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贺英泽回家较早。他脱下外套,进入连体卧室,被房间的吵闹声夺去注意力,进入主卧,看见正在推动吸尘器的洛薇。他跟她说了一句话,因为噪声太大,她没听见。但看那表情,应该是在斥责她怎么随便进入他的房间。她关掉吸尘器,无视他的话,径直走向浴室:“你过来一下。”
浴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理过,哪怕不开灯也是闪闪发亮。他在里面四下打量,许久才说:“……你都做了什么?”
“你在哪里请的女佣?肯定不是甄姬王城吧。看这个。”她伸手指了指镜子上的一块水渍,“这是我特意留的,之前镜子上到处都是这玩意。地毯上还有头发。”
贺英泽没说话。她用清洁剂喷在那块水渍上,再快速擦去:“你知道吗?你每天早上用浴室简直就是海豚出水,也难怪女佣放弃保洁。”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今天就换女佣。”
她挑起一边眉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本是毫不在意,但在她长时间的注视下,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把地毯换成白色,这样女佣也不容易偷懒。”她擦擦汗,“对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他快步走出浴室。
五点,贺英泽在客厅里看报纸。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今天是月事第一天,也难怪有点焦躁。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静候疼痛结束。过了一会儿,贺英泽拿着杯子进来接水,正巧看见她:“你怎么了?”
她忍着疼痛站起来:“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
她把菜板上的胡萝卜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用冷水冲一下,然后削皮。”
她的得寸进尺一次次突破着他的底线。他没有伸手接胡萝卜,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皱着眉,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痛。如果再碰冷水,明天肯定就躺在床上下不来了,没法再为你做饭。”
“你别做饭了,我去找厨师。”
她揉了揉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我想吃小樱削的萝卜,你那么神通广大英明神武,削的萝卜肯定很甜,我一吃身体就舒服……不然,以后都没有心情再做饭啦。”
他静静地望着她,又沉默地将目光转移到那个萝卜上。最后,他把萝卜皮削了。饭后在她的糖衣炮弹威胁下,他把碗也洗了。
眼见新品发布日期越来越近,她把所有空闲时间全部放在工作上。晚上她失败了很多次,丢掉了很多策划方案。这种时候,她就特别不喜欢自己的慢性子,总是越做越慢,越来越困。八点后,她乌龟般缩在床头,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到朋友身上,她就会去帮朋友倒热水、调红糖水、灌热水袋等,但医者不能自医,都已经疼成这样,实在没什么经历下床。突然,房间门被人推开,贺英泽走进来。她躺尸般说:“没有夜宵,肚子疼。”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直接走到床边把她横抱起来。和他相处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被虐待。被他如此对待,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他没有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起来,真是一种巨大的惊喜。但看着他抱着自己一路走上楼,一脚踢开他卧室的门,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想做什么?”
他还是一语不发,把她放在床上,开始脱她的外套。
“等……等等,你做什么……”见他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急道,“贺英泽,你知道我的情况,还……还……你禽兽不如啊,还……还是说,你有特殊时期的特殊癖好?”
眼中浮现出满满的嘲意,他把外套往旁边一扔,转身进入浴室。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不理解,他把她抱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听他的洗澡声?还是说……他真的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不出一分钟,贺英泽拿着一块毛巾,回到卧室。大概是他平时太让人有距离感,而后他掀开她的衣服,露出她的肚子,她都没能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直到一股滚烫的暖源被放置在她的小腹。那股温暖侵入小肚子,不出几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热毛巾叠起来,让热度变得更厚实一些。她觉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
“好一点了吗?”贺英泽淡淡地说道,盯着毛巾覆盖的部位,看上去看认真,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样。
她咬着唇,用力点点头:“……谢谢。”
贺英泽嘴角有一抹笑。他的笑容永远都是这样,自信又张扬,没有太大变化。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有了一种他变温柔的幻觉。她竖起大拇指:“这么懂女人,真不像传说中最无情的男人。”
“无情不代表就不懂女人。不过我确实不懂你,如果胸大无脑是女人的定律,你是不怎么符合定律。”
“……”
“啊,我明白了。”
“怎么,总算愿意承认我的脑子还算好用?”
“这个定律对男孩子是不适用的。”
“……”
他来来回回帮她换了四五次热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她开始犯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因为嫉妒疲倦,看任何东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脸也离她特别近。一直以来,贺英泽都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男人。这宫廷式装潢的主卧室修得就像国王的寝殿,刚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时再看他,那种遥远的感觉消失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头替她捂肚子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帅气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假如她不曾离开宫州,他不曾离开北岛,那说不定这一切就会是真的。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改变:这里的背景换成了朴素的一百平方米的公寓,他变成了一个跟她收入差不多的上班族,是她再平凡不过的青梅竹马,但同时,也是爱着她、照顾她、保护她的另一半。在这幅画面中,没有呼风唤雨的King,只有只属于她和小伙伴们的小樱。离她这样近的小樱,会在周末带她去商场吃冰沙看电影,会送她鲜艳的玫瑰,会穿上她送他的毛衣并洋洋自得。在这幅画面中,她看不见那些费尽心思去征服他的女人,看不见修养好到让人无地自容的倪蕾,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她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许会和她生气,却一直在她身边,用力地拥抱她,哪里也不会去……
最终,她从这场梦里笑着醒过来。
原以为会因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虚,但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沉稳的呼吸声在她后方响起,她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还躺在天鹅绒床上。只有台灯亮着,在一片昏暗中,他把他搂在怀中,已经沉睡过去,大手却依旧牢牢地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看上去不好亲近,没想到体温居然这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月事时女人的体温一向很低,被他这样抱着,她只觉得被一个大烘炉罩住。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又快又剧烈,胸腔都有些发疼。顺着他枕在她脖子下的胳膊,她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将他长长的手指掰开,她把自己的手放进去,如犯了错的孩子般闭着眼,悄悄地握住他的手。她的心跳很快,却不敢多用力。能这样牵着手,已经很幸福了。
在他的怀抱中,她久久不能入睡。往四周看去,她看见床头有一摞厚厚的合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还是翻开的,他应该是只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粗心大意,贺英泽是以事业为重的男人,他在公司已经很忙很累,下午她居然还让他做这做那,操劳家里一些琐碎小事,真是有些孩子气。
她自责地叹气,吸进鼻子里的冷空气却挠得鼻腔有点痒,让她想打喷嚏。他的呼吸沉重而均匀,她不愿吵醒他。所以,哪怕痒得跟有小虫子在鼻子里爬一样,她还是把打喷嚏的欲望强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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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面镜 醒悟
早上八点半,当写着“4948”金光数字的门被拉开,小辣椒再度觉得自己穿越时空了:走道上只有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式皮鞋,鲜花顺着走廊一路开到客厅。阳台上的欧洲蕨生机勃勃,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水晶桌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开门的人是陆西仁本人。在陆西仁的时区里,早上八点半就等同于正常人的深夜两点,这一日他却没有倒头大睡,而是衣冠楚楚地拉开了大门:“早安,黄玫瑰小姐。”当他的香水随风飘逸,听见这朗诵诗歌的腔调,小辣椒只觉得眼前这人是花妖变的。她盯着他,默默地把包裹放在他的手上,留意到上面写着“长安文艺书库”字样,扯着嘴笑了笑,把圆珠笔和面单递给他签字。
他握着笔,想抑制住自己的急不可耐,粉色的面颊却出卖了他:“明天我还有一份快递,可能要麻烦美丽娇弱的苏小姐千里奔波送过来……”
“明天我就不负责这一块了。”她没抬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什……什么?为什么?”
“你的快递实在太多,而且都是小东西,我不想再送啦。明天负责这里的是条汉子,你放心,他不会再把东西扔到你家门口自个儿离开。”见他签好字,她拽过面单,转身就走掉,完全 无所谓炎炎夏日里,身后的男人已经冻成了冰雕。
同一时间,再次从梦中醒来,洛薇觉得好像只过了五分钟,但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光已非常耀眼。她倒抽一口气,猛地坐起来看表——还好,上班不会迟到。她十万火急地洗漱收拾,狂奔下楼,发现客厅里贺英泽已经穿戴完毕。见她出来,他看了看表说:“你出来得正好,今天我有临时会议要去香港,得带上你。飞机会在两个小时内起飞,准备出发吧。”
很显然,贺英泽不知道女生不是穿了衣服鞋子就能出门的。她没有时间打扮,本想推托不去,但他又强调客户是个喜欢通过家庭和睦程度判断商业稳定性的美国人,她只能努力加快速度收拾,但还是比预计的时间慢很多。正在洗手间吹头发,她突然从镜子里看见贺英泽在后方面无表情抱臂靠在门上,她万分愧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很快就好。”
“还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他看看表,“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要做,需要二十分钟?”
“我头发太长了……”她放下电吹风,用梳子把头发猛梳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转过头去,把电吹风递给他,“来,你帮我吹一下头,我梳这边。”
他望向别处叹一声,走过来打开电吹风,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揉乱轰。水滴溅得到处都是,但她是忍着不舒服梳头发。当挡住眼帘的长发被拨开,她从镜子里看见他个子高高的,轻松吹着她的头发,居然莫名其妙害羞地低下头去,不愿再看两个人的影子。可是,他的手指还是时不时会碰到她的颈部皮肤,让她更是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又叹了一声:“真不敢相信我在为你做这种事。”
她假装没听见,转过去,抬头眨巴了一下眼睛:“嗯?”
“嗯什么嗯,动作快点。”
“哦哦好。”
再度转过头去,她满脑子都是抬头与他四目交接的刹那,他明明是那么严厉无奈的表情,却让她再度想起曾经吃无花果干时幸福的感觉。真想什么都不做,只是转过身去静静挂在他的脖子上,橡皮泥 一样粘在他身上再也不下来……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特无耻,羞愧得把头埋得更低了,没意识到自己窃笑得像个占了小便宜的孩子。
出发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二十分钟。临行前她问他是否吃了饭,他说没有,她去厨房搜刮了一圈,拿了一个自己最喜欢吃的烧麦,就跟他出发了。上车以后,贺英泽一直看表,她把烧麦递给他:“把这个吃了吧。”
“不想吃。”
“你没吃饭,这样对胃不好,怎么可以不想吃?快吃,不要挑食了。”
“我忙的时候不喜欢吃东西。”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应该在想工作。
“我就知道你平时工作都不会好好吃饭的,身体第一啊。你现在又没在忙,快吃快吃。”
实在受不了她的唠叨,他接过烧麦,但嘴早被她养刁了,吃一口就皱着眉,把烧麦装回塑料袋里,往下挪了挪,不让她看到。贺英泽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简直就像让蜡笔小新吃青椒。 她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烧麦,挑了一下眉,他无奈地又吃了一口,把烧麦翻过来:“要不你吃一点?这边我没咬过。”
她拼命摆手:“不要不要,我吃饱了。”
看他跟服毒一样半天都没吃掉一口,她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离上飞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肯定会饿肚子。于是,她灵机一动:“这样,你吃完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吃完我再告诉你。”
“是骗我吃完吧,根本没有秘密。”
“不,有秘密的。不过不是太大的,你别期待太多。”
果然,这句话有点作用,前排的司机都从倒车镜里快速看了他们一眼。贺英泽凝神想了想:“跟我有关系吗?”
“对。”
“我身上粘了什么吗?”
“不是。”
“我忘记带东西了?”
“不是。”
他想了很久,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又痛经了?”
“不是!”她转过头也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痛经关你什么事!快吃你的烧麦,吃完不就知道了。”
果然,他比刚才效率高多了,只是一边吃一边抱怨:“我不喜欢吃烧麦,又黏又干,根本无法下咽。”
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样嫌弃她最喜欢的食物。可是,他变得越来越孩子气了,她知道这是他们距离拉近的象征,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那总比空腹好。”
他吃了几口,抬头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在想告诉你秘密后你的反应,想想就好想笑。”
“……”
见他快吃完,她鼓掌笑了:“太好了,一口吃完,加油!”
他乖乖照做,把剩下的部分一口吃下去。他咀嚼着食物,充满仇恨地看了她一眼。她用力一拍掌:“好了,我来告诉你这个秘密。”
贺英泽和司机都竖起了耳朵。
“其实刚才在路上,拿着这个烧麦的时候,我看着它,觉得它软软的,就一直在想……”她举起食指指天,“我好想吃掉这个烧麦。”
前排的司机差点笑出声来,用手掩着嘴假装咳嗽。贺英泽食物还没咀嚼完,就被自己呛得真咳了起来。她帮他拍拍背,笑得翻来滚去:“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对你是真好,我这么一个吃货,把最爱的烧麦都让给你了。”却被他一把抓过去挠痒痒。
“逗我很有意思吗?现在这个烧麦在我胸腔里翻滚得难受,它说它想滚到你胸腔里去。”
“住手,住手,你没看司机先生都笑了吗,明明很好笑。”
司机被贺英泽瞪了一眼,吓了个半死,清了清嗓子说:“我只是想说,贺先生和贺太太感情真好。”
这一句话让气氛立刻凝固。洛薇才意识到两个人几乎抱成了一团,赶紧坐直了身子,望向窗外。贺英泽也不自然地打开了手机,翻看财经新闻。尴尬的空气飘移着,洛薇正想找点什么话题,贺英泽却先开口说:“昨天半夜你醒过来了?”
“是啊,做梦美醒了。”
“你做了什么美梦?”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梦到你送我玫瑰花呢,奇幻大片吧。”
没得到他的回答,她更觉得窘迫了,瞥了一眼座位上的笔记本电脑,岔开话题说:“我用你的电脑查个东西可以吗?”
“嗯。”他注意力不在她这里。
她打开电脑,点了一下搜索引擎输入框,底下跳出几行电脑主人搜索记录。在一堆证券指数、股票名字、体育新闻、财经报道、时事政治等关键词里,居然出现了一行很令人出戏的记录:痛经的症状及治疗方法。她真的穿越进了奇幻大片的异世界。细细思考这一点,,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触动。
梦见奇幻大片很正常,奇幻大片真正实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抵达香港以后,洛薇陪贺英泽应酬了一天,筋疲力尽地回到酒店,推开房间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把她吓得揉了三次眼睛——床上有一捧红到发黑的玫瑰,至少有三四百朵,占据了半张床的面积。它们被一圈雪白羽毛包裹住,外面则是同样深红的真丝包装。她喜悦地惊叫一声,飞奔过去,想把它们抱起来,却发现连抱它们都很吃力。于是,也只能像抱大树那样环住它们。她用脸在花朵上蹭来蹭去:“好漂亮!我要它们带回宫州,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不出门了,就跟它们待在一起。”
贺英泽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慢慢跟过来:“植物的生殖器而已,也可以让你这样激动。”
她皱眉细细思索,想起了早上无心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这些玫瑰并不是酒店的礼品,或是凭空而降的,试探着转过头去:“无故送我花,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他默默地看了她几秒:“你我都清楚,你对我图谋不轨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
太可怕了。这些玫瑰真是贺英泽送给她的。这么鲜红的玫瑰,象征的是炽热的爱情啊……这话她当然说不出口,也不敢胡思乱想,只是假装放松地打开电视机,选了一个鬼片点播页面,不经意地说:“啊,这里居然有鬼片。你敢看吗?”
“来我房里。”
屏幕上可选择的电影海报是披头散发、少了一颗眼珠的女鬼。早就听闻了这部电影首映时曾吓死过观众,她知道它属于五星级恐怖电影,所以异常期待。她不敢自己看,于是跟贺英泽去了他的房间。然而,这部电影的恐怖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和贺英泽一起在沙发上看完电影,哪怕天花板上灯火辉煌,她还是觉得一切都已变成了灰色,满脑子都是各种惊悚画面回放。秒针嘀嗒作响,房内空旷寂静得可怕。她抱着沙发垫子,只敢转转眼珠,连脖子也不敢动。贺英泽站起来,丢下一句话:“不敢回去就睡我这里吧。”
她认真地说:“我得想想,你和恐怖片哪个更可怕。”
“别期待。除非太久没碰女人,我对A cup不会有兴趣的。”
“你对我的cup好像一直很有意见嘛,我可是B!”她涨红了脸。
“B-或A+。”
她拗不过他,再度转移话题:“你是我上司的上司,我怎么好意思让你睡沙发?”
“不用这么客气,是你睡沙发。”他笃定地说道,进洗手间洗漱,末了还扔了一件衬衫过来,“如果不敢回去拿衣服,就先穿我的吧。”
这没有绅士风度的家伙!她才不管,先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等的时间一长,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前一天她穿着白天的衣服不小心入了睡,和这一晚在等他上床截然不同。她抓住他的衬衫,紧张得不得了,伸手拉背后拉链的手也有些发凉。当手伸到脑袋后面,忽地背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她知道不好了——往背后摸一摸,果然,裙子拉链滑丝,拉头还在脖子下方,链牙中间却开了个洞。满脑子都是女鬼的白面,她不敢独自跑回房间。后面五分钟的时间,她都在与这个该死的拉链做斗争。可忙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把拉头拉下去。终于浴室的门把响了一下,贺英泽从里面走出来。
“小樱,快点来帮帮……”她的话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
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裤和同色的拖鞋,上身裸着,正用一条浴巾擦拭湿润的头发。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打开冰箱,蹲下来拿啤酒。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把他侧颜鼻尖上的美人痣和六块腹肌从脑袋里晃出去,但视线又被年轻结实的背部线条占据。她结巴地说:“那个,我……我卡住了……”惨了,她要说什么来着?
“什么卡住了?”
他用开瓶器撬开酒瓶盖,盖子弹出去的瞬间,他臂膀上的坚硬肌肉也跟着紧绷了一下。她想集中精力把话说完,却看见他仰头直接对着瓶子喝啤酒,鼻子高高挺着,喉结随之上下滚动……曾经与她接吻的记忆突然袭来。察觉到有想要重温那种感觉的欲望,她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墙上。直到他第二次问她什么卡住了,她才赶紧埋下头去:“那个,我裙子的拉链坏了,你帮我弄一下好吗?”
他放下啤酒瓶,直接朝她走来。她伸手阻拦他:“等……等等,你把衣服先穿上吧!”
“今天穿裤子都是因为你在。平时我睡觉不穿衣服。”他反应倒是很平常,直接朝她走来,“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就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