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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来转去,自己的师弟却是间接因自己而死。若不是他给颜如昔下了风荷果之毒,紫鸠又怎会违背誓言离开泊烟谷?若不是他设计将慕连舟与颜如昔困于玄衣城,又怎会连累紫鸠为她丧命呢?
薛庭树颓然倒下,如一棵拦腰劈断的青竹。
他垂着头,仿佛正坠落于万丈深渊,伸手抓不住救命的绳索,低头看不见未知的着落。
一阵长久的死寂后,他终于开口:“我放你走。”
颜如昔不禁质疑道:“你不怕晋王怪罪?”
薛庭树抬起头看向牢门口,道:“你走吧,回到慕连舟身边去。”他站了起来,回头俯视颜如昔,又道:“慕连舟为了救你,已经与蔚王联手起兵造反了。”
他也顾不得尉迟颉怪罪与否了。依眼前形式,尉迟颉江山未稳,又逢叛乱,确是异常棘手。蔚王暗中囤积的兵力原本就不容小觑,现在又有未央阁力挺,实乃如虎添翼。而慕连舟的参与其实根本只为颜如昔一人,若他卖个人情,让颜如昔劝慕连舟收手,这接下来的仗也好打得多。
思及此,他微一扯嘴角,抬声道:“来人呐。”
马蹄远、陌上擦肩
慕连舟一造反,未央阁紧接着被查抄。颜如昔无处寻得慕连舟,只得朝城外奔去。
出得城去,一片肃杀。平原千里人烟寥落,好容易远远瞧见逃难的百姓,颜如昔忙奔上前去询问蔚王大军的驻地。
“这位姑娘,你一个人去叛军军营做什么。”那两鬓斑白的老妪见颜如昔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不放心得询问道。
颜如昔只得道:“我找人。敢问婆婆知晓那军营在何处。”
老妪正待回答,忽听得一阵马蹄疾奔而来,只见一队人马自远而近。那老妪见状慌忙拉过颜如昔,将她背转过身,又替她围了头巾,边忙活边道:“这么标致的姑娘可别让那伙爷们瞧了去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日子真没法过了…”正说着,颜如昔便觉身后疾风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颜如昔本想借机询问那些马上之人,蓦地想到如今的自己功夫全失,只得任由那老妪扳过自己,给她围上头巾。
转身的刹那,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身影,混杂在一群骑兵中疾驰而过。被扬起的尘土犹自等待着她的回首,可她却看着那年迈的老妪,轻轻一笑:“婆婆,谢谢你了。”
蔚王大军的消息不难打听,寻了大半日,颜如昔总算在距城外五百里找到一支蔚王大军的驻扎营地。颜如昔下马,正要冲进去,却被两个看守挡了去路。
“来者何人?兵营不可擅入!”
“我要见慕连舟!麻烦通报一声好吗,就说一名叫颜如昔的女子求见!”颜如昔不由大急。如今的她早已被废去一身武功,别说舞剑,就是冲破眼前这两位防守都成了难事一桩。
“慕连舟此时不在营中。”那两个看守互看一眼。慕连舟这名字如今几乎与蔚王平起平坐,营中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颜如昔一滞,道:“蔚王呢,我要见蔚王。”
争执间,却听一清朗之声响起:“放她进来。”
颜如昔抬头,见蔚王正遥遥站在帐前,眉目如飘然之云。
颜如昔心中一喜,朝着蔚王跑去。
“王爷,我要见连舟,他去哪了?”颜如昔闪烁着一双墨碧色的眼睛,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蔚王一笑,温柔如斯:“他出去了,军中事多,江湖纷争也不少啊。不如颜姑娘先在营中歇下,待他回来我再知会你。”
颜如昔只得点头答应,随着蔚王的侍卫离开。
半晌后,蔚王隐了笑意,冷冷道:“来人。”
一近侍忙上前。
“事情完成前,不可让慕连舟知道颜如昔被放之事。”
“属下明白。”
蔚王缓缓一点头,道:“给我看好那个颜如昔,把她在这里的消息封死了,走漏风声者,死!”
尉迟颉卧床休养了小半个月后,这日太医终于允许他在御花园多坐了一个时辰。
尉迟颉眼前的石桌上正放着那把成碧剑。他盯着那剑看了许久,蓦地伸手抓起那剑,猛得一扬,将剑直直丢入身旁的荷花池中。不过一个眨眼,一道青光舞空而过,接着便无踪无影,终结了所有的流光溢彩。
这一扬手,又牵动了尉迟颉的伤口。他微一皱眉,愈发心烦意乱,只觉眼前垂首而立的侍卫宫女们个个令他觉得碍眼,喝退这些人后,好容易沉下一口气,向椅背靠去。
慕连舟藏身假山中,紧盯着尉迟颉的一举一动。
他忽又想起颜如昔。
被带入宫前,李衡说,她被穿了琵琶骨。
李衡说,她生死未卜。
李衡说,被关在地牢中的,多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李衡说,李衡说,李衡说…
李衡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恨不能替她去死。
他握紧拳,紧紧抵着假山的石块,抵到皮开肉绽,抵到血染冷岩。
他问李衡,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到地牢。李衡却说尉迟颉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牢,否则立即处死颜如昔。
一阵钻心的痛如雷霆之电,刹那间从五指过便全身。
慕连舟不傻。李衡之所以不带他去地牢,根本不是因为一纸圣令,而是要利用他杀了尉迟颉。
犹记得李衡那张五官端正微黑的脸,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不闪不躲。
“慕阁主,江湖中人极重诺言。”
“连舟既然答应了王爷,自会践实。”
“那就好。”
“连舟只是不知李将军何时倒戈于蔚王。”
李衡负手止步,缓缓转身,看着白衣胜雪的慕连舟,道:“王爷深谋远虑,十年前便将我安插于蔚王府做眼线,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启用我这颗棋子。”
慕连舟恍然。看来这局厮杀,尉迟颉是必败无疑。
只是,如画江山,怎敌她挑眉一笑。
他一世的胜败,唯她一人耳。
半睡半醒间,尉迟颉总觉得有些冷。他不自觉得掖了掖身上的毯子,却怎么都不减凉意。他心中不悦内侍的不长眼色,却忘了他早将那些人屏退。一阵清风掠过,尉迟颉终于睁开眼欲张口唤人前来。
这一睁眼却惊得他飞了三分魂魄。
慕连舟正立在他眼前,目光刺人如钩,仿佛将他浑身每一寸皮肉都剐得鲜血淋漓。那风姿隽爽之人此时却裹了一身骇浪杀气,逼得尉迟颉不自觉得向后仰了仰。
不过尉迟颉的惊骇在眨眼间隐得杳无,他眉峰一聚,面上复又阴沉。
“颜如昔呢。”慕连舟看着他。
尉迟颉冷哼一声,挑衅般看着慕连舟,道:“你的女人朕还未玩够,又怎能还你?”
闻言,慕连舟只觉心肺俱裂,他一把握住尉迟颉的脖子,越收越紧。
慕连舟手如铁箍,直叫尉迟颉转眼间便青了脸。
慕连舟咬牙狠狠道:“我就不信我杀了你就救不出她了!”
眼见尉迟颉意识逐渐模糊晕了过去,慕连舟忽然一松手,猛的转身出掌向后拍去。
薛庭树结结实实地与慕连舟击了一掌,只觉内息顿时紊乱,趁着收掌跳开之际连忙调整气息。
这一掌叫慕连舟心中着实吃惊不小,他感到一股极大的内力冲向自己,逼得他连退两步才稳了身形,霎时气息纷乱。慕连舟方知那日唐卿所言非虚。唐卿与薛庭树在蔚王府交手后,回去便提醒慕连舟晋王府内深藏高手,只是他没想到薛庭树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薛庭树才调整好内息便慌忙上前确认尉迟颉安危,见尉迟颉紧皱眉头一息尚存,忙将其扶正,抵住他后背,渡了真气过去。薛庭树见慕连舟似要出手,他稳住尉迟颉的身子,道:“你且慢,陛下并不知道颜姑娘的下落!”
慕连舟的目光透着怀疑,却没再出手。薛庭树又输了一股真气给尉迟颉,才起身道:“颜姑娘我私下放了,陛下并不知道此事。”
慕连舟惊疑不定:“你为何做出此举?”
薛庭树仰头,有些恍惚:“为了陛下,也是为了…我那师弟。”
慕连舟眼角一动,看向昏迷不醒的尉迟颉:“你何时放的人?”
“今日午时。”薛庭树道。
慕连舟一震,扭头便走。
“慢着。”身后一声唤,慕连舟蓦地止步,回过身,见薛庭树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明眸玉面眉若春山,缎似的头发从肩上垂落,随着风起飘然而舞。他静静地看着慕连舟,缓缓道:“或许天意如此,叫你前往送命,那便由不得我心软。”
慕连舟唇角一挑:“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薛庭树想了想:“我不知道,可我应了陛下。”
慕连舟道:“那便等你有把握了再来杀我吧。”
薛庭树一叹:“我不能。”他挪开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尉迟颉,道:“我没有选择。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结局。我只知道,我的因果,由陛下起,由陛下终。”
“况且,”薛庭树忽然一笑,如梨花乍开,“况且我未必输于你。”
慕连舟抬眼看了看深红的宫墙,失神了片刻,才道:“好。如若你死,我会饶尉迟颉一命;如若我亡,”他顿了顿,沉声道:“替我照顾好如昔。”
人事一朝非
尉迟浚俯身,轻轻剪去面前盆景中斜斜伸出的绿枝,满意地看着被自己修剪的极为整齐的花木,放下剪刀,洗净了手,坐回塌上。
“你看我这盆红豆杉,长得可还不错?”尉迟浚问身侧的李衡。
“王爷精通花木之道,这树枝叶繁茂,形象秀挺,极是好看。”李衡由衷赞叹。
尉迟浚复又看着那盆景,徐徐道:“我若不修剪那些横生枝叶,你道这树,又会是何模样?”
李衡知他话中有话,并未开口。
尉迟浚捧起热茶,冰凉的双手逐渐暖了起来。
“如今父皇尚在人世,被迫做了太上皇,我若一举夺得皇位,你说我是让,还是不让?”尉迟浚轻吹着热茶。
李衡顿时明白过来,沉吟了片刻,道:“让,是一定要让的,只是…”
尉迟浚忽然开口:“大鹏无翅,与雉无异。”说罢,尉迟浚将茶递至嘴边,轻轻一抿,淡薄的唇无声中湿了一半。
薛庭树靠在尉迟颉塌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眼睑。感觉到指腹下微微的颤动,薛庭树蓦地抬起手,却见尉迟颉依旧未醒。
他笑了,飘渺如南山之云。他缓缓将头放在尉迟颉胸口,听着他一下下均匀的心跳,心满,意足。
臂弯中,是他的天下。
而他的天下,只有他。
尉迟颉醒来的时候,见薛庭树牢牢得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地半伏在他胸前。
尉迟颉有些失神。
胸前那人嘴角挂着淡笑,却笑的不甚真实。尉迟颉伸出手,似要触手那犹存的微笑,却又迟疑在半空,怕惊醒那梦中人。
尉迟颉摸了摸脖颈,还是有些疼痛。
哎,竟然趴在朕身上睡着了。尉迟颉看着薛庭树清秀的脸廓,心中有些感动,叹了叹,便去抱那熟睡之人,不想触手之下,竟是一片冰凉。
尉迟颉愣住了,颤着双手解下自己的衣服,慌忙替薛庭树披上,又将他抱在怀里。
可不管他怎么做,那人如何都不肯睁眼,这一梦,便仿佛千年。
“庭树?”尉迟颉唤他。
半晌,无人响应。偌大的殿寝,一片死寂。
“传太医!!”蓦地,尉迟颉声嘶力竭。
片刻后,太医提着药箱慌忙奔上前,却见尉迟颉呆呆的坐在塌上,塌前一年轻男子正伏在他身前。
太医略一迟疑,上前便去替那年轻男子把脉。
手指堪堪触及薛庭树的手腕,太医大惊失色。
“陛下,这,这人已死去多时了。”太医不敢抬头看尉迟颉,跪在地上,似是要隐到砖里去。
“怎么死的。”不知过了多久,尉迟颉才缓缓开口。
“似是与高手过招,被震碎了心脉。”太医如实答道。
“下去吧。”尉迟颉抬手,疲惫不堪。
众人退下后,殿内复又沉寂。
尉迟颉低头看着薛庭树,忽然开口,声音似是苍老了十岁:“没想到,你竟用这种方式来离开我…”
尉迟颉似是忘记他已身为皇帝,连“朕”都忘了说。
他慢慢抚上薛庭树的发,还是那么滑,那么顺。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错过了唯一一个用生命爱自己的人。
每次狩猎,他总是看着他,而他看的,却总是这如画江山。合该是这样一场结局,是他,不懂珍惜,负了眼前人。
尉迟颉闭上眼,垂下头。
繁华看尽,终不过黄粱一场。
接到军令的时候,君晏正上蹿下跳地夺着木槿朝他丢去的各种“暗器”。
木槿见手边的白菜青菜锅碗瓢盆都给自己扔得差不多了,只得手一插腰,道:“你当我是兽医吗?竟然装病!不就是想多博得我的同情吗?那好,我把你砸个半残废,再心安理得的照顾你!”说罢,木槿转身便去抱身旁仅剩的大缸。
君晏见状吓了一跳,正要跳过去阻止她,却见她使足了劲,那缸也只是晃了晃,还把她自己累得涨红了脸,这下叫君晏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说老婆,你省省力气吧!”君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老婆了!”木槿快速的四下看了眼,冲过去就要揪君晏的耳朵,被君晏一闪身躲了过去。
“反正早晚都会是的嘛,你看你,这么激动,肯定等不及现在就嫁给我了吧哈哈。”君晏边躲边大笑。
一个跑,一个追,忽然房门一开,君晏的一个随身侍卫还没踏进门,便被飞来的菜筐罩住了头。
“呃…”木槿尴尬地把手往身后一放,似乎如此便能证明适才那个筐子不是她丢的。
那侍卫摘下菜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见,道:“大人,蔚王那边来人了。”
君晏眉间笑意一淡,挥手叫那人离开,接着对木槿道:“可能要出兵了。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哪来的家…”木槿嘟囔。
君晏一把将她搂过来,笑道:“你就是我的家,千万别乱跑哦,不然我可回不去喽。”
木槿难得顺遂地将头搁在他肩上,口中喃喃道:“你要是回不来,我便去找你。”
君晏伸手抱住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道:“好,一言为定。”
君晏率领了一队人马,绕到敌人后方,静等那边蔚王军队发起进攻,他再突然袭击,断了敌人后路。
君晏无聊得拿着一支木棍在土地上画着早已安排好的进攻路线,身旁的近侍小徐凑上前来指指点点,被他拿棍子轻抽笑骂。他两手一抱,靠着身旁一棵臂粗的大树上,脑海中浮现木槿的脸时,嘴角不禁爬上一丝微笑。
“想老婆呢吧?”小徐开他玩笑。
君晏瞥了他一眼,道:“怎么,羡慕啦?我老婆那可是一等一的!”
小徐还没来得及,就只听周围一阵擂鼓滔天,极目看去,他们竟被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包围得水泄不通,那大军正步步向他们逼近。
小徐一颤:“糟了,这是围歼的阵仗,难道谁走漏了消息?”
君晏稳住心中的震惊,对小徐道:“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小徐张了张口,他们的人不过千余,对方几乎是自己人数的三四倍!
“还愣着干什么!”君晏看着自己兵士脸上惊恐的表情,神情愈发冰冷。
君晏冷笑。
今天这出必定是被人出卖,只是即便是死,爷爷也要死出个军人样!
君晏翻身上马,一身盔甲熠熠生辉,整个人如一个攻无不取的战神。他一挥手中的龙吟槊,大声吼道:“兄弟们!怕死的可以立即抱着脑袋滚,是男人的就拾起你们的武器,跟那群□的拼了!”说着,猛得一夹□骏马,人似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颜如昔坐在大帐内,没片刻又跳下床榻,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冲向门口,又被守卫挡了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颜如昔抓住长矛使劲向外推。
“王爷要我们保护姑娘的安全。”守卫耐心解释道。
“我不要让你们保护了,你们放我出去。”颜如昔忍无可忍,却丝毫推不动挡在自己面前的武器。
“这是王爷的吩咐,还请姑娘别让我们为难。”守卫道。
颜如昔心道如若不是她武功尽失,她还定是要为难他们的!
颜如昔无奈,只得放弃,转身回帐。还未走两步,浑身蓦地一阵刺痛,颜如昔心中一凉。风荷果毒发,她从皇宫离开的太过匆忙,她与薛庭树二人竟然都忘记她身中剧毒一事,此时毒发,却无人再给予她解药。
可是她还没有见到慕连舟,她怎能死?
颜如昔拼尽全力,一把扫下桌上的茶杯,在痛晕过去前,冲着进来的侍卫断断续续道:“找…找到…木槿…”
送走君晏后,木槿一直没来由的心神不宁,手中收拾着被她砸的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思绪却纷乱不堪,于是一个灶头叫她收拾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柴不对柴米不对米,整个一团糟。她干脆不耐烦的一扔碗,扭头走了出去散心。
木槿牵过马翻身而上,刚奔出大营,忽见一熟悉的身影远远向这边跌跌撞撞走来。
“小徐?”木槿一惊。那人正是君晏的亲信小徐。
木槿双腿一紧,纵马忙朝着他奔去,待得看清小徐满身的血渍外,木槿心中霎时凉了一半。
“君晏呢?”木槿一把抓住小徐的双肩。
小徐被她抓得吃痛,片刻才道:“木,木姑娘,我们被自己人出卖,遭到敌人围攻,全,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木槿上前一步大声质问:“什么叫被自己人出卖?”
“蔚,蔚王的阴谋…”说了一半,小徐再也撑不下去,倒在地上,勉力缓了一口气,道:“君少将护着我离开,叫我来找你,让你快,快走,别,别去找他…”
木槿蓦地明白。
君晏的父亲君正凛一直效忠于正朔帝尉迟南睿。蔚王夺得江山后,必然要做出一番姿态请出尉迟南睿重登大殿。所以为了让尉迟南睿不得不选择做他的太上皇,蔚王必须要拿掉君正凛这颗最有震慑力的棋子。
若不是君晏拼死护着小徐逃离,那几百人的性命恐怕便会算到尉迟颉的头上。
木槿直气得浑身发抖。
叫我别去找他?这小子,竟然敢不要我!
君晏,你给我等着!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慕连舟说,他赢,是因为他一心求生。而薛庭树,却在最后的刹那选择了放弃。
慕连舟扶着宫墙,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手握着薛庭树的令牌,怎么握,都握不热。
慕连舟终于站不住,靠着墙缓缓坐倒。他抬头望着天。这天,似乎被深红的宫墙割裂成一块一块,拼也拼不起来。
一番厮杀,两败俱伤。不,应该是一死一伤吧。慕连舟忽然想起他走前,薛庭树俯身抱尉迟颉进殿的刹那,那单薄的身影愈发显得纤弱不堪。
慕连舟忽觉喉中一堵,不自觉的一阵猛咳,只咳的胸前一朵朵乍开的血渍片片相连,点点生花,比怒放之时的荼蘼更触目,更惊心。
慕连舟缓缓闭上眼。不久前那一幕,又跃然眼前。
那拼尽全力的一掌无情得拍在薛庭树心口时,他一口鲜血,溅湿了他的眼。
薛庭树原本略有些灰白的唇,染了血后竟是如此摄人心魂。他却一伸手,擦尽唇角的鲜红。
“为什么突然撤掌?”
“生无所有,死亦何恨。”薛庭树看向尉迟颉,表情淡如一渺烟波:“我要他的梦里,永远都有我。”
我要他的梦里,永远都有我。
慕连舟笑了。却笑得比哭更哀恸。
我的颜儿,我不要你只能在梦里看见我。
你一定要等我回去…
日暮星稀,一匹瘦马上伏着一白衣人自远而近,那人衣襟前点点鲜血已是暗紫之色。他伏在马上,似是疲累不堪,又似是闭眼假寐。
营帐守卫待得看清那人面目,不由也是一惊,忙去通报蔚王。
蔚王此时正掌灯夜读,听得下人来报说慕连舟重伤归来,眉间神色瞬时几变,放下书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慕连舟浑身如灌铅般又沉又重,呼吸间似堵了千层厚纱,混沌不堪。
“咳咳,如昔呢,如昔有没有来找过我?”慕连舟在看清蔚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问颜如昔的下落。
蔚王皱了皱眉。
不论刺杀晋王成败与否,眼前这人性命已十去六七,能不能熬过这场战争,也是个未知数。
蔚王微一侧头,对身旁的人道:“带他去见颜如昔。”
慕连舟得知颜如昔竟在蔚王军营,心中狂喜。他跟着侍卫来到颜如昔的军帐时,短短一段路上已经想了不知多少要对她说的话。
当侍卫掀开帐帘的时候,他愣住了。
“军中郎中说颜姑娘似乎中了毒,我们四处找不到木姑娘,所以…”身边那侍卫见慕连舟呆立当场,便忍不住开口道。
慕连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颜如昔床前的。
他颤颤巍巍的抚上颜如昔的脸,“颜儿?”那试探的一声,犹如暗夜中的一缕清风,无根无底,无依无靠。
颜如昔的双颊冰冷,犹自带着干涸的泪痕,紧蹙的双眉狠狠得绞着慕连舟的心。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点点冰冷下去,任他怎么捂都传不来丝毫温暖。
慕连舟突然直起身,定定得看着颜如昔。
他想起她说过,等了却了未央阁之事,他们便从此隐居泊烟谷,再也不问江湖中事。
他这是来带她走的,可她却走不动了。
“哎。”慕连舟蓦地轻叹,脸上的悲戚不复存在,仿佛此时他面对的不过是个熟睡的爱人,“颜儿,你又使小性儿了吧。没关系啊,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慕连舟站起身,背影有些摇晃。他俯下身去抱起颜如昔,怀里的人比往日更加顺遂听话,却比往日更加让慕连舟不敢松手,收紧了双臂,似是怕那人化蝶而去。
慕连舟低头看了看颜如昔沉寂的面容,嘴角微微一笑,缓步走出,蓦地被一片夜色吞噬无踪。
尾声 举手谢尘嚣
景初三年。
锦都。
说书人“啪”的一声惊堂木,脆生生的叫底下的人蓦地一片噤声,齐齐等着那说书人继续昨日讲到精彩处便戛然而止的《景初传奇》。
“且说那正虢帝,登基不到三月,便被当今天子起兵夺了江山,诛杀于长歌大殿。也有人说,正虢帝死于自杀,不过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有一事确是真的,就是那正虢帝死前留下的遗诏,说要与一名为薛庭树的男子合葬。”
“那薛庭树是谁啊?”下面有人插嘴道。
“这位大哥,您还真问着了。这薛庭树正是正虢帝篡位前的第一军师。”说书人说着便打开折扇,续道:“只是不知为何,那薛庭树在城破前三日突然身亡。”
“您都不知道,谁还知道啊。哈哈…”下面有人开玩笑起哄。
“谁说我不知道?”那说书人脸一板,抖了个包袱没想却反被人激将:“我家侄儿在皇宫当差,说那薛庭树是被未央阁阁主一掌震碎了心脉而死。”
底下一片哗然之声。
“那未央阁不是早已消失了吗?”有人道。
说书人一叹气,道:“没错,自那未央阁阁主一入深宫行刺,便杳无音讯,连那号称‘着手成春’的木神医也没了消息。”
“依我看,八成那个未央阁阁主已不在人世。跑到皇宫里杀人,还能全身而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点头叹息。
“未央阁阁主如此人物,岂能轻易死掉?”一低沉却十分磁性的声音蓦地响起,引得众人皆侧目而视,只见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长衫而立,风仪如松。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巍巍高山,勃勃青松。
“这位年轻人好像知道那未央阁阁主的去向?”说书人道。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底下有人“哈哈”笑了起来。
“我只知道他出了皇宫,抱着一位姓颜的姑娘不知所踪。”黑衣男子淡淡道。
说书人“刷”得一合纸扇,朝着那黑衣男子道:“年轻人,说话要有依据。”
黑衣男子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是转了身,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他穿过一条小巷,走过一弯低桥,行至一大院门前推门而入。
庭院很大,一年轻女子见他进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上前来。
“隔壁小林说你又去听书了,可还听出什么结果?”那女子问。
“呵呵,那说书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黑衣男子有些无奈,接着替那女子拂去额边乱发,续道:“小满,这几年对不住你了,我总是东奔西跑打听阁主的下落,你本就不是江湖中人,我还整日和你说这些。”
夏小满灿然一笑:“跟我说这些又怎么了,我就喜欢听你讲江湖中事。”
黑衣男子柔声道:“你真的不怪我?”
夏小满顽皮地皱了下鼻子,道:“怪你什么?怪你为了我退隐江湖,和我做一对平凡夫妻?真啊,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看不透。”
廉真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快要被化掉,正待拥她入怀,忽听得几声敲门之声,只得松开手嘱咐道:“你先进门去。”
夏小满无奈道:“好吧,你都退隐三年了,还怕什么仇家寻衅啊。”说归说,她还是乖乖进了屋去。
廉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于门后,才走向门口。
他缓缓打开门,准备应付任何可能的未知,却独独没想到眼前突然降临之人让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才三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慕连舟站在门口,阳光斜斜照着他的脸,弹出点点光晕。
“阁主?”廉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依旧一袭月白长衫的慕连舟。
“还有阁主夫人。”慕连舟笑着一侧头。
廉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站在慕连舟身侧的,正是传言“中毒而亡”的颜如昔。
“怎么过了三年市井生活,连点惊喜都承受不了了。”慕连舟打趣道:“这半天了还让我们站在门口晒太阳,这三年我可没少晒,也不缺这一点。”
廉真才想起他们一直站在门口,忙让慕连舟二人进屋,慕连舟却一摆手:“不必了,我想去看看未央阁。”
三人边说着边往从前未央阁的方向走去。
“这么说,”慕连舟道:“一直没有木槿的消息?”
廉真点头,道:“听说那日被偷袭的一队人马中并没有发现君晏的尸体,不知是尚在人世,还是被木槿带走了。”
“对了,阁主,这三年,你们…”廉真看了看慕连舟,又瞅了瞅颜如昔。
慕连舟侧目看着颜如昔,颜如昔将脸扭向别处。
慕连舟忍不住好笑:“都是慕夫人了还禁不住我多看两眼。”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道:“那日我从宫中出来,见颜儿无药可解,本已心灰意冷,想抱着她寻个清净之处了结此生,却无意中发觉她怀里带着的涤魂。涤魂遇风荷果,两相压制,却也两相共存。后来我陪她去了泊烟谷,等我的内伤全部大好,我便带着她去寻木槿的下落。”
廉真不自觉的看向颜如昔的双眸,墨碧依然,却不似从前的清冷,反倒透着点点暖心的光彩。
廉真心中也有些遗憾。如此以毒攻毒毕竟不是办法,可如今木槿却是生死未卜…
重新踏入未央阁的时候,颜如昔惊讶的发现,三年之中,未央阁竟全无变化,仿佛他们昨天才经历了一场大劫,而今天又重新归来了一般。
慕连舟抬眼看向遥远的连涯楼,目光悠远深邃,耳旁想起廉真的声音:“自那日阁主你带着颜姑娘离开后,木姑娘莫名失踪,尘桓远走他乡,我便寻到小满,归隐于这市井,一直打听你们的消息。而这未央阁却也一直不曾有人来过,当今皇上也未下令改建。”
慕连舟淡淡笑了笑:“当今皇上?尉迟浚吧。”
廉真点头道:“尉迟浚登基三年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对前几年的动荡抱怨之声已经愈来愈少了。”
慕连舟悄然握住颜如昔的手,一抹安然的笑意晕开在嘴角。
忽听颜如昔一声轻呼:“你看!”
慕连舟和廉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沐浴在阳光下的浮光楼,静静地开着一扇窗…
棠越临江楼,不知谁正抱着琵琶清声弹唱:
“回头千载陈迹,痴绝倚亭皋。惟有汀边欧鹭,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