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还挂在壁柜里的挂衣钉上。你能去看一下吗?"
"如果你能取来的话--你知道,我--呃--当然可以--看一看--"
"采证之前不能破坏现场,"我说,"可是你当然不是害怕-- "
"我没有说我害怕, "他愤怒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用颤抖似的奇怪姿态,大步走到壁柜前,一把将门打开,冲了进去。过了一阵,我们听见一声恐怖的喊叫,他冲了出来,脸色发青,喘息不止。
"怎么了,卡尔弗利?"布罗德里布先生叫道,一面警觉地站了起来。可是卡尔弗利却说不出话来。他跌坐在一把椅于上,默不作声惊恐地对我们看了一阵。然后他往后一仰,发出一阵尖声狂笑。布罗德里布先生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卡尔弗利?"他又问了一次。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他也走到壁柜前从那扇打开的柜门走了进去,先好奇地向里面看了看,然后他也发出了一声惊叫,匆匆地退了出来,看来苍白而狼狈。
"老天保佑,"他脱口而出,"这个地方闹鬼吗? " 他沉重地坐了下来,瞪着仍然在歇斯底里地狂笑的卡尔弗利。
而我也充满了好奇,走到壁柜前去看看造成他们这种独特反应的原因。在我拉开那位律师刚才关上的那扇门时,我必须承认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因为开着的门昭然很清楚地映照在镜子里,但我自己的身影却被一个中国人的身影所取代。因为吃惊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壁柜,朝镜子走去;那中国人的身影也同时走进门向我迎面而来,就在我走到超过一半的地方时,镜于里突然变黑了,一道旋转的闪光,那个中国人就在那一瞬间消失,等我走到镜子前面时,面对着我的是我自己的身影。
我转身回到房间里,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并带着新生的厌恶感觉看着卡尔弗利。他仍然面对那不知所措的律师坐着,时而抽搐着哭泣,时而歇斯底里地狂笑,样子实在很难看。过了一阵,桑代克走进房间来,站在门口,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我向他走过去,这时候有个人从桑代克身边挤了进来,大步走到卡尔弗利身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晃。
"别闹了!" 他愤怒地叫道,"听到了没有?别闹了?"
"我没办法,罗杰顿,"卡尔弗利喘息道,"他把我吓死了--那个中国人,你知道。 "
"什么?"罗杰顿脱口叫道。他冲到壁柜门口,朝里看了看,转过身去怒骂了句,然后走出了房间。
"布罗德里布,"桑代克说,"我想跟你和杰维斯到外面说一句话。"
在我们跟着他走出来之后,他继续说道,"我有样很有意思的东西给你们看,在这里面。 "
他轻轻地拉开旁边一扇门,里面是一个没有放家具的小房间。在房间的那边有一个突出来的壁柜,罗杰顿上尉站在壁柜门口,正用钥匙开门。
他恶狠狠地转过身来,但脸上却带有一丝紧张,质问我们,"这样闯进来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两个家伙又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私人的房间 ? "
"我就猜到是这样,"桑代克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那柜子里的东西也都是你的了。"
罗杰顿的脸都白了,可是还是虚张声势地问道,"你是说你居然敢闯进我私人的壁柜里吗?"
"我的确查看过了,"桑代克回答道,"我可以告诉你再怎么转那把钥匙也没用,因为我已经把锁弄坏了。 "
"见你的鬼!"罗杰顿叫道。
"确实。你知道,我正在等一位警官带搜索令来,所以我希望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 "
罗杰顿因为恐惧和愤怒而脸色发青,他一副威胁的样子大步走到桑代克面前,突然又改变丁主意,叫道:"我会留意你的!" 就跑出了房间。
桑代克由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把房门锁好之后,转到壁柜前面。他把钥匙抽出来,用一根很硬的铁丝将锁还原,再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之后,我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壁柜里,和另外那个房间的壁柜非常相似,但因为里面没有镜子,所以比较黑。挂在钉上挂了几件衣服,等桑代克点燃一直蜡烛放在架子上之后.我们就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这里有些他的东西。"桑代克说。他指着挂在一根挂衣钉上的东西:一件蓝色缎于中国长袍,一顶后面拖了最假辫子的瓜皮帽,还有一张做得非常精美的纸糊面具。
"仔细看。"桑代克说着,把那个面具取了下来,让我们看里面的标签,上面写着 "巴黎雷纳德,精心制作"。
他脱下外套,穿上那件长袍,戴上面具和瓜皮帽,在那黯淡的烛光下,瞬间变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中国人。
"只要再多一点时间,"他指着一双中国式的布鞋和一盏很大的纸灯笼说,"整个装扮就更完全了,可是这已经足够影响我们的朋友艾尔弗雷德了。"
"可是,"布罗德里布先生看着桑代克除去化装的衣物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一一"
"我马上会向你解释清楚,"桑代克说。他走到壁柜的底端,轻敲着右手边的壁柜,说道,"这是那面镜子的背面。可以看出,它挂在上了油的巨大铰链上,下面由一个装了橡皮垫的底座撑住,而底座显然装了滚轮。再看看沿着墙边的三条黑色绳索,都穿过上面的滑轮。现在,我拉这根绳索,注意看会怎么样。"
他用力地拉动其中一根绳索,那面镜子立刻悄无声息地随着巨大的底座向里打了开来,最后被一个橡皮的缓冲器挡住,停在壁柜对角线的位置。
"我的天哪!"布罗德里布先生叫道,"好特别的东西!"
结果的确很奇怪,因为这面镜子正好斜在看来像是一长条通道的两个壁柜之间,两头各有一扇门。走近到镜子前面,我们发现镜子原先所在的地方是一块普通的玻璃,显然是放在那里以防止有人从一边壁恒走进另一个壁柜而发现其中的诡局。
"这些事真让人困惑,"布罗德里布先生说,"我现在实在弄不清楚。 "
"我们先把这里弄完,"桑代克回答道,"然后我再解释。注意这块黑的幕布,我一拉第二根绳索,就会滑过壁柜这边来,遮住光线,现在镜子就不会反射任何影像到另外那个壁柜里,看起来只是一片漆黑。现在我要拉第三条绳索。 "
他拉了一下,镜子又无声无息地转回原处。
"在我们出去之前,只有另外一件东西要看,"桑代克说,"那就是另外那块面向墙壁的镜子。这个当然就是弗雷德·卡尔弗利原先在壁柜底端所看到的那面镜子。那面镜子后来移开了,换上了这面会转开的大镜子。现在,"他等我们走出壁柜到了房间里面之后继续说道,"让我来仔细说明其中的机关。我听可怜的弗雷德·卡尔弗利说完他的故事之后,就很清楚地知道那面镜子是'假的'。我画了张可能是怎么装置的简图,结果完全正确。这就是那张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交给那位律师,"上面一共有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画的是镜子在一般的正常位置,也就是壁柜的底端,一个人站在 A点,当然看到他反映的身影面对他在 Al点。第二部分画的镜子转了四十五度,现在站在 A点的人完全看不到他自己的身影了,可是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站在另一个壁柜里的 B点,A点的人却可以看见B点的反射身影出现在B1--也就是说,恰好是镜子在正前方时他自己的身影所在的位置。 "
"现在我明白了,"布罗德里布先生说,"可是到底是谁设下这个机关。又为了什么呢?"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桑代克说,"艾尔弗雷德·卡尔弗利是不是他最近的近亲, "
"不是,弗雷德还有个弟弟。不过我知道弗雷德最近立了张遗嘱,对艾尔弗雷德大为有利。 "
"那这就是原因所在了。"桑代克说,"这两个坏蛋阴谋要逼得那可怜的家伙自杀。罗杰顿应该是主谋。弗雷德提到在船上遇到的中国人,显然让他想到可以编出一个故事来剌激可怜的弗雷德的迷信心理,于是他捏造了那个遭谋杀的中国富商和被偷的珍珠等等的离奇故事。你一定记得,直到说了那个故事之后,幽灵才开始出现。在那之前弗雷德还离开那栋房子到别处去了一阵,显然就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罗杰顿把原先的镜子取了下来,装上可以转动的装置,同时从戏剧道具商那里买来中国人的衣服和面具。他一定是想在侦查之前悄悄地把可转动的镜子取下来,和其他道具一起拿走,再把原来的镜子装回去的。"
"天哪,"布罗德里布先生叫道,"这真是我所昕到过的最恶名昭彰,也最下作的事。这两个坏蛋一定要为此坐牢,这话就跟说我现在活着一样没错。 "
可是在这一点上,布罗德里布先生错了。一发现他们的诡计被人看破,那两个同谋就离开了那栋房子,连夜安全地逃到了英法海峡的另外一边,而那位律师唯一得到的满足就是基于所揭发的事实,那份遗嘱就此作废。至于桑代克,他直到今天仍然不能原谅自己当初居然让弗雷德·卡尔弗利回家去送死。
XIII 铝柄匕首
急诊--强制要求专业者即刻提供职责内的意见--通常是医师,而不是法律工作者会有的经验。我以为我在职业上放弃了诊疗的部分而专注在法医学方面之后,大概就不会再碰上那种情况了。进餐受到打扰,休憩被迫中断,半夜门铃声大作,这一切都已成过去。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说起来法医学者是处在两种专业的边缘地带,两方面的事都会遇到,所以我同事或我自己都会经常临时受命去提供我们的专业服务。我现在要叙述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案例。
神圣的沐浴仪式已经完成,我刚擦干身子,正准备进行穿衣的第一个步骤时,听到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我们实验室助手波顿在我同事的房门口提高了声音说,"楼下有位绅士,先生,他说他有最紧急的事必须马上见你。他看来很激动,先生--"
波顿还在继续讲着的时候,又传来一阵更为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个陌生的声音在叫桑代克,"我是来请求你立刻伸出援手的,先生。发生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是一件恐怖的谋杀案,你现在能和我一起去吗? "
"我马上就和你一起走,"桑代克说,"被害人死了吗? "
"死了,冰冷僵硬,警方认为--"
"警方知道你来找我吗?" 桑代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知道,要等你到了之后才开始调查。 "
"很好,我几分钟内就准备好。 "
"如果你可以在楼下等等的话,先生,"波顿劝说道,"我可以帮医师赶快准备好。 "
他用这样很有手腕的说辞把那位不速之客哄回客厅里,然后又悄悄地上楼来,端着二个放早餐的小托盘,把上面的餐点分别送到我们各人的房间里,还适时地发表了"不该空着肚于去办谋杀案"的意见。这时候,桑代克和我已经以只有医生和快速变装表演家才有的速度把衣服穿好,几分钟之后一起下了楼,关照实验室准备一些桑代克从事调查时通常需要携带的东西。
我们走进客厅时,那位正在着急地踱来踱去的客人宽心地长出了口气,一把抓起帽子。
"你们准备好出发了吗?"他问道,"我的马车在门口等着。"
然后也不等我们回答,就匆忙出门,走在我们前面下了楼梯。马车是一辆很宽敞而有顶盖的四轮大马车,恰好能容得下我们三个人。我们才一上车,关上车门,车夫就扬鞭赶马,很快地上了路。
"我最好在路上先把相关的情形跟两位说一下,"我们那位激动的朋友说,"首先,我姓柯蒂斯,亨利·柯蒂斯,这是我的名片。啊!这是另外一张名片,我应该先给你们才是。我的律师,马奇蒙先生,在我发现那可怕的状况时正和我在一起,是他要我来找你们的。他留在现场,在你到之前不让别人乱动。"
"他这样做很聪明。"桑代克说,"可是现在请先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我会的,"柯蒂斯先生说,"被杀的那个人是我的姻亲,艾尔弗雷德·哈特里奇,我很遗憾地说他是个--呃,他是个坏人。要这样说他让我很难过--你知道,不可以说死者的坏话--可是,就算让人很痛苦,我们也还是得实话实说。 "
"完全正确。"桑代克同意道。
"我和他之间有过很多次非常不愉快的来往,这些马奇蒙会跟你说。昨天我留了个条子给他,约他见面,把事情解决一下,时间定在今天早上八点钟,因为我必须在中午以前出城去。他回了封很短的信电说他会在约定的时间和我见面,而马奇蒙先生很好心地答应陪我去。我们按照约定一起在今天早上去往他的住处,八点准时到达。我们按了好几次门铃,又用力地敲门,可是毫无反应,就下楼去找门房。门房在院子里好像已经注意到哈特里奇先生客厅的电灯一直亮着,而根据夜班门房的说法,灯已经亮了一整夜,所以他怀疑出了什么事,就和我们一起上楼去。按了门铃,又用力敲门。然后,因为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就把备份钥匙插进锁孔,想把门打开--却没有成功,因为门被从里而闩住了。因此那位门房找来一名警员,商量过之后,我们决定破门而入。门房找来一支撬棍,在我们齐心合力之下,终于把门撬开了。我们走了进去,结果--我的天啊,桑代克博土,在我们眼前的景象真恐怖!我的姻亲死在客厅的地板上。他挨了一刀--给刺死了,而且那把匕首还没有拔出来,就插在他的背上。 "
他用于帕擦了擦脸,正准备继续他关于这场灾祸的叙述时,马车进入威斯敏斯特街和维多利亚街之间的一条安静的侧街,停在一排又高又新的红砖楼房前,门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拉开车门,我们在大门前下了车。
"我姻亲的公寓在三楼,"柯蒂斯先生说, "我们可以坐电梯上去。 "
那位门房已经赶在我们前面,站在那里用手拉着绳索。我们上了电梯,几秒钟就到了三楼。那个门房非常好奇地跟着我们由走廊走过去。走廊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被损坏得相当厉害。门上以白色的字标着"哈特里奇先生"的字样。那个有点像狐狸的柏杰探长从门里走出来。
"我真庆幸你来了,先生,"他在认出了我同事之后说道,"马奇蒙先生正像只看门狗似的坐在里面,只要我们有哪个敢走进那个房间,他就会咆哮起来。 "
这话有抱怨的意思,可是说话的人在态度上有种得意的模样,让我怀疑柏杰探长想必已经偷偷地查看过了。
我们走进一个小小的玄关或是门厅,由那里进入了客厅。马奇蒙先生正坚守岗位,旁边还有一名警员和一名穿了制服的警探。我们走进去时,三个人都轻轻地站起来,低声和我们招呼。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间那头,有好一阵子都沉默无语。
整个房间让人感觉非常阴郁可怕。最常见的东西上似乎都笼罩了一种悲伤而神秘的气氛,最熟悉的形体下似乎隐藏着邪恶。更让人深有所感的是那种紧张的气息--很普通的日常生活突然停止,在刹那之间就此切断。电灯仍然亮着微弱的红光,虽然夏日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流泻进来。那把没有人坐的椅子旁边放着的半空酒杯和打开的书本,连同这些等着的人放低的声音和小心翼翼的动作,都像在低声诉说着那来得迅速又突然的灾难。但最骇人的,还是那几个钟点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体,现在却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
"这真是件谜案,"柏杰探长终于打破沉默,"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很清楚了。由尸体本身就可以看得出来。 "
我们走了过去,低头看看那具尸体。那个人可算是一个老人,躺在壁炉前的一块空地板上。脸朝下,两臂伸开。那把匕首细细的刀柄从左肩下方的背部伸了出来,除了嘴唇附近的一抹血迹之外,这是唯一显示死亡的地方。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有一把给时钟上发条用的钥匙,我抬头看了看壁炉上的钟,看到钟面的玻璃罩打开了。
"你看,"那位探长注意到我的眼光,进一步说,"他站在壁炉前面,给钟上发条。凶手偷偷地走到他后面--上发条的声音想必让人听不见凶手的动静--把他刺死。而且你看,自匕首刺在左边背上的位置,可以知道凶手一定是个左撇子。这一切都很清楚了。不清楚的是,凶手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
"我想,尸体没有移动过吧?" 桑代克说。
"没有。我们派人请了警方的医生埃杰顿大夫,他证实这个人已经死了。他等下会再来见你们,安排遗体解剖的事。 "
"那么,"桑代克说,"我们就先不要动遗体,等他来了再说,不过要先量一下体温,匕首的把手上要先验指纹。 "
他由于提包里取出一支很长的体温计,还有个叫做吹药器,或者指纹显示器的东西。他先把体温计放进死者衣服下贴近腹部的地方,然后用吹药器把一些很细的黄色粉末吹到匕首的黑皮刀柄上。柏杰探长急切地蹲下去检查刀柄,而桑代克把原先均匀附着在刀柄上的粉末吹掉。
"没有指纹,"柏杰失望地说,"他想必是戴了手套。可是上面刻的字却是很好的线索。"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匕首的金属护手,上面用拙劣的字迹刻着"TRADITORE"。
"这是意大利文的'叛徒',"探长继续说道,"我从门房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正符合这个说法。我们等下把他找来,你要听听这件事。 "
"现在呢,"桑代克说,"因为陈尸的位置在开调查庭时可能会很重要,我先拍一两张照片,再接比例画一张简图。你说,都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动过吗?是谁把窗于打开的? "
"我们进来的时候,窗子就已经是开着的。"马奇蒙先生说,"你记得吧,昨天晚上很热,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
桑代克从他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架折叠式照相机,一个伸缩自如的三脚架,还有一把测量用的盘尺,一把黄杨木的比例尺,以及一本素描簿。他把照相机放在屋角,拍了一张包括尸体在内的室内全景。然后他走到门口,拍了第二张照片。
"杰维斯,能不能请你站到钟前面,"他说,"伸起手来好像要上发条的样子? 谢谢。请不要动,让我拍一张照片。 "
我就以谋杀案发生时死者所站的姿势等着照片拍好,然后,在我走开之前,桑代克先用粉笔把我两脚所站的位置标画出来。接着他把三脚架放在粉笔标注的地方,由那个位置再拍了两张照片,最后又拍了尸体的照片。照片拍完了之后,他接着以高超的技巧很快地在素描簿上画下这个房间的平面图,标出所有对象的准确位置,用的是四分之一英寸比一英尺的比例--对这项工作,那位探长却有点不耐烦。
"你真不嫌麻烦,博士,"他评论道,"也不怕浪费时间。"他刻意地看了下表。
"不错,"桑代克说着把他画好的草图由簿子里撕了下来,"我会尽量收集和案件有关的所有事实。之后也许会发现毫无价值,也许结果非常重要,但事先谁也不知道,所以我全部加以收集。现在,我想是埃杰顿大夫到了。 "
那位警方的医生非常恭敬地向桑代克致意之后,马上对尸体进行检查。我的同事将体温计抽出来,记下读数,将体温计交给埃杰顿大夫。
"大概死了有十个小时,"埃杰顿大夫看了一下说, "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不解的谋杀案。"
"的确,"桑代克说,"杰维斯,摸一下那把匕首。 "
我碰了下刀柄,感觉到刀子和骨头的摩擦。"戳穿了一根肋骨!"我叫道。
"不错!力量非常大。而且你看他的衣服微微往上扭转,好像刀子刺进去的时候还转了一下。这一点很特别,尤其是和这一刀的用力连在一起。 "
"这当然很特殊,"埃杰顿大夫说,"不过我觉得这对我们没什么用处,在移尸之前,要先把匕首拔出来吗? "
"当然要,"桑代克回答道,"否则移动时可能造成新伤痕。不过,等一下,"他由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在把匕首抽出来一两英寸之后,将绳子拉成和刀身平行的一条线,然后让我捏住绳子的两头,再由他将刀子完全抽了出来。刀子抽出之后,衣服上的皱褶就消失了。"注意看,"他说,"这条绳子表示刺杀的方向,而衣服上的破口和伤口不一致.角度相当大,正体现了刀子转动的状况。 "
"不错,这点很奇怪。"埃杰顿大夫说,"不过,正像我们刚才说的,我怀疑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
"目前,"桑代克冷冷地回应道, "我们只是在搜集证据。 "
"的确,"对方表示同意道,脸有点红,"也许我们最好把尸体移到卧室去,对伤口做个初步的检查。 "
我们把尸体抬进了卧室,察看伤口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们用床单将遗体盖上,回到了客厅里。
"呃,各位,"探长说,"你们已经检查过尸体和伤口了,也量过了地板和家具,还照了相,画了图,可是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进展。这个人在他自己家里遭人杀害。这间公寓只有一个入口,却在凶案发生的时候由里面闩住了。窗子离地大约有四十英尺高,任何一扇窗子附近都没有排水管道,管子都埋设在墙里,墙上连苍蝇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壁炉架是新的,而所有的烟囱连一只大点的猫都爬不进去。现在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呢? "
"可是,"马奇蒙先生说,"事实上他就是进来了,而现在他不在这里,所以他想必已经出去了,因此他一定有办法出得去。再进一步说,也一定能查得出他是怎么出去的。 "
探长冷笑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整个状况,"桑代克说,"看起来是这样的:死者好像是一个人在家,房间里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在的痕迹,而且桌子上只有一个半空的酒杯。他当时正坐在那里看书,显然是注意到钟停了--停在十二点差十分。他把书面朝下,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去给钟上发条,而就在他上发条的时候遇害身亡。 "
"是一个左撇子偷偷走到他后面把他刺死的。"探长加上一句。
桑代克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这样。"他说,"不过我们现在把门房叫进来吧,听听他要跟我们说什么。"
要找那个门房并不难,事实上,他当时正从信箱口的缝里往里面窥探呢。
"你知道昨天晚上有谁到这里来过吗?"门房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时,桑代克问道。
"进出这栋房子的人很多。 " 门房回答道,"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到这一家。我看到柯蒂斯小姐九点左右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