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手指上的白宝石戒指在灯光下星子般闪烁。可能是夜晚总是会展现人的另一面,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蓝紫射线摇晃着呈现出他侧脸的轮廓,那种像是电脑合成一般的精致面孔没了平时的疏离感,反而散发出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即便是在光线不足的地方,雌性生物们也依然练就了火眼金睛,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优质男人。尤其是在她和他相隔甚远的情况下,没过多久,两个裹着紧身短裙的女孩子走过来,弯下腰故意展露火辣身材,用浓黑妆容的眼睛对他放电。他礼貌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裴诗的方向。那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甘心地看着他端着酒杯走过来,牵着裴诗的手离开。
也不知是否音乐太过吵闹,被他握住手的瞬间,裴诗的心跳快到了接近危险的程度。她看他高高的个子出类拔萃地出现在人群上方,摇动手臂的人们居然都忘了跳舞,自动为他们让开道,目送他们走到靠近DJ的圆柱下面。然后,他松开她的手,站在她面前喝了一口酒——她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原来他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失望。她抬头对他大声说:“你以前都是这样?”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明显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于是低下头,侧着头示意她再说一遍。她对着他的耳朵说得更大声了:“你以前也这样,玩夜场还带个跑腿的?”
他转过头来又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不明意味的笑意,然后他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又垂下头来,在她耳边说:“对,所以今天你也算加班。”
“你怎么敢喝酒了?”
“对了很多绿茶。”他轻轻摇摇杯子。
他其实根本没有说什么暧昧的话,但她整个人已经变成一团乱麻。肯定是因为酒劲上来的缘故,不然怎么会看什么都这样晕?而他把她逼到墙角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非常被动,感觉很不对。大概是真的醉了,她决意要和他过一次愚人节。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不等他低头,就踮脚在他耳边说:“夏先生,其实我有一件事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你说。”
她拽住他的细领带,把他往下拉了一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暗恋你很久了……”
刚说出这句话,她就很想立即补充一句“愚人节开玩笑的”,以免他误会。不知为什么,她很害怕他误会。相比较让他觉得自己喜欢他,不如让他觉得自己讨厌他。可拖的时间越短,乐趣就越少,她强忍着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抬头微笑着看他。可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内,不论周围的音乐有多响亮,不论周围的人有多疯狂,他都只是站着不动,像是一幅动态图中静止的Bug。只是不看见他的反应她誓不罢休,她心如擂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这个动作刚做到一半,原本轻轻搭在腰上的手就加紧了力道,身体被迫靠近了他。她差一点就跌倒在他身上,还好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桌子。
他在比之前更近的距离处,低低地说道:“我也是。”
这一回吃惊的人变成了她。她的酒一下醒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大笑着推了推他的手臂:“哈哈,你也知道愚人节到了啊。没愚到你,真没意思。”
“当然。别忘了我是你上司。”
心情怎么会这么乱。不然这种简单到愚笨的玩笑过后,又怎么会觉得委屈,甚至心酸。这一刻,她突然特别讨厌夏承司,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可他把她搂得这么紧,完全没办法挣脱。她又推了一下他的胸口,皱着眉地想抽身离开:“你别当真就好,放开我……”
“愚人节的玩笑,我当然不会当真。”他把她推到圆柱上,把她锁在自己的双臂中,“对了,这也是愚人节的玩笑。”
他的嘴唇轻扫过她的脸庞。毫无准备的袭击让她受惊过度,整个人直接往下滑。但他接住她的身子,完全不留下一丝逃离的机会。嘴唇离她双唇大约几毫米,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也是玩笑。”
嘴唇立刻被他的双唇覆住。她呜咽了一声,用力去推他的胸口。他被推开了一些,轻轻喘息着:“还有这样。”他侧过头,轻轻咬着她的唇瓣,以几近侵略的方式吻着她。身体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她想要大叫出声,他根本没有留给她机会。
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她终于认输了。可就在张口说话的瞬间,他已经趁虚而入,长驱直入地深吻下去。只是醉酒带有报复意味的玩笑,谁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被他那一句“我也是”吓得完全清醒,现在好像又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她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始终处于虚弱又无法反抗的状态……
漫长的吻结束后,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是被拔光了刺的刺猬一样没有自卫能力。他在她唇上又碰了一下,又意犹未尽地撬开她的嘴唇,与她的舌尖缠绵了片刻,浅浅一笑:“这些都是玩笑,不用介意。”
DJ营造出的魔幻电子音震颤着耳膜,在这种环境下不会有人留意这个角落发生的事,可她依然觉得脸颊发烫,高温一直从双颊蔓延到耳根。其实从常理角度看,他这样做其实是很失礼的,但是,她竟有一点点想要依靠他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把她吓着了,她赶紧推开他,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大门走去。
此时其实是夜生活开始的最佳时段,但已经有不少客人醉得七零八乱,被朋友塞进出租车然后皱着眉万般嘱咐。对面法兰西风格的建筑冰冷高大,无数来往的车辆灯光打在上面一闪而过,就像天降疾电,把它照得如白昼般明亮。原以为在外面吹吹冷风会让自己冷静一些,但打了两个哆嗦,想起刚才的亲吻,她更加尴尬了。最近她和夏承司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出格的事。难道说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任何事都是逢场作戏?夏承司可能恋爱过很多次了,之前对女友的态度让人觉得他不是人,但她没什么经验,刚才还被他吻成那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自言自语地骂自己是个笨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跟他开那种玩笑……
这时,一个女人往门口最显眼三台车里的白色跑车里放好东西,然后走下来。她穿着一件犹如花瓣般绽放的粉色蜂腰小裙摆,戴了一顶关南施波波头的假发,弯曲手臂上挂着金链小包——夏娜无论走到哪里,动辄挂在身上的百万配件都可以轻易获得别人的注目,这一个晚上也不例外。她的视线经过裴诗时,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快捷号码:“泽,我在门口等你。”
没过多久,柯泽从对面的建筑中走出来,来到夏娜身边。夏娜挽住他的胳膊,耀武扬威似的靠在他的肩上,一副陷入热恋小女人的模样。他们向大门走去的时候看见了裴诗。裴诗站在露天阳台的正下方,她的两侧是夜晚繁华的街景,背后俱乐部的底面由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成。她站在这样的景色正中央,双颊似乎有些泛红,但看着他们的眼神却依然漠然疏离。她淡色的丝绸黑裙在晚风中拂动,皮肤白皙得令人心惊,就像是站在国际象棋棋盘中央冰冷的年轻王后。
“小诗。”
他在台阶下抬头看着她,眼神因为如此角度显得有些卑微。夏娜像是完全没预料到他会主动和裴诗说话,抱着他胳膊的手收紧了一些,抢在他说下一句之前说道:“我哥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呢,还是先进去吧。”
看到夏娜紧张的模样,裴诗忽然想要报复她一下,走下来两步,对柯泽笑了起来:“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柯泽愣了一下,居然比夏娜还紧张:“我……妈最近在国内待的时间多,我都在帮她弄公司的事。”
看见夏娜瞬间苍白的脸,裴诗很想大笑出声。一般像夏娜这样没什么情商的大小姐,按理说应该是比较单纯的,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背后让人弄断自己的手臂,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果夏娜只是抢了她的男人,她绝对不会往心里去——她一向认为,一个男人如果能被其他女人抢走,那他也不值得自己挽留。但夏娜险些让她一辈子不能碰琴,这怎么可以原谅呢?夜色中她的眼睛深邃如夜,却明亮如星,她低下头再上移视线,这样的角度让她有了一种神秘而诱人的女性魅力。她用轻轻的声音,随性却小心地说道:“我和小曲的新家你还没看过吧,有空去我们那坐坐?”
“好。”
与他四目相望的刹那,她知道了,要重新得到他的喜爱似乎并不困难,但要把他从夏娜手里夺过来会打草惊蛇。只为让夏娜不愉快就牺牲这么多,有点得不偿失。
“你最近怎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玩。”夏娜几乎是拖拽着他往里面走,“看,我哥来了。哥!”
裴诗的背脊僵硬了片刻,她听见夏承司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星光混着灯光洒落在地面,像是银河冰冻后隆隆融化,衬映着地面上的人影。他的影子就停留在她的身后,比她的影子长了一截。夏承司和柯泽、夏娜聊了几句,让他们先进去。然后,他对她说道:“你在这门外做什么?”
她把手机掏出来,若无其事地说:“……查我弟的留言。”
“小曲催你回去了?”
她不喜欢他这样叫裴曲,因为裴曲是她一个人的弟弟。除了森川光,谁这么叫他她都不开心。可是裴曲本人却很喜欢和夏承司亲近,被叫小名也完全不介意。她不甘心地点点头,点开微信上和裴曲的对话框,按住说话键想留言,手机却没反应。她松开手又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死机了,按这里。”夏承司伸出食指按了一下手机键钮,垂下头去替她看屏幕,“你肯定在里面存了太多东西,速度真慢。”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吸引力,如同深沉流动的河水声,就在她脸颊上方不远处响起。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不浓,但仅闻一下就显得他既有品味,又有些许性感。喷洒的位置应该是手腕,因为他抬手时香气更加明显了一些。这时,他的手掌心又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肌肤相触的刹那她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抽回手,还手滑了一下,差点把手机弄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接手机,却不小心再次碰到她的手。
“怎么了?”他就好像完全不知情,虚伪地问道。
“没事……”又一次抽掉了手,她皱着眉很无力地退向一边,“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待一会儿。我很快就进去。”
爸爸死去以后,她的精神世界好像已变成了灰色的。除了裴曲和音乐,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她感到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管是走向计划的道路,还是遇到什么挫折和十字路口,她很少犹豫。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正在想一些应该遏制住的事。开始觉得自己遇到这个男人的时间不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一辈子遇到他的时间都不会对。她讨厌他是夏娜的亲人,可他如果和夏娜没关系,他们也不会有交集。
心中怎么会如此苦涩,为什么会觉得疲惫,为什么会想逃。
心情如此烦躁,她心想,如果他再多对她说一个字,她就要咆哮着让他滚蛋。然而,再度响起的声音刻薄而充满嘲意,却不是属于他的:“我算看明白了。裴诗,原来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未婚夫。”那是夏娜的声音。她靠在门前雅致的黄杨木装饰上,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地看着裴诗:“你喜欢的人是我哥。”
裴诗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却觉得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一样。她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这一刻,不仅是柯泽,连夏承司看着她的表情都带着几分愕然。
“说完了么,说完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她心中乱极了,但看上去还是和平时没两样。
夏娜终于满足,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挽着柯泽进了俱乐部,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她不敢看夏承司,却完全无法逃避他。因为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她说的是真的么。”
“你认为可能?我有男友。”见他不说话,她又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不是Andy,是新的。”
“没问你有没有男友,我问的是,夏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的声音严厉而无感情色彩,与平时问她增值税报表是否准确的口吻没有区别。
果然,他的一切都无法让她喜欢起来。握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看上去还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是的,夏先生。”
“真是个好员工,很遵守公司的规矩。”
她依然无法分辨他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情绪。但她累了,不愿意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去猜测他的想法。
第二天,她真的有了新男友——宾彬。
?
第五乐章 狂想夜神
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会影响你的人生。
*** *** ***
两个月以后,裴诗已经彻底放弃了听取Ricci夫人的意见,去写什么充满感情的曲子。如果说她和Andy之间有文化差异,彼此之间更像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之情,构不成恋爱的模式,那和宾彬的交往可以说是和一般情侣没什么差别了。她们经常下班后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周末去游乐园约会,过节给彼此买礼物。
可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努力写出的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柔情曲子,却还是被Ricci夫人完全否决。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她想通了,要把重心放在自己擅长的曲风上。就像马克西姆,他擅长激昂澎湃的风格,所以他的曲子也大多是这样的风格。可是,Ricci夫人对她观点的回应却是“His music is very emotional”。这句话让她决定彻底无视对方的意见。感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太难把握,如何让曲子好听、受人喜欢,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事。
她从谱写的几百首曲子中精挑细选了十首最动听的,请管弦乐队帮忙演奏,自己担任首席,开始密集训练。这期间她除了上班,鲜少和外接联系。收到过一通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似乎还是对她与森川光的结合生子抱有幻想。她提到他们曾经做过的约定,并且说明现在这个阶段是最重要的,他也没再勉强她。只是在挂电话之前,他又多问了一句“难道你嫌弃我孙子是盲人”。她在电话这头都摇头犹如拨浪鼓,确固不拔地否认。
说这些话的时候,森川光正坐在裴曲的钢琴前,因为她在通话而停止了对她曲子的试奏。但他一直心无旁骛,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黑白键的位置上。他放在钢琴上的手瘦长而秀气,却蕴藏着充沛的力量。她只演奏了一次曲子,他就基本上记住了,而且还做出了钢琴版的改编。这时的阳光沿着窗栏闪烁,地衣攀爬着对面的小洋房墙壁,薄烟包围的环境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气息。他低头时露出的后颈肌肤白皙又细腻,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安静到仿佛不存在。相比较徘徊在复仇计划和黑色记忆中的她,他干净得像是住在象牙塔里古老贵族后裔的公子——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他不嫌弃她,她就已经很感动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这样相处下去。
“小诗,其实这一首小提琴和钢琴合奏的曲子,你可以稍微做一点准备。”等她挂了电话,他弹了一段她刚才演奏的部分,“这里有大量E弦高把位的音符,这样尖锐的音色很挑演奏环境,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得很刺耳。录制CD的时候就按你原计划的来,但你最好和小曲配合练习一个钢琴演奏变强的版本,这样以后如果遇到现场演奏需要削弱小提琴的部分,就可以把这个版本搬出来。”
“好。”
正好这时候裴曲在旁边看动漫新番,他摘下耳机,扭过头来无奈地说:“我姐不要我和她演奏啊。她说我也是裴绍的儿子,如果把我叫上,跟夏娜的比赛就变成了二对一,是违反规则的。实际上我的水平跟爸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好不好,姐姐真抠门……啊,姐,不要揉了,我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别念了,你都念了多少次了。”裴诗不耐烦地说道,“只要你是爸的儿子,哪怕是乐盲,人家也会觉得你很厉害。”
森川光转过身去:“原来是这样。那小诗你找到合适的钢琴手了吗?”
“还没有,找的几个钢琴手感觉都像没睡醒一样,怎么弹都难听。”
裴曲嗤之以鼻地说:“要求那么高,总要花时间给人家练习。森川少爷你不知道,去年在柯娜音乐厅演奏那一回,我还是伴音,在底下简直都快被姐骂成猪头了,她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小提琴手……”
裴诗指着他屏幕上定格的动画片说:“你要是拿出追这些东西十分之一的努力去练琴,我也不会骂你。”
裴曲嘟囔着说了她几句,被她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就立刻噤声不敢多说。森川光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抬头对着裴诗的方向:“……要不,我来?”
裴诗愣了一下,淡淡说道:“不了,谢谢组长。”
森川光有些错愕,但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一向是一个多礼到有些多余的人。裴诗又是不喜欢解释的人,如果裴曲不在场,他们俩经常会发生一些没有必要的误会。还好裴曲在,充当了裴诗的翻译机:“我姐是怕给森川少爷带来麻烦才拒绝的。”
森川光原本黯淡的神情渐渐又恢复了光彩,他眨了眨眼,嘴角有不明显的上扬弧度:“是这样吗?”
“因为可能会公开亮相,你和老爷子可能都会不方便。”
“没关系,不会不方便。”他终于放心地绽开笑容,“小诗,我想和你一起合奏。”
她完全没想到森川光会提出这种要求。如果能和他合奏,那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她很想立刻点头,但觉得这样重要的事还是要经过老爷子同意才能决定。只是询问老爷子的事是不能让森川光知道,他看上去温和,但自尊心其实很强,绝对不会允许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所以,她以要考虑曲风为由延迟了这件事。但她没想到,裴曲这小子就好像青春期再次来袭一样,专门说最欠抽的话:“也是,森川少爷这么帅,又这么优秀,如果和姐姐合奏,我未来姐夫肯定会吃醋吧。”
“未来……姐夫?”森川光疑惑道。
“是啊,姐近些日子桃花运旺盛啊,已经谈了两次恋爱。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甜蜜最腻人的,但我看姐怎么一点改变都没有呢,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女金刚……”
“小曲!”裴诗呵斥他,脸却有些泛红。
裴曲吐吐舌头,把耳机戴上又拧过头去玩电脑以逃避现实。
“你交男朋友了?”森川光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温柔,听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感情色彩。
“嗯。”
森川光的眼角弯了起来,像是个大哥哥一样对她笑道:“也是,小诗都这么大了,该恋爱了。”
“小曲,你跟我出去。”
裴诗却一把抓住裴曲的领口,摘下他的耳机,把他直接往外面拖去。听见他们离去的声音,森川光紧绷的背脊忽然松懈下来,他垂头对着钢琴,长而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真的应该为她感到开心才对。从出生在这个家庭开始,从知道自己有着那样的父亲母亲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好好爱上什么人。等外公物色到了合适的对象,再联姻、传宗接代,继承家业,这就是这个家族里所有姓森川的人应该走的路。所以素日他除了会处理组内的正事,用以消遣的活动也就只有茶道、插花、剑道、弹琴、听音乐、收集古董,等等。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但拥有记忆,而且还像毒品一样会让人有瘾。完全不接触还好,只要沾了一点就会彻底完蛋。当一个人没有视觉的时候,他的其他感官都会变得特别敏感。他一直知道她有好听的声音,音色是清脆的,却经常被她压得略显低沉。这样的声音让传达给人一种她十分可靠的信息,但当她极少时刻感性的时候,声音又会变得轻灵且充满女性特质。但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肌肤会是如此柔软,又散发着薄薄的香气。他们在大阪有过亲密接触的那一个下午过后,他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些他以往进行最多的消遣活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磨练意志的东西。他时常完全没心思品茶,弹琴的时候也是心乱如麻。原本以为对她只是不带任何占有欲的喜欢,却没想到会演变成每时每刻都想与她见面、想要触碰她、独占她的负面感情——他甚至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原处,呼吸比平时沉重了一些。这么多年来,他很少像此时这样害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