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薇只能认命地转身背对他,垂下头,把头发拨到胸前。他在她身后坐下。床垫微微动了一下。他潮湿的手指碰到了拉链拉头,也不经意擦过她的颈项。清新沐浴露的香气将她包围。他另一只手把两排链牙合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裙子,压在她背部的肌肤上。他往下灵活地拉了两次,似乎就找准了位置。接着,“刺啦”一声,裙子上的拉链被拉开了。她能感到布料被分开,肌肤与深红色的文胸带暴露在他视线下。拉好拉链后四五秒时间里,他们都保持着静默,没有人做出下一步动作。呼吸异常急促,心跳就像在喉咙里一般……最后,她转过头说:“……谢谢。”
他好像也是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点头:“没事。”
之后,她钻到洗手间把他的衬衫换上。尽管穿好了衣服,但也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衬衫洗得很干净,却依然残留着细不可察的,他的清新香气。穿着这件衣服,她有一种……他变成贴身衣物的错觉。前夜的安全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关灯之后,他们没有去睡沙发,也没有人看对方的眼睛,更没有人主动去靠近对方。他们背对背,睡在床的左右两极边缘,中间空了起码一米的距离。直到两点,她依然睡不着,同时能感到那一边的贺英泽静卧着,每几分钟就会换个姿势,重新躺好。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飞回了宫州,刚好回到家里过早。进浴室洗手时,她顺带踩上了体重秤,看数字惊心动魄的跳了数次,然后面带淡定微笑地激动了很久。没错,她又瘦了,而且瘦了不止一点点。虽然她做事慢条斯理,但胜在持之以恒,那么生活就一定会回报细水长流的惊喜。
读高中时她听爷爷说过,一个人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就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事业和感情。
当时她不懂,现在发现真是金玉良言。典型的例子就是陆西仁,他是艺术总监,靠爆发式灵感工作,吃喝不节制,喜欢熬夜,感情生活也是乱七八糟、处处留情;常枫对食物欲望不强烈,不锻炼身体,生病也不当回事,所以他也理所应当地把King放在第一位;而贺英泽是最爱自己身体的人,他在衣食住行上从不亏待自己,从不熬夜,从不节食,但都相当有节制,还会定期去健身房、打高尔夫球、做全身体检,这样爱自己的人,理所当然地收获了成功而自私的人生,感情上也是人生赢家。她跟贺英泽学了很多好的生活习惯,也越来越觉得,认识他是一种幸运。
这种想法只持续到她下楼为止。
常枫和陆西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看见她,陆西仁的嘴成了“O”形,常枫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哇,洛小姐……你跟六哥去香港过夜就算了,现在直接回家了?”
他们似乎不知道她住在这里。她看了一眼贺英泽,想要寻求帮助,他叼着吐司翻报纸,没接到任何信号。见她没吭声,常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六哥把女人带到家里,洛小姐,你有几把刷子啊。”
她扛不住,直接到厨房给自己弄早餐,灌了自己一口牛奶。常枫无疑是个八卦王,表现得更加惊讶了:“你不会是和六哥同居了吧?!天啊,你们两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陆西仁也配合说:“难道这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终于在六哥的耕耘下灼灼绽放了?”
洛薇差一点喷牛奶,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来这里为你们六哥当厨师,负责午饭晚饭。”
他们这才半信半疑地坐回椅子上,难以理解地有些失望。她端着早餐坐到餐桌旁,一语不发地用餐,想早点离开这里。贺英泽和两位属下总算回到了正常的对话中。想到还要继续忙新品策划,洛薇迅速吃好,把餐具放下。贺英泽也放下报纸:“你就吃这点?”
“对啊。”她才瘦下来,可不想立刻反弹。
他将面前没动过的一盘早餐推过来:“把这些吃了。”
“谢谢,但我饱了,不吃啦。”她赔着笑把盘子推回去。
他又把盘子推回来,压迫感十足地看着她。她觉得头皮发麻,态度还是非常坚决:“不要,我好饱。我真的不想吃。”
“早餐重要,吃。”
本以为这段时间他命令人的习惯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以前的样子。看着眼前金黄的煎蛋,肥而不腻的新鲜培根、蜂蜜华夫饼,她觉得胃口变好了一点点。然而,想到她与贺英泽的差距,她还是意志坚定地把盘子推回去:“随便你说什么,我不吃。”
“洛薇,你不用减肥。”
她眨眨眼,没想到贺英泽也会说一些好听的话,于是好奇地说:“为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减也没用。”
“……”她头上青筋乱跳,推了满脸应酬式的笑,“你这样做,会让我不由得怀疑你是想报烧麦之仇呢,贺先生。”
“你为什么要质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她身边,叉了一块培根就送到她嘴边,“我就是在报仇。”
“我就知道,我是不会中招的!”她冷笑着“负隅顽抗”,最后却还是掰不过他,被他捏住双颊,塞了一块培根进嘴里。她正想吐出来表示抗议,转身却不小心把他放在桌上的钱夹装掉在地上。她道了个歉,赶紧背着他把它捡起来,里面滑落出一张植物标本和两张旧照片:植物标本就是之前他们从时间囊里拿出的干枯蔷薇。第一张照片中,她与贺英泽都还是小孩子,他们坐在草坪上,她吃力地抱住他的胳膊,笑得特别欢快,他则是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双马尾抓起来;第二张照片只有她一个人,是她穿着高中夏季校服的剪影。照片上的她走在梧桐树下,手抱书本,一手把被风扬起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她对第二张照片毫无印象,但能清楚地记得高中拍毕业照那一天,有一个人对她说自己时青春杂志社的摄影师,想拍她的照片作为素材。她大方答应后,他就让她自然行走,拍下了几张照片。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贺英泽的钱夹里?而且照片边角有磨损,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本来想把两张照片都塞回去,但想想自己发呆了这么久,想掩饰也很难,于是迅速把蔷薇标本和后面那张照片塞回钱夹,只拿着小时的照片说:“咦,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吗,你居然还留着。”
贺英泽面不改色地夺回钱夹和照片:“上次合作方让我找青梅竹马孩童时期的素材,我看见这张就拿去用了。”
这撒谎速度和应变能力,真是上吉尼斯世界纪录都可以。她凑过去端详照片,笑着说:“我小时候好可爱对吗?”
“包子。”
“每次我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会觉得,这小女孩真是太萌了。难怪你们以前都那么喜欢照顾我,看见这样可爱的小朋友,我也会忍不住善待她的。”
对着照片发了半天花痴,察觉到贺英泽陷入了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用难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浑身神经都绷了起来,但还是横了他一眼说:“是不是想说我长残了?那也没关系,以后等我有了女儿,她还会这么好看。”
“放心,你的女儿一定比这个好看。”
如果这话换作别人说出来,洛薇一定只当是恭维的话,但贺英泽从来不无故恭维人,她好奇起来:“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女儿都像爸爸。”
“小樱,你几个意思啊?你怎么知道孩子爸爸就会比我好看?”
他没说话,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收好钱夹上楼了。可是他走了以后,她却比之前更加心乱了。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再想想这两张照片,她就莫名感到有些心动,又有些心酸。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放在钱夹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是明确拒绝过她的。
现在,她既得不到他的爱,也无法从单恋的牢狱中走出来。
他说她的孩子一定会比她好看。可是,她还有可能结婚生子吗?
再次留意到常枫和陆西仁,她发现他俩已经震惊得嘴巴都能装个鸭蛋。陆西仁震惊地说:“这还不叫恋爱?也是,这就是夫妻生活啊……”
洛薇脸颊滚烫地说:“他只是控制欲旺盛。”
想到自己的体重,她愤怒地把纸巾揉成一团,朝贺英泽的背影扔去。
“洛薇……”陆西仁朝她勾勾手指,待她靠近一些,小声说道,“我觉得啊,六哥对你可能已经……你懂得。”
“我不懂。你这么懂他,你们在一起好了。”
“……”陆西仁看了她一会,“我还是比较喜欢黄玫瑰小姐。”
常枫却介入他们中间,难得俨然地说:“其实,洛小姐,为了你自己好,请和六哥保持距离。”
“我当然知道。”她回答得很快,神色也轻巧,但明显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不是单身啦。”
“不。女朋友是多大的事?就算结了婚,只要他愿意玩也可以。”
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洛薇端详了一下常枫。他望着她,斟酌了十多秒,告诉了她关于贺英泽回到南岛发生的一些事。
原来,贺英泽不光有个大名鼎鼎的爹,他母亲也不是普通人物:她和周锦茹是同一届选美出来的宫州小姐。虽然名次只差三位,两个女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周锦茹嫁给谢茂,过上了豪门太太的滋润生活;吴赛玉跟了贺炎,没名没分,和他走上了颠沛流离的黑道之路。
尽管那时贺炎已经有了两个姨太,吴赛玉还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跟了他。他原本火爆的脾气,时常因挫折变本加厉。她却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贴心地陪伴他,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选美结束后第一年,吴赛玉怀了孩子。贺炎深受父亲器重,大部分时间都与父亲在外奔波,一个月见不到她几次。她身体虚弱,但也十分要强,不愿吐半点苦水。十月怀胎过后,贺炎仍然很难抽出时间,就连妻子难产的事都是别人告诉他的。医生尽了全力,还是没有办法,要他们面对二选一的难题。贺炎选了保母亲,吴赛玉却说要保孩子。如果孩子活不了,她即便活了也会立刻去死。他了解她的个性,她虽温婉,骨子里却很倔强,凡事说到做到。二人一番争执后,他终于缴械投降,威胁医生说,母子一个都不能没。然而到最后,母亲还是没能留住。这医生被贺炎亲自用子弹打穿了头盖骨。
贺英泽从小随管家长大,长得像母亲,性格却像父亲。初中之前,他从未感受过父爱,母爱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遥不可及。贺家在宫州又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家族,所以,在贺英泽的人生中,没有出现过能够引导他的正常女人。外加知道母亲的故事时正逢叛逆期,他对女人和爱情的态度变得更加奇怪。从十五年前贺炎死去,贺英泽简直就像是被仇人抚养着长大一样。哥哥们带她去赌场黑市的次数,比其他孩子去游乐场的次数还要多。陪伴他一起长大的人,不是一群同龄小伙伴,而是一群持枪保镖。
十三年前,作为一个初中生,他已经能毫无阻碍地与人聊枪支弹药、军火走私、藏剑杀人的话题。当父亲的好友说“我这匕首如此锋利,靠的是人肉磨刀石”并捶腿大笑时,他也能找到笑点,勾着嘴角轻轻笑出来。十一年前,他刚上高中,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在一个经验丰富的二十八岁美艳女子身上失去了童贞。九年前,他在金融圈崭露头角,展现不俗的商业天赋。这个时候,苏嘉年参加国际钢琴大师获得第一名,一举成名。洛薇和他已失去联系。七年前,贺英泽患上抑郁症,大学辍学,吃了一整年的抗抑郁症药。这一年,洛薇正在忙着高考。年末,常枫开始鼓励贺英泽,让贺英泽专心投身商业。五年前,贺英泽用钻石捞到了第一桶金,取得了家族的信赖。到这个阶段,他的生活作风已经和现在没太大差别,只是各方面都没现在大手笔。这时候,洛薇才刚在大学谈第一场恋爱。直到两年前,贺英泽变成了珠宝业的领军人物,从四哥那里接手甄姬王城。
仔细想想,洛薇居然不知道贺家的教育方式能否算成功。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曾受过这么多委屈,他就会想拥抱住她。最后,常枫说了一句话:“现在你知道了吗?六哥这样的人,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不在乎他是否愿意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洛薇笑了笑,惊讶于自己并不感到难过,“我只是想对他好,想他过得好。”
她并不是感情白痴,当然明白这一夜后飞速升温的粉色气味代表了什么。她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一旦爱起来,就会每天幻想与这个人结婚而后白头到老的画面。而男人的爱分两种,一种是和女人一样的婚姻之爱,一种是激情之爱。两种爱的程度都一样,有时后者更甚,但后者是有时限的,多则数年,短则一夜。所以,哪怕有女友存在,贺英泽应该也不会排斥给她一段激情之爱。她头热过,觉得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现在顺其自然就好。只是理智到底还是艰辛地战胜了情感。在这段感情中,她已经很辛苦了,不愿更加痛苦、如果和他继续下去,她不仅会失去爱情,还会失去尊严、名誉。
从这一天开始,她再没有和贺英泽走那么近过。
这一天下午下课了,小辣椒和几个同学走出大学校门,本想去买几本书,却被围观人群夺走了注意。顺着师生们的目光看去,一幕与学术氛围格格不入的画面出现了:梧桐叶飘落,染黄了橘柚飘香的秋季,一辆亮黄色的跑车停在校门口。跑车底盘低得几乎贴在地面,整个呈比目鱼形状,是属于那种停在任何一个小城市都会被路人围观合照的款式。更夺人眼球的是靠在车前的男人。他穿着群青色西装,一头法式小鬈发当真把他烘托得有了几分欧洲古典气质,黑领带上镶嵌的闪亮银线却出卖了他的骚包内心。他怀里抱着一捧金子般的黄玫瑰,地面上有黄玫瑰花瓣铺成的女性侧脸和一行字:致我的黄玫瑰小姐。
身边的同学都看傻了眼,偷偷问是哪个校花级的美女被看上了。小辣椒整个人都凝固成了石膏。她拉着她们低头小跑而去,却听见身后陆西仁的大喊:“语菲,我在这里!”
“哇,语……语菲,那……那个人好像在叫你?”同学站住了脚步,使劲拉扯她的袖子。她来不及解释,只能埋头狂奔。察觉陆西仁没有再呼唤她,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小跑前进,只想低调地从人群中消失。
可是,排气管的声音雷鸣般呼啸而来,那辆跑车刹在了她前方不远处。陆西仁抱着花,从上面走了下来。小辣椒想跑也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这个丢脸事件中的焦点人物。没有任何神灵来拯救她。她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陆西仁走向自己。他微微一笑,怕惊吓到她般,柔声说:“嗨,苏小姐。”
“有何贵干啊?”她无奈地说道。这男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她不过是送了几次快递,他就跑到她学校来发神经。可恶,顺通快递不是说过要为员工的资料保密吗?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和我约会吧,我亲爱的黄玫瑰小姐,我好想爱上你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一阵闹腾的起哄声响起,夹杂着几个女孩子花痴的惊叹,小辣椒只觉得更加丢脸了。她才不管他的出现有多么高调华丽,只知道他是有名的种马男,这方告白也告得随便有乱七八糟。
等了半响也没有得到答案,陆西仁低下头,投以好奇宝宝般的天真目光:“语菲,你的答案呢?”
“答应他!答应他!”旁边有几个学生应景地喊起来。小辣椒的同学也抱成一团,星星眼看着这一幕,没喝酒就被这个多金浪漫的“黄马”王子迷得烂醉。她们多么期待好姐妹流下热泪,直接和他谈恋爱,这样她们以后每天都可以看偶像剧了。
小辣椒满脑子想的却是该如何躲过窘迫。陆西仁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轻佻地笑了一下,丢出撒手锏:“我可是很优秀的人,只要有我,以后你都不用再打工了。”
看见她的脸逐渐红成了熟透的番茄,他嘴角勾成了自信的形状。正准备进一步攻势,却听见她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下身感到灭顶的疼痛。以村上春树的话来说,就是“被踢蛋蛋的感觉像是世界毁灭一样”。他张开口,完全发不出声来,捂着裤裆跪在地上。
就是那句“以后你都不用再打工了”,把小辣椒从羞射少女变回踢蛋蛋侠。一直以来,她都喜欢自力更生,不愿靠家里,更不喜欢听这种带有男权色彩的话。她冷眼俯视他:“再来这么一次,我就告你性骚扰。”
陆西仁猜到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它的结尾。他痛不欲生,手指颤抖地指着她,见她越走越远,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陆西仁纵横情场多年,居然有一天,连花都还没有送出去,就被……
最近,洛薇心中自然是苦闷的,但她在事业上发现了新的突破口,算是化解悲哀私生活的一剂良药。这个突破口就是谢欣琪的情商下限。
谢欣琪身为宫州著名富商的女儿,居然是个完全不懂商业的人。她不仅有着艺术家的天赋,还有艺术家的臭脾气——一谈钱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任性。在谢欣琪的新品上市前夕,洛薇已经听到了Cici那边的风吹草动:谢欣琪设计了成本极为高昂的绿宝石配养殖珍珠项链耳环套装,想以它为主打产品,它的价格高出市面上所有竞争对手主打新品的价格数倍。不管公司高层如何要求她更改方案、减少成本,她都不做半点妥协,甚至以辞职、撤销谢氏的赞助要挟他们。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谢欣琪坚持不用一线女星当产品代言人,而是请来了一个只在发过有名的芭蕾舞者,说只有她的肢体动作,才能完美地诠释这件艺术品的意义。传闻Cici内部因此吵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方案是什么,但对洛薇来说,有谢欣琪这份傻和冲动就已经足够。她对Mélanie Green的新品策划有了初步方案。
“什么?再做一份高端珠宝的设计方案?”听到她的话,设计师吓得扶了扶眼镜,“可是,洛小姐,我们的规模和资历在业内都……都不是很理想,Mélanie Green本身是二线品牌,初次转型又刚好撞上谢欣琪,总觉得……”
洛薇笑眯眯地说:“我只是说准备第二套方案,并没有完全决定下来,你就怕成这样?这种强大的畏惧和不自信,是马兰欧尼学院的老师教你的吗?”
“当……当然不是,可是……”
“相信你自己,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只是没有谢大小姐高调而已。记住,要奢华,宝石材质统统换成最好的。细微改动都交给你了,其他的部分我来搞定。”洛薇拍拍胸口,冲设计师眨了眨一只眼。
她一个人走到工作室外,思索了很久,拨通了一年多没拨过的电话。她在空荡荡的长廊中听见电话的嘟声、自己不确定的脚步声,终于等到那边的人说了一声“喂”。她停下来,望着身侧全身镜般的橱窗,演练出亲和力满分的微笑:“嗨,嘉年哥,好久没联络,你在忙什么呢?”
“你有什么事?”
苏嘉年的声音听上去很疏远,但仔细品味他的语气不够自然的强势,她就知道,他在硬撑。她放心地继续说:“当然是有好事才会找我的好朋友。为了回馈你去年替我找工作,我想给你提供一个轻松赚钱的机会——当Mélanie Green的新品代言人,你觉得如何?”
“我没兴趣。”
“你是艺术家,不为珠宝艺术品代言,难道要去为碳酸饮料代言?”
“还有事吗?”
“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接下这份工作。如果我输了,我就无条件为你做一件事,这条件听上去不错吧?”
“……什么赌?”
“我赌你为我代言以后,Mélanie Green的业绩会高于Cici。”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何况Mélanie Green的业绩高不高,管我什么事?”听见洛薇只是笑了两声,电话那一头,苏嘉年沉默了很久,突然清清冷冷地说:“我再想想吧。”
“好的,你愿意考虑,就证明我还有机会。我已经很感动了。”
挂掉电话以后,洛薇并没有等太久就收到了苏嘉年发来的短信。内容让她有些意外:“我没有什么想要你做的,算了吧。”
原本以为他好歹会提一些无法实现的要求,没想到他这么难搞。但她心中还有另一把算盘。
这个机会就在九月二十九日,小学学长的婚礼上。新郎是苏嘉年的同学,而洛薇是通过小辣椒才混进去的——这里有她再度说服苏嘉年的机会。
很显然,这对新人决定在花室内举办婚礼后就没考虑过天气的问题。婚礼那一日,台风自北半球卷席到了宫州。市内高楼大厦钢铁丛林般岿然不动,但公园里上演了雷斯达尔《灌木》油画的现实版,苍天大树都被吹得快与地面平行了。随后,雨云成为画家的手,台风成为无数道白色笔刷,在灰色的高空中刷下密集的雨点,晃动成了满天苍凉丝网。洛薇打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随着人群挤进礼堂,拿着邀请函在苏嘉年和小辣椒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