贵族不惜万里赶到京城要求接种牛痘,谁都怕死。现在有法子让他们抵御虏疮,他们为什么不做?连天子和皇子都做了,他们还能比天家更金贵?而平城附近的勋贵听说秦家也在接种牛痘,想到京城鼎盛的瑶姬娘娘庙,众人恍然大悟,这牛痘不会也是瑶姬入梦给徒弟授课告知的吧?平城的勋贵都拥入怀荒,要求秦家给自己种痘。秦家比照京城的规矩来,但每一头牛、每一贯钱都让人记下,秦宗言甚至找了几个老王爷全程监管,收到钱全听京城吩咐,京城要运京城他就运过去,要是不让,他就用来附近百姓的接种。秦宗言准备把这点钱都用在怀荒镇以外的平民身上,因为儿媳妇告诉她牛痘时没提任何要求,只求他能多为平民接种。秦宗言自认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恶人,这种力所能及的善事他还是乐意做的。他是真服气这儿媳妇,虏疮有多可怕,没有比秦宗言更清楚的,他见过许多次虏疮爆发时一座座空城的模样,可每次虏疮来临,他们能做的就是让染上虏疮的城池变成死城。可是有了牛痘,别的不说,至少不用像以前一样,让整个城池变成死城,至少那些没染上虏疮的人可以活下来。这是功在千秋的大功劳!就只这一项,儿媳就足够让史书为她单独做传。且她还弄出酒精,不靠粮食靠水果蒸出来的酒精。酒精或许听着没有牛痘重要,但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很多死在战场上的人,伤势其实并不严重,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有了酒精,他军士的生存几率起码可以提高数倍,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儿媳一定要种树、为什么一定要孜孜不倦的让西域商人给自己找会酿果酒的工匠,这跟牛痘一样,都是功在千秋的大功劳!秦宗言轻舒一口气,他以前就没后悔让儿子娶了阿菀,现在更不后悔,他庆幸这么好的女郎现在是他们秦家的媳妇。比起秦宗言的庆幸,彭城王心情就有些复杂,他这边也在推广牛痘,谢知往京城送信的时候,也给他送了一份,因为彭城王这里也有酒精蒸馏技术。不说牛痘这种功在千秋的大事,就是一直被彭城王诟病,谢知财迷心窍,非要与民争利,去酿什么酒。现在他才知道谢知一定要求他存起来的酒精这么有用,任何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东西在军事上的用途有多广。而她还一心一意的研究果酒酿造法,避免用粮食酿酒…彭城王轻叹一声,他以前总觉得谢知不入宫最好,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谢简诚然唯利是图,可谢知跟她祖父完全不同,她现在是真没有私心的一心为民,而且他还听说,她在怀荒生活简朴,每餐以粗粮夹杂稻米,肉类仅以鱼类为主,多用蔬菜。她都嫁到秦家了,根本不需要演戏,行事还是如此。她真成为皇后,也不一定会跟她祖父合流同污。谢简的父亲也不是谢简一样的人。彭城王无奈摇头,现在她都嫁人了,想什么都晚了。而且谢知这一次的功绩,足以让民间不少人给她立长生牌,陛下就算想君夺臣妻,也要多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