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解决?”许沁抬头看他,打断,“还他清白和前程吗?”
孟怀瑾愣住:“这——”
“你有没有想过,宋焰那种受不得半点欺辱的性格。就算天皇老子欺到他头上,他也会反抗报仇。可他从没想过把这事捅出去。孟家的对手不少,他从没泄露过半个字,是他放过了你们啊。你们还想要他怎么样,为了我叫你们一声爸妈,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
这次,孟怀瑾没有开口了。
许沁道:“当然了,你们不会同意我和他结婚,就像我不会原谅你们对他做过的事一样。这些矛盾不是坐在一起吃两顿饭就能解决的。爸,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面对这些事,也不想再哭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提。至于家人,”她寡淡一笑,“大家过好各自的生活,有事见面,没事也不必强求。”
孟怀瑾眉心越皱越紧,却还不肯放弃,但又担心适得其反,忙道:“不说了不说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日子还长,慢慢来。爸爸还是认为家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许沁不吭声,表情平淡,显然已不想再在“家庭”与“和好”这类问题上多费言辞。
孟怀瑾见状,不提了,转言道:“你是铁了心要和宋焰结婚?”
“他已经是我的未婚夫。”
孟怀瑾一愣,想要说什么,可看她表情,终于没再劝,只道:“沁沁,就算结了婚,也不能没有娘家,是不是?”
许沁微咬唇,不说话。
“要是以后你受了欺负,也得回家找爸爸妈妈。”
“他不会欺负我。”她笃定道。
孟怀瑾又要开口,却看见许沁手上的戒指。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钻石个头不小,某珠宝名家的经典款,价格能抵上一辆轿车。怕是那小子倾其所有,真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孟怀瑾忽然彻底无话可说。
他这些年过得富足安稳,家庭幸福,儿女成双,他也认定并遵守着家庭内部的一套规则。
工作生活中接触的人皆是如此,就连他手下的小年轻们,相个亲都要计较半天。你家出车,我家才出装修。你家出彩礼,我家才买金饰三件套。
女方出彩礼时琢磨着把钱用在买房子上,不能用在买车上。因为房子会升值车会掉价啊。
男方呢,琢磨着多花钱装修,钻戒买小一点。装修了自己还能住,钻石大了却戴在女人手上。
这些年来,他再难遇到那种倾尽一切去付出的人了。
听上去多么危险,愚蠢,让生活变得未知,不安;
可为什么,又隐隐有种年轻鲜活的力量在里面,仿佛能真实感受到血液热烈的温度似的,像真实地活着一样。
他想,大概是他老了吧。老了,就胆小了,就舍不得给了。自己的一切都团团抱在怀里,怕别人抢去。
都忘了年轻时为爱人做出付出时的乐趣和畅快了。
吃完这顿饭,依旧没解决任何问题。
倒是孟怀瑾离开时说了,她要是暂时不想回家见父母,不回去也罢。等遇上家里有事,再聚也行。
又问:“爸爸妈妈约你在外头吃饭,这样可以吗?”
许沁沉默。
孟怀瑾叹口气,拍拍她的肩:“有什么事,记得找爸爸妈妈。”
说完这话他才离开。
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许沁沿着道路走了好一会儿,让冷风把脑子吹得清醒了些,望望天空,今天天气还是晴朗的。
她站在路边给宋焰打电话,听到嘟嘟声时,心情慢慢转好。
“喂,许沁?”他接起电话,话筒里有风吹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她问,嗓音轻快。
“队里临时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他有些抱歉,说,“今天不能陪你了。”
她一愣,有点儿失落,但很快就好了,轻声道:“那你好好工作吧。”
“别不开心啊。”他轻哄。
她一下子就笑了:“没事儿,我等你回来就是了。”
第64章
今天天气极好,帝城上空一片蔚蓝。
大理石白的公安部大楼正正方方,一派恢弘大气。
冬日的阳光照射着,广场平坦,道路宽阔,大楼映在蓝天下,更显庄严肃穆。
宋焰进了楼,很快找到七局的办公所在地,就见墙上挂着由深蓝、红、银三色组成的警徽——
深蓝色盾牌上书写着六个汉字:“中国公安消防”;中央一面盾形红色国旗,上边三样消防标志性工具:水枪、安全锤、云梯;底下银色的长城与橄榄枝托举着盾牌,写着三个英文单词:“”。
楼道里亮亮堂堂,走廊上干干净净。这楼建得极其端方正气。
宋焰按电话里说的位置,很快找到陈处长办公室。正准备敲门,见里头有几个人拿着本子围坐一圈像在开会。
宋焰避开到一旁,站在墙边等了一会儿。
没等几分钟,里头的人出来了。
宋焰敲了敲门,陈处长抬头一见,笑着招招手:“进来进来。”
办公室是常见的标准配置,办公桌椅,沙发茶几,书柜饮水机。
私人特色在于绿植很多,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意,在冬季看着格外舒服。
墙上挂了几幅画,水墨山川。
宋焰坐下,接过陈处长倒的茶,人是一点儿不局促,更不紧张。
陈处长扫他一眼,目含欣赏,坐下了,道:“我跟你说的那事儿,想得怎么样?没想好也不打紧,今天当面谈谈,聊聊你什么想法。”
宋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说:“今天过来,就是想着当面谈话更郑重,先谢过陈处长的赏识。”
他语气诚恳,简短表达谢意,但点到为止,不反复矫揉,也绝无阿谀低下之态。
陈处长笑着点点头,隐约察觉他有其他真意。
宋焰道:“能调来七局工作,机会的确很好。说实话,我对自己工作的目标规划,也是进七局。”
陈处长这回明确听出了他下头有转折,等着他说。
“但比起事后检查和管理,我更想做的是前期预防及中期操作。”宋焰表情认真严肃,道,“我个人对消防的兴趣点和擅长点都在技术标准这块儿,不论是建筑火灾预防技术标准,还是消防员日常训练和救援实战的技术标准。这几块才是我最擅长,最想在工作规划里充分发展的。”
他把自身看得清清楚楚,且目标明确,不被短利所惑。这一番话说出来自然就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陈处长被拒绝也心服口服,笑道:“原来是不想在我手下做事。你要愿意,我跟隔壁处说说,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
宋焰不禁笑了一下,道:“谢陈处。不过,我认为还是先在下头锻炼几年。下边隔火场近,更直观,操作性强,反馈也快。我在中队待了这么多年,虽说经验丰富,但大队里工作经验没有,大局观有待培养。想一步步走来,虽然慢点,但老话都说,走得稳才能走得远。”
他话说到这份上,陈处长也不劝了,对他反是更欣赏,问:“我听你们指导员说,你要升职去大队里头了。”
“对。”
“也好。脚踏实地。”陈处长不停点头,他一贯看人准,感叹这小子以后不可限量,道,“那我就等着你两三年后再来七局。”
宋焰笑得坦荡:“行。”
宋焰短暂拜访后离开,进了电梯,正要下行,外头有人喊:“等一下!”
他摁了开键。
“谢谢。”
蒋裕大步跑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平稳,皆是风波不起,很快移开目光。
电梯门关上,缓缓向下。
蒋裕过来按了负一层。
电梯壁上倒映着两人的眉眼,有那么半分相似。
两人站着,谁也不看谁。
轿厢里头安安静静,空气流动都变得迟缓。
直到“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门慢慢打开,宋焰出了电梯,头也不回。
蒋裕无声朝外看一眼,只看到门缓缓阖上。
……
许沁手腕处的伤恢复后,回医院上班了。
主治医生的职称已评定下来,急诊科的轮岗工作也临近结束。春节休假后她就能回门诊。
只是今年过年晚,要等到二月中。
她换白大褂时,想起要取戒指,看看手上的戒指,竟有些不舍。
说起来,这戒指仿佛有魔力。
自宋焰求婚后,她像在外漂泊很久的人终于有了归处。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安稳。每天都觉得很幸福。
她想到这儿,不免叹口气,世上工作那么多,她怎么就偏偏挑了个总要摘戒指的?
可转念一想,每天戴一次,提醒她一次,不要习惯不要遗忘,也未尝不好。
正要取戒指,小北惊呼:“许医生你要结婚了?”
一群医生护士看过来。
许沁:“……”
“嗷,我看看戒指!”小西蹦过来拉她的手。
“这不是xxx家的经典款吗?钻石这么大?”几个女医生也惊了,“很贵诶,你嫁给富豪啦?”
小北护道:“许医生家本来就有钱,门当户对的送这么大戒指一点不夸张。”
许沁看着自己被众人捏住的手,想抽回来,抽不动:“……”
“有未婚夫照片吗?想看看呀。”小南好奇是谁俘获了许医生芳心。
“你们见过。”许沁说,“十里台消防中队的宋焰队长。”
“啊???”众人差点儿掉下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久了。”许沁把手抽回来,想着要去洗手了。
“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小东感叹,看一眼许沁的戒指,“买这么大钻,看来是铁定不离婚了,不然离了得亏死。”
张医生推她一下:“怎么说话呢?”
小东吐吐舌头,许沁倒不介意。
小北心有疑问,琢磨很久后还是问出了口:“许医生,你未婚夫买戒指是问过你的意见?”
许沁:“没有。”
大家交换眼神,还以为是她要求的呢,又问:“他花那么多钱,你会不会舍不得?”
许沁:“不会。”
众人:“……”
许沁却不太明白为什么舍不得。
她享受得心安理得。
他说这辈子要把她往死里头宠,她就安安心心乖乖受宠好啦。
到了星期六那天,宋焰再一次没能放假。
队里有士兵要退伍了,那天有退伍仪式。
但前一晚,宋焰给许沁打了电话,让她第二天去看看退伍仪式,顺便在消防队里玩一遭。
许沁还挺诧异的:“我能进去玩吗?”
宋焰笑一声:“你是家属,这点儿福利都没了?”
这话让她乐得差点儿满床打滚。
第二天许沁六点就起了,想着要去见他手下的兵们,怎么也得打扮得好看点。想来想去,挑了件白色毛衣配灰色长裙,外头套一件杏色风衣,头发洗了吹了,柔顺地披散着。还特意涂了宋焰送她的口红。
七点差两分,她到了十里台消防队门口,心有期待。
站岗的士兵看她一眼,移开目光。
许沁在原地一下一下慢慢踮着脚,时不时朝里头张望。想起她上次过来,还是在酒吧里听了歌,一时冲动来找他,结果扑了个空。
那时是夏天,这条街上树木葱郁,可她窒闷悲凉得发慌。
而如今呢,
树木枯干,街色萧条,但她心情像枯枝上的蓝天一样晴朗。
她在岗亭处站了没一会儿,就见宋焰一身军装,远远从操场那头跑来接她。
她忍不住笑,还真有点儿家属探亲的意思。
宋焰在好几米开外就看见她灿烂的笑脸,不禁深吸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想她想得慌。
那天她在电话里头说:“没事儿,我等你回来就是了。”
她不知道,他在那头,心软成了棉花,眼睛都红了,不是没出息,是那一刻终于明白了家的感觉。不过就是一个人,在等你。
他几大步跑到她跟前,见她这一身精心装扮过的模样,也没忍住笑了笑,说:“好看。”
许沁还不承认,道:“跟平时一样呀。”
“一样好看。”他说,又拉一下她的手,问,“等久了?冷吗?”
她看一眼站岗的哨兵,抹开他的手,小声:“你是队长,注意形象。”
他只是笑,带她进了营地,时不时扭头看她。
才几天不见,跟阔别几年似的。
她被他看得笑容停不下来,嗔道:“你总看我干什么?”
他说:“口红颜色和上次不一样。”
“是你送的那个。”她眼珠一转,说,“你要愿意,可以还你一点。”
“怎么还?”他问。
她笑:“你说怎么还?”
宋焰看一看四周,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低下头迅速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问:“这么还?”
许沁咯咯笑起来,忍不住用力抓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放开。
进了营地,她还是知道分寸的,跟在他身边走,离的很近,却也不会贴上去。
操场上草色枯黄,踩在脚底松松软软,又带点儿粗糙感。
许沁四处看看,偌大的地方,一片空旷。
天高草黄,只有他俩。
她问:“你们平时都在这儿训练?”
“嗯。不出勤的时候都在训练。”
“都练些什么呀?”
“体能训练是基础,像翻墙爬楼那类属于技能。除了这两大类,还得上文化课,学物理化学,都是些跟消防有关的。”他回答起她的问题来,异常耐心,“另外,救援工具如何操作,也要学。”
她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感叹他们要做的事还真多。
宋焰说着,看她一眼,北风吹着她的发,一丝丝划过脸庞。
他抬手勾一勾她脸上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说:“过会儿有时间了,带你去看看。”
“好呀。”她说。
快走到宿舍楼了,宋焰稍稍停下脚步,揉揉她的头,说:“带你见见那帮小伙子,别紧张啊。”
“嗯。”许沁跟在他身后,想一想,又理了理头发。
走进一个宿舍,一大群年轻男人聚在里头,清一色的正式军装,有四人胸前别着红花,是今天要退伍的主人公。
见宋焰走进来,士兵们齐齐叫了声:“宋队!”
宋焰点点头,回头看一眼,许沁抿着唇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神有些无处安放。
狭小空间里挤满了男人,几乎没有空地,跟男人窝似的。
宋焰笑笑,对江毅等四人道:“你们要退伍了,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说到这儿,他嗓音有些低,宿舍里也安静一秒,但他又笑道,“所以,今天带了你们嫂子过来给你们看看。”
“哦!——”一堆大男人们起哄,拍床的拍床,敲桌的敲桌,跺地的跺地,声势浩大,瞅着门口那窈窕的身影。
宋焰回头,看许沁:“过来。”
许沁看一眼满屋子挤挤攘攘的男人,双颊绯红,眼里含笑,慢慢地尚未上前。
“过来啊——”宋焰轻声,上前一大步去拉她的手。
男人粗粝宽大的手掌刚碰上女人娇小白嫩的手,一瞬间,宿舍里再次响起鼎沸的起哄:“哦!!!——”
要掀翻屋顶。
大小伙子全都眼睛亮亮地看。
许沁红着脸挨在宋焰身边,抿唇望着大家笑,眼睛弯弯。
宋焰问:“你们嫂子好看吗?”
“好看!”都是当兵的,嗓音嘹亮又高亢,跟唱歌儿似的。
宋焰:“还不叫人?”
话音一落,坐在桌上、椅上、床上的士兵们齐刷刷跳下来站好,身板挺直,统一敬军礼:
“嫂子好!!!”
许沁受宠若惊,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不知如何用言语回应,便赶紧抬手对他们招了招,跟招财猫儿似的。
第65章
许沁招完手,一群人很快散回各自的位置上。
江毅好奇:“宋队怎么追到嫂子的?”
宋焰笑:“高中同学。”
“啊??”一群人惊呼。
“这算盘也打得太早了!”
杨驰嚷:“我就说那次去医院,看牙那次,宋队不对劲儿吧!我那时怎么说来着!你们都不信。”
江毅:“回头想想,宋队那天真不大对劲,原来是跟嫂子重逢,心里头有事儿。”
许沁想起那次经历,有些赧然,但看看宋焰,他并没放在心上,正跟大家开着玩笑聊着天。
小伙子们长期待在军营,训练苦,平日里难得碰上跟外界正常打交道的机会,更别说女人了。各个年轻气盛的,谁不想恋爱呢。上回得知童铭有女友了,整个队热闹得不行,全跟自己找着了女友似的高兴,围着童铭盘问好久。
这次轮到宋队,大家眼里总有女人来示好但就是不开花的宋队,自然又是一番好奇。
各种问题轮番上阵,宋焰一一回答。
许沁微笑藏在他背影后。
他跟大家玩闹着,手却伸到后边,交给她。
她心安理得,低头玩着他的手指。
气氛渐渐聊得欢乐,宋焰看看时间,不早了,马上有退伍仪式。
他稍稍收了笑,道:“都先去准备着,过会儿操场集合。今天都高高兴兴的啊。”
这下,宿舍里反而安静了少许。
大家都知道,今天队里有离别,宋焰特意过来,是想让气氛别那么伤感。
可越是强颜欢笑,笑过之后便越是难舍心酸。
“江毅他们今天退伍,再等过年,队长也要去支队里头。”杨驰语气低落,头也低着,“虽说天下有不散之筵席,可这席也散得太……”
小葛:“队长调去支队,好歹能常见到。可江毅他们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大伙儿都沉默,表情难受得很。
江毅四个准退伍兵别过头去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火里翻滚烧伤流血都不落泪的人,到了这会儿,战友一两句话便戳心的疼。
宋焰微沉了口气,道:“我们这队伍,能平平安安退役,是好事儿。也希望留下的每个人都有带着红花退役的那天。”
在军营里挥手,好过在灵堂上送别。
“都下去吧。”宋焰说。
大家起身出宿舍,去操场上列队集合。
许沁跟着宋焰在最后,见他表情凝滞,她没多话,抚了抚他的手背。
上午七点二十五分,士兵们在国旗下列队完毕,四个老兵站在队伍最前边,三条警犬也集结一旁。
七点半,退伍仪式准时开始,迎军旗,广播里奏响解放军军歌,激昂的曲调在操场上空回荡。
歌声一起,江毅他们眼睛便红了,敬着军礼,含泪凝望着军旗升起。
音乐声落,操场上空回归寂静,军旗在蓝天下迎风招展。
指导员索俊拿着文件,开始宣布退伍命令:
“根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兵役法》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士兵服役条例》相关规定,经南城区消防支队会议研究讨论决定,现宣布,江毅、童铭、陈光明、肖珂四人自2017年1月29日24点00分起,退出现役。”
几位老兵听着宣读,身板站得笔直。
宋焰:“全体退伍兵,向军旗敬礼!”
四人仰望军旗,郑重敬上一礼。
“向后转!”
“向战友敬礼!”
四人对着昔日的战友们,抬起右手,这一次,眼里含了热泪,敬礼足足一分钟。
“向左转!”
“向营房、战车敬礼!”
几辆消防车已开出车库,停在队伍旁。
敬礼完毕,江毅走过去,绕着消防车走一圈,回到驾驶室旁,忽然趴在车门上,捂住脸,肩膀直抖。
队中士兵们齐齐看着他们,眼睛湿了。
几人抹了抹泪,重新走回来。
宋焰下颌紧绷数秒,终于说:“卸徽章。”
留队的士兵队伍里上前四个,将江毅他们军装上的帽徽、领章、肩章、胸章……所有标志军人身份的徽章一一卸下。
江毅终于忍不住,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我当兵这8年,到今天,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我自己。”
宋焰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天空。
一旁的许沁也鼻酸了。
卸下一切徽章,四人再不是军人。
江毅满面泪水,发出一声号令:“全体退伍兵。”
四人立正。
“向连长敬礼!”
四人脊背挺直,向宋焰敬礼。
宋焰缓慢而用力地举起右手,回敬一礼。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如今各奔东西,筹谋生计。
退伍仪式简单利落,很快就结束了。
四人背上行囊,江毅走到他带大的警犬小江身边,蹲下去抱住它的头不断落泪。警犬似乎感觉到这是永别,不断摇尾巴舔他的脸。
江毅泪如雨下,终于狠心站起,往外走。
小江冲上去咬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它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里有大颗泪水滑落。
索俊含泪上前抱住小江。江毅得以脱身,大步走开。
刚出营地,小江狂吠一声,挣开索俊的束缚,冲到大门口。铁栅门拦着,它卡在缝隙里冲江毅叫唤。
江毅跪在门的另一边,抱着它痛哭流泪,但最后,终是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