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牧不紧不慢的理了理外衫,一字一句道:“天缠裂境丝呗。”当初把刃丝和精巧机关成功结合起来后,傅时牧便打算给这玩意起一个拽的不得了的名字。
不过后来这名字着实被他的合伙人鄙视了个底朝天,就因为太拗口。
“什么丝?”俗人楚三生竟然十分不识趣的又问了一遍。
“鱼香肉丝!”傅时牧没好气道。
“什么?”楚三生依旧执着的追问了一句。
傅时牧轻轻一拍大腿,站起来道:“没什么,总之本人最讨厌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人,活该触动机关,所以你就在这站着吧。千万别动哟!不然会被这刀丝大卸八块的。”
傅时牧假好心的冲楚三生和善的笑笑,这笑容在楚三生的眼里却是活生生一脸奸相。
“你!卑鄙!奸诈!果然无奸不商!”楚三生怒不可遏,一张黑脸憋的黑里透红。
“啧,你真以为我只是做桃酥营生的么?”傅时牧淡淡看了楚三生一眼,绕过天缠裂境丝,悠然踱出门去。
谁知他前脚才迈出门,身后便传来了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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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军师太闷骚了,我替他捉急啊??

【番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纪怀宿只能看到一个画面。
这画面并非出现在他的梦里,而是出现在他观禅入定的时候。
其实纪怀宿更愿意把那称之为梦境。因为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如大梦初醒。
此时的纪怀宿已然在黑暗中枯坐了很久。
窗外一声雷鸣后,他终于动了动,下了榻。
纪怀宿披了件外衫站在窗前,窗户半开着,斜飞进来的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啊。
纪怀宿没有理会冰冷的雨水,因为他正在回想着不久前看到的画面,看看能不能品咂出一点新的东西。
“梦境”里始终只有一座山,两个人。
山是浮屠山,人他却不认得。或者说,他只知道其中一个必定是他的前世,可他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能记事的时候,他便记得自己时常会梦到那些犬牙交错的山峦。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尽管他从来没去过浮屠山。
梦是灰色的。起伏的山峦与天际相接,云势团团紧促,厚厚的笼罩在半空,整个画面压抑又苍凉。
后来他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抛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孤身一人来到千里之外的浮屠山,只为给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再后来,机缘巧合的,他得知观禅可以观得前世,于是便走上了一条修禅路。
数个春夏秋冬后,他终于有所小成。
可惜入定时看到的,依旧只有浮屠山。
对了,还多出两个陌生的男子身影,一个僧袍飘飘,一个洒脱出尘。两人在一株高大的松木下,一站一坐,似是在交谈着什么。
纪怀宿觉得他已经能把画面的每个细节之处都背出来了。因为他每次入定,能看到的只有这个。
他极目眺望着远山,起起伏伏的山脉在暗夜中如沉睡的巨蟒,不由独自喃喃道:“数百年前的浮屠山果然和现在无几差别啊。”
蓦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掐算着日子。
似乎离花晏那丫头订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了,他想。花远苍相中了一个书生,对,还是一个举人,叫什么陆闻。
黑夜中,纪怀宿突然笑了。是苦笑。
因为修禅的原因,恐怕这座山庄中,也只有他一人看得出花晏上一世竟是个证了罗汉果的出家人。若非她前世道行高深,他倒真未必看得出来呢。
“可惜??” 纪怀宿微微有些出神。
可惜不知道怎么了,原本能往生极乐之人,竟然又入了六道轮回,不仅再世为人,还忘却了前世一生的苦修成果。
纪怀宿恹恹一叹,观禅只能观自己的前世,却看不了别人的。
不过对于花晏,可能应该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人生了,不是么?
屋内悄无声息,屋外大雨滂沱。纪怀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关了窗,却拉开了木门,霎时寒凉的风雨吹洒了他一身。
他并不介意,因为这些都让他觉得清醒。
作为一个军师,他认为自己应当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什么是清醒的头脑?
想到这个问题,纪怀宿冷嗤一声,转身进了屋,留下肆虐的骤雨将门口浇灌的一片湿透。
他没有点灯,而是坐卧在一片黑暗中。
他在想,此刻他需要的清醒,应该就是不要喜欢上那个叫花晏的姑娘。
为什么?当然不是因为花晏即将被许配给别人。
是因为,花晏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想到这些,纪怀宿不禁又陷入一阵沉思。
夜沉的让他有些气闷,心中那块无法消除的块垒此时更是沉甸甸的,压得他似乎只有咳血的份儿才能缓过劲儿来。
他摸着黑,用木棍掐灭了快燃尽的檀香。
每当想起花晏,他总要花相当的精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或者做些其他什么事情让自己转移下注意力。
他知道,一个转世的佛子,即便再世成人,遭遇隔阴之迷忘却前世种种,可总有一天机缘成熟了,她依旧会回归青灯。
这个机缘,到底何时成熟,他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种下的因,何时开花,何时结果,他纪怀宿再精进去修行,也看不清楚。
他甚至偶尔会可怜那个叫陆闻的人。即便陆闻娶了花晏,也总有一天,花晏会离他而去,重回佛门。
可是后来慢慢的,纪怀宿就不可怜陆闻了。
因为他觉得,实际上他比陆闻更可怜。
他比谁心里都明白花晏的前路,却依旧飞蛾扑火的爱着她,可怜又可悲。
纪怀宿闭上眼,被突如其来的苍凉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风更大了,将木门吹得摇晃不停,啪啪作响。纪怀宿渐渐蜷缩,似是睡了去。
昏昧的月华散散淡淡,军师窝在宽大的梨木椅上,蓦地抬眼看向窗外,向在看一个朦胧在梦境中的未来。
【注释】:
禅修中的修观,观智一共有十六种观智、十六个阶段。一个人在完成了第一个阶段之后,他要先见到自己的前世,才能修第二种观智。也就是说,人可以通过观禅看到自己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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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之所以在内容提要里标记了番外(1),是因为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有(2)
虽然一直在酝酿??酝酿??

三庄主的辣椒.
大家都说,楚三庄主这个人没什么爱好,一不抽二不赌三不嫖。
大家也都知道,楚三庄主也不喜欢收藏什么名贵珍奇,总觉得那些珠宝银饰没有真金白银看着踏实。
唯独有一样东西是个例外,那就是三庄主窗台上那盆小辣椒。
那是一盆川西小红椒,个个椒果朝天,娇嫩嫩如一粒粒可人的红宝石,可若是尝上一口,那些红宝石登时便变成一簇簇跳跃的小火焰了。
的确,传言那小红椒味道极辣,即便是拿舌尖轻轻一点,那火烧火燎的滋味登时能让人恨不得立刻生吞一大块坚冰。
当然那些都是传言了,因为根本没人敢去碰那玩意。
用楚三庄主的话来说,就是“尔等俗人,哪会享受这种辣极的美妙,给你们尝那是??那是暴珍的天物。”
“是暴殄天物,哈哈。”庄上读过几本书的杂役这时便会扯了嗓子替楚三庄主圆个场。不过这些半文半白的话每每都会被一群人打趣调笑,但话说回来,还真没人敢去撩老虎须。
谁还能没点奇怪的嗜好,不是吗?
这日楚三生从庄外回来,绕路去了躺兵器库,点了点弓枪军器,发现又多了不少新物件,隧满意的晃荡着脑袋出了库门。
心情大好的三庄主发觉似乎今儿天气也不错,合该把那盆小辣椒抱出来晒晒太阳。
于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就发生了适才那场“三庄主怒砍桃酥贩”的戏码。
时间倒退到一炷香前,也就是楚三生乐颠颠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突然发现窗台上空空如也。他慌忙忙的去问下人,下人迷茫了片刻后,才一躬身,道:“回三庄主,您是说刚才那个青衣杂役么?”
“什么青衣杂役?”直觉告诉楚三生,应该就是傅时牧没差了。
“就是那个新来的杂役啊,径直进了您的屋,抱起辣椒就出门了,那模样??咱谁也没敢拦,端的像得到您亲口吩咐了一般。”下人把头埋的很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果然是那个臭小子!心中早已业火冲天的三庄主话也没听完,冲进灶房操起一把杀猪刀就旋风般的找傅时牧算账去了。
那个始终躬着背的下人这才抬起头,他踮起脚看着远去的楚三生,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竟然真有人敢拔老虎须呢,可不有戏看了。”
殊不知一炷香后,楚三庄主不复威风,数斤重的砍刀正尴尬的被他举过头顶,半分也动弹不得。
而那个眉目润泽的青年,竟准备出门观山望水去,显然要把自己晾在这里。
楚三生胸臆中闷气的似要炸了开来,可莫名其妙的,那口气竟然越来越堵,越来越堵,压的他仿佛要窒息昏死过去。
手中高举重刀的悍匪沉重的大口吸着气,呼吸间极尽艰难,长进短出,嘴唇已是一片青紫之色。
在楚三生意识混乱的刹那,难得的一丝清醒令他蓦地明白了过来:三庄主此时才发觉傅时牧屋子里始终缭绕着淡淡的香气,而这香气正是令他无法呼吸的原因。
“我命休矣??”楚三庄主差点绝望了。
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因为当他即将因为摔倒而被刀丝大卸八块的时候,傅时牧很适时机的返回了屋中。
视线模糊中,楚三生看见傅时牧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他说:“哎哎,你这大老爷们儿,居然有花粉症?”
傅时牧极为利索的收了所有刃丝,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楚三生,将他连拽带拉的弄出了门后,安置在门外通风处,继而反身回了屋,手里拿了一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匕首。
傅时牧掏出天缠裂境丝,有些惋惜的蹙起眉,却仍然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将这刃丝切开数节,每段如同一截柔软的银针。
“哎,用你一盆小辣椒,毁我一卷好刃丝,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我赔了啊。”傅时牧边说边一刀将楚三生后背的衣衫划破,拈起银针般的刃丝飞快的扎进楚三生背上几处穴位,手法干脆娴熟。
我呸!楚三生口里只有干喘的份儿,不得不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盏茶时分后,楚三生明显是缓过劲儿了,适才还青紫的脸,现在渐渐正常了过来。
傅时牧看着残缺的刃丝,又是一阵呜呼哀哉。接着他又捡起地上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进屋将两件物什收了好,出来时见楚三生正用他如豆般的双目愤愤的瞪着他。
迎着这憎恶的眼神,傅时牧却突然弯了笑眼,饶有兴味的往门上一靠,道:“你那盆小辣椒我用了,如今又救你一命,算扯平了吧。”
“卑鄙贼子!”楚三生终于能出声了。
“嗯。”傅时牧点头承认。
“厚颜无耻!”楚三生又骂道。
“一般般。”傅时牧想了想。
楚三生的愤怒像是扎在棉花堆上的针,任凭他怎么咆哮,傅时牧始终像个看客一样。仿佛此时谁给他递过来一盏茶,他就能极尽悠闲的吹开茶末,悠然浅酌。
楚三生骂了半天,有些兴味索然,加之傅时牧丝毫不动怒,于是干脆闭上眼调整气息去了。
傅时牧微微侧头,看了看屋内尚未用完的香粉,目光闪了闪。
“三庄主,你那花粉症不轻啊?”傅时牧明知故问。
“哼!”楚三生冷哼作答,接着突然睁眼,厉声问道:“你动我那小辣椒作甚!”
傅时牧没有回答,这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愿意旁人得知。
微一沉默,他淡淡道:“其实你来的路上,我已叫人帮我把那盆辣椒送回你房里了。”当然傅时牧没说,那盆辣椒早已被他摘得精光,连叶子都没放过。
可叹楚三生还道自己错怪了傅时牧,一张黑脸忸怩半晌,才吐出一个“哦”字。
“哎,其实也不怪你,谁叫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闻不得香气。”一想到那盆小辣椒“安然无恙”的躺回自己的窗台,楚三生原本的火气也慢慢殆尽,只是语气平静的说着:“我这毛病其实还算好,平时注意注意也就罢了。不像靳二哥,喘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更是一点香粉都闻不得呢。”
傅时牧没有回话,目光却是瞬息万变。
其实这土匪的性情还怪可爱。傅时牧这么想着,突然又想到那个喜欢托大的女匪首。
人还真是不禁想,才念到那个总喜欢给他脸色看的大庄主,目光尽处,那朵夺目的红莲银钗就划破了他的视线。
花晏逆光而来,傅时牧迎风而笑。
可惜花晏看都没看傅时牧那柔软冲淡的笑容,而是直接走到楚三生身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淡淡道:“刚才路过这里,看到三叔似乎旧疾复发了。”然后花晏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把纸包递了过去,很明显是匆匆配来的药。
傅时牧有些头痛。哎,明明是好心,偏偏就因为几桩凶杀案搞得互相猜疑。
他眯眼看着花晏的侧影,一道五彩光柱穿过她头顶浓密的树冠,淡淡的光晕洒满她柔软的长发。
楚三生接过药包,有些僵硬的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去。
“等等。”傅时牧忙道。
“怎么?”楚三生顿步,疑惑的看着傅时牧。
“呃??”傅时牧想了想,道:“谢谢你的辣椒。”他不知道等楚三生回去看到那盆像被一场冰雹打的七零八落的小辣椒,会作何感想。
如此想着,傅时牧不禁破天荒的有了一丝歉意。
楚三生潇洒的一笑泯恩仇,大步而去。
“头疼么?”
“嗯?”傅时牧侧首,看见花晏正看着自己,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你刚才说,你路过这里了?”傅时牧依旧揉着脑袋。
“恰巧而已。”花晏当然不能说她每天时不时就会“恰巧路过”这里一次。
“会不会每天都会有几个‘恰巧’呢?”不幸的是,傅时牧很善于揣测花晏的表情。
“你知道的太多了。”花晏眯起眼。
“噢?”傅时牧十分配合的拉紧了外衫,表情似是纠葛万分:“难道你要杀人灭口?”
“扑哧。”花晏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傅时牧第一次见花晏笑。
那样的笑,恐怕就是枯木也会逢春的吧。傅时牧想。
后来在无数个凄惶的夜里,傅时牧常常想起那个如莲绽放的笑容,哪怕很久以后他会为她踏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他都始终会记得在多年前的那个残夏,他曾被一个忽而绽放的笑颜温暖过。
是啊,一时温暖,一世疯狂。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没事招惹三叔做什么,还嫌他不够讨厌你?”花晏收了收笑意,正色道。
“嗯??这个说来话长啊。”傅时牧搓了搓双手,发现不觉中已是两手冰凉,果然秋意悄然而至了么。
“长话短说呗。”大庄主摆摆手。
“三言两语不如不说。”傅时牧学着花晏摆了摆手。
“那你要怎么样?”花晏的表情像是快要露出犬牙的猫。
“天有点冷了哦。”傅时牧答非所问。
“??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大庄主走近两步,眼神在傅时牧身上绕了两圈。
“差壶好酒。”傅时牧抽了抽鼻子。
“你这厮??”大庄主换了女魔头的面目,伸出魔爪去逮傅时牧的领口。
“再来一首千回百转的琵琶曲。”傅时牧笑弯了一双秀长的眼,轻轻一闪身,避开了女魔头的纤纤魔爪。
有风拂过,弄乱了他的头发,吹斜了他的衣襟,那人嘴角挂着无拘束的笑,看上去竟有几分落拓的随性。
花晏看着傅时牧笑睨她的眼,心情忽然跟着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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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O""")>
筒子们 乃们的留言是俺更文的动力噢!!!(狼嚎??
不要霸王俺了嘤嘤嘤嘤~~~~~~

你知道个屁!.
有时候傅时牧会想,大约从什么时候起,花大庄主开始在他面前逐渐显露本性的。
如果你要问傅时牧什么是花晏的本性,恐怕傅时牧会故作高深的思考半晌,然后丢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既糊涂,又机敏。”说罢,傅时牧伸出两根干净修长的手指,拈住一只灌满酒的小盏,悠哉游哉的放在唇边,淡淡的抿了一口。
当然傅时牧是不会忘记偷偷看一眼花晏的表情的。
果然,花晏脸上青白交替,跟走马灯似的,看得出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她一定想一爪子把我的脸拍进桌子里的。傅时牧十分肯定的暗暗点头。
“什么叫既糊涂又机敏?”花晏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了。
看她那挣扎的样子,傅时牧忽然觉得极为好笑,才喝进去的酒差点被他笑咳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花晏问。
“哈哈,你不觉得好笑吗?”傅时牧反问。
花晏瞪着傅时牧,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继而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哈真是好笑死了。”
空了的小酒杯被傅时牧熟练的绕在指间转来转去。
“不过机敏的地方不多,糊涂的地方却着实不少。”片刻后,傅时牧忽道。
花晏反常的没有被激怒,而是抬眼看着身前微低着头的青年。那人懒懒的靠着椅背,微阖着眼,看着手里的酒杯晃来转去,适才还满脸张牙舞爪的笑意,仿佛全被酒杯一点点转没了。
花晏没有说话,因为她在等傅时牧极为重要的下文。
或许在傅时牧看来,这就是花晏最为聪明的地方。
“啪。”傅时牧将酒杯轻轻往桌上一扣,接着往桌上丢了一个极小的纸包。
“闻闻看。”纸包被推倒花晏身前。
花晏不明所以的拿起来,凑到面前抽了抽鼻子。
“好熟悉的味道。”花晏道。
“你问我做什么摘光了三庄主那盆辣椒,其实就是磨这包香粉。”傅时牧没有说,其实他只用了一点点干辣椒粉,剩下的他都偷偷腌泡椒酱了。
“香粉?”花晏眸中一亮,道:“你在试图配制出那奇怪的香气?”
对于花晏较高的领悟能力,傅时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花晏一脸迫切,似乎忘记了适才傅时牧才嘲笑过他。
“这么说吧,”傅时牧十指相扣,身子前倾,“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花晏道。
“这个??”傅时牧捏了捏鼻梁,眼神看着桌上的纸包,道:“好消息就是这包香粉,虽然不完全接近那衣角上的味道,但已经有七分相似。”
“哦。”这个好消息还算差强人意吧,花晏想,“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一向怀疑的靳明二庄主,并不是害你父亲的真凶。”傅时牧侧身摆手,招呼店家再上一小盅温酒,回头的时候,见花晏正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纸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因?”
“这个,”傅时牧指尖点了点那包香粉,“里面有木磷香,会诱发喘病,靳二庄主是断然不敢接近这香气的。”
木磷香?花晏蓦地记起,的确有几位制香师辨出过这味香料,但没有人告诉她这会引发喘病,她自己更是不得而知的。
没一会儿店家便将温酒端了上来,傅时牧用指尖碰了碰酒盏,温度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不烫亦不热的感觉。只是这时节,日头稍稍偏西,风便会渐渐凉起来,他们又坐在酒肆外的草棚下,恐怕没一会这酒又会变得沁凉。
的确,他们没有去奢华的大酒楼,而是坐在一间有些破陋的小酒肆外。
酒肆门口的悬帜已是油油乎乎,门口搭起来的草棚也有几处破了顶,有时候风势大了,头顶还会掉落一两根茅草,飘飘忽忽的落至擦的不甚干净的方桌上,偶尔还会掉进客人的酒碗里。
花晏此时正看着眼前杯子里的破茅草,两眼一眨不眨的。
傅时牧知道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什么。
“噢。”看了许久,花晏终于发出了点声音。这也意味着,这位大庄主接受了这个万分打击她的事实:就是她始终都把怀疑的矛头指错了方向,还亲手把自己推到了被全庄人都怀疑的位子上。
傅时牧深吸一口气,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挫败味。
有的时候,这个动不动就脸上摆谱的姑娘,还是勉强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的。傅时牧想。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以至于一错再错。”傅时牧毫不留情的一针见血,句句穿心。
“可是全庄只有靳二庄主懂得用毒??”花晏试图解释。
“你怎么知道你父亲身上无伤内脏无损就一定是被施毒?又怎么知道那香气就一定和你父亲的死有关?”傅时牧一寸寸贴近花晏,最后停在她眼前一指处,花晏甚至可以看到傅时牧眼中的自己,紧张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