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章 不知心事的秦纮

秦纮知道谢知骑术不好, 特地给她找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还找了一个骑术高超的女侍卫要带谢知骑马,没想赫连凤容直接翻身上马, 然后对谢知伸手,谢知拉着她脚一蹬, 也翻了上来。谢知对秦纮笑道:“五哥,我们走吧。”秦纮默然的看着凤容,突然觉得自己傻了才替赫连凤容解决烂摊子,就应该让她自己去解决。虽然阿菀再三把责任都归结到自己是身上,秦纮也不认为赫连凤容是听从阿菀的命令去做这件事, 她当年就想做这件事,不然秦纮也不会让她去京城重开商路。她很有可能是瞒着阿菀做这件事, 只是他都没想阿菀居然会跟凤容这么好, 居然能庇护她至此。赫连凤容坦然自若任秦纮瞪视自己,阿菀骑术很好,但她习惯在人前隐藏骑术, 以前是为低调,现在是为将来逃亡做准备, 因此每次需要骑快马都是她跟谢知共骑的。以前阿菀还愿意跟拓跋曜共骑, 等她一满十二岁就再也不肯跟拓跋曜共骑, 只肯让自己带着她。拓跋曜每次看自己的目光都很不满, 被皇帝瞪惯了, 别人再这么看自己, 赫连凤容就淡定了。秦纮再凶, 能凶过皇帝?谢知策马小跑去城墙,怀荒的城墙远不如谢知所见的北京长城那么宏伟,大部分地段都是矮矮的土墙,可或许是身在其中的缘故,看着在土墙下巡逻的军士,她就觉得这段不起眼的土墙分外的悲壮。凤容缓缓的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扶谢知下马,让谢知走进城墙细看,她虽不知道这种城墙有什么好看的,但很显然阿菀喜欢,谢知手轻触城墙的墙面,冰寒刺骨,谢知只碰了一下城墙便缩回手,到达边城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冷酷了。秦纮站在谢知身边说:“如果敌人冬天来袭,我们有时候会在城墙浇上水,水很快就能结冰,他们就无法顺着城墙爬上来。”谢知不能想象那个场景,虽然她看过很多战争片,但电影肯定跟现实是不一样的,现实总是残酷而血|腥的。秦纮对谢知说:“想看这里的商市吗?”怀荒个商市,几乎每天开业,这本还是秦纮在谢知的建议开设的,谢知说城池有了商人,死水才能搅动成活水,他们才能增加收益,可以从商人手上收取税收。秦纮听从谢知的建议,花大力气将附近治安整治一番,在城外开设一个商市。他本以为商市起码要好几年才能成型,但是没想才一年多功夫,商市就成型了,而且税收也不错。谢知问:“五哥你不忙吗?”秦纮笑着摇头,“不忙,如果有要事,我会先走的。”谢知点头,“五哥,你有事尽管去忙。”她不希望五哥为自己耽搁要事。秦纮心中暗叹,阿菀也太善解人意,陪她玩一天的功夫他还是有的。秦纮带着谢知去城墙的另一侧,商市在城墙里,但是离主城还有段距离,四周用简陋的木栏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正门外站着两队卫士,一名小吏懒洋洋的坐在门口收取商人们进商市的费用。谢知看到一队胡商牵着骆驼进入商市,谢知对凤容低笑道:“可惜我们这次没带多少东西来,不然我们也可以冒充西域来的豪商。”凤容说:“我可以从家里调东西来。”想冒充豪商有何难?她们手头有的是宝贝能冒充豪商。谢知道:“好啊,我们过几天来这里摆摊。”凤容微笑着点头。两人旁若无人的低语,让秦纮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错觉,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商市里守卫,守门同时向他守礼,然后拉开大门让秦纮等人入内。谢知一进入商市就闻到一股臭味,她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这几乎是所有商市都有的缺点。现在出行基本就靠牲畜,有牲畜就避免不了这股味道,所以谢知对逛商市兴趣不大,每次在古代逛商市,她都有一种逛动物园的错觉。幸好地上还算干净,因为商市有规定,一定要看好自家牲口,一旦弄脏商市地面就要罚款,所以大部分商人都会谨慎的看着自己牲口,一有迹象就拿着木桶在牲口屁|股底下凑着,不让牲口弄脏地面。谢知进入商市才发现这里非常大,各种买卖都有,小的有针头针脑,大的甚至还有买卖牲口的,谢知还看到有买稻米的,就是价格十分昂贵,毕竟北方不产稻米,稻米都是从南方运来的。在南北在打仗,这么一点稻米是商人们在开战之前运来的,卖完就没了,故价格比平日还贵。谢知惊讶的问秦纮:“五哥,这里稻米这么贵?”她看阿娘似乎三顿都吃米饭的,从来没有粟饭。“稻米是从南方运来的,价格会贵一些。”他见谢知面露讶色,解释说:“我们平时府上的稻米是派专人从南方运来的,一年一次。”“这边不产稻米吗?”谢知问。“稻米是南方的。”秦纮温声给谢知科普常识,“北方只产粟米和麦饭。”“不是,我知道北方主产小麦和粟米,我就是想问现在东——”谢知回想了一会,试探的说出一个地名,“高句丽?”“高句丽怎么了?”秦纮问,高句丽离怀荒也不远,他留守怀荒一来是提防柔然,一方面也是提防高句丽。“高句丽也没有稻米吗?”谢知问,高句丽的区域范围包括沈阳、长春和南北朝鲜吧?朝鲜不是很早就有农民种植水稻了吗?“高句丽有种植稻米?”这点秦纮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我不清楚。”“那里土地很肥沃,适合种各种粮食,就是种地比内地还要辛苦,开冬就要把冰冻的土地砸开,一年也只能种一季稻子。”谢知说。“稻子还能种两季?”秦纮自认自己不是五谷不分的人,都不知道原来稻子还能种两季。“可以的,江左天气比这里暖和,就能种双季稻,等到了朱崖洲(海南)都能种三季了。”谢知说,占城稻就是最天然的双季稻种子。“江南果然是好地方。”秦纮赞道。“这边也好,这里的土地比别的地方都肥沃。”谢知说,现在黑土地应该形成了吧?秦纮只当谢知是安慰自己,只笑着点头,他怎么不觉得这里土地有多肥沃?不过他知道在阿菀口中,天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到处都是山清水秀,山好水好。谢知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她觉得祖国大好河山,就没有不好的地方。谢知跟秦纮在集市中慢慢的逛了一大圈,也不见谢知有买任何东西,秦纮也不奇怪,阿菀能瞧得上这里的东西才怪,他就是带阿菀来散心的,逛完商市,秦纮对谢知说:“我们回府如何?”他还记得小姑娘小时候不过逛了一会集市,身体就累得吃不消了,之后在秦纮心目中继母和阿菀都是体弱多病的存在,就跟自己母亲一样。“好。”谢知出门大半天,也不觉得很累,但也想回去休息,她还要跟阿娘商量怎么顺利死遁,别的都要计较,就是代替的尸体不好找,她总不能去盗尸吧?附近农家倒是有人愿意把尸体卖给自己,但跟自己相差有点大,她担心验尸会露出马脚。秦纮问谢知:“阿菀,你觉得那商市如何?”谢知说:“还行。”秦纮笑道:“还行?我以为你去了以后就不想去了?”他能看出谢知离开商市后明显松了一气。谢知赧然说:“我就是觉得味道有点不好闻。”秦纮附和道:“我也觉得那里不好,曾想让他们不要把牲口牵入商市,但是不让牲口入商市,他们就随意乱放,附近环境更脏乱。”谢知说:“可以开个停马场。”“停马场?”秦纮品位这三字的含义。“对,开个类似小型牧场一样的停马场,用来放置前来的牲口,请几个人定时打扫兽厩卫生,牲口还能积肥,积得肥料可以用来种牧草、豆子,出售给牧场里的牲口吃。”谢知说,她见秦纮听得认真,干脆多说些:“商市也最好分几个区域,比如牲口可以在停马场出售,免得污染集市环境,食物归食物的区域,日用品归日用品的区域,这样大家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市里乱逛。”她顿了顿补充道:“五哥可以让官家在这里开个食肆,这里来往的人这么多,食肆生意一定很好,人手可以雇佣那些军营中的伤残兵。”她知道伤残兵的后续处置一直很让继父五哥头疼,他们也可以跟别人一样不管,但不管的话,秦家的兵就对他们没那么多忠心。秦纮何等敏锐,脑子里一转,就知谢知说的这些做法大有可为,他笑着说:“好,我找人问问,若能建成,我给你分红。”谢知道:“不用了,我就随口说几句,哪能要你分红?五哥要是真想谢我,不如凤容帮你做件事。”“她怎么帮我做?”秦纮挑眉。谢知看向凤容,见她微微颔首,又回头对秦纮说:“五哥要是不急建,一个月后凤容会交给你一份计划,你看计划是否可行。”只要凤容再替五哥做事,大家就不会觉得凤容背叛五哥了吧?谢知一直想缓和凤容和怀荒这边的关系,即使她将来死遁,凤容也免不了跟怀荒这边做生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陌生人好。秦纮问她:“一个月?你要在怀荒待一个月?”“嗯,我暂时不回京城。”谢知的话让秦纮意识到,阿菀在京城肯定有问题,不然不会贸然离京,更不会在怀荒待这么久,她要是永远留下就好了,这念头在秦纮脑海中一晃而过,很快被他压下去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正文 第89章 母女谈心

谢知出门逛了一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头, 谢兰因见女儿这般爱干净, 叹气说:“以后冬天你少出门。”省得回家就洗澡洗头, 怀荒比不中原, 稍有不慎就会染上风寒。谢兰因也是因为自己一旦出门,就必然要洗头, 一洗头就容易受寒,所以冬天极少出门, 这样她可以三四天洗一次头。“我这几天都不出门。”谢知说,她对谢兰因说:“阿娘,凤容母亲的身体好点了吗?能不能出门?”谢兰因问:“你想见她?”“对, 我想跟她谈谈, 看她跟凤容是不是有和解的可能。”谢知叹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才怪!父母又没准入制,天下不是的父母多的去了, 但是谁让当今社会舆论就是如此?她想要让凤容名声扭转,必须先把她父母关系先缓和了。凤容这次行事太冲动,她想要在这里太太平平的待下去,首先要跟她母亲和解。谢知是真没准备让凤容现在就要回她的家产, 她这是直接挑战了父权、宗权,四大毒瘤她挑战两个, 如果算上五哥这半个未婚夫, 她就挑战了三个, 要不是谢知紧急让暗卫接她回京, 恐怕赫连家和勿忸于家当时就会找她算账。谢知一点都不像知道在这个蛮横的强权社会,那些自以为权威受到冒犯的男人会用什么野蛮手段处置凤容。谢知这次来怀荒就准备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省得以后再有人来闹事,这次是在秦家,事情传不出去,换了别的人家,谣言早满天飞了。现代人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小日子,古代不可能,人言可畏不是说说而已。“谁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谢兰因嗤之以鼻,“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她教导女儿道:“这种话对别人说就够了,自己可千万别犯傻。我要跟你一样,我还不要把郗家捧上天?”从本性来说,谢家三兄妹中谢兰因是对父母感情最淡漠的,因为她是父母无恩论的支持者。她既不像大兄发自内心的认定父母对自己有恩,也不像小弟一样敏感多思,为父母感情纠结。她对父母态度就是,你们对我有多好,我也回你们多好,再多就没了。她心里最重的以前是阿兄和大兄、阿虎,现在是阿菀。大兄和阿虎已经不需要她来重视了,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家人,阿菀才是自己的一切。谢知:“…”你是我娘,你这么对我说,你就不怕我将来不孝顺你吗?而且您知道说这话人的下场吗?谢兰因摸摸女儿的小脸,“傻孩子,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你是天下唯一可以让我不计回报爱的人。”哪怕女儿将来不孝顺自己,谢兰因也爱女儿,因为阿菀是她的女儿,她的骨血,她迄今都还记得女儿小小一团趴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模样,谢兰因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陪女儿长大。而且谢兰因不信阿菀会不孝顺自己,再说她有钱有人伺候,也不用女儿来孝顺,阿菀只要有空闲时来看看自己就够。谢知扑到阿娘怀里,“阿娘。”她太幸运了,能有这样的阿娘。谢兰因爱怜的轻拍女儿的背,母女两人温情了好一会,谢兰因才说:“赫连凤容行事太冲动,慢慢来不好吗?找几个人哄着她弟弟吃喝玩乐,几年功夫家业就能顺利弄到手,到时人也养废了,不比现在明火执仗的好?”勿忸于波能如此顺利侵吞赫连家产业,还不是跟赫连氏的宗族有默契。本来赫连祖父培养外孙女招赘的想法,就是挑战宗族权威,要不是赫连祖父够强势,宗族早在他没死前就反对了。赫连祖父要够明智,就应该在死前给孙女安排好退路。谢知的计划也跟阿娘的差不多,但她没准备养废庶弟,只准备设几个商业骗局,让他做生意一败涂地,“她也是看到她舅舅败坏她祖父家业才如此。”谢兰因好奇的问女儿,“她性子这么冲动,你是怎么跟她成好友的?”谢知替赫连凤容解释道:“她也没有太冲动,我不也跟她一样,不想入宫就马上不入了。而且我能这么顺利的打开西域商道,就是因为赫连祖父以前的名声,他给阿容留了不少铜钱和良马。”赫连祖父会给孙女留下这么多产业,就是猜到自己过世后,年幼的孙女保不住自己的家业。“你跟她不一样。”谢兰因说,她顿了顿又道:“阿菀,你想好怎么离开了吗?”谢知说:“想好,就是有破绽。”谢兰因问:“什么破绽?”谢知苦恼的说:“我现在能找到的尸首大部分都是农女的,就算身高能差不多类似,牙齿也不一样。”“牙齿怎么不一样?”谢兰因奇怪的问,也不怪她想不到,而是她学的东西再多,都没人跟她说这方面的事。“农女牙齿磨损比我们厉害。”谢知说,这时代的农人生活艰苦,吃的都是粗粮,牙齿磨损很厉害,稍微有点经验的仵作看到牙齿,就能猜到死者身份,所以谢知才觉得尸体最难就是难在她跟阿娘的相像上。谢兰因问:“要是没有牙齿呢?”谢知反问:“怎么能没有牙齿?”“我们不是准备把事情嫁祸给柔然吗?乱兵之中尸骨无存也是常事。”谢兰因神色有些奇异,“就算女子被敲光牙齿也是正常,战乱中女子当军粮的也不在少数。”当年伪帝篡位,阿兄让她做逃亡的准备,谢兰因就听宫中的老宫人说了不少战乱中女子的遭遇,当时年幼无知的自己还被吓哭了,又不敢跟已经心烦意乱的阿兄说心事,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傻,有阿兄、大兄和阿虎在,又怎么会让她遇到那种情况?“军粮?”谢知一怔,随即默然,她也是看史书的,自然知道很多将军打仗时都会杀人制作人肉干充作军粮,可这件事太挑战自己下限,阿娘不提起她还真想不起来。谢兰因又问女儿:“你为什么不去梁国?”女儿说去西域,谢兰因更偏向梁国,无论是拓跋曜还是秦家,势力都不可能深入南朝,而且谢兰因是在南朝长大的,她总希望能在南朝落叶归根。谢知说:“我想去,但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谢兰因说:“打仗又不是所有地方都在打仗,说不定梁国战乱也是我们的机会。”谢知狐疑的问:“阿娘你想做什么?”她总有一种阿娘想趁机造反的错觉。谢兰因没好气道:“我能做什么?你要愿意女扮男装,说不定我们还能造反,弄个小国诸侯王当。”谢知委屈的说:“我这样子也扮不了男人。”她也想要当男人,可是硬件条件够不上。谢兰因道:“你之前说我们去西域诸国,我觉得有点不妥,你大人虽不至于控制西域诸国,但他肯定有不少眼线在那里。前几年于阗国皇室大乱,宰相尉迟鹰辅佐幼帝登基,这其中就有你大人的暗中帮助,我猜再有几年,于阗国幼帝也该禅位了,有尉迟鹰在,西域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知道,找人可能也方便。”谢知脸色微变,她知道于阗国可能会改朝换代,没想到继父居然也插手其中,“要是这样的话,就让凤容跟我们一起走,西域这点家业就只能放弃。”谢知叹气,又舍才有得,“阿娘你想让我们去梁国?”谢兰因微微颔首,“也不一定非要梁国,再往南边去可以,我们去真腊都可以,你不是说你的稻种就是从那里带来的吗?”谢知摇头,“那里不行,那里太热,随时都有可能生痢疾,还是留在梁国境内好。”“那我们可以去武林(杭州),武林那边山多水多,我们占座小岛,避岛不出,谁也找不到我们。不过你一直说趁兵乱离开,我们去哪里找愿意配合我们的柔然兵?”谢兰因有些不解的说:“他们愿意用生命配合我们?”兵乱肯定要死人,他们的人可以用尸体代替,柔然兵总不能用尸体代替?谢知说:“柔然兵有,我已让人去抓了。凤容商队这些年遇到不少打劫的柔然兵,我们可以暗中抓来让他们配合。等我们深入草原,再把那些人杀光。一半换柔然衣服,一半换我们人的衣服,附近浇上鲜血,引来狼群,第二天就基本没痕迹了。我之前是担心我们留下的尸体会露出破绽,不过阿娘要这么说,我想不如尸体里一具女尸都不留下。”就当女人在半途就被这些人杀了,这些当强盗的柔然兵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杀他们也没心理压力。谢兰因偏头想了一会说:“这事到时候再说。你把人抓来,有关押的地方吗?”谢知说:“有,凤容祖父不是留了个小部落给她吗?我可以把人暂时关押在那里。”谢兰因提醒谢知,“要记得控制好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逃了。”谢知说:“不会逃走的,抓回来先饿个三天,然后再一天吃一顿稀饭,他们想逃都没力气。”谢兰因若有所思的说:“我要想想怎么先把五郎调开。”谢知附和:“对,把五哥和一些重要将领调开才是重点。”不然她们想逃都没法逃,这也是个不亚于逃亡的大难题。谢知想到她们逃离后一路去南朝的历程,她突然正色对谢兰因说:“阿娘,现在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谢兰因愣愣的问:“何事?”谢知说:“你要多吃点。”谢兰因不解的问:“多吃?我为什么要多吃?”谢知说:“逃亡要有力气,也要有强壮的身体,你吃的那么少,怎么经受得住长途跋涉?”“我…”谢兰因张口结舌,她长这么大就没多吃过。“不止要多吃,你要多锻炼身体,不然路上累到了怎么办?”谢知说,“要不你明天早起跟我一起打拳?”“好。”谢兰因咬牙应了,她总不能在路上拖女儿后腿。两人商议了一会如何逃离,谢兰因又问女儿:“既然凤容要跟我们一起走,你还要见她母亲吗?”谢知说:“要,总不能让她留下遗憾。而且我都来了,这么护着凤容,不见她阿娘也不正常。”谢兰因一想也是,她们现在最不能的就是露马脚。谢兰因第二天就给赫连凤容的母亲下了帖子,约她过府一叙,没想赫连凤容的母亲接到帖子,下午就上门来找谢兰因哭诉。在谢知印象中,赫连凤容的母亲是个柔弱的、一心只有风花雪月的女子,但是没想到大赫连居然跟凤容有八成的相似,一入门她就给谢知磕头:“奴谢过小娘子救命之恩!”要是没有谢小娘子,她唯一的女儿恐怕早死了。

正文 第90章 大赫连氏

谢知连忙扶大赫连氏起来,“我同阿容相交莫逆, 您无需如此多礼。”她扶大赫连氏时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她一遍, 发现她跟凤容长相酷似, 但她看着比凤容更柔弱些, 不似凤容那么英气,也更符合此时的审美, 难怪好多人都说凤容不及她亲娘美,原来是没有她亲娘那种温柔, 长相相似的人,却是两种不同的美,让人感觉很新奇。大赫连氏听到谢知的话, 眼眶一红, 对谢知说:“我知道这孩子一直怨我狠心,可是她怎么不想想我是为她好?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去外面跟男人争?她还想不想嫁人了?她阿弟也不是抢她家业,哪年不把分红给她?家里那么多孩子, 只她一人有私业,她爹还不够疼她吗?她长这么大,只有她弟妹让着她的份,没有她当长姐的让着弟妹的份, 她哪里像个女孩子?”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有什么样?人又不是机器人,还有出厂配置, 谢知一面腹诽, 一面扶着大赫连氏坐下, 她跟这时代的人跨越了几千年的代沟, 她遇到最多的就是大赫连氏一样的人,也能得心应手的跟这些人交流,她不是来改变大赫连氏思想,她就是来缓解她们母女矛盾,“我知道娘子是一片好心,可有时候阿容可能不那么想,您为什么不听听怎么想呢?”“她能有什么想法?”大赫连氏情绪又激动起来,“她被她祖父教傻了!认为她将来继承家业,再招赘生个孩子就能把家业坐稳?天下哪来这么容易的事?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肯入赘?那样的男人能嫁吗?”大赫连氏想到自己年轻时的遭遇就激动,当时父亲给自己找的都是什么人?要不是她跟夫君青梅竹马,硬嫁了夫君,现在都知道要沦落到哪个火坑里?夫婿有什么不好?他凭什么离间阿容跟他们夫妻的感情?难道现在阿容把夫婿和自己当仇人,他九泉之下就安心了?谢知暗想又不一定非要嫁人,找个漂亮的男宠生个孩子也可以。不过谢知更倾向于找个男人当摆设,然后收养几个孩子用心培养,凤容这种情况,生产过程一旦被人动手就是九死一生,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生。看凤容的样子,也对成亲生子没多大兴趣。“当初他丢下我跟阿娘,一个人出去做生意,我们两人在家,遇到无赖来抢家里的物品,都没有替我们出头,就因为他跟族里决裂,我也不是没有兄弟,可堂兄弟都不敢登门,就怕被他赶走。本来族里想要给他过继孩子,有些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他抱过来仔细养,跟亲生有什么不同?他就是不愿意,一定逼我招婿…”大赫连氏提起的他正是赫连凤容的祖父,她说起自己父亲时满脸哀怨,父亲很疼爱自己,却坚持要她嫁给不成器的男人,还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教坏,她怎么不怨?谢知听大赫连氏这么说,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就凤容行事上,跟大赫连氏沟通了,三观不合怎么沟通?连相处都难。提到往事,大赫连氏眼眶又红了,她感激的看着谢知:“要不是有小娘子,光凭这孩子的冲动,我就见不到她了,小娘子救命之恩,我万死难报。”她做梦都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胆打断她舅舅的腿!也亏得夫婿及时出手,把这件事压下去,不然赫连家的人恐怕会追到京城找她算账!可惜谢知不知道大赫连氏的想法,不然心里一定惋惜,为什么赫连氏不来京城?她一定好吃好喝把他们哄回去,然后路上来个意外,给凤容一劳永逸的解决,省得现在还要花时间跟这些人腻歪。谢知说:“我跟阿容是朋友。”她顿了顿对大赫连氏:“你宽坐,我让阿容过来。”还是让阿容来搞定她娘吧。大赫连氏这下真落泪了,“她还愿意见我吗?”她以为女儿恨死自己了,不愿意见她,她是真心为女儿好,偏偏女儿总听她祖父那一套,不听她的劝。她怎么不想想女人最后总要有个归宿,有个好夫君才是根本。钱要这么多做什么?够用就行。“你是她母亲,她怎么会不愿意见你?”谢知想到凤容提起母亲时满脸复杂,心中暗叹,起身去喊赫连凤容,谢兰因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以她的身份跟大赫连氏说什么都不适合,反而是以身份压她。反正谢兰因是不理解大赫连氏,在她心里没有人比女儿更重要了,勿忸于波还真是驭妻有术。谢知出门对站在沉默站在门口的凤容说:“她毕竟是疼爱你的阿娘。”虽然凤容并不需要她的疼爱,可是母女之情哪来这么多非黑即白?凤容嘴上说得再狠,到底是放不下亲娘的,趁着这个机会暂时和解,反正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凤容微微颔首的迈入大厅,谢知回头站在廊下的自己阿娘,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阿娘,她上前搂着母亲,“阿娘有你真好。”谢兰因被女儿哄得眉开眼笑,“阿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逼你任何事。”“嗯。”谢知顿了顿,才母亲耳畔悄声说:“阿娘,你不要觉得对不起大人,我会给大人补偿的。”裸花紫珠、三七,这两种消炎、止血良药,足以成为军中法宝,谢知还会把占城稻的种子留下,谁说北方不能种稻子?现代哪个地方不能种稻谷?不说东北三省,就是山东也可以种稻子。有药、有粮食,秦家还有兵,以他们的实力足够在这里称王称霸,哪怕那天有什么意外,也足够秦家全身而退。当然谢家那边,她也给了同样的一份,甚至给的比秦家还多,哪怕哪天谢家在朝中的人都出意外,也有子孙后代能把谢家传承下去,她觉得她尽力了,再多她也给不了了。谢兰因握着女儿的手,“阿娘心里,你最重。”高氏进来时就看到母女两人亲昵的偎依在一起,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对自己亲娘都不会如此亲近,看来阿家是真喜欢这侄女,她站定含笑看着两人。谢兰因抬头看着儿媳妇笑道:“怎么想到现在来了?”高氏先给谢兰因行礼,然后笑盈盈的说:“我是来给阿妹送月钱来的。”秦家的四个儿媳妇各司其职,高氏专门管家里的开销,每月众人的月钱都是高氏管的,按照家里的规矩谢兰因一月能有十贯钱,她们每月有五贯,家中小娘子是两贯,姬妾们是一月一贯。高氏觉得阿家对侄女格外不同,也不敢怠慢谢知,忙把她这月的月钱送来,当然不是同家里庶女们一个份例,而是跟她们一样,都是每月五贯钱。谢兰因并无在乎这点月钱,但儿媳妇肯看重自己女儿,她心里还是开心的,“你有心了。”她对谢知笑道:“快谢过你阿嫂。”“多谢阿嫂。”谢知给高氏行礼。高氏连忙阻止,“这是我该做的。”确定了谢知在谢兰因心中的重要地位,她也乐得大方,“马上天气也要暖和了,我看不如给阿妹多做几身衣衫,在家里穿着也好看,府里还有几匹天蚕丝,那衣服做寝衣最舒服,我让丫鬟给阿妹做几身舒适的寝衣。”谢兰因笑着点头,“也不要只给她做,你们也做几身,你们都穿着漂漂亮亮的。”高氏笑着答应,不过她的笑容看到从客厅出来的赫连凤容和大赫连氏,她笑容中添了几分惊讶,大赫连氏怎么会来这里?大赫连氏看到谢兰因、谢知和高氏站在院中,连忙上前给三人行礼,看到谢知,她脸上笑容更深几分,“小娘子,我家阿容脾气,她要惹你生气,你只管教训她,千万不能不能太惯着她。”因有高氏在,谢知也不好跟大赫连氏多寒暄,只含笑道:“您放心,阿容就是我的亲姐妹,我会好好待她的。”她心里总归是惦记阿容的。大赫连氏对谢知感激涕零,阿容能有这样一位主母也是她的运气,大赫连氏心满意足的离开。高氏见谢知居然对大赫连氏说把赫连凤容当亲姐妹,心中暗想谢家真不愧是南面来的高门,将家中女儿教导得如此贤良。高氏可做不到这般,她丈夫敢纳妾,她一定要闹得翻天覆地。幸好家里家翁洁身自好,有了阿家后就守着阿家,不近二色。上行下效,秦家的郎君们也各个洁身自好,不管愿不愿意,至少大家身边都是清清静静的。哪怕五郎没有成亲,身边都没侍妾,还不是为了讨好家翁和阿家吗?他倒是好福气,妻妾尚未入门,已如此和睦,将来入门还不精心伺候他?这份艳福也够他享受了。谢知狐疑的看着大赫连氏欣慰的笑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事,等送走大赫连氏和高氏,谢知同凤容一起回自己房里时,她问赫连凤容:“你同你阿娘说了什么?”赫连凤容也困惑的摇头,“我没说什么,她只我问我以后是不是一直伺候你,我说是,她就很开心,让我好好伺候你。”她也没明白母亲在想什么?谢知猜测:“她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而不是孤军奋斗?”赫连凤容从来没搞明白母亲在想什么,她也不准备弄明白,“我明天出去一趟,看看大家准备得如何。”谢知颔首道:“好。”凤容低声说:“我听下人说,这两天有秦家下人在问我们来怀荒的目的,我让他们拣能说的说。”谢知要死遁的事,只有绝少数人知道,就连她身边四个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她也不怕秦家下人能打听出什么来,但也不能让人把所有秘密都打听出来。谢知说:“嗯,让他们把握好分寸。”她来秦家,正常人都会探听自己为何会来此,谢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自己的下人也不能见人就说。赫连凤容又道:“五公子也派人送来一千贯,说是给你零花的,不过他没给你抬铜钱来,是给了你几张便签,你想花钱就在便签上写数目给掌柜,掌柜会拿着便签来府上结算。”一千贯铜钱份量很重,秦纮也没傻到往谢知院子里扛几箱子铜钱。谢知看着高氏送来的月钱,不是长安流行的五铢,也不是拓跋曜给自己的一个个小铜锭,而是此地特有的私钱,谢知问凤容:“这个私钱是秦家打造的?”“不是,秦家从不插手私钱生意。”赫连凤容顿了顿说:“不过发行私钱的家族,聘用的护卫都曾送到秦家亲卫营训练过。”谢知暗忖,果然坐稳高位的家族没一个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