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霍行允见萧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勉强,对妹妹也没有任何敷衍的神色,心中一松,看着萧源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萧氏兄妹出身显贵,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之势,这才是霍行允肯和萧泽交好的真正缘故。

霍家是想和士族联姻,但他也不愿意巴结一个根本看不起他们的士族,所谓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王谢高门何等显贵,最后还不是一场侯景之乱,就弄的家破族灭,从此一蹶不振?焉知他们霍家将来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士族——他们享受的也够久了!

兰苑并不大,转了一圈后,霍行允就带着众人去后院休息喝茶,总不能让客人傻站着吧?霍府的后院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房里摆满了各色古玩、珍器,精致华美,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一盏用来盛放水果的金盆,尤其引人注意,盘身整体是一只带翅膀的狮子,样式华美精致,带着异域风情,让萧源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元儿,可是觉得这只果盆很奇特?”霍宝珍笑着问,她可没有君子佩玉、金银铜臭的想法,在她的眼里只有好玩不好玩之分。

萧源微微点头,“阿鸾姐,这只果盆是从波斯传来的吧?”

“妹妹果然见多识广。”霍宝珍拍手笑道,“除了这个盘子,这个也是一套的。”她指着一套用来盛水的小茶杯说,都是雕琢成各色动物形状的金器。

“原来姐姐喜欢这些小玩意!”萧源看到这些精巧华美的小茶杯,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把玩,“这个像是我们这边工匠做的?”

“妹妹你也喜欢这种舶来品?”霍宝珍双目亮晶晶的望着萧源。

“喜欢,这种舶来小茶杯,我家也有一套,上面画了好多小人,下次姐姐来我家,我拿出来给你玩。”萧源没敢说自己爱的不是舶来品,而是金器。其实大哥是真没审美观,这种金光闪闪的金器了,一色的摆在黒木书案上,底下垫上红绸,用烛光一照,看着多赏心悦目啊!偏大哥不喜欢,非把自己花了好多年收集起来的金器都收走了,要不是爹爹后来补偿了她不少,她非哭死不可!

在江南之时,那些士族贵女各个对金器避之不及,非玉饰不上身,连喝茶的碗就是旧式的古茶碗,就怕染上铜臭味。看她们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让萧源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她们吃进嘴里的果蔬大多是用排泄物浇出来的,而猪羊都是吃草和人吃下的东西喂养长大的…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就此登仙了?萧源喜欢玩古董,但不喜欢用古董,那些古董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用了多少年了,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众人说笑了一会,萧沂一直对梁肃的箭法很好奇,拉着他一定让他展示下箭法,梁肃推不过,只能和他一起去练舞房,霍宝珍听了也非要跟着,还对萧源说:“元儿,我跟你说,梁肃不仅箭法,他手脚也灵活,你蒙住他的眼睛,往他身上丢任何东西,他都能接住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霍宝珍话音一落,现场的气氛稍稍一滞,梁肃沉默的站在霍行允身后,霍行允无奈的摇头,“阿鸾,不许胡闹。”

“二哥,我哪有胡闹,我说的是真得嘛!”霍宝珍不服气了,她以前一直同梁肃这么玩,二哥从来没说过她。

霍行允一时语塞,以前梁肃算得上是他们家的半个下人,自然可以任霍宝珍胡闹,可现在梁肃好歹也是一个武将了,又屡次在战场上救过他,再让他和下人一样陪阿鸾胡闹就太过分了。

“我一直以为听风辨位是古人书上杜撰的,想不到真有人这么厉害!梁郎君还会百步穿杨,大哥,梁郎君岂不是养由基再世?”萧源好奇的仰头对萧泽说。

萧泽哈哈一笑,“养由基不过箭法好而已,梁郎君文武双全,又骁勇善战,我看应该是赵子龙再世才是。”

梁肃拱手对萧泽道:“萧大郎君过奖了。”他目光略带感激的望着萧源。

萧源对梁肃印象很好,不然也不会替他解围了,察觉到梁肃打量自己的目光,她也没在意,转头拉着霍宝珍的手问:“姐姐爱玩投壶吗?我有一个丫鬟投壶本事最好,百步之内,你把铜壶摆放在那个位置,她都能投准,一会让她投给我们看好不好?”

霍宝珍被一向宠爱自己的二哥责骂了,心里正委屈,一听萧源这么说,立刻忘了委屈,喜笑颜开的说:“好啊!我最喜欢投壶了!”

萧泽和萧沂对视了一眼,萧沂得意洋洋的冲着萧泽扬眉,他早说了只要元儿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成为好朋友。

大姑娘和二姑娘对视了一眼,她们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哥、三哥要这么放下架子,甚至还授意五妹和霍宝珍交好。不过这些并不是她们可以管的,既然连元儿都和霍宝珍那么好了,她们也没道理摆着架子,两人笑着同霍家的两位庶女说起话来,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也有庶女的圈子。

霍宝珍是直爽的个性,萧源也不是扭捏的人,一下午的相处,两人已经处的非常融洽了,等萧源要走的时候,霍宝珍依依不舍的拉着萧源,“元儿,改天你一定要来找我玩。”

萧源也很喜欢这个直爽的姑娘,“姐姐要是不嫌麻烦,四天后横水河有一场冰嬉,我们一起去玩吧!”说着她偏头望了萧泽一眼,萧泽含笑点头。

“原来妹妹也知道这个啊!”霍宝珍咯咯笑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冰嬉!我们家有个小冰嬉场。”她扭头望向霍行允,“二哥,好不好?”

霍行允宠溺的一笑,“当然好。”龚郡君生有五子一女,霍氏兄弟和萧氏兄弟一样,都非常宠爱唯一的嫡妹,凡是只要霍宝珍开口,绝对有求必应。

两人说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就愉悦的分手了,上牛车前,萧源目光一侧,正对上一道清冷如泉的目光,萧源怔了怔,下意识的回了一笑,才扶着灵偃的手上了车。

萧家姐妹刚一上马车,就浑身松懈了下来,三姑娘嚷着肩膀酸,让丫鬟给自己揉肩,穿金佩玉的站了一天,还要同人费心说笑,别说三姑娘、六姑娘之前没经历过的会累,连萧源已经习惯了这种聚会的,也累得吃不消了,但多年形成的习惯,已经让她无法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放松。

“大姐,这霍家还真富贵。”六姑娘想起霍家的做派,不由吃吃笑道。霍家有胡族血统,霍家很多媳妇都是胡族勋贵出生,同汉族目前流行清雅的审美不同,霍家更倾向于胡族豪奢富丽的装饰。

大姑娘道:“北地喜豪奢,霍家想来受北地胡风影响更多。”大姑娘见大哥、三哥对霍家这么客气,一时也吃不透父兄心里在想什么,说话就留了三分余地,目光迟疑的望向萧源。

同样二姑娘也想从萧源那里得知父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心里同样有一丝说不出口的疑惑和担忧,毕竟萧家六姐妹里,她们两人已经都到了适婚年龄了,尤其是已经十五岁的大姑娘。毕竟士庶不通婚的规矩,仅限于嫡出的子女而已,庶出的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两人从小由公主和嫡母教养长大,身份是比其她庶妹高,但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嫁到如何好的人家。只是再不敢奢望,两人也是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的,当然不愿意就这么随便嫁给一个寒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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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

萧源不是没注意两个的姐姐的表情,她也知道几个姐姐不解父兄为什么对霍家那么客气,毕竟霍家不过只是一个寒门庶族而已。大哥、三哥也没和自己解释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但萧源心里基本上是有数的,这应该还是受了朝堂的影响。

一来,大秦从太祖起就开始推行和九品中正制截然不同的科举取士,历经六朝,目前朝中寒门出生的官员是越来越多,先帝甚至取消了寒门仕子三十方可入朝的规定。当然目前士族手握的权利还是超过庶族的,但比起之前,士族对朝廷大局的影响力,却在逐年降低。

霍家在士族看来是暴发户,但其本身已经不算是新锐豪门了,霍家从霍行允祖父开始,就开始进入大秦的权利核心,手握重兵,又通过联姻,和许多新贵势力结成一团。不少士族嘴上瞧不起霍家,可私底下巴结霍家的家族不算少。尤其是最近掀起的平阳霍氏入士族谱的风波,更显现了士庶地位之分,并非是牢不可破的铁桶。

二来,还是要从萧家本身的经历来说,兰陵萧氏源起汉初宰相萧何,之后萧家便历代显贵,但名声一直比不上王谢高门,直至南朝,萧家的显赫才达到了顶峰,当时宋、齐、梁、陈四朝中,萧氏一门共出三十位宰相,甚至齐、梁二朝都是萧家建立的,萧源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父亲给自己讲族谱的时候,无不自豪的说,当时兰陵萧氏同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位列四大望族,并称“王谢袁萧”。

只可惜好景不长,六十年前发生的万景之乱让先梁皇朝毁于一旦,先梁末帝让忠臣带着当时年仅八岁的太子仓皇出逃,自己殉国。那太子就是萧源的曾祖父萧禹。萧禹跟着忠臣在乱世辗转流浪了两年,最后不得不依附于当时还是先陈宰相的本朝太祖。

大秦建国后,太祖就封萧禹为梁国公,高宗还将自己的嫡女真定公主下降。萧家先朝皇族后裔的身份,注定了萧氏一族在大秦的尴尬地位,身份高贵,但手无实权,备受帝皇猜忌。不过比起在万景乱中灭族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他们兰陵萧氏一族的命运还算是幸运的,起码萧氏没有遭受这三家一样的屈辱。

这种尴尬的情况到了肃宗的时候才改善,肃宗是孝宗的长孙,因是庶出,生母是黄发鲜卑奴,故排行反而在小他十岁的嫡孙宁宗之后。肃宗当王爷的时候,同萧源的祖父交情极好,还娶了萧源的姑姑萧徽为妻。孝宗唯一的儿子文明太子早孝宗而亡,孝宗在临终前就立了当时年仅十岁的嫡孙为帝,这便是后来的宁宗,宁宗从小体弱的,即位一年不到就因伤寒薨逝。宁宗去世后,高宗一脉仅留肃宗,肃宗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萧氏一族也一跃成为外戚。

自此之后,萧家就更低调了,父亲除了世袭了梁国公的爵位外,只当了一个五品并无太大实权的小官,但萧氏联姻的范围却不动声色的扩大了,很多联姻对象甚至不限于高门士族范围,比如萧源有个堂叔就娶了胡族勋贵侯莫陈氏的嫡女。萧源估摸着父兄这次可能想要和霍家联姻,就是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联姻。

霍家不比寻常寒族,再说这种家族性的政治联姻,用庶子女联姻意义也不大,联姻对象应该是嫡出。萧源到不担心这次联姻会按在自己头上,照着士族的婚姻规矩,儿子可以低娶,但女儿一般都要高嫁,这次联姻可能是三哥娶霍宝珍吧?不然爹也不会不顾刘氏的身体,坚持让她出门会客了。

这也是萧源肯和霍宝珍交好的缘故,有一个手帕交的嫂嫂总比一个相敬如冰的嫂嫂好,但这些她也不方便和姐妹说,就只好装作没看到大姑娘、二姑娘询问的目光,反正她们也不会开口问自己。

从霍家回来,刘氏早就累得睁不开眼了,懒得说些虚话,就打发几个女儿各自回房。

萧源梳洗完毕,坐在懒洋洋的暖阁里喝茶,祝氏见萧源对着兰草发呆,以为她累到了,心疼的说:“姑娘,你去床上躺一会吧,一会等用哺食的时候,再起来。”

“不用,我不累。”萧源摆手,现在睡太晚了,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玉珥正在收拾萧源收到的礼物,当她打开霍行允送的荷包的时候,惊讶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灵偃好奇的问,玉珥可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姑娘,霍郎君好像送的是古玉币。”说着她将两块莹润如酥的美玉奉上。

“这——”萧源轻轻抚摸着两块刀币,瞧着上面的上古字体,应该是战国时期的玉币吧?改天给父亲去瞧瞧,如果是真的,回去的时候送给外公好了,他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霍郎君出手也真大方。”祝氏递了一碗芝麻糊给萧源,先秦玉币流传至今的可不多,尤其是这种用羊脂玉做成的刀币,在先秦之时就数量不多,极为珍贵,流传迄今,数量不会过十枚。

“五姐!”门外响起六姑娘的声音,祝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突然风风火火的?”萧源听到六姑娘的声音,放下调羹,尚未起身还没走出暖阁,六姑娘就迎面冲了过来。

“五姐,你知道大姐要成亲了吗?”六姑娘焦急的拉着萧源的手问。

“你怎么知道?”萧源诧异的问。

“那你知不知道老爷要把大姐嫁给一个瞎子!”六姑娘激动的问。

“瞎子!”萧源一惊,“什么瞎子?”这几天她事情多,也就没问三哥,大姐成亲的对象是谁,不过她平时也偶尔听三哥提起过此人,也是赞誉有加的,想来是不错的成亲对象,怎么会是瞎子呢?

“是真的!”六姑娘都快急上火了,“五姐,你快帮帮大姐吧!”

“六妹,你先坐下。”萧源拉着六姑娘坐下,“慢慢说。”

六姑娘也知道现在这事急不了,喝一口茶水,慢慢的同萧源说起,她听说到的卢郎君的消息,连他家有守寡的妹妹都说了,听得萧源无语,只能低头喝茶。

“五姐?”六姑娘说了一大堆话,就没听到萧源说话,不由有些忐忑,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萧源暗叹一声,“六妹,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照理说,大姐要定亲的事,刘氏没说,家里应该没人知道的。再说卢郎君从未来过家里,他们想要知道卢郎君的事,也无从知道。

萧家门禁森严,内院、外院划分极严,内院女眷没刘氏的允许,绝不许私下派人外出探听消息,饶萧源是嫡女,备受父兄宠爱,也不敢犯忌。想要知道什么消息,都是从大哥、三哥处得来的,属于过了明路的,不该自己知道的消息,她绝不会过问。

六姑娘怔了怔,想起了家里的规矩,小脸刷一下白了,泪珠不住的滚落,“我听到两个小丫鬟在闲聊,说起卢郎君的事,我——”

萧源给她拭泪,又让丫鬟拧了热帕给她擦脸,先不论那些小丫鬟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又怎么这么凑巧让六姑娘听见了,“六妹,这件事大姐知道吗?”她估摸着大姐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定会把六姑娘拦下。

六姑娘摇了摇头,“我听了卢郎君的情况就——”不敢去告诉大姑娘,怕她伤心,想了半天就冲过来找萧源来了。大姑娘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老爷都把她许给这样的人家,更别说她了,思及此六姑娘更加慌乱,看着萧源的目光尽是羡慕,老爷定不会把五姐随意许人的。

“别哭了,回头我去问问三哥,卢郎君是怎么情况。”萧源顿了顿,其实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爹爹决定的事,不可能会改变的,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享尽尊荣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婚姻是肯定无法自己做主的。嫁的的是好是坏,只能各按天命。见六姑娘羡慕的目光,萧源苦笑,庶女嫁的肯定不如嫡女风光,但高门嫡子又如何?婚后的生活,却是冷暖自知,不然何来“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之叹呢?

六姑娘也知道问清楚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五姐,大姐真可怜。”

“六妹,你要相信老爷的眼光,老爷不会随便给我们挑夫婿的。”萧源安慰她说,以她对爹脾气的了解,未来的大姐夫应该没有六妹说的那么不堪。世家联姻,利益为主,既然有一个“利”字,那么大姐这次婚姻应该是有利可图。

未来的大姐夫的家世看似显贵,实则寒酸,以萧家的条件来说,应该不会贪图那身份,而且大秦官员当官后有残疾的不算,当官之前是绝对不能有残疾的,不然任你是高门显贵,朝廷也不会录用的。爹爹明知朝廷有这个规矩,却还让大姐嫁给这样的人,显然卢郎君的其他条件远远掩盖了自己的出身和残疾。思及此,萧源不禁对未来的大姐夫有些好奇。

“五姐,那——”六姑娘害怕因为这件事受惩罚。

“没事的,这件事就我们知道。”萧源对她安抚的一笑,“但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大姐那边,自然有太太来说,大姐她心里有数的。”以萧源对大姐的了解,她对这个夫婿的条件应该挺满意的。她去劝爹爹给大姐换个人选,才是好心办坏事呢!

“嗯,我一定不说。”六姑娘用力的点头。六姑娘忧心大姑娘的婚事,而同样也有一人比六姑娘更担心大姑娘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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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

“大姑娘,你倒是说一句话啊!我都说了半天了!”二姨娘在大姑娘房里已经说了半个时辰了,嘴巴都说干了,可大姑娘一直低头绣花,就没说过一句话。二姨娘也不是急性子的人,但见大姑娘闷声不吭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急了,“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啊!”说道最后二姨娘都有些哽咽了。

大姑娘将一片花瓣的最后一针收尾,剪了线头,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只这一句话,就让二姨娘一下子变了脸色。

“姨娘,卢郎君的情况,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二姨娘慌乱的转着眼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老爷、太太做主,不劳姨娘费心。”

“大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只是我身份低,说出去给你丢脸,可——可我也只是关心你啊!”二姨娘听到大姑娘这么说,双目发黑,心口一阵阵的抽疼,眼珠子不断的往下掉。这女儿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打小就跟自己不亲近,被长公主养的说好听点是敦厚寡言,说难听点就是块榆木疙瘩,二姨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知道姨娘关心我。”大姑娘拿了帕子给二姨娘拭泪,她怎么不知道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唯一会为自己打算的就是眼前这人呢?为了自己,一向小心谨慎的她,居然不顾犯忌的私下探听外面的消息。大姑娘望着二姨娘的目光柔和亲近,可嘴巴动了动,安慰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二姨娘这么多年,就没见大姑娘对自己如此亲近过,难免受宠若惊,“大姑娘——”

“姨娘,您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相信,老爷不会随便给我挑夫婿的。”大姑娘柔声劝道。

听了二姨娘说的未来夫婿的条件,大姑娘倒是真放心了。卢郎君是瞎子不假,年纪也的确大了些,还带了一个年少守寡的老母和一个年少守寡的妹妹,她嫁过去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但要不是因为这样,范阳卢氏的嫡子又何必娶一个庶女为原配呢?再说以萧家的条件,卢郎君要是没出挑的地方,光一个范阳卢氏的身份,也不至于被老爷看上,继而选作女婿的。

卢家家资浅薄,卢郎君又身患残疾,只要她肚子争气,早日生下嫡子,有了嫁妆支撑,又有老爷和兄长的助力,以范阳卢氏的显赫出身,她儿子何愁将来没前途?到时她将姨娘接到家里来养老,姨娘的家人也不必子子孙孙当奴才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肚子不争气,她也是原配嫡妻,有萧家在一天,卢家就不敢怠慢自己。

如果老爷给自己找个才貌年岁相当的,她才要担心呢!这样的条件夫婿,以她的身份,不是当妾,就是做填房,要不就是嫁给高门庶子,或者是她之前担心的嫁给寒门之子,这四条路无论哪一条,她都不愿意。同样日子难熬,还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都是嫁人,嫁谁不是嫁?不过都是熬日子而已,自然要选自己最需要的。

大姑娘心里的想法不好和二姨娘明说,二姨娘再精明,也只是丫鬟出身,一辈子伏低做小惯了,听了她的想法,怕是会吓坏。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姨娘安抚好,省得她出言冲撞了老爷、太太,“姨娘,卢郎君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大姑娘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姨娘初来乍到,对冀州根本不熟悉,就算有心打探,若是没人帮助,也是不可能成事的,大姑娘心里冷笑一声,她还真是不知死活,在老爷、太太眼皮底下,都敢动手脚,真当她们全是死人不成?

“我——”二姨娘有些迟疑。

大姑娘柔声说:“姨娘,你想最近太太因为有身孕,对下人疏于束缚,家事大部分都是我和二姑娘再管,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瞒下自然是好,但要是瞒不下——”隔墙有耳,大姑娘不会在萧家的任何场合同二姨娘讨论太太的言行举止,无论是说太太好,还是说太太不好,但她话一出口,二姨娘就听懂了大姑娘的言下之意。

二姨娘一惊,对啊!万一让太太迁怒大姑娘怎么办?二姨娘碍于身份,见识不高,但对大宅门里内斗一套,却了如指掌,定下心思,同大姑娘细细的说了起来,“这件事是四姨娘的丫鬟跟我说的…”说完后二姨娘也觉得被骗了,“要不是姑娘提醒,我都被骗过了!姑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