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管彤耳边轻声的说着,游乐祺再将切肉刀往他心口处更送进去几寸,扎得很深,深得管彤完全感觉不到痛楚,只觉得浑身冰凉。
下意识的捉紧游乐祺握刀的手,管彤混杂着震惊、不信的眼神回瞪着前者,更多的是伤心、疼惜。游乐祺已经完全失控了,太多的杀戮、血腥已经彻底的淹没他,可是就在他刺杀管彤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却流露出无助,某部分的游乐祺,其实只想当个平凡人,那个偶尔和管彤吵吵架、吃顿饭的平凡人。
切肉刀插得极深,如果猛力拔出,就算是大罗神仙,只怕也会当场身亡,可是管彤就这样轻轻的握着游乐祺的手,并没有使劲阻挡,他在等,等那个削瘦、苍白的男人直接宣布他的死期。
又一次无言对望,游乐祺握着切肉刀的手渐渐松开,任由管彤无力的朝后倒下、喘息,随意的擦了擦沾满血腥的双手,拢了拢头发,游乐祺平静的重燃一根雪茄,拿起电话。
“喂,殷琳吗?…来救你家的宠物,他快死了。”叼着雪茄,心平气和、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些,不管电话那头殷琳追问,游乐祺面无表情的挂断,跟着转身离开。
“游…游乐祺──”最后一次叫唤,管彤咳出一大滩鲜血,跟着落入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第三部完——
[今夜有鬼Ⅱ之四]《阴间归来》
文案:
小镇没有半个存活的居民,只剩一盏诡异的水晶灯散发着幽光。手脚动得比脑袋更快的何弼学,不客气地对着那盏灯摸了两把…
不过是摸了一盏灯而已,殷坚竟然变身女人?更扯的是,何弼学的头掉、下、来了?
“那、那个是…”指着峡谷内莫名突起的高耸山丘,何弼学心底发寒。
只是那个景象若是真的,峡谷内发生过的事情实在太过惨烈。
“人头。”连殷坚都惨白了脸色,究竟要砍下多少人的脑袋,才堆得出这座高耸的头颅山?界之镜全部毁坏,阴阳两界的联系中断,殷坚和何弼学还阳的希望破灭?判官中途拦路拿出生死簿,谕知“恶鬼”殷坚速速投入六道轮回?
第一话尸横遍野
大坑里,除了风干了的人的身体之外,更多的是的残骸,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更巨大、外形更凶恶!看来这个小镇并不是没遭遇过魆的冲击,相反的,他们已经发生过无数场战役!
“我不是神,没办法让所有人都爱我…”
猛力的吸了口冷空气,原来在睡梦中的殷坚,嗖的一声弹起,激烈的心跳让他的胸腔一阵疼痛,微微鼓胀的太阳穴还在叫嚣着先前恶梦对他的打击。看了看四周,漆黑寂静一片,泛着青光的水晶插在土里冒着虚弱的光芒,一切瞧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偏偏却是殷坚再真实不过的近况。
躺在他身旁睡成大字型,毫无形象可言、鼾声不断的,正是与他几乎称得上密不可分、占去他生命历程一大半——而且还是重要又精彩那一大半——的何弼学。这个神经比油管还粗的男人,果然到了阴间一样能睡得天塌不惊,或许也是因为有殷坚在身旁,所以警觉性变得十分松懈。
但是睡成这种姿势,翻个身还差点压坏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豆芽菜,一向浅眠的殷坚不由得微微叹口气,不知该羡慕还是发怒,只能说,在所有人都活得很紧绷很痛苦的时候,何弼学这家伙还能嘻嘻哈哈的笑着过活。殷坚会拼尽一切维持他开朗的性格,只要他快乐,他就快乐。
“殷坚,你没事吧?”一直习惯于照看众人,不论何时何地,始终摆脱不了一族之长的气息,索亦是个连死敌莫林高原的女战士元岚丹夏都不由自主关心着的男人,很难不去注意到殷坚过分苍白的脸色。
虽然,这个高挑偏瘦的俊秀男子,一直以来也不算强壮,只是突然间失掉大量血色,让他忍不住担心。
“没事,只是做了恶梦,突然回想起小时候…”话才刚说完,殷坚忍不住苦笑起来。
别人的童年应该充斥着愉快的片段,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味着,偏偏他的童年…如果能用颜色形容,大概只剩黑白灰这些单调的色系了吧!
“小时候?”沉吟了一会儿,索亦终于还是选择坐到殷坚身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是幽恶峡的子民,一出生就注定了他带领、保护族人的命运,所以他没有什么『童年』可以拿出来讨论,有的不过就是一大堆必须学的技能,这点和殷坚很像。后者是殷家道术的嫡系继承人,不管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如何、受不受宠,都改变不了这个带着讽刺意味的事实。
“没什么。大概是…突然有了家庭,结果人变得感伤起来了吧?”低声的笑了起来,殷坚的嗓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感伤,相反的,有着浓浓的情感,眼神意外的温柔。索亦有些微愣的望着殷坚,他从没见过这种神情出现在殷坚身上。
别说是索亦了,就连殷坚自己都有点不能适应。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以他那种说话刻薄外带爱钱的恶劣个性,他不认为有人能忍受得了自己;再加上特殊的体质,似乎被排挤在人世之外是最好也是最终的下场…
谁知道竟然冒出了个看似平凡,骨子里绝对异于常人的何弼学,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旁,现在竟然连下一代都有了——尽管目前怎么看都只是一株豆芽菜。
“你就是喜欢想太多,所以才会变老变丑。”咕咕哝哝的嗓音突然插出,何弼学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却勾出顽皮的笑意。
他睡得熟归熟,可是警觉性一直没降低,殷坚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立即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以何弼学八字轻得几乎可以说没有的命格,在阳间撞鬼像家常便饭,到阴间怪事也没少遇过,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生存着,靠的可不只是运气而已。
“我现在很老很丑吗?”俊朗的眉毛斜斜一挑,殷坚跟何弼学的相处模式实在太熟捻,每天不互相吐嘈个几句就会浑身不对劲。其它人眼中看来颇为惊心动魄的拌嘴吵嘴,在这两人的世界里,大概只能算是增进情趣的小菜一碟罢了。
“是没有第一次遇上你那么帅气啊!我是外貌协会的。”翻身坐起,何弼学刻意张大眼睛,在殷坚身上上上下下溜着,后者毫不客气反手狠刮他的脑袋一记。
“白痴…你又记得第一次遇见我的情况喔?”没好气的撇撇嘴,殷坚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那时的何弼学,所有的注意力全让他手中的灵异照片吸住,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包括他那位美丽但短命的女友。
“话不是这么说啊!我还记得你那时看我的表情非常的不屑哩!”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凶险的阴间,何弼学优哉优哉的抱起盆栽,好玩的抛上抛下;殷坚灰色瞳孔闪过一丝紧张,动作快速的抄过,小心翼翼的将豆芽菜摆在一旁。
“不屑你是应该!那什么破烂品位!”冷哼一声,殷坚尽量不用眼神杀死何弼学,也只有这个没神经的家伙才会觉得这样很好玩!照顾一个小的还不够,结果最麻烦是这个大的!殷坚突然觉得自己『活着』回阳间的机会很渺茫。
“看吧看吧!明明就很疼豆芽菜,偏偏还要装成很酷的样子,想当母鸡似的好爸爸就明讲嘛!我不会笑你的!”
“何、弼、学!”
看着那两人又陷入单单属于他们的世界里,索亦只能苦笑两声,很识相的退到一旁,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抱开那抖着两片小叶子的豆芽菜,省得一不小心被踢翻了踹远了,可怜兮兮的遭受无妄之灾。
***
拢了拢披风,虽然穿着软甲护身,但仍然阻挡不了幽恶峡内的寒意,元岚丹夏不想让别人小瞧了自己,却不得不承认,能在暗无天日、阴风阵阵的环境中成长,幽恶峡的子民确实有他们过人的地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次次都晚了女媪一步,总有一天她会将所有的界之镜毁去。那时,何弼学他们岂不是回不到他们原本的世界,我们同样也阻止不了两个世界互相影响的恶念?”
忍不住有些气馁,元岚丹夏习惯光明的地方,长时间待在幽恶峡内,她的脾气变得愈来愈暴躁,不知是因为环境太过黑暗的问题,还是因为随着乌里雅河侵入这个世界的恶念,让她的情绪起伏不定、难以控制。
“毁了界之镜,就是阻隔两个世界恶念互相影响的根本方法,只是这样对殷坚他们很不公平…”低声的回答,索亦瞧了元岚丹夏那认真的表情一眼,心底燃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在此之前,他绝对想像不了幽恶峡与莫林高原的人,可以这样平静的坐在一起讨论事情,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什么分别,一样存活在这被称作『阴间』的世界里,一样面临着魆的威胁。如果想要带领着各自的子民平安度过这个危机,他们唯有携手合作,找出最根本的问题所在,一劳永逸的解决它。
“这才不是最根本的方法。这样以来,魆仍然在我们的世界里横行,随时随地威胁幽恶峡里人民的安危;而何弼学他们的世界,也还是要面对灭世的问题…这根本什么问题也没解决嘛!”比起索亦来,元岚丹夏的个性较为冲动直接,乍看之下有些口无遮拦,但他确实刺中真正的问题点。
索亦十分欣赏的盯着她直瞧。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主动关心着幽恶峡里的问题?虽然说黑暗不断的侵蚀这个世界,总有一天,莫林高原也会面对到同样的危险,但她现在就开始为幽恶峡里的人民担忧着,索亦很高兴也很感激元岚丹夏这样的转变。
“你觉得该如何?”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筹莫展,但是索亦真的想不到有任何方法能阻止女媪继续毁掉界之镜,同样的,也找不到任何方法能消灭靠着乌里雅河滋养、不断增生的魆。不论他们表现有多乐观,骨子里的绝望挥之不去。
“很简单,借助殷坚的力量,一口气将所有的魆消灭掉!没有了那个恶心的东西,就无所谓恶念不恶念,那么,女媪也没有借口继续毁坏界之镜啊!”元岚丹夏天真的回答,眼神中难排她好战的性格。她讨厌这种躲躲藏藏、一筹莫展的感觉,情愿面对面的大战一场,就算败了她也认了,心服口服。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殷坚的大日如来金轮咒其实没有强悍到能一口气消灭掉所有魆;况且,过分使用这个咒语,谁知道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我反对!”自然而然的将殷坚视作自己的族人,索亦立即反驳元岚丹夏的提议。
他不是没想过那个厉害的咒语,只是他也见过气力放尽之后的殷坚有多脆弱。想要一口气消灭掉这个世界各个角落里的魆,那要多强大的力量才办得到?说不定就不只假死状态而已了。索亦绝不会让殷坚去冒这个险。
“不然你想怎样?”翻了翻白眼,元岚丹夏最看不惯的就是索亦这没头没脑的保护欲。在这里,有谁需要他保护了?只怕连豆芽菜那两片小叶子都有过人的本事,索亦这个死脑筋一点都不晓得变通。
“还是照原本的计划,先追上女媪,找她好好谈一谈。她既然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神,应该不会不讲理。”这话说起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索亦只能无奈的苦笑着,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讲理?哼!先不管她讲不讲理,想找她好好谈一谈,前提得先追得上她吧?每次都摸空,废墟里只剩被她毁去的界之镜,哪里还有机会对她晓以大义?”又一次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元岚丹夏怀疑他们再这样拖下去,只怕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界之镜都会让女媪给毁了。
找不出话来反驳,索亦无奈的拧起浓眉。虽然每毁掉一面界之镜,它的力量就会平均分散到其它几面界之镜上,凝聚起来的力量会愈来愈强,想要毁掉它的困难度会愈来愈高;但女媪毕竟是女媪,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神,再困难她都有办法解决,最终会像元岚丹夏忧心的一样,所有的界之镜全毁,殷坚与何弼学永远被困在这里,而两个世界面临着各自的问题,缓慢的步向灭亡。
正当这两人还在讨论,得不出半点结果时,自愿当先遣部队,先到前头去探路的席路与大唐公主李珺,一前一后的回来。
那名穿着唐朝仕女服,半虚半实的清秀女子在前头飘着;背着长弓、俊脸写满严肃的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后头跟着。
元岚丹夏与索亦远远的瞧见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笑。谁都料想不到: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人竟然会一拍即合,散发着淡淡的、两小无猜似的甜蜜。大唐公主李珺,生前就是大唐盛世时万分受宠的公主,自然习惯让人捧着哄着,而席路则是跟在元岚丹夏身旁的护卫,骨子里早被『要照顾这类高贵的女子』刻满,面对清秀优雅的大唐公主李珺,很难不被她的气质吸引,两人自然而然的愈走愈近。
拎着日月星权杖,大唐公主李珺东张西望的飘了一圈,确定没瞧见殷坚的人影,难掩失落的飘到元岚丹夏等人身旁,虽然明知那人不是她的前世情人,但是一模一样的外貌让她无法自拔的追逐着他的身影。
一开始,殷坚的刻薄冷淡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那个男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使个性上与她的前世情人天差地别,不过他们之间感情升华到像亲人般紧密。
很奇妙的,一个原本难以融入尘世间的孤魂、一个高高在上缺乏亲情的怨灵,竟然发展出像兄妹般的情感,这点也出乎众人预料之外。
面对殷坚与李珺两人之间感情愈来愈好,身为殷坚灵魂的另一半,两人注定得同生共死的何弼学,表面上虽然会瞎嚷嚷说『坚哥』这个称呼是他专用的,拒绝跟那个该死的断头公主分享,可是实际上,谁都听出他话语中的宠溺与疼爱。他就是喜欢照顾旁人,尤其是这种清秀漂亮的小妹妹…
况且,何弼学一直认为,殷坚就是亲人缘薄弱!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拉帮结党,搞出一海票亲人朋友围绕在殷坚身旁,让那个表面上很坚强、其实内心脆弱到爆的笨蛋,能够好好享受一下被亲人关心宠爱的滋味。
倒是席路,他对于那两人的『兄妹情』很有意见。毕竟,殷坚不像何弼学那样看似人畜无害。席路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对李珺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高贵的公主,动不动粘在那两个男人身旁,还委屈辛苦的替他们照顾那抖着两片小叶子的盆栽豆芽菜。
“怎么样?”摇摇头瞪了席路一眼,元岚丹夏太清楚这个小子在想些什么。没想到他也到了会喜欢女性的年纪了…一直将席路视作自己的兄弟,元岚丹夏自然希望他跟大唐公主李珺能有个好结局;可惜,他们分属不同的两个世界,当这个旅程走到尽头,便是他们分开的那天。
“前头真的有个小镇,可惜…”微微一叹,因为体质特殊的关系,所以大唐公主李珺总是担当前锋的角色。说也奇怪,她一点也不以为意,相反的,还有些乐在其中。也许在生前被保护太过,如今完全释放出她血液中的冒险因子。
“镜子已经毁了,不过留下很多碎片。看起来女媪真的愈来愈吃力了。”默契十足的接话,席路朝着大唐公主李珺微微一笑;后者双颊有些微红,佯装怒意的转过头去不理他。
“也许,我们快要追上女媪了…”浓眉一皱,索亦沉声回答。他开始想真让他们追上了,该如何面对女媪、该如何说服她?
***
式神鹫一飞冲天,殷坚手捏剑诀,口中念念有辞,灰色瞳孔绽放妖异的红光。打从和女媪正面交手之后,殷坚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好像第一次在古墓中遇到重临人间的女娲那样,无可言喻的恐怖感萦绕心头。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对方是睥睨人间的女神,你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胜算。殷坚担忧的是,他保护不了何弼学、保护不了这些义无反顾陪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朋友。肩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不能倒下,死都不能放弃。
“混账!”踹了身旁的石头一脚。派出去搜寻女媪的式神又被挡了回来,虽然不至于伤害殷坚,但足够让他气血翻腾、头晕眼花。
站在远处,神色关心不已紧盯着殷坚的索亦,她几次想走上前;然而想跨出去的脚步总在最后关头停下。
最后她转过身去,有些不谅解的瞪着身旁的男子——那名有着圆圆脸大大眼的年轻人,竟然还有心情蹲在地上玩那两片小叶子?
“你怎么一点不担心?殷坚已经失败好几次了,你好歹也去关心几句吧?”虽然明白那两人之间有着生死相随的誓言,但索亦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情感。就像现在,何弼学稀松平常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情人该有的反应。
“关心?你凭什么认为坚哥需要别人的关心跟安慰?”眨了眨大眼睛,何弼学理所当然的反问着,一瞬间,索亦无言的回望着他。
“那是殷坚。在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你对他的信心!”随着何弼学漾开火力十足的笑脸,殷坚的式神鹫又一次尖啸一声,冲入天际。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的式神鹫变得更强、更有灵性了啊?”歪着头,何弼学好玩的瞧着殷坚,后者正将自己放出去的式神鹫收回,那只巨大的猛禽在幻化回原始的符纸之前,锐利的目光扫了何弼学一眼。
这名圆圆脸有着一深一浅酒窝的年轻人,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可以读懂对方的心理变化,只有两个字形容:炫耀!
瞧着自己手中的符纸,殷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确实感受到自己灵力变得更强;只是随着每次的使用、消耗,他所需要的恢复时间也变得更长…都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当初没有心跳和呼吸时,他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在却不同了,他变得愈是像个平凡人,就愈有可能拖累别人。
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变成个平凡人,能跟何弼学白头到老;现在,他反而有点希望自己仍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怪物,至少,等平安送何弼学返回阳间后,再来考虑变成平凡人不是比较好?
可惜,世事总是那么难以预料与控制,若不来这一趟,他恐怕永远没有个机会与何弼学立下生死相随的誓言。
“在想什么?”一深一浅的酒窝高挂,何弼学笑眯了那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豪不吝惜在这全然黑暗的世界中绽放他的热情和活力。可是这股力量却没有感染到殷坚。这个高瘦俊美的男人只是伸手轻轻的抚着对方的脸颊,那抹笑脸被他一点一滴的退去。
“你不必强装开朗乐观。我知道你很担心阳间,只是不想让我分心…阿学,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这些伪装太多余了,做自己就好!我喜欢的何同学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笨蛋喔…”轻声的说着,殷坚习惯性的搔了搔何弼学的乱发。
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完全掌握不了『时间』,多待在这里一刻,阳间就多一分危险,何弼学担忧着阳间的亲人朋友,他不想真的有天能重返阳间,女娲已经灭世了。
察觉到何弼学隐藏在开朗、少根筋伪装下的忧虑,殷坚只能暗暗发誓跟努力,拼了命也要尽快回到阳间。以前,他也许会很冷淡的瞧着世界毁灭,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突然之间,他开始想念起那些缘分薄弱的亲人来。即使他一点也不受宠、不被疼爱,但只要他姓殷,他就是那个家中的一份子。
原本灿烂的笑意,逐渐转化为一抹苦笑,何弼学无奈的瞧着殷坚。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的眼珠…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彼此。何弼学靠上前去互相依偎着,希望他们能够及时赶回去。
“你说…如果小姑姑看到豆芽菜会怎样?”
“还能怎样?那女人厨艺这么差,总不会炒来吃吧?”
刻意的转移话题,何弼学天马行空的幻想着殷琳遇上豆芽菜时会是什么模样,那种震撼性的画面意外的冲淡了这分忧虑,连殷坚都忍不住跟着胡思乱想起来,真的满难跟那个鬼扦森森的女人交待:殷家的长子嫡孙,竟然是株豆芽菜…
互相对望一眼、顿了一秒,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们之间果然不适合太沉闷的气氛,失落一会也就够了,接着又要积极努力的继续生存着。
殷坚与何弼学有默契的双唇愈靠愈近,也许是被困在阴间,随时都有可能送掉小命,又或者这是他们俩的秘密仪式,总之他们把握住每分每秒,顺应着自己的感情。
“呃…那个…”尴尬的重咳一声,索亦耳根泛红的别过头去。他老是倒霉的撞见这一幕,总是得承受殷坚与何弼学射过来的杀人目光,还得顺带听着何弼学那一类『打搅别人恋情会下地狱』嘟嘟囔囔的诅咒。
“大家已经休息够,我们准备进入前方的小镇了。”
***
鱼贯的进入这个废弃小镇,殷坚与何弼学忍不住对看一眼,这里的景象和阳间好相像!楼房,街道,还有停在一旁、状似交通工具的东西…如果不是两旁充作路灯的水晶微弱的绽放着光芒,殷坚与何弼学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哪个单调整齐的迷你都市。没想到在幽恶峡当中,他们会联想到『高科技』这三个字。
“这里跟其它地方真不一样…”元岚丹夏觉得十分新鲜的东张西望。以何弼学的观点来看,莫林高原以及索亦和波莎耶的部队,比较接近于他概念中的奇幻世界;可是这里,横看竖看都像个先进都市,只能说幽恶峡实在太神奇或者诡异了!也许相邻的两个部落,就有着天与地般的文化差异。
“一个人都没有?”索亦皱了皱眉。虽然这个小镇对他来说万分陌生,可是幽恶峡就是这样的地方,每个部落都有各自的坚持,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发展;只是不管怎样发展,一个这么大、这么完善的小镇,不应该连个人影都没有…索亦摆了摆手势,要众人提高警觉。
“我跟公主在这四周逛了好几圈,确实没有半个人出现。”席路认真的回答,大唐公主李珺附和的点点头。虽然凭他们两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搜索,但是这个小镇实在太安静,空旷的街道布满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真的像是许久不曾有过人迹。
“建筑物呢?里面也没人吗?”行动力十足的何弼学,边问边伸手推门,殷坚的心脏差点让他吓得跳漏两拍。幸亏那道门上了锁,否则要是冒出什么不知名的生物一口吞了何弼学,能归类为意外吗?
正想教训那个吐着舌头、无声说着抱歉,但是没什么悔过,一蹦一蹦退回到他身旁的笨蛋时,殷坚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丝警兆——那道门,并不是上了锁,而何弼学用错方式打开!只见他转身才刚走没几步,那道门无声无息的划开一道优雅的弧度…
“何同学,别回头!”瞧见门内的景象,殷坚想也不想的张口警告,才扬声就后悔了。何弼学个性有多白目,殷坚应当比谁都更清楚,果然就看见那个奉行着好奇心杀死猫的年轻人,同样想也不想的立即回头——
“啊——啊啊啊——!”当门内干瘪的尸体倒向何弼学时,那个手长脚长的年轻人,一边尖叫一边从容不迫的躲开。众人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的惊恐表情,不知道为何有种强烈的不适应感…
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这个死白目,不是叫你不要回头吗?”恶狠狠的将人捉到自己身旁,殷坚多想给那张貌似纯良的圆脸两拳。这家伙是存心缩短他的有生之年是吧?哪里危险往哪钻,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衰运无人能及,论倒霉程度,何弼学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还敢说?明知道我白目,那你还叫我别回头?”恶人先告状,何弼学骂得理直气壮。他就是这种个性啊!草皮上插着『请勿践踏』就肯定跑上去踩两脚的死小鬼,殷坚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竟然还敢指责他?
完全不理会吵翻天的两人,索亦与元岚丹夏各自领了一队人马搜索。原来这个小镇上并不是没有人迹,而是他们全都死了,建筑物内、不起眼的角落里,到处都是像这样的干瘪尸体,没有挣扎迹象、没有任何外伤,仿佛在一瞬间,整个小镇内的人都失去了生命。
“会不会是传染病?”跟何弼好好『沟通』过后殷坚神情严肃的推敲着。如果是传染病害死了整个小镇的人,那他们暴露在这里,一样有危险。
“不像!看看建筑物里的尸体,就好像仍在过日常生活,然后突然间失去生命。如果是传染病,尸体应该集中在某处——至少,他们在死前会想办法医治自己才对。”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死亡小镇,索亦感到背脊发寒。
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瞬间夺去所有人的性命?而这股力量,是不是还潜伏在这里?索亦直想赶快将众人带离,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