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和回过神,眸光闪烁,含糊搪塞道:“没什么,我瞧错了人。”
乐安“哦”了一声,没再多问,秋昙却能瞧出佑和公主脸色没有先前那般轻松,却也不好开口探询。
帐已经结了,现下再回去吃也没意思,再者,佑和现下也没了心思,便提出回府,乐安也无意见。
谁知,马车行到半途,路过栖雁馆,却撞见吊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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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马车只在栖雁馆前停了一瞬,马夫得了命令后,迅速扬鞭催马。
只是,这会儿辘辘前行马车里已经不是三个人。
车厢里,乐安郡主一手掩鼻,一手轻轻扇着,不时嫌恶地朝坐在对面的男人睇去冷眼,憋了半晌,终于喘不过气,这才松开小手,对着窗口猛力呼吸两下,待到转回头时,脸色越发不善,冲着佑和公主和秋昙皱眉道:“你们怎么忍得住?”
秋昙抿口一笑,没有说话。
佑和觑一眼坐在车壁一角的男人,忍下笑意,耐心安抚乐安:“陆大人也不容易,你再忍会儿。”
“哼,”乐安冷哼,讥诮的口吻毫无遮掩,“真是稀奇,我还是第一回瞧见这种事,世人皆赞陆相才貌双全、惊才风逸、风流倜傥…今日果真教人开了眼,我总算晓得什么叫作风、流、才、子!”
“乐安!”佑和瞪她。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乱说!”乐安不以为然,说罢示威般地睃了陆临遇一眼。
被乐安嫌弃了一路,陆临遇却不以为忤,对上她讥嘲的视线,仅是挑了挑眉,俊美面容漾起淡笑:“早闻乐安郡主利齿能牙,陆某有幸,今日倒是见识了。”
“你——”乐安俏脸变色,死瞪他一眼,转头不满地看向佑和,“现下无事了,姐姐还让他坐在这里做甚么,真要让脂粉味把我们熏死吗?”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佑和无奈道,“这不是顺路吗?送陆大人回去也无妨。”
“什么?还要送他回去?”乐安难以接受,“他一个大男人,与我们同乘一车,本来就不对了,你还要送他回去…”说着,越发怨念,“他不是有腿有脚吗?”
“陆大人跳窗时不是伤到脚了?”佑和虽然晓得乐安素来不喜脂粉味,但现下当着人家的面这样嫌恶未免太过失礼,不由地皱了眉头。
乐安没了话说,心中忿忿,斜眼望了陆临遇一眼,嘟囔着:“那也是他自找的…逛窑子就逛窑子呗,还玩跳窗?没那好功夫,装什么贞洁烈男,真好笑…”
这声音虽不大,但马车里的几个人可全都听见了。
秋昙想笑,却不敢,只能死死憋住。
佑和闻言却冷了脸,瑞王妃早逝,瑞王又是个工作狂,从前对闺女照顾不多,乐安的性子打小就没被管好,姑娘家的礼数也不大在意,时常口无遮拦,现下这话说得越发不入耳了,她是姐姐,出口训诫也合情理,“乐安,不得无礼!”
见佑和脸色不好看,乐安识相地乖乖闭嘴,但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别过脸捂住口鼻,以行动表示自己对那个满身脂粉味的陆相爷的厌恶。
“乐安不知事,还望陆大人莫要介怀。”毕竟是自家姐妹,佑和自然要表示一下歉意。
“公主言重了,”陆临遇大度一笑,桃花眼清湛如潭,“今日确是微臣失礼,幸得公主与郡主搭救,甚是感激,”说罢,眸光微移,在乐安身上停驻,淡朱薄唇缓缓翘起,“郡主说得不错,微臣这浑身脂粉味的确难闻,只是目下别无他法,只能烦请郡主再忍耐一阵了,改日微臣再备薄礼,定向郡主赔罪。”
“哼。”乐安不接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谁稀罕他赔罪了,真讨厌!
想着想着,乐安的眉头又皱紧了,真是不明白,怎么这浑身香味的男人比那臭男人还要难闻?今日被熏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夜里会不会浑身起疹子…
佑和无奈地摇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得外头马夫勒马收缰的声音,正疑惑,便觉马车停了。
“将军!”
一听这声音,车厢里四人都有些惊讶。
倒是陆临遇反应快,撩开车壁小帘,透过窗口冲萧直打招呼,“阿直!”
他眼眸含笑,朱唇咧开,一口白牙亮亮灿灿,却看得萧直面露惊愕,转瞬俊脸便黑下来,“你怎会在?公主呢?”
话音未落,长身已从马背一跃而下,上前掀开车前帷幕。
“萧直!”佑和一见他,眼露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一问一答间,他的眸光已将马车瞟了个遍,最后落在陆临遇脸上不动,面无表情道,“下来。”
佑和看出萧直脸色不善,心中暗道不好,瞧他这模样,定是又要喝醋了,连忙解释:“陆大人脚受伤了,我们是在路上碰见的!”
萧直目光一顿,瞥向陆临遇的脚:“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风流不成蚀把米呗!”乐安见缝插针,讽刺得不留余地,直到被佑和捏了捏腕子才悻悻住口。
陆临遇摆摆手,讪讪然道:“一时不察,被璃郡王和永陵侯坑了,真没想到,那个栖颜馆乌烟瘴气,我半途夺窗而逃,不想低估了那楼高…唉,实在晦气,不提也罢,好在遇到公主,否则我这个瘸子恐怕难以逃出火坑,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跟你学那轻身功夫…”说罢,摇摇头,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原本还想博得兄弟同情一把,谁知萧直闻言脸色却更加难看:“你去那种地方?”
“陆大人是被迫的。”佑和好心代陆临遇解释,谁知这话不是雪中送炭,却是火上浇油外加引火烧身,萧直眸光一转,直直觑着她,“公主不必为他说话。”
佑和自然没有忽视他目中薄怒,心虚地垂首敛眸,乖乖“哦”了一声。
一旁的乐安看呆了,真没想到,她的佑和姐姐如今完全被萧直驯得服服帖帖,乖得跟匹听话的小马儿一样!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还是…成了亲的女人都变成这样?这也太、太可怜了…
惊讶的不只有乐安,陆临遇也有些意外,诧异地望了佑和一眼,再看向萧直时目光已经变得饶有兴味。
萧直懒得理他眼中暧昧不明的意味,一足踏上马车前板,大掌伸到佑和面前。
佑和疑惑不明地觑着他,转瞬反应过来,恰巧瞧见秋昙一脸暧昧地望着她,登时红了脸,急忙将手放入萧直掌中,随他出了车厢。
萧直将佑和抱下马车,回身吩咐车夫:“送郡主和陆大人回去。”
“什么啊?”乐安不满的声音立即从车厢蹦出来,“我要和佑和姐姐一起!这车里难闻死了,我…”
“郡主…”秋昙凑近了,含笑低声,“就让公主和驸马单独走吧。”
乐安一愣,灵眸眨了眨,转瞬心领神会,心中虽不满,却也晓得人家夫妻两个甜甜蜜蜜把家还,她确实不好跑去当那大灯笼,这才息了声,只好把满心怨念发泄到陆临遇身上,眸子睁得大大的,死死瞪他。
陆临遇嘴角挂着笑,仿佛没有瞧见她似的,好心情地拉开窗口小帘,望见萧直已将佑和公主抱上马背。
第52章 不易长相守
人来人往的街上,墨驹驮着两人,行得悠然而散漫。
佑和身后是萧直的胸膛,温暖厚实,一日比一日更教她贪恋。他的长臂环在她身侧,一掌握着她的手,一掌拿着缰绳。这样的姿势让人颇有安全感。
下晌的街市依旧繁忙,周遭市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吸引了许多路人,也携获了佑和好奇的目光,马背上的她坐得很不安分,一时望望左边,一时瞅瞅右边。萧直只看见怀里那颗戴着蓝色兜帽的小脑袋扭过来别过去,忙得不亦乐乎。
“想下马去看看吗?”温沉的声音贴耳传入,佑和愣了一下,旋即扭过脑袋回身望过来,清亮的眸子透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你不生气啦?”
自打她被带出马车,与他单独乘马,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怪怪的。萧直虽然一句重话也没说,但佑和不是傻子,不会感觉不到他心里不爽。现下他主动开口,委实让她意外,也有一丝惊喜——跟她说话,就代表不生气了吧?
萧直闻言,脸庞微微一红,拉住缰,抿唇觑她一瞬,方低声道:“在公主心里,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小气鬼吗?”
诶?这…要说实话吗?
佑和神色僵住,长睫翕了翕,俄而眼眸一弯,笑意浮上秀颊,“怎么会?谁不知道,萧大将军是沙场大丈夫,心怀宽广,有如江川瀚海,胸襟辽阔,恰似远袤平原,这还不算,你还深明大义、温柔体贴、宽容大度…”
“好了。”萧直探掌捏了捏她白净净的脸颊,黑眸明亮耀眼,眼梢笑意飞扬,“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娶了一只小马屁精。”
他嗓音醇厚温柔,眸中映了细碎的日光,让他整个人都柔煦了,佑和惊讶于他说出的话,水眸微瞠,转瞬咯咯地笑出声,想不到他也会说玩笑了,真是难得。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吟吟问道:“那萧大将军喜欢小马屁精吗?”
“明知故问。”他亦笑着答。
佑和心满意足,笑得很开怀,小脸十足像朵灿烂的粉白芙蓉。
“那边有一间珑玉斋,去瞧瞧?”萧直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话题。
“卖玉饰的吗?”佑和瞥了瞥对面那家门面雅致的铺子。
“嗯,珠宝首饰都有,有时也能瞧见难得一见的古玉。”
佑和惊讶:“你这么清楚?”说着,暧昧的目光投向他,“是从前给哪个姑娘买过吧?”
萧直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只是陪临遇去过,他喜欢收藏古玉。”
“哦。”佑和虚应一声,转而目露调侃,语气故作委屈,“你的从前全被陆临遇占了,我连一丁点儿位置都没有,如今你还总是喝他的醋,我可真冤…”
萧直:“…”
“我说笑的。”佑和秀眉一扬,嘿嘿笑了两声,转而一本正经道:“抱我下马。”
萧直无语,听话地将公主大人抱下了马背。
在珑玉斋溜了一圈,佑和瞧中了一只玉簪,又为乐安挑了一对镯子,为萧直和明德帝各选了一枚系璧,四样物什选好后,萧直便交代店家送至将军府找管家拿账。
出了珑玉斋,萧直又带佑和去其他铺子逛了逛,佑和从前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现下兴致颇好,对什么都感兴趣,连道旁的小摊也不放过,不过她只是东瞧西看,并没有想买的意愿,倒是萧直一直看着她,但凡她多看了几眼的小玩意儿,他都掏银子要下了,连一只普通的扎花风车也没落下。遇到卖糕点吃食的,佑和便眼馋,不用萧直说,她自个儿也想要,于是又东挑西买要了一堆。
到最后,一个不小的粗麻袋几乎都要装满了,好在有马儿可以驮着。
夫妻两个一路聊着天儿,不急不缓,马儿散步一般沿着护城河走了几圈,待到日头渐弱,萧直突然问佑和想不想看夕落。
佑和是什么人?面对这种问题,压根想也不用想,首先便要惊喜地笑出声来。和喜爱的人一起看落日,这是多美的事,佑和几乎不敢相信萧直这样的人也能冒出这种浪漫的提议,这多难得啊。所以,她打死也不会拒绝的。
萧直带着佑和一路行至平云湖。
正值落日时分,金乌已渐西沉,天际残阳如火,霞光灿烂。
平云湖畔地势开阔,虽未入春,万物尚未复苏,入眼皆是枯草死木,但有那得天独厚的平云湖绿镜一般嵌在阔地上,本就是一道绝好的风景,而此刻,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夕阳晚霞,水光随着落日霞光微微荡漾,端的是一湖安闲平静,意境甚美矣。
佑和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美景,一时呆怔,仿佛突然间晓得了亲眼目睹“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是什么感觉。
真没想到,萧直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竟然会晓得这样的地方,委实教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佑和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出过几回门,这种天然美景至今只在书里见到过,现下置身其境,难免心潮澎湃,只晓得呆呆地看着,半晌也没说一句话。直到萧直要抱她下马,她才回过神来。
湖畔枯草又厚又软,萧直解下氅披铺在草上,两人就地坐下。
佑和偎在萧直怀里。眼中是落日美景,身边是心爱的夫君,这种感觉太好,隐约间竟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见她许久都不说话,萧直心觉奇怪,轻声道:“公主累了?”
佑和摇摇头,转过脑袋看他,清润的双眸透出满足的笑意:“这里好美,我喜欢。”
萧直也笑:“早知公主这么喜欢,我便早些带你来。”
“你怎晓得这个地方?”佑和想了想,道,“是在校场瞎逛的时候发现的吗?”
萧直摇摇头,眸光微顿,继而缓缓道:“幼时我爹带我来过。”
佑和“哦”了一声,却听萧直又道,“爹说,娘亲也喜欢这里。”
佑和目光凝住,盯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想你爹娘了?他们很早就走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孤单?”
萧直有一瞬没有说话,轻轻将她揽紧,过了好一会儿,佑和才听到他幽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不孤单,我有你了。”
*
从平云湖回来,天色已晚,两人在倚月轩用过膳,萧直回沁浊斋处理一些公事,佑和在倚月轩歇着。秋昙端来熬好的药,见小莲花和青桃退下后,压低了声音对佑和道:“公主,这药服了快十日了,奴婢想着不如断几日,这样一日不停,奴婢担心公主的身子。”
佑和听不进这话,只无所谓地说道:“我近来无恙啊,你不必担心,这药就得连着吃,我底子差,再不吃得勤一些,这辈子也别指望能给萧直生孩子了!”
秋昙没再说话,却不由地皱了眉头,心里觉得公主现下明显是太过心急了。她虽然没有经验,却也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起过,怀孩子这种事得天时地利人和,就算不能三样都做到,怎么着也不能像公主这样连蒙带瞒的吧?毕竟,这事总归是要驸马配合的。公主这样私自服药,到时若是教驸马晓得,指不定夫妻两人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想着想着,秋昙叹了一口气,心里越发的担忧。
佑和不以然,心里琢磨的却是多服几日药就再去寻个机会把萧直办了。
不过,现下得了空,她胡乱想着,又陡地想起了另一桩事,心不由地沉了沉。她坐在暖榻上思来想去,足足发呆半个时辰,仍是没法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可是这事她自个儿一时间也寻思不出结果,琢磨了一瞬,便起了身,吩咐秋昙去取斗篷。
她要去西苑找萧直。
到了沁浊斋门外,正好遇见三柳从里头出来。见了她,三柳连忙行礼。
佑和心中着急,只随意摆了摆手,随即问道:“将军还在忙着?”
“回公主,将军现下刚处理完公事,这会儿在看书。”
佑和点点头,让他退下,自己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贴着门唤萧直的名字。
音一落,便听见屋里的脚步声,很快,门开了,萧直微微惊讶地将她拉进屋:“夜里这么冷,公主怎跑来了?”
“我有事同你说。”佑和拉下斗篷的兜帽,抬眸望向他,眼神有一丝焦急,“我白日便想告诉你的,可又怕是我弄错了,我方才想了许久,总是难以安心,这才过来找你。”
“什么事?”见她面露急色,萧直的脸色也严肃了。
“我今日似乎看见了恪皇兄。”佑和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完话,眸珠紧张地盯着他。
萧直脸色陡变,明显被她的话惊到了。
“公主…”他迟疑地唤了一声,浓眉皱起,“恪王爷已经…”
“我晓得。”佑和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才不敢确信。”
“你在何处看见的?”萧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佑和忙把今日在凤澜楼瞧见的情况告诉了他。萧直听完后,面露讶异,想了一会儿,才道:“公主并没有瞧见那人的脸面,而且,那时公主还小,或许是瞧错、记错了,也或许…只是巧合。”
佑和摇摇头,攀着他的手臂:“我先前也觉得是巧合,可方才反复回忆,我确信没有瞧错,你不晓得,我眼力好,记性也好,但凡是我仔细注意过的,别管过了多久,我都不会记错,别人大抵不会注意,但我认真瞧过,我第一回见恪皇兄时就觉得他的右手背很稀奇,我那时还是个小不点,刚好能瞧见他的手,我还偷偷看过好几回,他那一定是胎记,除了今日看见的那个人,我没见过有谁手背上三颗痣,还排成那个样子,没有那么巧,而且那个人走路的背影也很像恪皇兄。”佑和心里着急,说话的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没有停顿,说完了,便直直地望着萧直,期待他的判断。
虽然佑和说得有理有据,但萧直仍旧难以相信,一来佑和公主当时年幼,若是记错,也不是不可能,二来,当初恪王一事是由他和陆临遇亲自去处理的,当时他亲眼看着恪王掉下悬崖,虽然后来找到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身形隐隐还能辨认,而且身上的衣裳、饰物也能证明身份,往坏处想,即便是有人刻意布置了尸体,也不可能那么迅速,除非是预料到恪王会在那日落下悬崖,否则时间上说不过去。但是,要说这一切都是恪王的计谋,那他也不可能以身犯险,毕竟他掉下悬崖这事是许多人亲眼目睹的,那可不是假的。是以,萧直想了半晌,也没法做出判断,倒是越想越觉得佑和弄错了的可能性更大些。
见他不说话,佑和更加着急了,催促道:“你说,恪皇兄会不会没有死?”
“公主…”萧直看着她,不晓得怎么回答,若直接说他觉得是她想多了,似乎不大好,尤其是她现下的表情看起来明显对这事很在意。
佑和却等不及了,径自说出自己的担心:“若是恪皇兄没有死,那他回京来做甚么?他来报仇吗?会不会对皇兄不利?还有…还有你和陆临遇,你们俩也很危险啊。”
见她越说越严重,一脸忧虑,萧直没办法再沉默,温言安慰道:“你先别急,我明日先问问临遇,他养了很多闲人,有一些善于打探的,我让他派人暗中查一查,这样可好?”
佑和心里发乱,一事也说不出怎么做,只能点头。这时,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求来的平安符,连忙从衣裳里掏出来,递给萧直:“这是我今日求的,也不晓得灵不灵,你放一个在身上,另一个是给皇兄的,你明日去宫里替我带给他。”
萧直有些惊讶地接过平安符,仔细看了看,心里暖乎乎的,随即收好,揽臂将她抱到怀里:“这事交给我,别担心。”
*
当夜,佑和留在了西苑,她是在萧直的怀里睡着的。可是,翌日一早醒来时,却不见萧直的身影。
过来服侍的婢女只道将军一早就出了门,只留了话让她们好好侍候公主。
佑和在御风院盥洗后,用了早膳才回的倚月轩。
午膳前,乐安过来了,吐槽完昨日和陆临遇同乘一车的不爽经历后,便陪着佑和用了午膳,两人又在园子里走了走。临走时,佑和将前一日挑好的玉镯子拿给她,乐安欢喜地拿走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昨日忧思太重,下晌时,佑和的旧疾居然发作了,心口疼得厉害。喝了药后,没有等到萧直回来,她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睡,便睡过了三日。本以为再醒来时,就能瞧见萧直,谁知连萧直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还是从秋昙口中得知,近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宫里不断传来急召,萧直想在她身边守着,都没法做到,有时萧直刚从军卫赶回来,堪堪过来瞧了她一眼,就有圣旨传来,甚至于有时大半夜也会有宫侍突然到来,直接就把萧直领走。最不对劲的是,这回她生病,皇兄明明晓得了,居然连头也没露,只派了孙喜来探她的情况。
秋昙说这些话时,一脸焦色,语气明显忐忑不安,听得旧疾堪堪转好的佑和也跟着忐忑不安,只盼着萧直快些回来,好让她问个清楚,这样万事不知的感觉委实不好。隐隐地,她又想起发病前同萧直说的那件事,心里越发忧愁了,该不会真和恪皇兄有关吧?
待见上萧直的面时,已经是深夜。
一见他进屋,佑和眼眸一亮,随即便有了动作,撑着手臂起身。
“别乱动。”萧直浓眉紧蹙,快速上前,将她的瘦肩按住,“躺着。”
“我没事了。”佑和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萧直愣了一下,眼神微微躲闪,随即语气淡然地回答,可他深陷的眼窝却显示了他近日的疲惫。
“你别瞒我。”佑和更不安了,目光焦灼地觑着他,“你瞧起来很累,近日在忙什么?朝中出了何事?”顿了顿,忽然记起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惊慌,“还是…还是恪皇兄真的…”
“跟恪王无关。”萧直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迟疑了一会儿,方道,“是西宛又不安分了,近来频频进犯,偏偏安西王也选在这档子上挑衅,朝臣意见不一,这几日吵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