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母女相见(下)

秦宗言有十个儿子, 目前有五个儿子成亲,分别是秦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和六郎, 除了秦大秦绍的妻子尉迟氏不在怀荒,剩下的四个媳妇都住在将军府中。她们不是怀荒出生当地大族, 就是部落酋长之女。谢兰因并不是严苛的婆婆, 也不是她们亲婆婆, 懒得给儿媳妇做规矩,除了初一十五外,都不要儿媳妇晨昏定省。这点秦宗言颇有微词,总觉得妻子对儿媳妇太放纵,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谢兰因振振有词, 让儿媳妇晨昏定省, 不止她们要早起,自己也要早起,谢兰因一个月早起两次都觉得痛苦,都别说是天天早起。秦宗言心疼爱妻, 不忍她早起,就在别的方面维护妻子的威严。在秦宗言各方面的重视下, 四个儿媳妇从来不敢对这个弱不禁风, 看着比她们还年轻貌美的婆婆不敬。谢兰因看到四个站成一排的儿媳妇,她对四人说:“今天天色晚了, 你们都会去吧, 明天再来见你们妹妹。”说着她就带女儿回房。四个儿媳妇面面相觑, 她们知道阿家率性而为, 但是如此率性而为,她们还是有点不适应,怎么说都应该跟她们打个招呼吧?谢兰因可不管儿媳妇怎么想,她对儿媳妇和善,讲到底就是不在意,她怎么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让女儿劳累见客?她对秦纮倒是多说几句:“五郎,多亏你把这丫头带回来,她胆子越来越大,该打!”秦纮道:“阿菀还小,偶尔有些淘气也正常,母亲不要责骂她,明天我再给阿菀多配几个亲卫,阿菀就能在这里随便玩耍。”秦家在怀荒是土皇帝,谢知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谢兰因笑着说:“家里宠她的人够多了,你再宠她,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秦纮笑而不语,这算什么宠爱?秦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如此?反而阿菀说是在京城受尽宠爱,可行事谨慎的让人心疼。她今年刚十五,正是该举行及笄礼的时候,可因为陛下亲征,她连笄礼都不办了,这种生活还不如在怀荒逍遥自在。他见谢知满脸倦色,也没有跟两人多说话,让谢知先去换衣洗漱。他走出正院想到,这里是父亲和母亲的正院,阿菀住在正院不方便,秦纮沉吟一会,吩咐身边僮儿盗骊道:“去把月樨院收拾出来,让小娘子住到月樨院里。”他想了想又吩咐说:“那里摆设太少,你开私库让小娘子的丫鬟去挑选,她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阿菀的丫鬟应该知道她的喜好。盗骊瞪大眼睛看着秦纮,见秦纮冷眼瞪着自己,他连忙结结巴巴的应是:“我这就去。”月樨院是未来女君的院落,少郎君要把这个院落给谢小娘子住?少郎君就不怕外人多想吗?秦纮让谢知住月樨院也是无奈之举,阿菀到底已及笄,不能住在正院,但家里除了正院、几个嫂子、弟妹的院落,只有月樨院才有地暖,阿菀在京城舒服惯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在怀荒住的委屈?月樨院数年之前就已经建造好,虽一直没有主人入住,但院子还有到扫的下人,院子一直干净整洁,火道也时常有人检查,上个月才烧过一次。盗骊一面吩咐下人把火地烧起来,一面让人开库房把库房里珍奇摆设取出给谢小娘子赏玩。玉蔓和零露也过来安置房间,谢知这次离京,别的都没有带,只带上了她的床褥,她认床,床可以换新的,但床褥必须要自己用惯的。家里四个娘子皆咋舌看着家里的下人来来往往,这哪是来了表小姐,分明是来了活祖宗,就是家里的小娘子也没这份待遇。四人想着明天总要给这位表姑娘见面礼,不然惹阿家和少郎君不悦,她们日子也不好过。谢兰因还不知道秦纮开月樨院让女儿住,她带着女儿回先正房洗漱,虽已过腊月,但正房里依然烧着地暖,谢知一入房就脱下披肩。她这一路上几乎没出马车,又时常有洗漱,身上并不脏,但到家不洗澡她心里不舒服,她泡在热水里,觉得浑身都活过来了。谢兰因问女儿:“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有甲一伯伯和凤容在,怎么可能遇到危险?”谢知先用澡豆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干净,然后泡在牛奶里舒缓酸疼的肌肉。“你跟阿容是怎么回事?”谢兰因问出憋了许久的疑惑,阿容不是五郎的未婚妻吗?为什么现在变成女儿的人?“阿容跟我是好姐妹。”谢知将秦家的打算跟阿娘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我替阿容气不过,就做主让她把赫连家的产业夺回来,阿娘你跟大人求求情,让他饶了阿容这一回可好?”谢兰因恍然大悟,难怪她怎么觉得阿容对秦宗言和五郎这么奇怪,原来他们是打着让阿容做妾,再在京城娶个正妻的打算,这些男人真是会想!谢兰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又问女儿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偷偷来怀荒?”谢兰因可不是秦纮,秦纮色令智昏,只当小丫头一时兴起就来怀荒,谢兰因不觉得女儿会如此任性。谢知悻悻道:“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哪知道都快到怀荒,还遇上了五哥。谢兰因没好气的说:“你这是惊喜?惊吓才差不多!”她恨恨的轻戳女儿小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野!你知道路上有多危险!”谢兰因想到女儿先前居然遭遇狼群围攻,就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你知道你被那些蛮族抓回去的后果吗?”谢知嘴角浮起不屑的笑意,“那也要他们有命抓我。”“你以为就你凭那几个侍卫就能比得过那些蛮族骑兵?”谢兰因气得声音都抬高了几度。谢知见阿娘生气,连忙她哄:“阿娘你别气,我是有万全把握才出来的,你别看我身边才那么多人,其实还有不少人在暗处,凤容有个部落,大约一千人在附近,且我这五百侍卫,足以抵挡数千人。”谢兰因哪里信她,“你尽管胡吹!”谢知:“…”阿娘对我太不信任怎么办?谢知是做了充足准备才出来的,她也很珍惜自己小命,草原骑兵是很强悍,可再强悍对上火|药都是白搭,谢知这次出来准备了不少火|箭|筒,就是为防身。“阿娘,你说我跟大人、五哥作笔交易,他们会把阿容这件事略过吗?”谢知问谢兰因,她所谓的略过就是认可阿凤是赫连家的继承人,跟勿忸于波完全分离。谢兰因问:“你要做什么交易?”谢知说:“我有一种疗伤止血药。”谢兰因脸色微变,“效果如何?”“应该比现在军中止血药有用。”谢知说,她知道现在军中止血药只给军官使用,小卒是用不上的,除非是上官给他。这倒不是说军营有意划分等级,而是止血药实在太少太珍贵的,只能供给上层军官。“这事等你大人回来再说。”谢兰因问着女儿,“你不回京城了?”“不回了,我好容易才跑出来,干嘛回去?”谢知伸了一个懒腰,“我要回京,这辈子就别出京城了。”以拓跋曜变态的占有欲,知道自己趁着他离京跑出去,他下次离京前肯定把自己关起来。谢兰因问着女儿的计划:“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谢知说:“我还没想好,我可能以后去高昌、龟兹、于阗那边暂住,等南方安定了,我再去南方定居。”她不能留在怀荒,留下只会让阿娘为难,她要留下,拓跋曜的怒火只会针对继父。“我让凤容在那里建了一大片牧场,里面还种植了不少甘蔗和棉花,白糖和棉布都能远销域外。”赫连凤容的祖父在西域纵横多年,早就扬出不小的名声。赫连凤容有她的支持,有暗卫武力震慑,顺理成章的接下祖父的在西域的担子。她在高昌、龟兹附近购买大量的草原放牧,同时种甘蔗和棉花,在当地加工后运出来成品出来销售。不过两三年功夫,牧场就出具规模了。本来谢知想去南方隐居,可现在南方正在跟魏国开战,谢知能来北方。“你准备怎么去那边?”谢兰因问,女儿只身去西域肯定不行,拓跋曜现在是分|身无暇,一旦等他回朝,如果知道阿菀去西域,他就算派兵也会把女儿抓回去。“我死遁。”谢知说,她之前的设想是留在京城,推动太皇太后不许她入宫,她也不嫁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跟拓跋曜渐行渐远,他也不会再逼自己入宫。可她没想到她梁国那位叔祖居然会北伐,更没想到拓跋曜会亲征战,这种天赐良机谢知要不抓紧就傻了,她赶紧收拾包袱来找阿娘。“我想这里一直跟各部有混战,我干脆将死遁原因推给柔然好了。”反正柔然跟魏国是世仇,她死于柔然之手,总比她在家里死遁好,这样拓跋曜的怒火只会针对柔然,不会针对别人。“你这主意好!”谢兰因轻轻拍手说,“我跟你一起走。”谢知一愣,“你走了大人怎么办?”她只是来陪阿娘一段时间的,顺便计划怎么坑柔然,并不准备带阿娘离开。谢兰因疼爱的摸着谢知的小脑袋,“傻孩子,阿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丢下所有人都不可能丢下你。”谢兰因想了想说,“不过死遁这计划还要好好考虑,不能连累别人。”谢知有些心虚,要是继父知道阿娘准备抛夫弃子跟自己离开,他会疯吧?可是谢知心里也希望阿娘陪自己的,反正她也不会让阿娘跟她吃苦。谢兰因了却心头大事,欢天喜地的让女儿起身,给女主换上她给女儿新作的衣服,又让丫鬟给女儿擦干头发,“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远在战场的秦宗言此时还不知道,他爱妻已经跟女儿相约私奔了。“夫人。”丫鬟进来通报说,“少郎君让人送了好些饭菜过来。”谢兰因让丫鬟留秦纮一起用膳,又对谢知说:“今天你先住客院,明天我再给你收拾房间。”谢兰因眉头微皱,家里除了主院,和几个成亲郎君的院落,就没有有地暖的房间,只能让女儿烧暖炉将就了。“不用这么麻烦,天气也不冷,我就住客房就好。”谢知说,反正她也待不长,谁知道拓跋曜什么时候回来,她动作要快。因要跟秦纮一起吃饭,谢知让人将湿发梳成发髻挽好。秦纮让人做的都是清淡的、谢知爱吃的饭菜,他对谢兰因说:“母亲,我已经让人收拾好月樨院,就让阿菀住在月樨院吧。”谢兰因道:“那是你的新房,阿菀怎么好住进去?”“反正我现在也不住,让阿菀住又没关系。”秦纮满不在乎的说。“不行,哪有新房先住人的。”谢兰因坚决摇头。“等我成亲,月樨院肯定要再翻新,母亲不必担心。”秦纮说:“怀荒这里冷,阿菀住别的地方,万一着凉怎么办?”秦纮的话顺利说服了谢兰因,她笑望着秦纮:“还是五郎贴心。”秦纮道:“母亲放心,阿菀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正文 第86章 赫连凤容的麻烦(上)

谢知长途跋涉许多天, 也没什么胃口,勉强用过半碗清粥就去睡了, 临睡前还吩咐谢兰因派来的丫鬟,让她们卯时叫自己, 初到秦家, 谢知总不能睡到日上三更, 这是丢谢家的脸。丫鬟也知道分寸,让谢知放心睡,保证早上会叫她起来。房里的火地烧了快一个时辰,加上谢知来之前还烧过暖炉, 房里温暖如春, 谢知把半干头发用棉布裹好, 外面再裹了一层细软的羊绒巾,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穿着睡衣钻到柔软的天蚕丝被窝中合眼就睡着了。第二天谢知以为自己会醒不来,没想她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亮, 屋里暗沉沉的,昏暗的光线从花罩外的幔帐中透来, 谢知揉揉眼睛, 想起身看更漏,却不想她才掀开床帘, 就见一名小丫头坐在她床架旁,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打瞌睡, 感觉到谢知的起身, 她一个激灵,顿时惊醒,她仰头看着谢知轻声问,“姑娘有什么吩咐?”谢知惊讶的看着这小丫头,不过才十岁左右小女孩,“你是谁?怎么坐在这里?”“奴婢九儿,是少郎君派来伺候小娘子的,昨夜轮到奴婢轮值,所以才坐在床架上。”九儿口齿伶俐的解释自己来历,同时又给谢知倒了一杯陈茶漱口。谢知漱完口,又喝了小半杯温水,问九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快到卯时了。”九儿说,“姑娘可要起身?”谢知颔首说:“要。”九儿连忙出去喊人,外面的丫鬟们捧着衣服、盥洗用具依次入内,谢兰因特地派来伺候谢知的侍女则趁着这机会跟谢知介绍着秦家人,秦家最重要的人无疑是秦纮,他是府里的少郎君,虽然府里有十位郎君,但下人只称呼秦纮为少郎君,别的郎君都是按照排行叫唤,成亲郎君的妻子也是按照辈分称呼二娘、三娘、四娘和六娘。家里的姑娘则称小娘子,目前没嫁人的小娘子只有三位,小六娘、小七娘和小八娘,年纪都比谢知要小,她们平时跟乳母、丫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昨天谢知到秦家时候,三个小娘子已经睡下,所以没人喊她们起来。没成亲的郎君还有七郎、八郎、九郎和十郎,七郎跟谢知同岁,其他三郎年纪都比谢知小,这四位郎君都跟少郎君住在外院,平时见面机会不多。“阿娘平时做什么消遣?”谢知问,她这次来就是陪阿娘的,跟秦家女眷相处机会应该不多。侍女说:“夫人平时上午喜欢看书练字作画,下午她会处理些家务,傍晚会在花园散步。”也就是说这几天她早上可以陪阿娘,下午做自己的事情,傍晚跟阿娘一起去运动,谢知给阿娘一天的行为下个注解。秦家的亲戚谢知也事先了解过,也给每人都带了礼物。谢知洗漱完毕,婉如四人也起身入房伺候,她们还带上谢知备好了礼物,连几个成亲秦家子的儿女都有礼物。几个成亲的秦家郎君,二郎目前孩子最多,已有五个孩子,不过其他也不少,成亲不过一年的六郎都有两个孩子。谢知对秦家男人的生育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难怪她继父能一口气生十八个。这些孩子年纪都还小,大部分时候都跟亲娘待在一起,谢知估计未来机会见面机会也不会多。谢知让丫鬟们捧着礼物去阿娘正院,刚出院门就见一条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谢知讶然喊道:“五哥你怎么在这里?”秦纮起来很久了,他晨练完毕,刚洗漱完就听下人通报说谢小娘子院子里有动静,秦纮换过衣服就来看谢知,见她精神比昨晚好,面色都恢复红润,他微微笑问:“阿菀怎么起的这么早?”“我现在比以前起的早。”谢知说,其实她在家里依然还是小时候的作息,每晚睡足六个时辰才起来,中午还要睡一个时辰,但中午还是会午睡一个时辰,她听说秦家人起的都早,她也不好睡得太晚,不然多丢脸。秦纮知道谢知的作息,她跟母亲一样贪睡,但小姑娘长大了,脸皮薄,这事肯定不好点穿,他温声笑道:“以后不用这么早起,我们平时给母亲请安都要辰时再去。”这个谢知知道,所以她才觉得继父对阿娘好,要是不好,阿娘怎么能如此随心所欲?谢知问秦纮:“五哥,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秦纮说:“我想你是不是要晨练,所以特地来问你,我刚到就正巧遇上你。”谢知道:“我这几天有点累,不会晨练。”秦纮笑道:“好,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用太拘束,也不用把自己当客人。”虽然知道这是五哥安慰的话,但谢知心里还是还受用,她对秦纮嫣然一笑,“好。”此时晨光微熹,谢知周身都沐浴在晨光中,肌映流霞,清丽不可方物。秦纮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失态,但是墙外突地传来“扑通”几声,随即少年的惨叫声响起,秦纮脸一下黑了,这群臭小子,他平时还是抽少了。谢知只当没听到动静的对秦纮说:“五哥,我们去正院吧。”秦家不可能有外人,那些少年是谁不言而喻,谢知贴心的避开这话题。“好。”秦纮带着谢知去正院。谢兰因也起来了,正房里丫鬟仆妇络绎不绝,正在摆早膳,谢兰因对秦纮笑道:“五郎用过早膳了吗?”“没有。”秦纮说。“那就一起用吧。”谢兰因招呼女儿坐下,谢知先去里面洗手后才坐下,谢兰因摆出来的早膳很丰盛,却让谢知有种无从下箸的感觉,一边都清淡的白粥素菜,一边是烹制好的肉菜。谢兰因吃只清淡的素菜,秦纮倒是什么都吃,素菜、肉菜来者不拒。谢知见阿娘只喝了半碗清粥、几片菜叶子,半个白煮蛋就不吃了,而且看阿娘身边丫鬟的模样,明显今天胃口还不错。谢知以前还真没注意过阿娘的饮食,她平时就吃这么少?三人用完早膳洗漱以后,家中来请安的晚辈也陆续到了,为首的就是秦二郎的妻子,秦二郎在秦纮五岁以前,一直是秦宗言名义上的长子,嫡子不在身边,秦宗言对这个儿子教育甚是上心,秦纮来秦家以后,他对秦二郎也没有忽视过,是以秦二郎在家中地位不低,这次秦宗言出征也将次子带在身边。秦二的妻子高氏出生渤海高氏,性子爽朗大方,跟谢兰因和妯娌小姑们都处的都不错,她进来就笑道:“昨天惊鸿一瞥就觉得妹子是美人儿,今日细看才知道妹子哪是美人,分明就是天女下凡。我瞧着跟阿家不像是姑侄,更像是亲母女。”谢知微笑,她年纪还小,这种场合让阿娘应付就好。谢兰因笑道:“她是我打小养大的,叫我阿娘,跟亲母女一样。”高氏几人一听就明白该怎么对谢知了,虽说秦家也不是没女儿,可这些丫头都不是阿家亲生的,哪里比得上嫡亲的侄女?高氏问谢知:“阿妹平时喜欢玩什么?我们这边地处偏僻,没有长安繁华,不过好玩的东西也不少,可惜如今都开春了,不然在湖上玩冰嬉也好玩。”谢知道:“我在长安只见过有人玩冰嬉,没自己玩过。”冰嬉太危险,莫说拓跋曜,就是陈留祖母也不许她玩。“等今年入冬阿妹就能同我们一起玩了。”三娘贺兰氏嘴快说,谢知可能要入宫的事,秦家也只有秦宗言、秦纮和谢兰因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谢知一来就住到月樨院,秦纮晚上送谢知回月樨院,早上又来接她去正院,还巴巴的把自己的亲卫送去伺候谢知,这殷勤的模样,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谢知会是秦纮未来的妻子。众人都暗忖,难怪五郎年纪一大把,都没订亲,身边也没个侍妾僮儿,原来是看中谢家的小娘子,这样玉般的美人儿,莫怪五郎一心一意的等她,旁人一点都看不上。谢兰因和谢知并不知道众人想这么多,自谢知准备离宫后,她们就没想过谢知能再嫁人,除非她死遁。可死遁以后便没了身份,又能找个什么好人?所以谢兰因已经做好了女儿一辈子不嫁的准备。对秦纮种种举动,母女两人都没多想,秦纮是知道两人真正关系的,他又不知道谢知不入宫,怎么可能会对谢知起别的想法?两人却没想到秦家在后宫还有眼线,秦纮虽不知道谢知不愿意入宫,但他知道太皇太后不喜谢知,谢知迟迟不入宫就是因为太皇太后,可他不明白陛下在想什么?太皇太后不让阿菀入宫,他就一点都不为阿菀争取?秦家七郎以下的少年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谢知,这个小姐姐好漂亮,真不愧是五哥未来的妻子。谢知虽觉得秦家人对自己很热情,也当他们是看在阿娘的面子上,并未多想,她笑着礼物分给众人,她的礼物大部分都是给孩子准备的,大家也都笑着谢过。众人正说笑间,突然外面传来些许吵杂声,秦纮眉头一皱,起身对谢兰因说:“母亲,我出去看看。”谢兰因正要点头,却听一声厉喝:“赫连凤容你出来!别以为躲在将军府我们就会放过你!”谢知闻言问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找阿容?”

正文 第87章 赫连凤容的麻烦(下)

秦家众人听谢知如此亲昵的唤着赫连凤容, 都心中诧异,她不是五郎的未婚妻吗?怎么跟赫连凤容这么好?想着秦纮之前送赫连凤容去京城,他们看着秦纮的目光不有肃然起敬, 居然在谢娘子这么小的时候就让她们去培养妻妾感情,未雨绸缪至此, 真不愧是少郎君。秦纮虽不知道大家脑海里在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货,他懒得跟他们计较,见谢知面带焦急,安慰她说:“没关系, 我出去看看。”他猜应该是赫连家上门找赫连凤容算账,勿忸于家是绝对不敢来秦家闹事的。秦纮说这话都觉得亏心, 才说阿菀可以在怀荒为所欲为, 现在立刻被打脸,要不是他素来城府深,早大发雷霆。谢知却道:“五哥, 这件事是我让人做的,跟凤容无关。”她知道凤容所作所为是挑战了整个社会规则, 她忤逆自己父亲, 这是父权社会所不能忍的, 所以她将所有的事都承担下来。她的想法跟秦纮一样, 不觉得勿忸于波会蠢到来秦家闹事, 怀荒镇镇将可不是一般人能当。来闹事的肯定是无足轻重的人, 很有可能就是凤容所谓的舅家。秦纮安慰谢知说:“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父女两人有些误会,等勿忸于将军回来,父女两人误会就解开了。”谢知听到这话就知五哥肯把这件事抹消了,她心中微松,回头找个机会就跟五哥说裸花紫珠的事,这种药才抗战时期都是士兵用的消炎止血药,想来效果应该不错,总比让那些伤兵自身自灭好。秦纮带着谢知出正院,但没有带她去闹事现场,而是带她去自己的书房。这时吵杂声也没有了,院子里安静的只有侍从们扫雪的声音。秦纮让人煮奶茶上来给谢知驱寒,他这奶茶的煮法是谢知吃惯的煮法,而不是室韦族喝的咸奶茶。一个跟九儿长得十分相像的女童过来给谢知奉茶果,谢知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秦纮笑问:“是不是觉得她长得有点熟悉?她是小九的妹妹小十,她们是双生子,父兄都是秦家的亲卫,她们身手不错,以后就让她们伺候你。”谢知笑着递了一碟点心给小十,让她回去分给小九一起吃,等小十退下她才对秦纮说:“五哥,我晚上不用人值夜,你不用让这么小的孩子晚上不睡轮值,会长不高的。”谢知为什么一天要睡足十二小时,中午还会午睡一两个小时,就是为了想长高。睡得多才长得高,当然这跟谢知天赋异禀的睡觉天赋也有关系,她天生能睡,好像她阿娘也能睡,所以这是遗传。秦纮好笑点头,心里暗笑,她自己年纪都不大,却煞有其事的叫人家孩子,他吩咐盗骊说:“把人带上来。”盗骊应声而下,不一会亲卫们就压了一群人上来,为首的三人,一个是瘸腿的成年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左侧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右侧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成年男子看到秦纮,扑通一声跪下来,不停给秦纮磕头,“少郎君饶命!少郎君饶命!”秦家在怀荒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他们所在的府邸是怀荒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谢知等人住的是秦家最中心的地方,附近的住户都是秦家亲卫,哪里允许有人在这里大喊大叫?一听到有人闹事就立刻将所有人都擒下,静候少郎君的处置。中年男子看到很多亲卫,一时被义愤冲晕的脑袋也清醒过来,他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他居然带人在秦家闹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到秦将军和少将军治军作风,中年男子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是赫连凤容的堂舅,也是赫连凤容庶母的亲哥哥,赫连凤容祖父之前大部分产业都在此人手中,赫连凤容去查账时发现他私昧不少良马中饱私囊,把祖父辛苦创下的产业搞得一团糟,一怒之下才打折他一条腿,在不能动腿部手术的古代,断腿就等于残废。赫连堂舅怎么能不恨凤容?一听说赫连凤容回来了,就急着来找赫连凤容算账,他还没傻到底,知道光凭自己是见不到赫连凤容的,就特地带上自己亲外甥来见赫连凤容。勿忸于波随秦宗言出征,他过继出去的是他的长子,跟舅舅感情最好,一听要来找赫连凤容算账,赶紧带着阿舅过来,也正是有他的领路,才让赫连堂舅等人进入秦家中心。另一名少年则是堂舅的亲儿子,两人来的时候都凭着一时义愤,等被亲卫扣下,他们才知道害怕,两人满脸惊惧又佯做镇定的看着秦纮,少将军也不能仗势欺人,“我们是来找赫连凤容讨回公道的!她凭什么打断我阿舅的腿!”赫连凤容也随后赶到,看到在场的都是赫连家的人,她跪在谢知面前:“属下失职,惊扰到姑娘,姑娘恕罪。”谢知连忙让人把赫连凤容扶起来,明知故问道,“他们是谁?”赫连堂舅听谢知在问话,连忙说:“我是她舅舅!都说娘舅大过天,可她居然打断我的腿,气病她母亲,天下有她这么恶毒的女儿吗?”赫连凤容和勿忸于波父女的事在场的亲卫大多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代入勿忸于波的立场,看赫连凤容的目光也颇为微妙,认为她太过叛逆,不忠不孝,这种女儿就该逐出家门。赫连凤容正要说话,却被谢知打断,“我记得你母亲是独女,也就是他们是你母亲的堂兄弟?”“是的,他们都是我母亲的堂兄弟。”赫连凤容说,也是她庶母的亲兄弟。“你祖父不是早分家了吗?”谢知问。赫连凤容颔首道:“是。”“既是如此,他算哪门子舅舅?都快出五服的亲戚。”谢知嗤之以鼻,对秦纮道:“五哥,你把他们都赶出去。”秦纮见谢知三言两语就否决赫连舅舅的身份,心中好笑,但也还是听他话把人赶出去,吩咐亲卫道:“我看他脑子不大清楚,既然他都过继到赫连家,跟勿忸于家也没关系,以后别让他进来。”秦纮说的人是赫连凤容的大弟。赫连大弟惊惶的看着秦纮,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秦纮话语里的意思,但他莫名的感觉这件事对他很严重,严重到甚至影响自己的终身。“敬诺。”亲卫们将赫连大弟拉下去,看着他的目光有着惋惜,少郎君这是绝了他在军中的前途,他们这些武将子,不入军营还有什么前途?谢知对赫连凤容说:“这件事这么拖下去也不好,你今天就回家一趟,跟你母亲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谢知挺不理解赫连凤容母亲的想法,她就这么爱勿忸于波,爱他爱到连唯一的亲女儿也不顾了?谢知同情的看着赫连凤容,她阿娘可以为她抛弃丈夫和荣华,而她的亲娘却对她如此。秦纮道:“无需如此。我让人去一趟勿忸于家,他们以后就不会再闹了。”要不是勿忸于波随父亲出征,今天这事肯定不会发生。谢知微微颔首,“那麻烦五哥了。”秦纮问谢知:“你一会想做什么?”谢知一怔,然后问秦纮:“五哥想我做什么吗?”秦纮说:“你上回不是说想看看边境的城墙吗?你要觉得不累,我可以带你去看城墙。”谢知闻言有些心动,她是挺想看看古代长城的,在武川时因独孤雄的两个儿子太烦人,谢知也没提要看城墙,“那我们骑马过去?”秦纮说:“马车过去暖和些,骑马有些冷,不过骑马可以看得更远。”“那我们骑马去,五哥你等我一会。”谢知双目发亮的说,她不怕冷,大不了就多穿点衣服嘛。“不急,我今天没事。”秦纮说。谢知才不信秦纮会没事,继父把五哥留下不就是想他代自己镇守边关吗?他能抽出半天空陪自己就很不错了,哪能让他多等。谢兰因听说五郎要带女儿去看城墙,连忙让人给女儿穿上貂裘袄,还在她身上塞暖炉,“到了那里别乱走,那是重地,跟着你五哥就好。”“我知道。”谢知当然明白城墙那里不能乱走。谢兰因送走女儿,就见心腹管事欲言而止的看着她,她扬眉道:“怎么了?”心腹说:“刚刚少郎君那里派人来传话说,表小姐在家里的一切费用都走外院的账,外院的管事刚派人送了一千贯铜钱过去。”少郎君的意思是说表小姐的所有开销都是他来负责吗?谢兰因失笑:“这孩子有心了。”谢兰因早习惯秦宗言和秦纮对女儿的大方,她才嫁给秦宗言三四年,秦宗言就肯给小姑娘买三四个小庄园,后来秦家养出天蚕丝、置办牧场、卖高度白酒白糖,他们都给阿菀丰厚的分红,现在给一千贯零用钱算什么?秦纮要跟拓跋曜一样,随手就谢知三千斤铜钱的零花钱,她才要多想想。心腹见夫人一脸欣慰的笑容,心中恍然大悟,她就说夫人的侄女这么多年都在京城,怎么会突然会来怀荒?原来就是为了少郎君而来,心腹也终于明白,为何少郎君这些年连个侍妾僮儿都没有,娶谢家的女儿,可不要洁身自好吗?像将军娶了夫人后都不再入侍妾的院子。秦纮趁着谢知去换衣服,唤来逾轮吩咐道:“去探探小娘子下人的口风,她为什么会突然离京?”他总觉得阿菀出来的有些莫名,就算拓跋曜离京,他难道就没留任何后手?就这么允许阿菀离京?她后面要没人帮助,怎么可能顺利离京?逾轮应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