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发现,这些陪酒小姐总是会在聊得最畅快时突然离开,换成下一波人么?”森川光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嘴角却有一抹微笑,“保持客人对她们的新鲜感,可是她们的工作。”
“那这和这样围着小圆桌的坐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在远古时代,男人和女人的劳动是有明确分工的。男人的工作是狩猎,女人的工作是持家抚育后代。男人在野外总是追捕前方的猎物,对于前方数米的目标总是能保持精力的高度集中,却无法顾及周边的事物。女人习惯了一边带孩子一边照顾周边的事物,即便有干扰也可以同时进行多件事,但对于前方目标的集中力,却不如男人。从以前开始,餐厅就是男性追求女性、男性与男性谈判的场所,所以桌椅是以用餐对象面对面的摆放方式,这样方便男人把精力集中在前方的猎物,也就是试图说服或攻陷的用餐对象身上。但是银座酒吧不一样,这是一个女性取悦男客人的地方,所以桌椅的摆放会换成对女性有优势的方式。当女人坐在男人的身边,男人的注意力就会很不集中,很容易被逮住弱点。这时候陪酒小姐只要话题切入得好,客人也就会在心理上对她们产生依赖感。”
“原来如此……大长见识。”裴诗醍醐灌顶,歪着脑袋看向他,“虽然组长看不到,但能听见我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吧?那你现在有觉得想要依赖我吗?”
森川光苦笑了一下:“小诗,你还真是会现学现用。”
“好啦,我跟你开玩笑。谢谢组长倾囊相授博学见识,以后如果我有想攻陷的对象,一定会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听见森川光用日语嘀咕了一句话,裴诗笑了,“那个男人才不幸运呢,他会被我虐待得很惨的。”
森川光愣了一下,双颊有些泛红:“现在你的日语真是好厉害。”
“在想什么,一直走神。”夏承司的声音把她从记忆中拽了回来。
裴诗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在惊讶,你居然会开车……”而且不管是操纵方向盘还是换挡,都只用单手开,这是在耍帅么——虽然这么想,却觉得这样的夏承司确实有几分帅气。想到这里,她赶紧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对他产生的好感从脑袋里甩出去。
夏承司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了一抹挖苦人似的傲慢微笑。然后他踩下油门,把车当飞机一样“嗖”地开了出去。裴诗吓得抽了一口气,却让他开得更快了。
等他们在日料店坐下后,裴诗意识到森川光说的话确实没错。和自己并肩坐在一起的夏承司比平时的杀伤力小了很多。她不再感到害怕,但是坐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心跳却莫名其妙变得有些快。果然,哪怕是驯服的老虎,也依然会让人本能上感到担心吧……但是,更让她感到泄气的是,从坐下来以后,他就一直在忙着放纸巾、掰筷子、拿传送带上的食物,并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如此一来,她怎么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其实他的表现频频超出她所预期,令她已经开始有些担心,现在好像更加……
“你喜欢吃明太子么?”他终于开口说道。
“有点重口,不过还不错。”
他端了一盘明太子寿司,放在她面前。她撑着下颚,用筷子夹起一颗亮晶晶的红色鱼子,丢到嘴里咬破,喃喃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鱼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夏承司俨然说道:“那是因为日本江户时代有一个太子就叫明太子,传说他跳到了河里,就变成了现在这种鱼。”
“啊,真的吗?”她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明太子为什么要跳到河里?他是自杀的吗?”
夏承司想了想,摇摇头:“不,他是被人陷害的。”
“为什么?”
他总算回头看向她。见她睁大漆黑明亮的双眼,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勾起了嘴角,继续回头吃碗里的生鱼片。等了半晌没得到他的回答,她靠近了一些:“明太子为什么会被人陷害呢?”
这时,在传送带后方忙碌的厨师大叔总算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哪有明太子这个太子,明太子的意思是‘明太鱼的子’。小姑娘居然还一直问这么认真,你被你男朋友骗了啊。”
“没,他不是我……”裴诗呆住了,“你骗我?”
夏承司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却只是用筷子指了指她的盘子:“味道还不错,吃吧。”
裴诗看见了他眼中的喜悦,忍不住也笑出来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好二,编的什么故事,我还信了。”
厨师大叔笑着摇摇头:“呵呵,小俩口感情真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
裴诗大脑短路了有几秒钟,然后垂下头用门牙干巴巴地咬破了好几粒明太子,怎么也抬不起头来,耳根却越来越热了。花了很长时间,她都没能从这个奇怪的状态里抽出身来。真是很奇怪,明明她已经坐在了有利于自己的位置上,怎么还是没法集中精力呢……
过了一段时间,迷糊的状态逐渐变得明朗起来,转化成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快乐。似乎和夏承司的每一次对话,每一次眼神的交流,都令她觉得充满了期盼。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顿饭即将结束,她的手机忽然响起。
铃声来得又快又急,虽然不大声,却让裴诗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她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神志立刻恢复道最清醒的状态。这一刻,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了一个画面:夏季的夜晚燥热黑暗,就像炼狱的双手紧紧勒住了大地。年幼的她,抱着更小的小曲,如同这炼狱中两座下了禁咒的雕像一样,在没有开灯的卧室中一动不动。
她接通了电话,笑得一脸灿烂:“もしもし!嗯?没有呢,我在外面吃饭。是日本料理。是跟……跟……”她转过头偷偷看了一眼夏承司,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一些,“是跟同事一起。”
听见同事那两个字,夏承司的眉微微皱了一下。裴诗垂下头,把声音压低了:“嗯,我马上吃完,然后就回家……好啊,那一会儿见……”她挂掉了电话,对夏承司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要提前回家,我再坐几分钟就得走了。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好。”夏承司抬手看了看表,对服务员做了个买单的手势。
之后她又和他解释了一下今天时间的紧迫性,并表示深深的歉意。她注意到了,她的态度越是愧疚,夏承司的反应就越冷淡。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是沉默寡言地点头,最多回答一个“好”“我理解”,就像平时在办公室处理公务一样,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他买单和她一起离开料理店,顺着门前破碎石块铺陈的小路走向停车场。之前下的一场小雨潮湿了复古日式庭院的篱笆,两旁的红梅花在夜间像是血一样诱人。这令她想起了多年前从高楼窗户往下望,地面的一团鲜血。前方的街道宽敞通明,他们就像是从一个漆黑的隧道走向了喧闹的尘世。但好像不论过多久,都无法从这片压抑中逃脱。她好想摸一下小提琴。哪怕只是拨一拨弦也好,起码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半眯着深黑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呼吸深沉而缓慢。刚才使用过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她和小曲的微信对话:
——“姐,你在电话里都在说什么呀?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打电话的人是我啊。”
——“回去再跟你解释。”
周遭空旷无人,只有水滴从植物上滑落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刻,走在身边的男人忽然加快脚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是要去找森川光么。”
“与你没有关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起来。
“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夏承司觉得有些莫名。但等了很久都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又不确定地继续说道:“你和他之间有问题,对不对?”
“我都说了,和你没有关系。”
“裴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自尊心强过头了?”
裴诗提起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我想,我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如果可以,麻烦你让一下路,我要回家。”
夏承司没有让开,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与她对峙着。她等了一会儿,直接绕过他想走开。他却再度拦住她,拉住她的手:“我也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什么?”裴诗蹙眉看着他。
“我在公司定了很多对女性非常苛刻的规定。但在私人感情上,我也是很传统的。我认为男人就是应该照顾女人,让女人觉得有安全感,成为女人的依靠。”
“……所以?”
他努力搜寻一些恰当的语言,缓缓说道:“那天你在你家说的话我有仔细想过,如果你需要,不管是感情上,还是经济上,还是在事业上,我都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裴诗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不再神秘,不再掩饰,眼中只有满满的迷惑:“……为什么?”
他陷入了沉默。街道上的车从他背后照过来,却令她更看不清他的双眼。她眯起眼睛,等那辆无礼的车开过去,然后继续冷静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他凝视着她,像是要望入她的内心伸出:“你。”
“我?”
“对。”
裴诗笑了一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商品?消费品?”她绕过他,大步走向街道。
“等等,阿诗,你曲解我的……”
他跟了过去,她却忽然转过头来,用十分防备的眼神看着他,指着他说:“不要跟过来!否则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他终于中止了脚步,停留在了大簇红梅的中央,任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车来车往的路口。
这已是12月21日晚上,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直至这一日,夏娜与韩悦悦巡演的海报贴满了公交车站、戏剧院前、音乐厅前、报纸杂志。她们二人接受了不少于五个电视台的采访。夏娜团队聘请的水军在网上没日没夜地炒作,她的微博转发里,总是可以看见“你比裴绍还厉害”这样的话。一夜之间,这两个美女小提琴家的热度就像太阳一样,照遍了每一个有话题的角落。
相比较夏娜,裴诗的专辑依然稳定地热卖着,但因为被媒体打压加上盗版的出现,已经在走明显的下坡路。连裴曲都替她开始担心,每天开电脑在各大网店查询《Nox》的销售状况。然而,事到如今,胜负几乎已成定局。这个晚上,裴诗回家以后一直埋头玩手机,裴曲关掉电脑,转身担心地看着她:“姐,你别难过,你作为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这次就算失败也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
裴诗在手机上查看邮箱,不带感情地说道:“24日晚,柯氏音乐和其它几个集团会举办一场平安夜音乐晚宴,很多古典音乐界的重要人物都会参加,就在江边的盛夏大酒店里。我和夏娜都在表演嘉宾当中,到时候你去给我伴奏。表演好点,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实力。”
“如果表演得很好,对你的销量影响会很大吗?”
“不会。”
“姐……”裴曲抱着椅背,突然觉得很心疼自己的姐姐,“姐真的太辛苦了。如果你跟森川少爷在一起就好了,他这么强大,你也不用这样拼了。”
“你认为姐姐的作用就是嫁人,然后过悠闲日子么?”
“当然不是,但确实所有女强人几乎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不希望你也变成那样……”
“小曲,你还真是小孩子。”裴诗笑了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如果一个女人觉得自己重视事业,是因为没有嫁对人,其实就等同于放弃了受到尊重的权利。”

*** *** ***

平安夜的晚上,盛夏大酒店。
裴诗穿着黑色纱裙,站在电梯里为裴曲理了理领结。裴曲显然有些紧张,因为知道这个晚上Adonis和苏疏都会来。这两个人分别是小提琴与钢琴的泰斗级人物,Adonis名声太响,“钢琴之王”苏疏又是他的偶像。在他们面前表演,真是压力山大。裴诗拍拍他的肩,温和地说:“没事的小曲,他们见多了新人,不会对你评头论足的。何况,你可是很厉害的新人。”裴曲抿着唇用力点点头,然后,她推开门走入宴会现场。
豁然间,视野已容不下两岸的奢华夜景,对面美国人投资的摩天大厦上,从顶到底覆盖着电子屏幕,上面写着 “Merry Christmas”的字样。街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冬装,吐着浓雾快速穿梭在天寒地冻的城市。而与这相反的是华灯初上的酒店,它就像是一座在黑暗中运转的巨大烘炉。顶楼的露台上,音乐界的名流与投资者们却步伐舒徐,衣服薄得像是一点不怕冷。他们端着高脚杯,低声细语地谈话。摄影师的闪光灯不时如银电劈过,摄影机旋转着,准备直播这个晚上的表演实况。
这是一幅生动昂贵的流动画卷,中央的钢琴与小提琴架成为了全场最夺目的点缀,它们脚下踩着透明的蓝色玻璃,如同一个天然荧屏,放映着楼下酒店的极尽浮华。唯有江河是冷静的,几乎凝结成了一条长长的冰,将这座城市一劈为二。
裴诗在人群中首先认出的人,是夏明诚、他的太太郭怡,以及大儿子夏承杰、小儿子夏承逸。她在他们周围没有搜索到夏承司的影子,于是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行动。似乎是夏明诚正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太太和儿子。其实,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情妇无处不在,但在人前对太太的照料和呵护却让人有一种他是绝世好丈夫的错觉。而夏承杰在才能上一直不如弟弟们,他父亲却对他一直很照顾。夏明诚也很宠夏承逸,任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几个孩子里,最出息的就是二公子夏承司,可夏明诚对他表现出来的却只有苛刻——
“夏董,怎么不见你家二公子呢?”
“他是死脑筋,只知道工作,这个晚上大概又加班了。”
“夏董真幸福,几个儿子都这么优秀。大公子脚踏实地,小公子才华横溢,二公子更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得了吧,就他那样,以前在国外就知道玩,也不知道本性能不能改掉 。”
对方本来马屁拍得滴水不漏,也面露尴尬之色:“这……孩子嘛,总是爱玩的。您也不必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我觉得承司是很优秀的。”郭怡一向以贤妻良母著称,居然破天荒介入了他们的对话,“他承受了他不应该承受的压力,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夏明诚看了她一眼,转而圆滑地笑了:“太太说得没错。”
没过多久这个人离开了,裴诗却捕捉到了相当有意思的一幕:郭怡似乎面有愧色,想要去帮夏明诚理一理袖子,夏明诚却微笑着把她的手推开,带着夏承杰去找其他人谈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段夫妻关系中,最该被惩罚的人不应该是夏明诚么?怎么他在人前对妻子照顾有加,私底下却……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经还是非一般的大。不过这与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最该担心的事,是夏承司几点来,到底会不会来。如果没记错,她是第二个演奏者,就在夏娜后面。而夏承司迟迟没有出现,却令她有些担忧起来。他能否出现,与她今天晚上要表演的曲子有重大关系……
裴诗转过身,想要去找主办人确认表演时间。但刚一回头,看见的人竟是柯泽。他还是穿得时髦又帅气,眼角总是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可是这一回看她的眼神,却很像是犯错的顽皮孩子。他摇摇手,小心翼翼地说:“嗨,小诗,小曲,好久不见了。”
裴诗拦住即将表现无比热情的裴曲,礼貌地笑了一下:“晚上好,柯少爷。”
听见这个称呼,柯泽的脸色白了很多,笑容也尴尬地僵在脸上:“嗯,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裴诗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免得过一会儿夏娜过来又要找她的麻烦。她看看时间,刚想以要演奏为借口离开,就看见柯泽身后高挑夺目的身影。夏承司总算来了,而且正在看着她。她假装没看见他,忽然往柯泽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哥,我叫你柯少爷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柯泽完全傻眼了:“不,不,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那也太无趣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裴诗却没一点不开心,反而流露出柔情又妩媚的气息。
柯泽已经完全受宠若惊了,他眼中的喜悦显而易见,但很快又转变成深深的懊悔。他扶住裴诗的双肩,蹙眉说道:“小诗,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一直心存愧疚,如果不告诉你,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怎么了?”裴诗根本无心听柯泽说了什么,只是留意着夏承司的反应——旁边的人和他说话,他似乎也没听进去,一直在看着她的方向。他的眼神冷峻至极,已经结成冰了。
“其实,娜娜用裴叔叔的名气去宣传,不是她是原意,她绝对没有恶意的。”柯泽顿了顿,吃力地说道,“是我不小心提到你的家人,她当时销量差你太多,所以……”
在听见“裴叔叔”三个字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立刻回来了。还未等他找到更好的措辞继续下去,裴诗不可置信地打断道:“果然夏娜是有计划的?而且……还是因为你在后面搞鬼?”
柯泽急道:“相信我,我也是无心的。”
裴诗冷笑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但到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高估了夏娜,也低估了柯泽。她带着裴曲离开了。柯泽原本想要上来再多解释,但碍于现场人太多,也只能放弃。
没过多久,夏娜的表演开始了。她演奏的曲子,都是韩悦悦在《银色幽灵》里收录的曲子。这首曲子都是裴诗与韩悦悦一同创作的,韩悦悦把裴诗改掉的不好的地方又重新改了回来,于是这首曲子又变成了最初韩悦悦创作较多的版本。裴诗想起当时自己是多么强势地叫她改掉这些旋律俗套的地方,她表面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知长进。听完这首曲子,裴诗哼笑了一下,觉得当初自己计划栽培她完全就是一场笑话。同时,当她想到夏娜和柯泽在底下计划着如何利用她的父亲,她就恨不得马上上台表演《夜神协奏曲》,一举击败这些虚伪的人!
不行,她不能愤怒。现在表演这首曲子,只能逞一时风光,让在场的人觉得她比夏娜有才而已。她最终的归宿,依然只是一个有才华但被埋没的新人。
她闭着眼,静静地让自己的怒气被身体消化。
还不是表演这首曲子的时候,她还要等。?
第八乐章 复明之夜

成功的女人没有爱情。

*** *** ***

终于,夏娜的表演结束,轮到裴诗了。她从盒子里拿出小提琴和弓子,与裴曲走到宴会场地中央,准备演奏。她看了一眼小曲,用眼神示意他放轻松,然后一边擦弦一边调琴。看见她调琴的速度,听见她调出的声音,基本上资深的小提琴家都知道了这女孩基本功非常深厚,因为她调节出的声音变化,对很多小提琴手而言,根本是连误差都不能算的差别。她却有一双相当敏锐的耳朵,能听出零点零几毫米弦位置滑动的音色变化。而当着这么多大师的面,她的从容不迫更是让人无法相信,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发行第一张CD的新人。
“我知道这个女孩,她叫裴诗,写出了《Nox》,而且演奏水平相当精湛。”
“真的?《Nox》?那首曲子实在很出名啊,而且也确实很好听,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女生写的?”
“她今天一定会表演这首曲子吧……好期待,这是第一次听现场版的。”
Antonis被几个保镖包围着,他的头发苍白,就像这都市醉人的月色,也像怀里波斯猫的毛色。波斯猫弓着背伸了个懒腰,刺猬一般竖起浑身的毛。而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后,Antonis本人的眼睛也跟着像波斯猫一样,慵懒而危险地眯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裴诗把手指放在了指板上,拉出了第一个小节。当那美妙灵动的音乐从她指尖传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是大家熟悉的旋律,却不是《Nox》——这是莫扎特的D大调第4小提琴协奏曲,回旋曲,优雅的行板。
这一刻,不论是再好的演奏水平,都无法弥补人们的失望。《Nox》太出名,而裴诗虽然是裴绍的女儿,但由于她的低调,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却不多。与出身名门的夏娜不一样,她这个人可以说是毫无话题性。
没有《Nox》的裴诗,没有人会希望她在这里演奏。
因此,当她的曲子表演结束,大家虽然鼓掌,算是对她的表演技巧表示肯定,但热度也远不及之前夏娜那么高。看见大家的反应,夏娜的内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她比以前更像交际花了,周旋未婚夫与诸多名流之间,根本连看也不想看裴诗一眼——这个女人已是她的手下败将。已是过去式。她以后还有更宽的路要走,总算可以摆脱这女人的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