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一来就接到人事部的邮件。他们列出了一堆我违反员工合同的条例,让我立刻离职。其实都是很勉强的理由啊,硬要按这标准裁员,现在盛夏恐怕早就变成空楼了。说要见副总裁,他们也不允许。我想我是无意间得罪人了吧。”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宾彬耸耸肩:“没有关系,在盛夏待过,好歹也是为夏先生工作过的人,这名号报出去,在地产业根本不愁混不到一口饭吃。只是,我真的很好奇是哪个小人在背后咬我。”
这时电梯抵达一楼,宾彬重新抖了抖怀中的纸箱,大步朝门外走去。看见裴诗跟自己一起,他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亲爱的,这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我突然什么也不怕了。”他留意到裴诗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就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那里站了一团火红的东西。竟是一捧鲜红的玫瑰。在冷冰冰的盛夏集团大楼,这样艳丽而鲜活的东西无疑会夺走所有人的视线。而他与裴诗都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团玫瑰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飞过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人捧着它走过来。
鲜花停留在裴诗面前,后面探出一张快递员黝黑的笑脸:“您就是裴诗吧,这是您的花,麻烦在这里签个字。”他递出一张快递签单。
裴诗怔怔地看着那束鲜花:“我没有订花。你看看这是不是夏承司先生订的花,不过写上了我的名字?我是他的秘书。”
快递员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看短信,赶紧抬头说:“啊,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这花是确实夏承司先生订的。那么,请您代他签收一下。”
裴诗在快递单上签名字。宾彬扫了一眼花束,看见旁边掉下的一个写着小小镀金名牌,知道它源自一家著名的玫瑰花店。这家店矗立在江边空旷的五星级酒店前方,被左右两边世界顶级品牌专卖店夹在中间,里面所有的鲜花都是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附近一个小时停车的费用都够在其它地方吃上一顿饭。在这家店里,你不能在一朵玫瑰上发现一丁点儿的瑕疵,一朵玫瑰的价格也刚好顶的上一枚碎钻。他经常听见自己的地下情人和她的女友们讨论这家店,情人还当着他的面放话说过“谁要是肯用这家店的花来追求我,我就立刻嫁给他”——花并不是天价,但能轻松买下这家店鲜花的人,一定买得下天价的跑车。宾彬知道,自己一个月的薪水刚好够买这样一束花。想到以后离开盛夏可能还未必有这样待遇,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故作若无其事地说:“夏先生买花是打算送给女友么?”
“不知道。”不讨论上司的私生活是盛夏的生存原则。
“哦,我以前还不知道,原来夏先生也会送花给女人。他保密功夫做得还真好。”没得到回答,他又继续追问,“肯定是送给模特或者选美冠军的吧?”
那是他爸爸喜欢的类型。夏承司以前的约会对象似乎都是名媛。裴诗心中这么想,嘴上还是照常回答:“不知道。”
熟练地在上面签上夏承司潦草签名,她把表单递给快递员。但还没接过花,她就看见夏承司的车停在了大楼门外。因为让人把花送到众人面前一向不是夏承司的作风,她觉得还是先过去问问他比较妥当,但往前走了两步,就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后。然后,一个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男人声音从后面响起:“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要我亲自签收么。”
快递员忙说:“是,是这样吗?对不起,是我们公司的疏忽……”
她转过头,居然看见了夏承司。他单手拿着那一大捧花,似乎比快递员轻松多了,一身黑色正装却把花朵显得更加鲜红如血。宾彬平时看上去还有几分新潮精英的味道,站在他身边也好像变成透明的烟尘一样。然后,夏承司的视线转到她身上:“你做什么?”
裴诗没敢转动脑袋,只是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我在帮夏先生签收鲜花。”
夏承司直接把花放到她怀里:“拿着。本来就是给你的。”
花朵沉甸甸地落入她的臂弯中,植物清香混着纸张上的香水,好似有了魔幻的催眠效果。她觉得脑袋有短暂的晕眩,然后摇摇头赶紧让自己清醒起来:“等等,给我的?为什么啊?”
夏承司没理她,只是转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而他们四周,根本没有影视故事中经常出现的唏嘘声,只有一片鸦雀无声。她赶紧追上去:“夏先生,你肯定弄错了。”
夏承司停下脚步,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不是你抱怨的么,说我从来不会亲自送花给女友。”
她讶异地睁大眼。周围依然是一片死寂,旁边几个穿着高跟鞋的女职员像是从时尚电影海报中走出的pose女郎,完全静止不动了。直到他们一同进了电梯,才听见一声纸盒落地的巨响——那应该是宾彬的盒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裴诗完全没有和夏承司独处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经常出席一些高级社交场合,也一如既往把她带在了身边。但这一回,她的身份不再是秘书,而是他的女伴。不过,那些他送的高级定制晚礼服她一件也没穿。夏承司虽然被不少女性觊觎,却是著名的工作狂,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带着女性在公共场合亮相。而裴诗的多重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所以很快的,他们引来了媒体的关注。只是,夏承司的气场就像是他的地产事业——庞大又有着不动声色的威慑力,裴诗却也未对此未感到受宠若惊,记着在问到他们二人关系的时候,通常得到的都是两张冷脸回应。
夏娜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立刻冲到了夏承司新居中,开门见山地说:“哥,她是在利用你炒作啊。”
“是这样么,我真意外。”夏承司为她开门后,又回到沙发上去看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
“我是说真的!你不要不相信我啊,我比你了解裴诗的性格,这女人为了自己利益什么都可以做,到时候如果在记者面前乱说话,那你怎么办啊?”
夏承司没有说话。夏娜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只能掏出手机,拨通了裴诗的电话,并打开扬声器。没过多久,她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清晰的一声“喂”。夏承司骤然抬起头。她迅速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对手机说道:“喂,裴诗,我有话要问你。你打算对我哥做什么?”
夏承司明显对夏娜的把戏不感兴趣,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沙发上,继续看书。外面飘着小雪,他这点缀不多的单身公寓里却被空调吹得很暖和。他的黑色毛衣V领处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身后挂着白天穿的卡其色风衣。这让他看上去没有在公司那样专横,但哪怕低着头,也依旧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疏离气息。
“哦?你开始感到好奇了。你让我想想……”电话那一头,裴诗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仿佛听见她的声音,都能想象得到她故作疑虑的模样,“我也还没想好。不过你大概不知道,这可不是我和你哥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呢。”
听见这句话,夏娜吓得狠狠抽了一口气,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但夏承司的脸孔还是如同大理石般冷峻,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夏娜盯着他,刷着厚重睫毛的眼睛睁大到有些骇人的程度:“你和他……亲密接触?”
由于扬声器的缘故,裴诗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蒙住,染上了电子音的磁性:“可能我直接表达你不能明白——这样吧,摸一摸你现在肩上挎着的2.55。”
夏娜先是惊讶她知道自己背着什么包,接着又有些莫名地去摸了一下链子包的表面,是她喜欢却难保养的羊皮制钻石菱格车棉工艺。裴诗像是能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接着说:“然后,你再把包打开看看。”
夏承司本来对这话题没兴趣,但都不由对裴诗奇怪的对话感到好奇起来。他抬头瞥了一眼夏娜的包,里面装着钱包、纸巾和化妆品。裴诗说:“里面的皮革是不是勃艮第酒红色?”
“……你是什么意思?”
“记住这个颜色,现在你再把它翻过来,看看背面的口袋。”她顿了顿,好像是在等夏娜行动,“那口袋两端是不是微微上扬?你应该知道,时尚界称之为‘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怕你不理解嘛。你哥哥在顶尖的男人里,就像是这个包在Chanel里一样,不管有多少新款上市,他都是永恒的经典。”
“我哥有多优秀,我当然知道。你叫我记住包的颜色是什么意思?”
“这个颜色再淡几个号,就是夏先生嘴唇的颜色了。他的笑容是多么典雅、迷人,就像那包背面的微笑。对了,刚才叫你摸了一下钻石菱格包面……”裴诗轻轻笑出声来,带着一丝恶魔的气息,“他的双唇,比那个还要柔软哦。”
夏承司怔住。只听见夏娜尖叫一声,涨红了脸说:“裴诗,你无耻,无耻!!”随后,夏承司又重新转过头去,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没有在看书,眨眼的速度也变得急躁起来。
“看你这么好奇,说得更能让你理解不好么。”裴诗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有些得意起来,“所以,你问我要对他做什么……这个我也说不准。如果他对我一直这样没有防备,我大概会当着大众媒体还他一记也说不定呢。你可不要让他知道。”
挂了电话以后,夏娜颤颤巍巍地坐在沙发上,无助地望着夏承司:“她说要还你一记……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她想……”“亲你”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夏承司靠在沙发一角,用右手撑着太阳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注释(1):圣迹区,巴黎旧时的地区,是白日伪装残废乞讨的流浪汉居住地。因为晚上回区后,他们会瞬间变回正常人,犹如天降圣迹,因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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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乐章 以柔克刚
如果一个女人觉得自己重视事业,是因为没有嫁对人,其实就等同于放弃了受到尊重的权利。
*** *** ***
“怕她告诉夏承司?”裴诗连眼也没抬,专心调音拨弦,“夏承司就在她旁边。”
“什么?你怎么知道?”
看见弟弟大惊小怪的样子,裴诗挪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夏娜这人虽然坏事干了不少,但她在撒谎掩饰方面却天真得很,从她打电话过来说的头两句话中,我就能听出她身边有人。是什么人还用猜么?”
“可是,你这样说,难道不怕夏先生听到吗?”
“为什么怕他听到,如果他不在旁边,我还不会这么说。”
“你……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对。”
“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裴曲沉默了片刻,忽然绕过桌子,一脸严肃地坐在裴诗身边,像是考察犯人一样盯着她,“难道说,你想勾引夏先生?还是说……”他倒吸一口气,“天啊,夏先生原本就喜欢你,你现在在利用他的感情炒作,想要为专辑造势?!”
“不,夏承司是一个感情观很不正常的人。他不会喜欢人,更不会喜欢我。他只会喜欢攻略目标。”
“什么意思……”
她自诩观察力还算敏锐,在夏承司身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她并非完全不了解他。她跟着他在金融圈认识了不少富商后代,她发现只要是家境优越的孩子,不论男女,性格总是会有那么一些无法弥补的缺陷,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夏承司身上几乎找不到缺陷,你甚至很少能看见他皱眉苦恼的时候。这是不符合万物发展定律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环境,才会让他长成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人呢?这个问题大家都不理解,但裴诗却知道,这个男人的EQ和IQ确实非常高,内心深处却有着常人看不出来的征服欲。如果他不是用冷静的外表遮掩本性,那么解开他那一丝不苟的领带,释放在阳光下的,恐怕会是一个阿道夫?希特勒般的战争恶魔。
“他也不完全是个机器,他有弱点。但是,他的脑子比机器还聪明。一旦发现漏洞,他会把它修补得比优点还要坚实百倍。”裴诗的拇指从G弦拨到E弦,让小提琴空荡荡的肚子发出竖琴一般的天籁之音,然后她转过头来,堆着一脸公事公办的微笑看着他,“所以,这个弱点只能消费一次。”
过了半天,裴曲只眨了一下眼睛,好像这是他可以做出的所有反应。然后她知道了,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继续用左手转动弦轴,再用右手拨弦,三两下就把四根弦都调好了。
其实,在第二天夏娜和韩悦悦的演奏会结束之前,裴诗一直都不是很有信心。但同一天,夏承司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她瞬间看见了一片光明。
夏娜是个很会抓住时机的人,专辑刚发售没多久,就准备好了和韩悦悦的全国巡回演出,第一场就是在柯娜音乐厅。最前排的座位售价高达两千元,这在古典音乐界里绝对算得上是昂贵的价位,比许多国际知名交响乐团的票价都高。神奇的是,出票阶段,这些票就一售而空了。当然,这个消息也毫不意外地上了报纸——除了裴诗外,很少有人能猜到这又是夏娜炒作的小把戏。
这一场演奏会中,夏娜先把自己独奏的曲子从头到尾演奏了一遍,然后和韩悦悦进行了小提琴二重奏。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韩悦悦虽然是个有天赋的小提琴手,但现场表演还是不及从小就上演奏台的夏娜。裴诗和夏承司坐在贵宾席中,心想着今天音乐厅外面的记者还真是多得有些不正常。一般情况下,记者不会跑到这种地方蹲点。毕竟对他们,尤其是娱记而言,古典音乐厅可以说是最无趣、最挖不到新闻的地方。夏娜的音乐造诣她一向不是很看得上,韩悦悦的发挥失常也让她忍不住连连扶额——她想,这次失常多半是因为看见她坐在第一排的缘故。她打着呵欠,假装睡着,以便减少表演者的压力。
一场音乐会结束后,她跟夏承司一起从侧门出去,然后走向被记者包围的夏娜。夏娜依然穿着表演时那身红色曳地晚礼裙,回答记者问题比任何人都有名媛艺术家的范儿。在这种场合,怯懦的韩悦悦似乎比她逊色多了。看见她们,裴诗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身边夏娜的哥哥。这一晚,夏承司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深蓝把他淡色的瞳仁也映成了紫棕色,他的肤色却白皙犹如西方油画中走出的子爵。但是,令他显得优秀出群的一向不是他的衣着,而是他自身的气质。这是令他在任何一栋豪华写字楼都依然傲慢的气派,同时又散发着典雅的风范,她突然发现,他是真适合站在这座由大理石堆砌的音乐厅前。
想到这里,夏承司突然也回过头来看向她,下巴侧向记者群:“想不想和他们说说话?”
“你是说记者还是你妹妹?不好意思,都不想。”
很快,记者们就发现了他们。相较近期曝光率过高的夏娜,神秘的夏承司更讨他们的喜欢。但夏承司的职业显然不是音乐人或是演员,他们只敢站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趁他不注意偷偷拍几张照片。他没有继续说话,看着裴诗没动,似乎是一个拿着棋子正在等对方行动的下棋者。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如同一个等待发号施令的士兵。
过了一会儿,夏承司终于没耐心了,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前两天,在和我妹妹的电话里……你不是有什么计划么?”
裴诗身体僵了一下,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克制自己恐慌的声音:“你知道我只是为了气她而已。”
夏承司扬了扬嘴角:“那你对我嘴唇的记忆,还真够深刻。”看见她更加惊慌的表情,他笑意更深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这可不像你。阿诗,来,兑现你的诺言吧。”
他的声音就像催情药一样令人四肢发软,他的笑容诱人却又显得有些可怕。她知道这不是实现计划的最佳场所,夏承司也并没有到达濒临爆发的那个点,所以她不会进行下一步的。终于,他的手搭上她的腰。她轻巧却坚定地推开了他:“不,别碰我。”
他们身上已有几道照相机的光闪过。夏承司的眼睛突然眯起,像是变成了深深的黑。然后他右手握成拳,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一下下巴,冷冷说道:“明白了。我派车送你回家。”
随后他说了什么,她也都没有记住。她只是在离开柯娜音乐厅以后,发了一条短信给小曲:“小曲,这一回,姐姐赢定了。”
小曲回了一个睁大眼疑问的表情。她没再发下去,只是学着夏承司的样子,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就是这个动作,她记忆犹新的动作——之前他和一群业内大佬开会,当其中一个人说出对他提出的六十亿融资有兴趣时,他做出过这个动作,然后冷冰冰地说“这个话题我们再议”;他曾经和一个有拉丁血统的女孩有过来往,那女孩第一次对他说出“你以为我会和其他女孩一样,一定选择你么”以后,他就做出过这个动作,然后冷冰冰地说“这是你的选择,不必告诉我”;当他哥哥出差回来后对他说“我给你带了西班牙特制布丁”,他也做出过这个动作,然后冷冰冰地说“这种东西,娜娜比较喜欢吧”……
每次当夏承司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他的反应总是会比平时还要冷漠一点,但从这一刻起,他志在必得,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当然,根据她长期观察,最终他也都是胜利者,100%,没例外。
源莎之后他没有再交女友,但在去英国之前,和他来往的女性一直没断过。这些女性外形性格各有千秋,但没有哪一个不是高挑美丽可被奉为女神的。遗憾的是,她们与他的关系维持的时间都不长,几乎都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忙碌和冷淡,主动提出不再来往。但在暧昧试探阶段,她们其中很多人却特别爱和他玩恋爱游戏,例如假装对他不在意,故意拒绝他的邀约,甚至摔碎他送的礼物。这种时候,夏承司不论有多么想要继续挑战,都只会淡淡地接受对方的任性,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一般一天到一周内,就又有一个可怜女人被这个情绪操纵者俘虏。
这个晚上,裴诗已经拒绝过了他。以过去的经验来看,接下来他会不再联系她,直到她忍受不了主动联系他为止。裴诗知道这男人是很高傲的,绝不会轻易向女人低头,可立刻和他联系又会浇灭他的征服欲。因此,三天。这是最好的时间。
回家之后,她正想着三天后如何开口才能顺利吊住他的胃口,手机铃声却传来了地狱镇魂曲——夏承司的专用短信铃声。她不可置信地掏出手机,再三确认屏幕上显示了他的名字,才按下接听键:“……喂?”
“到家了?”真的是夏承司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想起来了,肯定是为了工作的事。
“到了。”
“明天晚上有空么。”
哦,应该是为了工作的事。裴诗松了一口气:“有的。”
“行,那我带你去吃饭。六点过来接你。”
“等等,为什么……”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裴诗傻眼了。
下一次的对话就直接跳转到了第二天下午。夏承司竟然真的亲自开车来接她了。在她印象中,他似乎永远都是坐在商务车的后排或副座上,这回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就像看见幻觉一样。她在副座上坐下,系上安全带,看着他左手撑在窗台上,右手扶着方向盘,平稳而快速地把车开了出去。车里飘着很淡的香气,那是每次靠近他都会隐约闻到的味道,这一回竟一直将她包围。她有些晕眩。他依旧看着前方,说道:“想吃点什么?”
“有选择吗?”
“有三个:意大利菜,粤菜,阿拉伯菜。”
她知道不用预订就为他腾出VIP桌位的餐厅绝对不止这几个,但他习惯性给出三个选择。这样给人感觉他准备充分,而且大局在握。她点点头,想了想:“那我要吃日本料理。”
“……”他脖子也没动一下,只是眼睛自上而下斜睨着她。
“要坐在传送带旁随时可以取下碟子的那种。我想坐在传送带旁边。”
“那甚至都不需要预订。”
“是不用预订,我们直接去就好了。”她轻松地说道。
其实,选择日本料理的主要原因,是源自于与森川光一次在日本的经历。当时他需要与几个黑道组的大佬谈一笔交易,地点是在银座的酒吧中。森川光并不喜欢去那些声色犬马的地方,所以让裕太安排人替他去谈话。裴诗一听说银座酒吧立刻来了兴致,与他的对话也从“里面是不是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发展到了“组长,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看”。森川光不放心,只好跟她一起去。
事实是,他们去的银座酒吧比她想的还要高端,陪酒小姐们个个淡妆华服,优雅得像是长颈鹿一样在店里徘徊、为客人倒酒。森川光因为地位尊崇,鲜少开口说话,也不愿意喝陪酒小姐倒的酒,倒是裴诗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喝什么。裴诗的日语有限,很快也对那些人的谈话失去了兴趣,转而把重点放在了那些陪酒小姐身上。她洞察力一向不差,很快发现了陪酒小姐服务客人与在餐厅的男女约会大有不同:前者总是围成一个小桌子靠坐在一起,后者通常是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端。在她看来,明显前者的坐法更亲昵,这又是为什么呢?她百思不得其解,然后问了森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