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和钟恒没去凑热闹,就坐在升旗台下的石阶上,下头就是跑道。
许惟说:“钟恒,你有点不开心。”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钟恒顿了顿,有点惊讶,但嘴硬道:“没有啊。”
“你今天很少说话,晚自习一只青蛙也没有画。”平常他做题累了都会有些小动作,比如偶尔会摸她头发闹她一下,或者写个小纸条扔过来,上头画只丑巴巴的青蛙,再写几句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冷笑话,可今天什么都没有,乖得不正常。
许惟看着他的侧脸。
钟恒低头笑了下,声音被夜晚的秋风吹得飘飘荡荡,“你喜欢我画的青蛙嘛,那明天给你画呗。”
“钟恒…”许惟没有被他带偏话题,继续说,“因为考试不开心么,十九名已经很好。”
“好个屁。”钟恒自嘲地哼了声,“连王旭让都超不过。”
许惟:“…”
“我作文写了一个小时,就得了28分!”钟恒愤懑地盯着黑乎乎的跑道,“没及格。”
“那是因为偏题了。”许惟想起他那作文,不知不觉就想笑,“其实你写得挺可爱的,有些词语和句子还挺生动,比如那句‘好运气就是出门不踩狗屎,吃饭不吃石子,买瓶可乐还送包瓜子’,你看,多贴近生活啊,还很押韵。”
“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许惟轻轻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下次仔细审题就行,再说了,你古诗词做得很好啊,一分都没丢。”
“古诗词才几分啊。”钟恒不屑地说,“还不够我错两个选择题的!”
“可是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全对啊,连林优都错了一个。”
见他不讲话,许惟想了想,靠过去揉他头发,“你这脑袋瓜真挺好用的,你看我们都学了两年,你一年就赶上来了,哪有你这么聪明的?”
钟恒半信半疑地瞅着她,慢慢笑了,“你逗我呢?”
“真心话,我发誓。”
钟恒有点开心了,“那你喜欢我聪明,还是喜欢我帅?”
“都喜欢。”
钟恒这回心情彻底好了,把她搂过来,“给我亲。”
许惟不敢磨蹭,十分配合,只为了抓紧时间亲完。这地方毕竟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就要扫射过来。
钟恒心满意足地放开她,舔了舔嘴唇,说:“我下次会考更好。”
许惟点头:“我知道。”
停顿了一会,钟恒又小声说:“我肯定能跟你考到一起,我保证。”
就这一句,许惟察觉到了他隐秘的不安,这才是他今天不开心的真正原因——他怕不能考到一起。
有一瞬间,许惟想告诉他,你考得好不好都不影响那个约定,只要我想,我就能跟你一起。
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嗯,信你。”
他这么努力,凭什么不信?
月考过后,就迎来了十一月的另一件大事—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又要举行了,提前两周各班就开始报名。历年来,高三年级对这种活动的参与度最低,除了一些体育生,其他同学几乎都不愿意再花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他们宁愿在教室里多做两套题,所以运动会的动员工作困难重重。
一周过去了,径赛类还有很多项目压根没人报,体育委员急得团团转,只好不怕死地把主意打到全校知名的径赛小帅哥钟恒身上。她清楚地记得,高一那年运动会,钟恒一战成名,径赛类他就报了三项,结果全是冠军,其中800米还破了校记录。
但是去年钟恒没参加,今年看样子也没什么兴趣。
体委托许明辉问了一句,果然被拒绝。
一直捱到截止日期前一天,许明辉偷偷给她出了个注意:“曲线救国呗。”
“啥意思?”
许明辉指指许惟:“喏,那是钟少的罩门所在。”
“懂了!”
当天中午,许惟就被体委大人偷偷摸摸拉到了走廊。听完缘由,她挺惊讶:“他有这么厉害?”
“当然了,去年钟少没参加,咱班径赛全军覆没,这回实在没办法,人太少了。”
“可是如果他不想参加…”
“那也没关系,你就开口问问。”
午休时,钟恒扔了个纸条过来,许惟打开,果然是只青蛙,嘴巴里吐出个超大气泡,气泡里写了几个字:干嘛不睡觉?
许惟想了想,回了一句:我在想,要不要报名做运动会的志愿广播员,就是在台上读加油稿的那种,你觉得我声音可以报吗?
她小心地把纸条放到他桌角。
很快,纸条丢回来:报吧,特好听。
许惟提笔写:那你会参加吗,我可以给你加油。
过了好一会,那张纸蹦回来,他回了一个字:行!
旁边一个眯眼笑的大圆脸。
当天下午,体委高兴地拿着报名表跑过来,还带了罐牛奶给许惟:“太感谢了!”
林优啧啧:“你厉害啊,脑筋动到许小妞头上。”
“这不走投无路吗,这下好了,咱班铁定第一。”
“这么有信心?我看看他报了哪些,”林优顺手拿过报名表,翻了翻,几秒后,眼睛一下瞪圆,“卧槽,少爷这他妈要评劳模啊。”
许惟凑近一看,也吃了一惊——
从100米到3000米所有径赛,他全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控制篇幅,剪裙子省掉了,默认是发生在高一吧。

第74章 番外高中篇(29)

许惟一项项看下来,觉得钟恒这不是评劳模, 这是不要命。
林优问体委:“难道今年没有项目限制?”
“有是有, 还是跟以前一样, 个人项目限报四项, 集体项目每班一支队伍, 不算在里头,不过今年报的人太少了,我正要去问问像钟恒这种报满了的行不行?要是不行, 拿过去让老师再删掉几个好了。”
“肯定得删, 按他这报法, 这中间压根不带喘气的。”林优转头看许惟, “你数数, 这都多少了。钟恒那家伙明显也不是稀罕这种荣誉的,摆明了是要在你面前出风头, 幼稚。”
“他有时候是有点幼稚。”许惟拿起笔,从头往后划掉了不少项目, 对体委说, “就一百米和长跑三千吧,这样已经很累了。”
“那怎么行?”体委急了, “钟恒可是主力, 这是他强项, 怎么的也得把二百米带上,这样吧,就再加个接力赛, 这两个都算短跑,一共三个单项,一个集体。”
许惟:“那就四项了。”
“他绝对没问题,”体委拍着胸脯保证,“你就相信我吧,以钟恒的实力,他跑下来最多就是多喘几口气,我们班同学早就见识过了,论耐力和速度谁都比不过他,要不然那时候早读迟到光辉罚跑步他能那么听话?”
林优想想也是,对许惟说:“行了,你给他个显摆的机会,之前罚跑不都跑八圈么,他厉害着。”
运动会定在11月13、14日,一共两天。
志愿广播员的招选在周三就出了结果,高三年级一共就三个人报名,许惟稳稳当当通过。
13号这天是周四。
作为世界几大未解之谜之一,一旦举办运动会,总会“天有不测风云”,今年依然不出所料地来了一阵小雨,不过清早就停了,太阳慢吞吞冒了头,不冷不热,算得上一个好天气。
开幕式结束,等领导讲完话,主席台前头一排桌子就归广播员了。
对钟恒来说,这确实是个显摆的大好机会。
他在跑道上,许惟能看得很清楚。
径赛几乎都在第一天。
校园里一扫往日死气沉沉的气氛,难得的一派热闹景象,比赛的比赛,观赛的观赛,还有很多同学趁着不用上课的机会瞎玩,买了瓜子零食坐在看台上吃得不亦乐乎。
广播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高二(3)班来稿,金秋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三班的体育健儿们,我们看到了你们矫健的身影…”
虽然各班都有自己的观赛场地,但操场和往年一样乱糟糟,大家一激动起来就四处乱窜,跑道两旁挤满了人,尤其是到男子组的时候,女生更是兴奋,连续不断地加油喝彩。
高一、高二年级组男子一百米预赛结束,就到高三组了,各班运动员都已就位。
蒋檬匆匆拿着十班的广播稿,直奔主席台,找到许惟的位置,她跑过去把一摞便笺拍在桌上,再给许惟一瓶可乐,小声说:“许妞儿,多播点咱班的,接下来到高三组了,你家钟少等你关爱。”
“知道啦。”许惟推她,“快去做你的后勤工作。”
跑道上的第一组已经跑完,快轮到钟恒。
许惟翻了翻稿子,觉得都写得太长了,铺垫半天才说到重点。她好不容易挑了个简洁版的,清了清嗓子:“高三(10 )班来稿,我们最帅的钟恒同学即将参加男子一百米预赛,加油,你是我们的骄傲。”
刚播完,发令枪就响了,跑道上几个身影如箭离弦,瞬时冲出去。
周围一片“加油”声。
许惟盯着第三跑道的那道身影,还来不及紧张和激动,一百米已经从他脚下过去了。
钟恒第一个到达终点。
男生的叫好和女生的尖叫淹没一切。
在接下来的决赛和200米比赛中,许惟更加体会到体委那天说的话不是在帮钟恒吹牛,他的确又厉害又帅。
不得不说,看这种比赛容易让人热血,再冷静的人也会被带进去,集体荣誉感喷薄,容易激动。而许惟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感受,难以形容。
钟恒于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而是她喜欢的男孩。
他光彩夺目。
这感觉,好像看着自己的宝贝。
许惟没忍住,假公济私地播了好几条夸他。
上午的两项比赛,钟恒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剩下的两个项目,一个3000米在下午,还有一个接力赛在明天。
钟恒满头大汗地坐在台阶上歇着。
赵则和许明辉一左一右地服侍他,许明辉拿着硬纸板给他扇扇子,赵则打开矿泉水,陡然想起件事,匆匆去十班后勤区取了许惟的杯子来:“差点忘了,许惟刚刚拿来给我的,她不让你喝凉的,这里头是温开水!”
钟恒接过粉蓝色的保温杯握在手里。
许明辉忍不住咂嘴,“这待遇!许小妞可真好,这种女朋友我也想…”话没说完,就被钟恒一个眼刀扫得闭了嘴。
“行行行,我嘴贱。”许明辉嬉皮笑脸,“哪敢跟你抢,我是说找女朋友就得找这样的,温柔体贴,聪明漂亮,一个字:完美!”
赵则插嘴:“这他妈明明是两个字。”
钟恒懒得听他们叽叽喳喳,喝了两口水,捧着杯子去了主席台。
许惟刚报完女子二百米的预赛成绩,正在整理桌上的便笺,钟恒走过去,弯腰小声叫她:“哎。”
许惟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钟恒冲她弯了下眼睛:“我不能来啊。”
几个高一高二的广播员妹妹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那些目光许惟太熟悉了。
有个家伙,长得太好还不知道低调,跑这儿招摇来了。
“坐吧。”她无奈地指指旁边闲置的凳子,“我还得待一会。”正说着,跳高跳远的成绩都送来了。
许惟忙完一波,发现钟恒乖巧地坐在那,正扒拉着一叠废弃的广播稿玩。他额头上有滴汗珠慢慢地顺着脸滑到了下巴。
许惟摸出纸巾给他擦了一把。
“在这不无聊吗?林优她们买了零食,大家都在那嗑瓜子呢,你过去玩会?”
“懒得去。”
许惟说:“累吗,跑那么快。”
“那么点路。”钟恒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都给我加油了,我累什么。”
“那下午呢,三千不好跑。”
“是不好跑。”钟恒停顿了会,光明正大地撩她一下,“你在终点等着。我累瘫了,你就抱我呗。”
“…我抱不动你。”
钟恒哼笑了声,“傻不傻。”
许惟:“…”
“我这么厉害,三千算个屁啊。”
“…”
事实证明,少爷敢夸下海口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下午三千米的赛道上,他依然所向披靡,帅出了新高度,几圈下来就远远把第二名甩在了身后。
十班男女生散布在赛道各处,一路给他加油,许明辉和赵则顶着“好兄弟同甘共苦”的名义,跟着旁边陪跑,结果没坚持多久就被甩下了。
林优和蒋檬写了N多条广播稿,源源不断地往广播台送。
许惟一边忙碌紧张地念稿,一边关注着跑道上的人。
三千米确实不同于一两百米,即使钟恒速度和耐力都好,到后头他也稍微慢了下来,背心已经湿透了,脸上汗水淋漓。
前头跑道空空,没人在他前头。
跑过主席台时,钟恒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广播里恰好是最熟悉的声音:“高三(10)班的钟恒同学,加油。”
他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剩最后一圈,开始加速。
许惟把剩下的几张稿子读完,跟学妹比了个手势:我上厕所。
她从主席台上溜下来,提着水杯从人群中跑过,到了终点线。十班的同胞早就聚在那儿,林优和蒋檬准备好了湿纸巾,赵则和许明辉做好迎接的准备,打算等钟恒一撞线就过去接人。
现在许惟一来,他们全都知趣地自动让位。
钟恒到达的时候,许惟一下就扶住了他,钟恒毫不客气地将身体倚在她身上,手臂勾着她肩膀。
从旁人看来,这像在抱着许惟。
幸好这是运动会,终点除了裁判老师,没别的老师在。
许惟扶他慢慢走了几步,退到人少的地方,钟恒下巴搁在她头顶,他喘着气,夹着飘忽的几个字:“你还真来了…”
许惟感觉到他身上又湿又热,整个胸膛都冒着火似的,她没敢动,小声问:“累坏了?”
“没。”钟恒缓了缓,笑了声,“高兴的,不想动了都。”
“喝水么。”
“不。”
“擦个汗?”
“不。”
“…别人都在看着我们了。”
“让他们看呗。”钟恒小声说,“我累瘫了,他们都看见了…”
许惟:“…”

第75章 番外高中篇(30)

许惟后来想起来,那场运动会也是十分搞笑了, 她为了诓钟恒报名才跑去当什么广播员, 而钟恒不出所料地成为咬钩的小鱼, 风头出尽,四个项目全是第一,十班因此还拿了优秀组织奖,钟恒又一次在高一高二学妹中间刷了一波热度。
然而,运动会短暂的两天终归是忙里偷闲, 渐渐成为记忆里小小的一隅。
高三最不缺的是试卷、习题和月考。
随着天气渐冷, 树叶枯落,球场旁的那株大树终于彻底秃了, 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从年尾飘到了新一年的年头, 钟恒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元旦过完,迎来期末,第一轮复习已经全部结束,期末的检测极具意义,决定了很多高三生能不能过个好年。也是这次的期末考刷新了钟恒高中生涯的成绩记录, 他考进班级前十, 和王旭让并列第九。
半个学期从十九冲到第九, 连陈光辉都夸他是一匹黑马。
许惟注意到,钟恒自己也挺高兴。
虽然他没说,但许惟知道他记仇,一直暗暗拿王旭让当对手, 这次不仅进步了,还赶上王旭让,难怪心情好,晚自习时开心地给她画小画儿,这回不只是一只小青蛙,他还画了荷叶、小鱼、蝌蚪…加点水就是一片小池塘了。
许惟忍着笑把那张画收好。
以前刚认识,不熟,他成天一副酷拽模样,如今在一起久了,越发见识到他种种孩子气的表现,许惟觉得钟恒那时候大概是瞎撑出来的一张老虎脸,其实他心里头住着一只小花猫,柔软又干净,高兴了就趴在你肚子上,不高兴就挠你一爪子,没什么威胁性,无非就是娇气了点。
至于娇气这个毛病嘛,以后总会好的。
补完课就放假,春节就在眼前。
高三党假期压缩,连头带尾不过两周。许惟堪堪回家过了个年,还不小心弄感冒了,没来得及把病养好就赶回了丰州,因为初七报到,初八上课。
报到那天许惟起床晚了,洗漱完提上书包匆匆跑出门,远远看见巷口的身影。
她冲钟恒挥手,跑得太快了,冷风灌进嘴里,嗓子直痒,没等她跑到边上钟恒就迎上去,一把将人搂住了。
许惟一边推他一边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会:“感冒没好,别抱…”
“你不是跟我说已经好了么?”钟恒皱着眉,“骗我的?”
“你一天问三次,我能不骗你么。”
“说谎还有理了?”钟恒横竖也忍不住了,“我就抱。”他用了力气把她摁到怀里,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快点亲我。”
行动比嘴巴更快,话没说完头就已经低下去。
虽说大清早巷口没什么人,而这家伙的嘴唇还有点小粉红,是挺诱人,但许惟还是十分理智地躲开了:“我嘴巴里全是细菌,就不祸害你了。”
钟恒倨傲地来一句:“没事儿,不嫌弃。”
许惟:“…别闹。”
钟恒眼眸一垂,不说话了。
许惟受不住那目光,“我给你带了糖。”她有心哄他,打开书包抓了一把塞他上衣口袋里,又剥好一颗递到他嘴边,“专门给你带的,你尝尝。”
这一招屡试不爽。
钟恒舔了舔嘴唇,把糖叼走了。他扶起靠在路灯柱上的自行车,坐上去,也不回头看她,只说:“上来啊。”
许惟熟练地坐上后座,搂住他的腰:“谢谢少爷。”
头顶一轮朝阳羞羞赧赧露出脑袋,矜持地在天边泼了一片柔光。
钟恒踩着脚踏,把车骑上了大路。
开学后的日子过得飞快。明明是完整的一个学期,却感觉像缩减了一倍似的,几次月考一过,黑板边缘赫然多了几个大字: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班长特地选的红色粉笔,醒目扎眼,有种冷冰冰的残酷。
第二天,那数字变成了99,再之后98…
倒计时就这样开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长跑到了冲刺阶段,只有加速。
一次次的模拟考,桌上的练习卷越堆越厚。
时间似乎总是不够用,钟恒和许惟不再出去吃晚饭,基本都在食堂解决,所有的消遣娱乐活动也都绝缘,就连一周仅有的一天假期也是在图书馆度过,偶尔晚自习结束,钟恒会骑车载许惟去桥上待一会儿,这几乎是唯一的放松时间。
许惟有时做完一张试卷,休息时抬头看一眼,看着黑板上那一天一变的数字,会觉得恍惚,好像昨天才刚进校门。
可一转眼,高考就这么来了。
许惟回宜城考试,她户籍在老家,之前报名也是回去报的,幸好都在省内,手续上没什么麻烦。
外婆已经在上周先去了宜城。
五号清早,钟恒送许惟到车站,两人约好九号见。
至于未来两天的考试,他们彼此都清楚,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但在许惟要进站时,钟恒还是忍不住喊了她。
许惟停住脚。
钟恒几步上前将她拉到旁边,轻轻地抱住了。
“我会好好考的。”他小声说。
“嗯,”许惟也小声说,“不要忘记带准考证、铅笔啊这些。”
“瞎操心,我又不是傻子。”钟恒在她颈侧亲了一下,“等我电话。”
紧张都是在考试之前,等真正上了考场,反倒没什么感觉,虽然考场是陌生的,但整个过程和之前的模拟考没太大区别,语文、数学、理综、英语…某些科目的难度甚至还比不上模拟考,许惟像平常考试一样过完了这两天。
走出考场时,天正在下暴雨,考场外挤满了等候的家长。
许惟独自站了一会,用文具袋遮住脑袋跑进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把伞。她没立刻走,站在屋檐下摸出手机,刚开机,钟恒的电话就打进来。
周围嘈杂,两边的声音都不清晰,但他们还是说了好几句,直到许惟这边的雨声越来越大。
钟恒在那头大声说,“快点回家,我明天接你!”
——
这天晚上钟恒彻底放飞,乖了太久,他都快忘了怎么浪,一朝解放如同猛虎出笼,许明辉吆五喝六,一群男生响应,集体钻进网吧,游戏打了半宿,钟恒趴在桌上眯了会眼,等他醒来就见那群家伙挤在一台电脑前兴致勃勃地观摩“动作片”。
许明辉一巴掌拍在胖子脑袋上:“给少爷让个座啊,你他妈连女朋友都没有盯个什么劲儿。”
钟恒睡眼惺忪地走过去,瞥了一眼,屏幕上两个光溜溜的身体正拧在一块儿。
“怎么样,够清晰吧。”许明辉勾着他肩膀,坏笑着说,“大好的学习机会啊,嘿嘿你跟许同学用得上,这个姿势…哎呦!”
钟恒捏着他后颈:“继续说呗。”
“不说了不说了!”许明辉求饶,“你快松手,我乖乖闭嘴还不行吗。”
钟恒松开他,没再看,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耳朵莫名热了好久。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半…
嗯,她大概睡得正香吧。
钟恒独自在墙边靠了会,不知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慢慢红了。
我他妈真是…
都怪许明辉。
在网吧耗到天亮,钟恒没回家,就近去自家旅馆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一直到下午被闹钟叫醒,他洗漱完赶去火车站接许惟,再陪她去宿舍收拾东西。
十班的散伙饭定在下午六点半,银河酒楼。
全班同学都参加,各科老师也全部出席,气氛出奇的好。
即将到来的分离让大家都宽容起来,平常过于严厉的老师难得露了笑意,同学之间更是友善,曾经的矛盾、诋毁、争斗好像全被粉饰干净,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陆续给老师敬酒,男生喝起啤酒来一个个都很厉害。
饭局九点多散场,大家没尽兴,转到KTV继续,最后顺理成章地包夜,大包厢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喝醉的男生。
半夜,林优另外开了小包厢,带着许惟和蒋檬过去睡了一觉。
直到早上,大家才各自散了。
离开前,许惟去上厕所,钟恒靠在沙发上等她,许明辉半梦半醒地跑过来,傻笑着:“少爷,兄弟一场,别说我不够朋友啊,是时候送你个毕业大礼了…”
“你这酒没醒吧。”
“谁说的,我脑子清楚得很。”许明辉嘿嘿笑了声,摸到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小盒塞到钟恒手里:“自家兄弟,不用谢。”
“什么东西?”
包厢里昏昏暗暗,钟恒低头看了看,瞥到上头字样,一下就愣了——
操。
他骂了声,还来不及把东西扔给许明挥,许惟就进来了:“钟恒…”
钟恒心头直跳,一把将东西揣进裤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要结束的。还剩最后一更。
婚后什么的就留到实体书吧

第76章 番外高中篇(31)

许惟在丰州留了一周,但真正和钟恒独处的时间并不多。
高考完是大解放, 小圈子聚会没完没了, 许惟要陪林优游泳, 又陪蒋檬逛街,男生们除了泡吧打游戏没别的选择,最初几天他们分成男女小团体各自玩耍,后来一起去短途旅行。许明辉的大表哥在十粟县的小牛谷景区工作,刚好拿到了免费的票, 能玩漂流, 还有农家乐,可以住两天避避暑。
13号下午出发,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大表哥热情好客, 提前在朋友那替他们几个小孩安排好住处,是个山庄式家庭旅馆,一共留了三间房。到了地方,许明辉一秒钟分配妥当:“我跟赵则住,林优和蒋檬,少爷和许同学。”
其他人都没意见, 唯独林优翻了个白眼, 警告钟恒:“不许欺负我许妞。”
“不是你的。”钟恒争锋相对地回了嘴, 牵起许惟就走了。
林优正要撂狠话,许惟回头冲她笑了下:别生气。
许明辉拍拍她:“我说林大爷,这几天许同学都陪着你们俩,少爷可怜巴巴的, 我好不容易给他找个机会,你就别瞎搅合了。”
林优哼了声:“天生狗腿啊,不做公公可惜了。”说完云淡风轻地提着背包走去房间。
蒋檬边笑边跟上去。
许明辉面红耳赤:“喂,老子也是有尊严的!”
赵则推了他一把:“得了,你跟姑奶奶计较什么,走走走。”
各自在房间安顿好,傍晚一道出门在附近景区逛了逛,没怎么雕砌过的自然风光比较原生态,景区气温也比市区低,很舒适,大家在附近买了食材回到旅馆借公用厨房,打算自给自足做一顿晚饭。三个女生是主力,许明辉和赵则被嫌弃之后一气之下回房间看电视了。
钟恒买酱油回来,看见许惟一个人在厨房切土豆。
“他们人呢。”
许惟说:“林优在杀鱼,蒋檬在洗菜,都在后门呢。另外两个在房间吧。”
钟恒哦了声,把酱油放下,不舍得走似的,在她身后转了一圈:“要我帮忙不?”
“你会啊?”许惟看他一眼,“切菜?”
钟恒睁眼说大话:“会啊。”
“那你把土豆切完,我去看看林优鱼杀得怎么样了。”
“行。”
许惟去后门水池边看了一眼,林优已经凶残地在刮鱼鳞了,看样子技术还不赖。许惟放心地拿走一篮洗好的娃娃菜。
厨房里。
钟恒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干活,圆不溜秋的小土豆被他摁在砧板上。
许惟过去时他也没抬头。
等到全部切完,他长舒了口气,得意地冲许惟一笑:“土豆丝儿不好看,我就改切块了,聪明不?”
“聪明。”许惟踮起脚,不客气地在他脸颊揉了一把,“但是太骄傲了。”
钟恒被捏成了肉团脸,居然还开心得很,把她抱起来颠了颠。
瞎闹了一会又继续做事。
准备工作结束,蒋檬掌勺,许惟给她打下手,其他人悠闲等吃,晚饭后大家都没出去,窝在一起打牌到深夜,困得不行才各自回屋睡觉。
小牛谷不大,第二天上午全部逛完,下午去玩漂流。
景区里的漂流项目是依靠山涧设计的,全长快两千米,从头漂到尾要半个多小时。
许惟第一次玩这个,坐上皮艇还挺兴奋,没注意到钟恒的异样,漂流的过程中惊险刺激,皮艇沿着水流急行,每个人身上都湿透,谁也顾不上别人。
上岸进了休息站,许惟才察觉钟恒不对劲,大家都拎着防水袋冲进浴室,只有他坐在墙根没动。
许惟喊他:“钟恒?”
没回应,他脑袋低着。
她愣了下,两步走回去,在他跟前蹲下来,“你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他手脚轻微地哆嗦,脸庞白得厉害。
许惟皱眉,“你…”
“没事儿。”钟恒抹了把脸,说,“你去洗澡。”
声音是哑的,有些打颤。
水珠沿他衣角慢慢落到地面,蜿蜒出一小片湿印,许惟蓦地想到高二时在游泳池那次…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她忽然就明白了。根本就不是会不会游泳的问题。
“…你是不是怕水?”
钟恒一顿,立刻摇头,脸却不知不觉更白了些。
许惟伸手搂住了他的脑袋,小声说:“为什么会怕?你小时候是不是掉过水里?”
没有等到回答,只感觉到他轻轻颤了一下。
应该就是这原因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我们可以不去玩那个。”许惟将他抱得更紧,“没事了,你都长大了,不会再掉下去…就算你掉下去,我也会救你的,我会游泳啊你记得吧。”
她没猜对原因,可安慰得很有效果。
钟恒没有说话,却亲了亲她的耳朵。
许惟脸红了:“洗澡去吧?你身上太冷了。”
“嗯。”
洗完澡换了衣服,钟恒情绪恢复了大半。回到住处,许明辉的大表哥刚好赶过来接他们到附近野餐饭店吃晚饭。许惟一直注意钟恒,吃饭时偷偷瞧了几回,总算看见他笑了。
大家讨论了一番,决定明天上午回市区。
晚上,钟恒洗完澡出来,许惟已经躺在床上。
电视在播放广告。
钟恒瞥了一眼,“你是懒得换台?”
“对。”许惟支起半边身体看着他笑,“就等你换。”
“服了你。”钟恒坐到她身边,拿起遥控器摁了一遍,停在本地频道,播放的是个很老的香港电影。
“看这个?”
“好啊。”
许惟看电视时,钟恒擦完了头发,坐在床尾收拾自己的东西。
男孩子粗枝大叶惯了,日常生活都不计较,钟恒也一样,他不爱叠衣服,借着电视机昏暗的光线把上衣裤子卷在一起就往背包里塞。
许惟看见了,爬出被窝:“我帮你吧。”
“不用,你看电视呗。”
“帮你一下。”许惟三两下就帮他重新折好了长裤和T恤,又将两只袜子卷到一起,最后从背包里摸出皱巴巴的一小团。
钟恒:“…这个真不用了。”
“这什么?”
抖开一看——
哦,是钟恒的小黑内裤…
许惟默不作声地放回去。
钟恒低垂着眼,嘴角的笑掩不住:“我说了吧,你非不听。”
“…”
许惟不接他的话头,犹豫了会,说:“有事跟你说。”
“嗯,说啊。”
“…我后天要回宜城了。”
钟恒愣住,笑不出来了,“为什么?这才刚放假。”
“我已经在这一个礼拜了,是得回家了,我外婆也在那边。”
“那又怎样,我在这啊,我可以照顾你。”钟恒误会了她的意思,“我家旅馆很多空房间,很干净,你搬过来,住哪间都行,或者…”他语气有些急切,“或者跟我住也行。”
“不是因为这个。”许惟说,“我妈给我找了暑期工,我想锻炼一下,所以要快点回去,人家已经定好时间。”
“什么暑期工?”钟恒皱眉,“是不是很累的?”
“不累,在书店里。”
“那我过去找你,跟你一起。”
“不行。”许惟说,“不方便,我现在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
“…”钟恒的火气一下就上头了,“我怎么了?我见不得人么。”
“不是。”许惟不知怎么解释,家里那些破事她并不想告诉钟恒,她都会解决的。沉默到最后,许惟只说,“我家里管得严,我们开学见吧,等我上大学就好了。”
钟恒盯着她看了一会,有点明白了。
“你早就决定好了,现在就是告诉我一下。”他自嘲地扯了扯嘴唇,“行,我知道了。”
他挪到床头,背着身躺下,不说话了。
许惟独自坐了一会,挪到他身边,俯身亲了他一下,小声说:“别生气。”
“生气了。”
“对不起。”
“哪儿对不起了。”
“…”
钟恒伸手拉了她一把,翻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点时间都不给我,说要走就要走,还他妈两三个月都不能见,你有没有良心啊。是不是哪天你要分手也这样,通知我一声就完了?”
许惟立刻摇头,“不会。”
“哼。”
“不会分手。”许惟又说一遍。
钟恒不吭声。
许惟眼睛红了:“钟恒,我不会的。”
屋里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钟恒舔了舔唇,头一低,横冲直撞在她唇齿间扫荡一番,扫荡到最后就温柔了,他轻轻地吻她,从嘴唇到耳朵,最后落在脖颈。
T恤的领口被他弄得乱掉,许惟右肩全露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恒埋头趴在她肩上,脸上的汗珠渐渐凉掉。
他有了反应,却不动了。
他压在她身上,有一些重量,落在她耳上的热气让一整片皮肤都滚烫起来。
许惟摸了摸他汗湿的短发:“钟恒?”
“嗯…”他瓮瓮应了声,嗓音微哑,“再继续我就要欺负你了。”
许惟喉咙紧涩,“钟恒,你想么。”
想啊,老子背包里还塞着作案工具呢。
他没有回应,脸颊在她肩上蹭了下:“不欺负你。”
说完躺到一旁,把许惟搂到怀里:“说句好听的,我就不跟你生气了。”
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两分钟,怀里一道小小的声音:“我们试试吧。
钟恒:“…”
“你…”许惟低着头,脑袋抵着他胸口,“你会吗?我可能有一点会。”
停顿了下,“我先帮你脱衣服?”
她从钟恒怀里爬起来,爬了一半被拉回去,钟恒捧着她通红的脸,有点儿懵圈。
许惟:“你会么?”
“…”
钟恒脸渐红,瞅了她半晌,坐起身,默默把自己的上衣脱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分手的那一段我曾经在正文写了一个场景,后来删了。
现在头尾都有了,少爷的性格摆在这,中间的决裂可以各凭脑补。
下面有一个极简版的亲妈版本,可选择性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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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方玥用许惟的手机跟钟恒保持联系,费心思糊弄他,告诉他是家里人改了志愿,所以食言了。钟恒气啊恼啊,一个暑假都不想答理她。要分手吗?
不,他再难受也还是妥协:一南一北也没事儿,但老子还是你男朋友。
大一开学,尘埃落定,方玥去了首都,连敷衍都不需要,只想火速了结一切,直截了当要分手,理由是不喜欢他了。钟恒气哭,赌气半个月,没人来哄。他有恐慌,有愤怒,委屈得要死,走投无路时他自然而然撕下脸皮主动联系,可惜全无回应,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企鹅灰暗。
熬到十月末。
钟恒坐了一夜的火车到达首都,进了传媒大学再发短信,只收到一条拒绝信息:不想再见到你。
他在小操场的大树下坐到傍晚。
天黑时下大雨,钟恒独自走了,上火车就开始发烧。
回去后断断续续生了半个月的病,烧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就翻来覆去地想:我死也不要再理她。
想完了他痛苦地翻个身,脸埋进被褥,眼睛一下就湿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