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裙少女随即福身:“公主万福。”
佑和闻言便认出那男子正是陆国公的长子,陆临遇的长兄,如今在鸿胪寺任寺丞,从前倒是在宫中大宴上见过几回,只是那时未曾多瞧,是以印象并不深刻。
陆临翰虽然也是个俊挺貌好的男子,可是有那么一个才貌双绝的同胞弟弟,到底是被陆临遇遮了光芒,不过他倒是个性子温文的男子,现下不过和声一礼,便让佑和感觉到他是个温煦易处的人,想来陆国公当真是教子有方,陆临遇是个出众的,陆临翰也是个不错的。
只是他身边这位…
佑和回了声“免礼”,目光却仍瞧着眼前那个微微敛首的翠裙少女。
陆国公有五个女儿,三嫡两庶,已有三个出了阁,而这个相貌明丽的姑娘方才唤萧直“阿直哥哥”,想来不是四小姐便是五小姐吧?
佑和正寻思着,便闻萧直道了一声:“大哥。”
“阿直,”陆临翰温笑着看他,“有段日子未曾见你了。”
萧直未接话,翠裙姑娘忽然抬了头,明眸泛柔,粉面含笑。
陆皎盈盈望向萧直:“阿皎也许久不见阿直哥哥了,没想到我一回来,阿直哥哥都做驸马了,还娶了这么好看的公主!”说着,眼波流转的眸子转向佑和,笑容纯真无瑕。
原来是陆五小姐。
佑和这回清楚了。陆皎是陆国公的庶女,乃陈姨娘所出。倒不是佑和对陆国公府格外关注,而是陆皎一母同胞的姐姐现下正是她皇嫂队伍中的一个,便是秀华宫的锦妃。从前在宫里,与锦妃多少有些走动,便也听得了一些。
说起陆国公府的陈姨娘,那当年也是一件轰动京城八卦圈的大事。
陈姨娘闺名陈宝娇,乃是安西王陈曜的嫡女,安西王子嗣众多,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嫡妻所出,是以自小便放在掌心里捧着,当真是一颗掌上明珠。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颗明珠却做了陆国公的妾。
这事还得从安西王陈曜说起,这陈曜出身草莽,自幼胆大,敢拼敢闯,算是个有勇有谋的汉子,当年睢场之乱时,十五岁的陈曜机缘巧合之下立了大功,护住了年迈的弘康帝,从此飞黄腾达,走上了建功立业的大道,等到长兴帝继位,陈氏俨然成了大盛新兴耀族,后来陈曜更在抵御外敌、扩展疆域的大业中累了一身军功,被封为安西王,辖领西北五道,军权在握,安西大军更是声名在外,乃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铁军”之一,而另一支“铁军”便是当年萧展将军统领的青翎军,萧展将军殉国后,青翎军便被拆编,一半编入北地大军,另一半改编为风旗军,现属萧直麾下。
人说“功高震主”大抵便是陈曜这样的,长兴帝晚年确实有些忌惮这个安西王了,倒不只因为长兴帝性喜猜疑,而是陈氏一族的表现也的确令人操心,先是安西王的一些子侄未得召令私自入京,紧接着便是大盛与西宛的战事,长兴帝有意从安西大军中调出一支来,谁知一连下了三道圣令,竟是再三受到延误,皆是在安西王辖境内出的事,安西王倒是理由找了一大堆,推得干干净净,到最后出兵时已是误了月余。除此之外,朝廷派到安西五道的监察官凡是递回了参折的都莫名其妙地出了事,而安西王依然推得干干净净,诸如此类的挑衅之举不一而足。
朝臣直谏者有之,暗讽者不少,可是长兴帝却迟迟未动这个恃功自大的安西王,一直到长兴帝驾鹤西去,陈曜仍是那个在西北五道呼风唤雨的安西王,时不时闹出点小动静以向朝廷证明自己的存在,只不过现下头疼的换成了明德帝。安西王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却是老当益壮,魄力不减,又有九个儿子,同族旁亲更是众多,教人不忌惮都难。
明德帝从继位起就在考虑西北五道那一块的难题了,可惜削藩不是说削就削,兵权也不是说收就收,安西王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若真那么好解决,长兴帝也不会至死都没敢动他了。
说完了安西王,便要说到安西王的明珠——当年的陈宝娇,如今的陈姨娘了。
陈宝娇自幼在西北平州长大,安西王尚武,便特意请了最好的师父教闺女习武,陈宝娇倒也秉承了其父的志趣,自幼好武,几乎在训练场中长大,不爱红妆爱武装,与寻常贵女全然不同,豆蔻之龄便有了将女的飒爽之姿。
只是,人们总是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谁会晓得,这样一个心心念念要像男儿一般建功立业的豪杰少女,不过是在城门口与前来迎接安西王进京的陆昭初次一晤,竟然对其一见钟情,更誓言“无论为妻为妾,势必非君不嫁”。
这不仅惊呆了安西王,也惊呆了当时已经娶妻生子的陆昭。
安西王起初竭力反对,因他当时带着自家明珠进京,原本打的主意便是要从皇室中挑一位佳婿,谁知自家闺女竟瞧上了一个娶了正妻的有妇之夫,若那个陆夫人只是个普通世家的小姐也就算了,大不了他摆出强硬态度,请皇上下旨逼陆昭休妻了事,可偏偏那陆夫人却是璃王爷的嫡女,那可是个名正言顺的郡主,安西王就是再怎么跋扈,也没法真的肆无忌惮,和殷氏皇族扯破脸皮。
可惜陈宝娇是个倔强的,硬是用遍了手段,终于逼得自家父亲低了头。
安西王亲自跑去长兴帝面前请婚旨,要把闺女嫁进陆府做妾,长兴帝本就忌惮他,一见他的请求算不上跋扈无礼,心中一喜,便允了旨。
陆昭是个忠君爱国的儒臣,心中自然清楚当时局势,也晓得皇上的难处,只好领旨谢恩。好在身为陆夫人的清蘅郡主是个心思玲珑的,深明大义,颇理解自家夫君的难处,也没有闹什么情绪,默默地把一切都忍下了。
陈宝娇就这样成了陆昭的姨娘。
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劲衣高靴的陈宝娇嫁到陆家后,竟慢慢敛了飞扬的性子,变成了一个着襦裙踩绣鞋的温顺女人,曾经深爱的刀剑银枪已经多年不握,倒是常常洗手做羹汤。
这些事传到京城八卦圈,人们纷纷叹道:“真爱当如是啊!”
陈宝娇一点一滴的变化,陆昭也看在眼里,渐渐的,他心里的排斥感也减了,她虽然是那个麻烦鬼安西王的亲女儿,但对他倒全是真心,而清蘅郡主也觉得陈宝娇不是个难相与的人,是以,自陈宝娇嫁过来,陆府一直都挺和睦。
陈宝娇为陆昭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陆锦性子柔,随了她婚后的样子,可小女儿陆皎却不同。
陆皎出生在平州。当时,安西王请了旨,要接女儿回家住一住,谁知陈宝娇一回平州,便被诊出喜脉,安西王因此便不让她回京,硬是留到孩子诞下。
陆皎是在外祖家出生的,大抵是因为这个,她从小便颇得外祖父喜爱,在京里长到四岁,便被接到平州,在安西王府住到八岁才回家,后来每年都要回安西王府住上月余。许是自小受宠,陆皎不同于胞姐,自小性子骄纵蛮霸,她想得的东西便要得到,否则便不依不饶,而在安西王府,外祖一家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九个舅舅都宠着她,是以回到家里便颇有些不爽陆府的某些规矩,例如嫡女庶女之间的分际云云。日子久了,她便抑不住性子,爱欺负人,霸道跋扈,委实令陆昭头疼,连陈姨娘都因这个女儿而对夫君感到抱歉极了,可是她也没法子制住。
陆皎骄纵的名声多少传到了外头,但自她两年前去了平州后,京城贵女圈里关于她的声音几乎绝迹了。
如今,陆皎回来有两个月了,不晓得为何,外头竟然没什么风声。
佑和望着面前明丽若夭桃的少女,心中暗想,定是锦妃娘娘说得夸张了,这位陆五小姐瞧起来可爱知礼,哪里瞧得出一丝骄纵霸道?
想起萧直曾在陆府寄居多年,而她方才也唤萧直一声“哥哥”,佑和现下便不自觉拿了一丝看妹妹的心情来瞧陆皎,不由地对她展颜一笑。
佑和没有注意到,萧直布满惊讶惑色的黑眸正不敢相信地望着陆临翰。
可惜,陆临翰也只是回给他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那意思便是:我也不晓得啊。
他怎么会晓得,这个令人头疼的庶妹为何从平州回来后就彻底变了个样,仿佛鬼上身似的,如今都两个月过去了,府里的人至今还没习惯呢!而家里最聪明的那个人每天忙得人影都难瞧见,怎会有心思琢磨这事儿?
陆临翰打死也不会想到,如今站在他身旁的陆皎早已不是那一个陆皎了。
第41章 陆皎的妒恨
四人在尚雅苑外头站了一会,便一同往里头走。佑和同陆皎走在前头,萧直与陆临翰跟在后头。
第一回踏进闻名京师的尚雅苑,佑和心情甚好,面上颇有些兴奋,步子也走得轻快。陆皎走在她左侧,甜声提醒道:“前头有卵石道,公主慢些!”
“陆小姐从前定是来玩过吧?”佑和侧首,水眸漾着柔光。
“的确来过,但现下也隔了好几年了。”陆皎杏眸浮笑。
“那也比我好,”佑和羡慕地朝她一笑,“这还是我第一回来,若被我皇兄晓得了,兴许连我的腿都要打断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回首,瞧了一眼后头,低笑道,“说不好,连你阿直哥哥的腿也保不住!”
陆皎怔了一下,也回眸看了看,待目光转回时,忽地掩唇一笑:“公主真会说笑!”
佑和秀眉一挑,眼中光芒璀璨:“但愿能借你吉言啊。”
陆皎望着眼前一双妙目,心底隐疼更甚,氅袖罩住的玉手几乎捏碎了。
前头两个少女走得轻快,后头两个男人却不同了。
萧直放慢脚步,黑眸望着前头隔出三丈远的两个身影,压着声音问身旁的陆临翰:“她…怎么回事?”
陆临翰低叹一声,小声道:“我岂会知晓,便是从平州回来,就与从前不同了,这两个月大多待在房里,出来得少,瞧着倒像寻常的闺秀了。”
“临遇怎从未提及?”萧直皱了眉,上回明明说到陆皎,临遇却没说她的不对劲。
“临遇自从回来,便公务繁忙,整日不着家,才与她碰了几回面,想来也无心在意她的事。我倒是同他提过,只是他当时心不在焉,我便没多说。”
萧直没有再问,步子突然迈大,阔步上前,转瞬便走到了佑和身侧,陆临翰也追上去了。
这回,是两个姑娘走在当中,两个男人在两旁,所幸园中道路够宽,倒也不显得拥挤。
见萧直跟上来了,佑和止步,侧眸望向他:“可以先不去宣翠园赴宴吗?吃吃喝喝的,颇费时间,这里好美,我想自个儿先逛逛!”
“好,都随你,不过须得让我陪着。”萧直声音温朗,望着她的目光柔软宠溺。
陆皎看呆了。
萧直目光越过陆皎,对陆临翰道:“大哥你们先去赴宴吧。”
“好。”
四人就此分了两道。
“阿皎?”陆临翰微讶地望着突然顿步的陆皎。
陆皎杏眸一抬,望了他一眼,转而安静地垂首:“大哥,咱们走吧。”
说着,当先迈出步子,陆临翰没再多想,也朝前走了。
另一边,佑和欢快地迈着小碎步,一面踩着卵石上的积雪,一面扬声问道:“咱们这样会不会坏了礼数,连主人家都没见,就在人家园子里乱跑了,我方才没想太多,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萧直怕她滑跤,伸臂托上她的细肘:“没什么不好,逍遥侯随性不拘,每回的游园会都十分自由,他只管发帖子,想来的便来,不愿凑这热闹的便可不理,若中途觉得无趣,也可先行离去,公主你今日只管玩得高兴,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佑和喜上眉梢,一边走一边与他说话:“这逍遥侯倒是个有趣的人,你同他熟稔吗?”
“临遇同他私交甚好,我与他倒算不得熟稔,仅是赴过几回宴局,这尚雅苑从前也来过几回。”
“这样哦。”佑和应着声,忽然道,“我听说尚雅苑的万梅园是最出名的,我们便先去那里瞧瞧吧!”
“好。”萧直牵上她的小手,带她往万梅园去了。
现下时候还早,而且来参加游园会的宾客皆照例先去宣翠园赴东家的主宴,是以苑中他处鲜少瞧见人影,万梅园里也是一片幽寂,独有一园梅树凌雪傲放。
万梅园之所以得此名,不仅是因为梅树数量丰,更因为园中梅树品种奇多,且有许多罕见的名贵品种,譬如一株难求的美人梅,此梅叶似红叶,花为重瓣,色乃淡紫,极其珍贵,再如有“梅中奇品”之称的照水梅…
置身万梅园中,放眼望去,直枝梅,垂枝梅,龙游梅,满园梅树造型各异,而且颜色多样,白的、粉的、朱的、紫的,的确是名不虚传的赏梅盛地。
佑和站在园门口,心情激动,高兴地跑进去转了好几个圈,连连赞叹,继而后悔地叫道:“我该带纸笔来的,这样的美景若能画下来,我死也无憾了!”
不想这话却听得萧直眉心一拧,直接上前伸手去堵她的唇,肃声道:“不许说那个字。”
佑和迷惑地望着他。
萧直长指揉了揉她的嫩唇,敛容道:“不过是画一幅画儿,你若想画,我们再来便是,何需说得这般…”语声断了,黑眸随即暗下来。
佑和反应过来,水眸眨了眨,两只小手忽然拉下他的大掌,却没松开,竟俯首亲了他的手背一下。
不过是轻轻一碰,谁知却碰出大火来,萧直眸子忽黝,大掌一收,紧接着便将她揽抱过来,毫不迟疑地吮上娇唇。
佑和也不矜持,纤臂挣出,踮足迎着他。在这样的美景中亲吻,也是一件美极了的事,不是么?
梅香馥郁的园中,紧紧相拥的二人亲密缠绵。
这一幕,清楚地映入一双带着惊恨深痛的杏眸。
·
陆皎缓缓转身,端着银盘的手不住地颤抖,双足踉跄地出了万梅园。
眼中几乎看不进路,陆皎脚步急乱,随便挑了一条小道,一路快走,一直走到开阔处才猛地顿住双足,抬眼一瞧,竟是到了流玉湖边。
她垂首,眸珠定定瞅着手里银盘中的绵粉糕,半晌,忽然快奔几步,直接撞上湖畔的青铜围栏,玉臂一甩,便连糕带盘一齐砸进了湖中。
陆皎死死瞅着湖面上飘远的盘子,忽然软着身子滑坐到地,一只手紧紧抓着坚硬的青铜竖栏,纤背脱了力一般靠在栏上,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万梅园中那锥心刺目的一幕,眼眶又热又辣,抬手一抹,视线糊得瞧不清。
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膝盖,可是那疼痛却如何也敌不过心里的含恨之痛。
晚了吗?
她终是晚了吗?
她的阿直哥哥就这样被别人夺走了?
上天既要如此残忍待她,为何又要予她重生机会?
她既得以重生,为何仍旧握不住自己此生挚爱?
为何还未开始努力,就这么夺了她的机会?
怎能不恨?怎能不痛?怎能甘心?
这分明不公平!
陆皎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佑和公主?佑和公主!
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连十七岁都没有活过的病秧子,如何有资格独占了她的阿直哥哥?
陆皎娥眉绞紧,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前世,她和萧直之间根本没有这个佑和公主什么事儿,萧直娶的明明是她!
是她!
即便他是被迫领了旨,即便那一切都是她强抢来的,那又怎么样?一直到他死,他的夫人都只有她一个,不是么?
为何在她侥幸地重生后,一切却变了?
为何在她终于悔悟前世所为,终于下定主意这一世一定要换个方式真正得到他的人、他的心时,却得知他娶了别人?为何在她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仍是鼓起勇气,坚定地回来挽回一切时,他的眼里却已经被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完全占了?
难道上天让她重生,不是让她来改过重来的吗?
陆皎心中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恨,就连前世病死沂州,至死也没有与萧直尸骨相合时她心中更多的只是悔,而非现下这般切齿拊心的恨。
重生初始,她不敢置信,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竟然没有入地狱,还获得再生,待相信重生事实之后,心中便只剩庆幸和激动。
虽然是重生到十四岁这年,在这之前的事没法翻篇,但陆皎已然欣喜万分了——只要她的阿直哥哥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呢?
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陆皎了,她已经认识到是哪里出了错,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飞扬跋扈,不会再让自己的名声烂上加烂,不会再用那些可恨的法子欺负萧直,不会再用强逼的手段对付他,不会再不顾一切地算计他,她会用心去爱他,真正地抓住他的心,再不要做那个蛮霸刁钻的陆皎,再不要做那个名不符实的萧夫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重生回来连他的面都没见上,他就成了那个佑和公主的驸马?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那个殷佑和根本就没有什么驸马,她不是还没有嫁人就死了吗?
为何这辈子,殷佑和会跟她的阿直哥哥扯在一块儿?
她明明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萧直的断袖之名还在泛滥京城,而她一直到许久之后才想明白,那断袖一说根本就是那个狡猾的二哥编出来诓她的!偏她前世还信了,可惜那并没有打消她要得到他的念头,她为了嫁给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几乎走到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唾骂的地步,后来更是愈走愈偏,还间接害死了他…
陆皎想起前世,心中更是痛苦,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
她以为他是被迫娶了公主,她以为她回来还有机会,可是今日亲眼瞧见了,才晓得什么叫做恨,什么叫做痛,什么叫做嫉妒!
是的,她疯狂地嫉妒着那个叫做殷佑和的女人!
她前世费尽了心思,费尽了最好的年华,却始终没能在他眼里占下一点位置,而现在,那个病弱无用的小公主竟然能让他那般温柔地瞧着她、抱着她、亲着她!
教她怎能不妒不恨?
第42章 钓寒雪
佑和与萧直离开万梅园时,正是宣翠阁宾客最多的时候。萧直从前来过几回,对那头情状心中有数,便带佑和继续去逛各处园子。
现下尚雅苑中的人渐渐多了,路途中时常会遇见熟识的人。尚雅园的游园会多是些年轻小辈参加,因此来的多是京城各世家勋贵的公子小姐,佑和公主和驸马毕竟都曾是京城八卦圈的名人,要说没见过佑和公主,那倒不少,但要说没见过断袖将军萧直的,那几乎没有,是以一路上碰见认得的,免不得要互相见礼。
若只是见个礼倒也算了,偏偏其中又有不少好事之徒,皆是长年混迹京城八卦圈的,今日有幸同时见到八卦传闻中的两位主角,难免忍不住露出激动震惊的表情,外加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他们瞧一阵,顺便再东拉西扯地扯些虚得不行的场面话。
佑和心情好,又难得见到那么多陌生面孔,倒始终保持着一股新鲜劲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此一番走下来,萧直心中却有些不舒服。那些人盯着他看没关系,但他们一盯着佑和看,他就忍不住窝火,到最后,遇到嘉陵王家的纨绔世子时,他的长指都捏得咔咔响了,若不是那纨绔小儿注意到大将军神色不佳,知趣地闪了,他说不定会忍不住把他几乎粘在佑和脸上的眼珠子挖出来。
佑和对这一切毫无感知,步伐仍然轻快得很。
“跑马赛会不会快开始了?”走着走着,佑和突然想起这一茬儿。
“约莫还有大半个时辰,饿了吗?”萧直将她斗篷上的帽子往前拉了拉。
“还好。”佑和一笑。
“不如过去那边用些小食,从前每回都会备好些糕点,大约会有你爱吃的。”
佑和歪着头想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好,乐安大概到了,我们过去找她。”
两人到了宣翠园。虽然许多人已经陆续去了万梅园等处,但宣翠园中的人依然不少。
见着公主和驸马大驾,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行礼。
佑和也记不得自个儿说了多少个“免礼”、“不必多礼”、“诸位随意”了。
好不容易晃过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终于吃上了几块美味糕点。
正打算吃够了就去找乐安,没想到乐安倒先找过来了。
乐安原本正和左怀恩的妹妹左瑶一起往万梅园走,谁知路上听人说碰见了公主和驸马,这才一路寻了回来。
两人一见面,乐安果然比佑和还高兴,欢喜地嚷了几句后,发现一旁还杵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她那个姐夫。
乐安是个直肠子,一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萧大将军,你能把佑和姐姐带出来,我乐安委实佩服,不过你没瞧见那边有一堆男人吗?你去同他们一起玩吧,现下佑和姐姐由我接手了!”说完,拉着佑和便要走。
萧直移身拦住。
佑和看出他不放心,又见乐安已经不满地瞪起眼,忙握了握萧直的手:“我怎么跑都在这尚雅苑里,你担心什么?”
“说好了得让我陪着。”萧直容色沉了。
佑和往四周一瞟,脸有些红,嗔声道:“别人都没这样被自家夫君跟着?我也不要。”
萧直愣了一下,不晓得是不是对她话中那“夫君”两个字很满意,脸色柔了些许。
这时乐安又在旁边帮腔道:“是啊,佑和姐姐你还是公主呢!从前没嫁人被皇帝哥哥管着,现下嫁出宫了又被夫君拘着,真是太可怜了,一点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