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么?”
米兰眼睛弯起,笑容依然如以往那样天真无瑕:“我听说你结婚了。”
伊丽莎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毕业以后我就尝试来王宫工作,没想到居然成了总管。所以一直待到现在。”
“总管?”伊丽莎白愕然,原来卡特琳不想嫁人,是因为他。想了想又说,“你觉得卡特琳怎么样?”
“呵呵,很会撒娇的一个女孩。”
“会不会考虑和她结婚?”
“可能会吧。”
“那很好。她很漂亮,和你很衬。”
“这种事都是顺其自然的,你不用担心。”米兰挑挑眉,说话越发挑衅,“不过,我觉得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人家都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最美丽,果然是真的。”
伊丽莎白低声说:“谢谢。”
陷入爱情的女人最美丽?
她不曾有过爱情,不曾有过性生活。
她只有过一个男人,就是眼前的人。
依然记得他们的初夜。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几乎是灾难。他进入她的时候,那样的痛苦分明是可以忍受的,她却哭了。他又是窘迫又是着急,想要退出,她却不允许。无论是灵魂和身体,都在赤裸地交融着。他看着她的双眼,几乎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她记得,无论他说多少次我爱你,都无法弥补她心中对失去第一次的空虚。
人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米兰这个名字,更加深刻地刻入她的生命。
当时她知道自己就要嫁给别人,却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嫁给米兰时的模样。
风停了,万籁俱静。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强的女性。”米兰说道,“在别的家族中,即便女方地位比男方显赫,都还是会跟着男方姓的。但你居然让纳达斯第伯爵跟着你姓了,我很佩服。”
她笑笑:“我喜欢我的姓。”
其实,那是她对父母提出的要求,她不愿意跟着不爱的人姓。
“真的?那真遗憾。我以为你是因为不爱他才保留名字的。”米兰说着说着,越来越无力——这就是他不愿意见她的原因,现实永远比想象残忍。
他低垂着头,嘴角挂着有些忧伤的笑容:“其实我一直觉得,伊丽莎白?肯特……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她隔他有一段距离。可他却明显看到,她的眼眶红了……只是看到自己,都会让她如此难受么?
米兰咬紧牙关,看着别处。
“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所以我才告诉你,我很喜欢我的姓。”
米兰回头,锁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肯特很好听,我不想改。”她哑着声音说,“我结婚的时候,新郎没有来。但我既然已经嫁了他,就愿对他承诺,从那一日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他、珍惜他,直到地老天长……”
话还没说完,米兰已将她搂入怀中:“够了。”
她紧紧回抱住他:“米兰,如果当时我告诉你了,如果当时我花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早一点对你好……或许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
“你不用后悔。”米兰断然道,“给我五年时间。五年之内,我一定娶你为妻。”
然而,就在两人依依惜别,伊丽莎白随着弗朗西斯回到塞伊特城堡之后,她才算是第一次了解了弗朗西斯的性格。
刚进门,他就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重重撞在桌子上,打翻了一堆瓶瓶罐罐。然后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微笑:“你这个贱人,早就跟着别的男人有过关系,以前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无辜?”
伊丽莎白很惊讶,却没有接话。她捂着脸,默默退下。而他却不放过她,走上去又是一耳光。男人下手就不止是五指山这么简单,何况他是在战场上过日子的人。伊丽莎白的脸很快红肿起来。或许是她的无声更加激怒了他,他下手越发不留余地。最后,他留她一个人在屋子,离开了。
原本伊丽莎白以为他已经泄愤,之后只需要和他冷战即可。然而两日过后,他又一次出现在她房间,脸上还是挂着他的招牌赖皮笑容:“伊丽莎白,你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什么?米兰?肯特是吧?”
“少拿他的事来威胁我。他不过是我众多男人当众的一个。”
这一句话自然又招来一顿打。伊丽莎白被打得伤痕累累,但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
“众多男人?你那天晚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哪里去了?你要不在意他的命,那好,反正多杀一个人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伊丽莎白的脸立刻白了:“你敢。”
“原来你还是在意的。”弗朗西斯像是捕捉到了精彩镜头的小道记者,笑得相当贪婪,“不想他死……就来求我吧。”
伊丽莎白毫不犹豫说:“我求你,放过他。”
“这是一个女人求男人的方式么?”
“……那你要怎样?”
弗朗西斯摸摸下巴,咂咂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次:“我们结婚也有一年了吧?我想要孩子。”
伊丽莎白怔了怔,忽然冷笑道:“原来你爱上我了。”
弗朗西斯又给了她一耳光,恼然道:“闭嘴!对我来说,你和妓女没什么两样!”
后来,她妥协了。
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一回又是极其残酷的。伊丽莎白痛不欲生,原打算休息几日,没料到接下来的每一天,弗朗西斯都会以米兰要挟她。
在得到米兰的承诺后,伊丽莎白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等下去的。但是,自从弗朗西斯发现她和米兰的事以后,就不断利用职权给肯特夫妇的生意施压,导致他们生活极度困难,到最后完全破产。米兰在工作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给父母、以及在伦敦上学的弟弟寄生活费。伊丽莎白原已动摇,而在她有了弗朗西斯的孩子之后,终于忍不住放弃。就在她有身孕的情况下,弗朗西斯都会不时虐待她——她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能坚持多久。对于米兰,她除了想念,就是愧疚。
她有身孕的消息刚传出去没多久,米兰就写了信要和她见面。她没有赴约。
1609年,神圣罗马帝国正处于实力薄弱的时期,波希米亚的新教派看准了这一点,要求国王鲁道夫二世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力。文艺复兴的狂热爱好者鲁道夫二世在政治上碌碌无为,草率地签署了文件。之后反哈普斯堡皇室派起义愈演愈烈,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
同年,弗朗西斯开始变本加厉为难肯特夫妇。眼见情形无法扭转,米兰打算把父母送回英格兰,自己待在匈牙利。
在送离父母的前一日,一想到之后将要一个人漂泊他乡,还得一直为一个难以实现的梦奋斗,米兰觉得有些孤单无助——尤其是在写了无数次信给伊丽莎白,对方却没回音的情况下。他在房里喝得烂醉,迷迷糊糊的,又写了一封信,要求与她见面。但是信被前来探望他的卡特琳看到,她向他告白,两人一时难以控制,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趁着米兰前往码头送父母的空子,卡特琳就把这个事说出去了。王宫内流言四起,卡特琳的父亲也出面要他娶自己女儿。
然而,米兰的回归却带来了一个噩耗:载有肯特夫妇前往伦敦的轮船,在刚启航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被引爆,全船覆灭,无幸存者。
伊丽莎白收到米兰的信,原本依然不打算与他见面,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终于决定去赴约。
然而,米兰没有去。
她记得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曾说过:“我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的生父经常打我,嗜赌成性,把家弄成一团糟。我母亲和他离婚后没要他一分钱,还把我送到曼彻斯特最好的公学。当时母亲平手起家,交不起我的学费,找他要,他给的答案却是‘你自己虚荣心强,要给他选最好的,就不要找我要钱’。后来我母亲再也没找过他。肯特先生是我的养父,我在他面前从来都叫他约翰,但我给别人介绍他的时候,都说那是我爸爸。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无论如何,我要让他和母亲过上好日子,还有他们的儿子,我的弟弟。”
这个时候,大概任何人都无法安慰他。
她能理解他,等了一天以后,只好默默赶回塞伊特城堡。
1610年,弗朗西斯?纳达斯第伯爵在与土耳其的对抗中,战死沙场。所有人都在痛哭流涕,只有她感到解脱。又过了一段时间,眼见她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出世,她却收到邀请函,知道了另一个人怀孕的消息。
那个人就是卡特琳。
卡特琳才和米兰新婚,就有了孩子。她在欣喜之时,不忘邀请堂姐到家里做客。
若不是署名写了“卡特琳?肯特子爵夫人”,伊丽莎白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米兰和她认识的是同一个。这段时间她原本应该在家里静养,但听说这个消息,实在按捺不住,起身去了布拉迪斯拉发。
她在看到米兰的那一刻,真正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卡特琳挽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睛睁得圆圆大大:“亲爱的,这个是我堂姐,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伊莉斯,这是我丈夫,米兰?肯特子爵。”仿佛真的不知道他们互相认识。米兰看着伊丽莎白,面无表情:“巴托里伯爵夫人远道而来,我感到非常荣幸。”
伊丽莎白挺着大肚子,连基本礼仪都不方便行使。她愣愣地看了米兰片刻,点点头,扯扯嘴角以示欢喜。之后进了客厅,卡特琳说了一大串寒暄的话,她不看米兰,但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丈夫的性格一直都是有些孩子气的。但是这一次他父母遇难让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我是真心为他感到惋惜。”趁着米兰离开的空子,卡特琳偷偷跟伊丽莎白说,“不过说实在的,要他父母不去世,他也就永远看不到我的好。对于我个人来说,我不感难过。”
伊丽莎白原本一直走神,但是一听到这句,忍不住抬头:“卡特琳,米兰很爱他的父母。如果他听到你这么说,会伤心的。”
卡特琳抬起下巴,半眯着眼,像是故意显摆她嘴唇上的痣:“他爱他的父母,我又不爱。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而且,成熟的男人才有魅力,不是么。”
“我觉得他还是以前那样好些。”
“那是当然。因为当他无比幼稚的时候,喜欢的人是你么。男人到成熟以后,欣赏女人的品味也都会跟着成熟的。”卡特琳微微扬起嘴角,用手扇风,“我亲爱的堂姐,其实我很理解你的。喜欢很多年的男人抛弃了自己,丈夫虐待自己不说,常年待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都不愿回家,现在,又拖了个没父亲的孩子……唉,确实挺不容易的。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平衡心态。”
卡特琳说得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在同情她。
伊丽莎白握紧双拳,强忍住怒气,微笑:“你想多了,如果我心态放不平衡,就不会来这里看你们。”
卡特琳想了想,笑笑:“那倒也是。不过,你有想过改嫁么?”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
伊丽莎白打趣道:“因为我不高兴你结婚都不通知我。”
“哈哈,如果不是我父亲逼得紧,我才不想这么快结婚。男人就是贱,你当初喜欢他,他不理你,到你不要他了,他又跑回来——我的追求者那么多,要不是米兰求我,谁会结婚呢。”
这时,伊丽莎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论米兰是否真的追求卡特琳,事实就是,弗朗西斯刚一去世,哈普斯堡皇室派开始不稳,巴托里家族渐渐走向没落,他就放弃了自己。她很快想起自己还在公学时,很多男学生对她的评价:他们都很喜欢她,但唯独想要攀龙附凤的,才会真正和她在一起,否则,他们会选择卡特琳。
这个时间,胎儿正在长头发,体重也在增加,孕妇心情会很烦躁。外加伊丽莎白的脚有些肿,腰酸背疼,能大老远跑来访问卡特琳已是极不容易的事。感情上她无法接受米兰不爱她的事实,但理智上她清楚,当男人离开了,怎么挽回也没有用。
她打算在布拉迪斯拉发住两个晚上就离开。
不管心中怎么想,她是伊丽莎白?巴托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做什么,她代表的都是巴托里家族。即使她真的很想问米兰究竟怎么想的,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要像个贵族。
晚上身体有些不舒服,伊丽莎白又觉得疲倦过度,早早入睡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身影推门进了她的房。而她睡得太沉,丝毫没有反应。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她的床头,用手捂住她的嘴唇。然后慢慢抽出腰间的武器。
匕首在月色下反射着寒光。米兰眯着眼睛,黑暗中的瞳色幽深了许多。他的金发光泽也是第一次显得这样阴冷。
他们早在饭中下了药,伊丽莎白是不会醒的。可是他的心跳还是无法抑制在加速,导致握住匕首的手有些发抖。
匕首慢慢压在她的颈项上,他闭上眼,侧头,渐渐加重力道。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用力一划,然后飞速处理鲜血和尸体,再扔了她。
滴答滴答是汗水落在地板的声音。
伊丽莎白依然在熟睡。
银白的月光中,她的睫毛仿佛罩上了淡淡的光晕。她就是在昏迷的状态,手都依然放在肚子上。
米兰扔掉手中的匕首。
惊响划破寂夜。
他猛然站起来,快步走出门外。但是刚走出没几部,身后就有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米兰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卡特琳追上来:“你为什么不动手?”
“不管她和弗朗西斯做了什么,他们的孩子没有错。”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的父母一样没有错,那他们是否就可以免去一死了?”
米兰依然不回答,径自离开。
卡特琳在后面大声说道:“我看你还是难忘旧情!真可笑!”
米兰顿了顿,半回了头,淡淡说:“永远不可能。”
次日,伊丽莎白过了正午才起来。卡特琳约了她一起去布拉迪斯拉发城堡的丘陵上散步。
“我特别喜欢白天在这里走,每次看到多瑙河,心情总是会好很多。你知道,多瑙河是全世界干流流经国家最多的河。每次米兰和我一起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它连接了他的家乡和布拉迪斯拉发,这样,他就不会觉得寂寞。”
“我想米兰或许会觉得,多瑙河不通往英格兰。”
“啊,起码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它总会流向大海。”
“多瑙河的发源地是德国,而且是从西往东流,注入黑海,和大西洋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卡特琳眼神闪烁地看她一眼,干笑一下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一个悬崖旁边:“你看,站在这里,视野里就只剩下了多瑙河。”
伊丽莎白应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卡特琳嘴角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退后几部,然后轻轻踏了一下地面。
伊丽莎白再往前走一些,抚摸着已经有些沉重的肚子。作为巴托里家族的人,她还剩下一个美丽荣耀的光环。作为女人,她剩下的,大概只有这个孩子了。尽管他的父亲是她最讨厌的人,但身为母亲,似乎早已可以包容一切,宽恕一切。
而这个时候,她脚下的土地有一些松动。
只听到她身后离自己有些远的地方,卡特琳冷哼了一声。天地万物似乎都在瞬间变成了灰色。她当下反应过来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非常迅速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悬崖。
但是来不及。
在她迈出脚的一瞬间,悬崖上的石块已经碎裂。脚下踏了个空,她立刻往下滑落。眼前的卡特琳握紧双拳,像是在为什么加油一般,绷紧了神经,直直地看着她。她反应相当及时,一把抓住悬崖上的岩石。不少岩石跟着滚落,落入百米下的山谷。
卡特琳死死地盯着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伊莉斯,你,你没事吧?”
伊丽莎白根本无法回答她。她吊着比平时还要重上许多的身体,努力把另一只手也伸上来。谁知在激将触摸到岩石的前一秒,自己抓着的石头也跟着脱落了。
卡特琳禁不住张口。
这样千钧一发的瞬间,她又一次抓住另一块岩石,鲜血立刻在一片硬石上留下长长的伤痕。她已经看不到卡特琳了。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的仆人声音突然响起:“肯特伯爵夫人,请问我们夫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不知道。”卡特琳声音颤抖着,快速逃离开了。
“我在这里……”伊丽莎白唤道。
“我好像听到夫人的声音了。”
“你是产生幻觉了吧?”
“要不然我们分头找找?”
“好。你去树林里找找,我再往前走。”
“我在这,我在这……!”伊丽莎白不断呼唤,却没有人应声。
不断有碎石从她身边脱落,小石头掉下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大石头,也要过很久才能听到一点声音,外加浅浅的回音。伊丽莎白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双手的伤口已经在无形中由疼痛化作麻木。她深锁着眉,体力就要僭越极限。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似乎是她的幻觉——她又听到了马蹄声和呼声。
“巴托里伯爵夫人!巴托里伯爵夫人!”
“我在这……”她努力喊道。
“阁下,她好像不在这里。”
“再往前走走。”
——一听到这个声音,伊丽莎白立刻扣紧双手,使了吃奶的力气唤道:“米兰!我在这里!”
“等等。”米兰停下脚步,“巴托里伯爵夫人,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在哪里?”虽是这么说,他的声音却渐渐近了,“巴托里伯爵夫人?”
她浑身失力,已很难再开口,视线中只剩下深邃的天,洁白的云。
马蹄声倏然飞快响起,越来越近。
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的汗水不断往外涌。
而这个时候,米兰的脸出现在上方。他立刻抓住她的手。她握得很紧,汗珠子顺着额头直直下坠。
他只轻轻一提,就把她拽了上去。她再也站不稳,晃了晃,就重重倒在他的怀里。
“伊莉斯?……伊莉斯!!”他试着摇了摇她,二话不说,抱着她上了马,对身边的人嘱咐道,“快,快去请医生!”然后快马加鞭往回赶。
回去以后,医生在伊丽莎白那里一连待了几个小时。卡特琳为此在花园里吵了米兰几个小时。伊丽莎白的客房一直安静得不得了,连哭声都没有,女佣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
米兰见状,立刻冲到房间门口。医生正巧走出来:“是个男孩。孩子提前生产,身体很虚弱,不知能不能存活下来。”
“请快去治疗。”米兰扔下这句话,冲进房里。
伊丽莎白躺在床头,半睁着眼睛。
他走到床前。
“孩子怎么样?”她微微抬头。
“很好,现在正在外面,就是早产了,可能对他身体有一点影响。”
伊丽莎白这才安心趟好,微微扬起嘴角:“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
“你觉得好些了么?”他忍了很久,才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太激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
“你好好休息一下,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点头,点了几次,又慢慢转过去,努力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谢谢你。”
“你怎么了?”他靠过去,却被她推开。
“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怎么了?还觉得不舒服?”
“我们彼此都很明白,就不要再多说……我知道很多事发生过,就没法再回到过去。”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要淹没在寂静的空气中,“如今你能帮我保住我和我丈夫的孩子,我已经非常感激。”
虽然她觉得不平,但理性一点想,米兰这样做根本没有错。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又疏远自己,只要是男人,都会放弃的吧。
其实这不是谁的错。只是他们都很不走运而已。
米兰沉默了。
“虽然和你组成美好家庭的女人不是我,但是希望你能收下我的祝福。”
她低低地说着,即便是背对着他,也在扬着嘴角,露出微笑。
很快,她听到身后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接下来,脚步声渐远,门开了,又锁上。房间中的空气变得轻松许多,缓和许多。像是大松一口气,她轻叹一声,泪水迅速滑落在微扬的嘴角上。
她努力告诉自己,自己是个漂亮的女人,世界上除了女人以外就只剩下了男人,如果自己喜欢,她可以轻易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等她身体调养好了,她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认真,再不会为任何人流泪,再也不会为任何人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