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绫得了夸奖,更是笑得开心,凑过来与臻璇道:“小姐,奴婢刚才看到太太去了老太太屋里呢,好像是老太太醒了,挽琴来请太太过去的。”
臻璇心中一动,刚想起身过去请安,细细想了想又捧起了书:“祖母特地叫了娘过去,定是有话要说的,我过去只怕不好,还是等着祖母唤我吧。”
臻璇这么说了,桃绫也不再多嘴,到一旁做事去了。
李老太太确实是叫了季氏去说话,听得季氏将上午在梅氏那儿的事说了一遍,沉默了许久,才道:“这般执拗,谁能帮得了她呢。”
季氏不说话,她晓得李老太太只是感慨一句,并非要与她在梅氏身上多费口舌。
“倒是我们的璇儿。”李老太太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就担心她脾气太软,又不够伶俐…”
秦嬷嬷倒是带了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小姐只是不愿意惹事,却不是个会怕事的哩。”
季氏一面给李老太太敲腿。一面道:“我看璇儿胆子比以前是大多了,小时候只会躲在我们身后,现在呀,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听着也很有道理呢。”
李老太太被季氏和秦嬷嬷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说得舒心不少:“上回为了苏满玥那事,璇儿闹去了三哥面前,她与三哥说了什么我是不晓得,倒是让我那三嫂嫂吃了大亏。大嫂后来与我说的时候还说,璇儿定是言语得体。这才让三哥出面管了事。我原也在琢磨。现在看来。璇儿的确有些长进。”
秦嬷嬷喜得连连点头:“我就说老太太不用太担心。这回虽然是逾越管了四房的丫鬟,可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小姐挑的错挑得正好。”
李老太太眼中带笑,手指轻轻敲着榻子。沉思了一会,面色突然又沉重了几分:“秦嬷嬷说的对啊,璇儿不喜欢招惹那些事,上回在长房书阁里出了事,便是老大媳妇和那两个姨娘闹得那么厉害,璇儿都不说话。这回若不是为了我们庆安堂的清净,只怕也不会想着要给查姨娘难堪了。”
季氏一听也明白了,细细回忆,雨夜赶去庆荣堂是为了孙氏。与苏满玥争锋相对是为了臻彻,这一回,便是为了她和老太太,想到这里,心倒是极暖极暖的:“璇儿那是将我们放在心上。”
李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罢了。不招惹事也有不招惹事的好处,只要不是任人挼搓的软柿子,我也能放心些了。”
这厢李老太太的心声臻璇听不到,她另在想着事情,喝了一口热茶定定心思,正要与桃绫说话,就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桃绫机灵,赶忙出去看,回来道:“是六太太指的婆子来了,刚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一会就去查姨娘屋里。我瞧着可壮了呢,都有两个秦嬷嬷那么壮,定能让查姨娘吃不少苦头。”
臻璇被桃绫逗乐了,扑哧笑出了声:“人家嬷嬷是去照顾查姨娘做小月子的,哪里是让她吃苦头的。”
主仆两人说笑了一会,臻璇猛得想起周氏骂梅氏的那些话,心中一动,道:“九伯父跟着八叔祖父去南边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都不记得那些哥哥姐姐的模样了。”
桃绫眨眨眼,心里想的却是等九老爷来了,若是查姨娘告状,自家小姐不是要吃亏吗?定要在他们回来之前先搞清楚情况。
这些事不能问旁人,只能问秦嬷嬷,这般想着,等秦嬷嬷一从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被桃绫拉住了。
秦嬷嬷晓得是臻璇想问,便仔仔细细说了说。
包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除了过继给二房的十六老爷,剩下的就是九老爷和十二老爷了。
九老爷与梅氏这对夫妻当真算不得和睦,虽然生养了三爷臻徊和二小姐臻珊,前些年还是抬了查姨娘进门,查姨娘一举得男,就是五岁的十二爷臻待。
十二老爷倒是没有纳妾,十二太太赵氏原本也生过儿子,族中行五,名叫臻徉,可惜早早就夭折了,后来只养大了一个女儿,比臻璇小一岁的八小姐臻玟,可是前些年听说也是有些残缺的。
臻璇吃了一惊,睁大眼问秦嬷嬷:“有些残缺是什么意思?”
秦嬷嬷摇了摇头,面上有些为难:“他们去了南边那么多年,很多事其实我们都不晓得的。偶尔有家仆回来传些只言片语,只听说八小姐并不好,具体的又说不准,所以嬷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有这么一个说法。至于其他的事,听闻三爷是娶了亲的,剩下的,嬷嬷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一走进十年,若是问一些旧事,秦嬷嬷还晓得,可在四房离开之后发生的变故,这个宅子里只怕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臻璇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管何如,她那三哥哥与二姐姐明天都会到这里,还有查姨娘生的十二弟,不知道都是什么性子的。她今天才给查姨娘一点教训,真的不愿意再起什么风波了。
第九十章 四房回府(一)
更新了一下裴家的族谱,把四房也给放进去了。

臻璇一面翻着书,一面听桃绫讲着下午的事。
桃绫是真的不喜欢查姨娘,巴不得她多吃些亏,这才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又跑来与臻璇说道。
“李嬷嬷去的时候,查姨娘正躺在床上,这么冷的天听说只穿了一层单衣,面色惨白,披头散发,可吓人了。”桃绫说完,看了看臻璇的神情,见她没有阻止,又继续说下去,“现在那边没几个人伺候的人,李嬷嬷亲自熬的药,盯着查姨娘喝了。李嬷嬷一板一眼的,查姨娘想塞些银子给她都虎着脸给退回去了。”
臻璇挑了挑眉,李嬷嬷是周氏选出来的,自是和周氏一条心,查姨娘再费心思,对上难缠的李嬷嬷,只怕也施展不开了。
“九伯母在屋里吗?”臻璇问了一句。
“在的。李嬷嬷去请安时九太太就不怎么爱理,后来就一直关在屋子里做寿衣。”
臻璇闻言怔了一怔,复又想转过来,以梅氏的性格,还希望她能有什么表示呢。
“小姐。”桃绫往臻璇身边靠了靠,柔着声音道,“不是奴婢想多事,可一想到明天九老爷他们就要来了,奴婢就有些担心。听说九老爷对查姨娘很是看重的,连庶出的十二爷都格外高看一头。”
臻璇看向桃绫,见她目光真挚,又有些焦虑和急切,晓得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出手拉了桃绫坐下:“之前那么英勇,一把就把茶香给推倒了,现在怎么反倒是束手束脚起来?”
听了英勇一说,桃绫脸上一红,嗔道:“小姐这是取笑奴婢。那时怕小姐吃亏。奴婢一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这样的反应和话语,让人觉得心头暖暖的,暖过了冬日落在身上的阳光,臻璇眉眼一弯,不禁浅浅笑了起来:“晓得你关心我。你也别自乱了阵脚,我是害的茶香被撵了,不过查姨娘只是禁足,她刚没了孩子,禁足养身子对她没什么坏处。九伯父再看重她,也不会为了这个为难隔房的侄女。咱们裴家。可见不得这种事的。”
桃绫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算是听了臻璇的话。她在裴家生活了那么久,确实没见过有哪位长辈会对小辈过分苛责。
只是转念一想,猛又记起贾老太太,那一位可没什么做长辈的风度。桃绫开口就要说,见臻璇的心思已回到了书上,也就不再提了,只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让臻璇受了委屈。
查姨娘确实收敛了许多,这天夜里臻璇睡了个好觉,第二日起了个早,穿了一身孝服。等李老太太与季氏好了,一道出发。
包老太太的灵不晓得什么时辰会到,庆荣堂离前头最近,因此二房和五房多在这里等着。
庆荣堂里气氛沉闷,李老太太与马老太太和姜老太太说了几句。见贾老太太没有来,也就懒得再多提她。
马老太太瞧见下面的小姐们有些拘谨,道:“都出去吧,别陪着我们这几个老婆子了。”
臻瑛最了解马老太太的脾气,明白是几位老太太有话要私下说,便不多留,起身行了礼,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跟着出来了。
臻璇与臻琳一道走,寻了游廊的拐角坐下,道:“没想到四伯祖母也来了,她和八叔祖母…”
臻琳轻轻应了一声,半响才道:“就是彼此讨厌了一辈子,结果对方这么突然没了,心里才更加受不住吧。祖母这几日也不开心。”臻琳不愿意多说二房和四房的矛盾,转了个话题,“我听说查姨娘闹了一回?”
“被六伯母指过去的李嬷嬷看着,太平很多了。”臻璇没有细说,想来那些事臻琳应该是听说了的。
“那便好。”臻琳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有个婆子急匆匆往屋里头去了,忙道,“应当是有消息了,去瞧瞧。”
那婆子是来传话的,说四房已经到了巷口了。
马老太太由段氏和曹氏搀扶着起了身,苍老的声音透着无力和疲倦:“走吧。”
几位老太太坐了软轿,其余人皆是步行,依着辈分,慢慢往祠堂的方向走。路上遇见贾老太太等人,也没有彼此多言语。
男人们早早就候在了祠堂外头,女眷到了不久,就瞧见了空中飞扬的白色纸钱。
八老太爷被臻珊和臻玟扶着,嫡孙臻徊捧了灵位走在前头,九老爷与十二老爷抬着棺木,一步步往祠堂方向来,走得越近,越能听见四房女眷的嘤嘤哭声。
臻璇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边,她只是抬着头看着七人多高的牌坊,那时的莫妍就是跪在这里,整整三天三夜。
眨眼不过是半年多,一切却已是前世——莫妍撞了这牌坊,成了五房的臻璇。
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悄悄地握了起来,松开,复又握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嘲讽、是不甘、是愤恨,还是其他的表情,她是真的不晓得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时刻。
纸钱落下,擦过臻璇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发红的皮肤隐隐有些刺痛,听的那些哭声,臻璇只觉得心头一紧,盯着那牌坊的目光生生要滴出血来。
她还记得,这牌坊是如何流下了她的血,沿着那石头缝,一直流一直流。
不晓得那时半夜失足的二奶奶有没有被抬回这里?停灵几日?几人哭丧?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哀伤?
那牌坊柱子上的血迹又是何时被擦去的?
那些念头如魇症一般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都是莫妍的回忆,最后停在了烧红了眼的血迹之上。
臻琳留意到了臻璇的失态,明明面无表情,却是无比哀伤,只是她的眼睛看着的是那牌坊。
臻璇的身子微微晃着,似乎下一瞬就会倒下去,臻琳来不及细想。一把握住了臻璇的手,这时她才感觉到,臻璇袖子下的手捏得那么紧,都要把掌心掐出印子来了。
臻琳这一动作,臻璇猛得回过了神,若不是努力压抑着,几乎要大口喘息起来。她不敢再去想,只好闭上了眼。
一闭眼,听觉反倒是灵敏了起来,除了身边低低的哭声。另有一人哭得伤心。臻璇睁开眼一看。果真是十六老爷。
若不是五老爷扶着。十六老爷几乎都已经站不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又觉得那白色是那么扎眼。如果可以,他都要冲上去抢了臻徊捧着的牌位。抱在怀中狠狠哭上一场;亦或是扑到棺木之上,离生母更近一些。
四老太爷看着十六老爷的样子,连叹息都觉得心痛——无论养了多少年,无论费尽了多少心血,别人的儿子始终是别人的儿子。
姜老太太瞧着是比四老太爷镇静,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家规矩,女子不入祠堂,生前不能。死后亦如此。包老太太只能停灵在祠堂边上的一个小厅之内。
迎了灵,几位老太爷、老太太上了香,先一步回去了。各房的老爷、太太们带着小辈们跪下哭灵。
臻璇低着头,她记得那是两年前,邵老太太过世。她也是跪在这里,陪着刘氏哭了一整日。
邵老太太真心疼爱莫妍,那时她哭得也是真切,而对于包老太太,她们没有什么交集,又何来感情哭泣呢。
臻璇吸了一口气,偷偷去看跪在太太堆里的季氏,又瞧见了被臻律护着跪在那儿的臻衡,心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
她是莫妍,莫妍的痛苦她没有忘记;但她也是臻璇,从庆安堂睁开眼的时候开始,她也获得了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不会忘记莫妍的种种,更会以臻璇的身份好好活着。
天快黑时,除了四房的男人守夜,其余人都准备走了。
十六老爷恋恋不舍地爬起身来,没有揉一揉膝盖,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张氏等在牌坊那里,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一酸,赶忙上去搀住:“老爷,老太太让我给您带句话。您不能替八叔母服孝三年,可若只是守灵,她不会拦着你。族里若有说法,亦或是老太爷不高兴,老太太会替你担了去的。”
十六老爷听了这样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氏,见张氏郑重点了点头,忍不住嗓子一紧,泪流满面,颤着声道:“那是我生母啊,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早早就去了,我实在是…”
张氏陪着掉了眼泪,安慰道:“老太太知道您心里苦,您也千万记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好,他们也苦。”
对着庆德堂的方向,十六老爷重重磕了三个头,没顾上擦一擦眼泪,拖着发痛的腿转身回小厅去了。
等臻璇回到了庆安堂,还来不及吃晚饭,就有几车行李送来,下人们没有急着搬,而是等了一个媳妇装扮的女子扶着梅氏进来请安,臻璇晓得,这位便是她的三嫂了。
三奶奶任氏个头高瘦,一开口便是中气十足:“请六伯祖母安,十四婶娘安。”又与臻璇见了礼。
梅氏哭了一日,精神很不好,又因为上次与李老太太说话惹了厌烦,这次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被任氏催促的目光示意了几眼,才面带尴尬地道:“这是臻徊媳妇。”
李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梅氏见此,更是不知道如何接下话去了。
任氏心急,见婆母迟迟没把话说清楚,忙道:“这次是举家迁回来,因此带了不少行李。暂住在庆安堂已是给六伯祖母添了麻烦的,不敢再乱安排屋子,这才等到这会儿十四婶娘和七妹妹回来,给我们拿捏拿捏。”
李老太太听完,与季氏道:“虽说后头那一进的院子全给了她们住,只是到底头一回来,没分清楚,你且跟去瞧瞧。”
“那院子里正中的屋子自然是老太爷住了;东面那两间,一间是父亲和母亲的,另一间住了查姨娘;西面还留了两间,我与三爷一间,二小姐又得一间;我想来想去,十二爷年幼,老太爷也很喜欢他,正中那屋子是一明两暗的格局,让十二爷跟着老太爷住些日子。”任氏可不等季氏起身,把自己的安排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臻璇一听,也没觉得有哪里特别不妥当的,不晓得任氏在烦恼些什么。
季氏也是一个想法,以目光问着任氏。
任氏的眼神有些游离,显得有些心虚,嘴上却没闲着,急急把话又说了下去,“不过,三爷有一个妾肖氏,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屋子了。”
任氏一说完,臻璇便是一怔,她听说的是臻徊今年才娶的嫡妻,怎么短短几个月就有个妾室?
第九十一章 四房回府(二)
李老太太心中冷笑,她哪里不晓得任氏打的什么主意,屋子没了,正好让那个妾和其他下人一道挤着住去,却又不想落了口实回头不好跟臻徊交代,便拉了梅氏一道过来,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真是好考量。
李老太太并不喜欢被别人算计,更何况是隔了房的侄孙屋里的事,她去插一手算个怎么回事,只是让她再并出一间屋子来也不可能,她看了一眼任氏,问道:“你们这回回来,路途遥远又走得急,怕是遣散了不少人吧?”
任氏一时没明白李老太太为何这么问,又不能不回答,便应了一声:“是,除了以前从甬州带去的老人,都遣散了。”
“你是深州人,这一趟回来,身边还留了几个贴心的?”
任氏眸子一缩,她的出身只是一般,与陪嫁的几个丫鬟也不亲近,又觉得她们对臻徊存了心思,干脆都没带回来。听了李老太太的话,似是明白过来什么,可又不敢断言,沉默地等着李老太太继续说。
“这般辛苦,屋里还没顺手的人伺候,你要辛苦上一阵了。晚上不能没有人守夜,既然那个妾没有屋子住,便让她睡外间吧。”
任氏听完,心里直叫苦,可是是她来求李老太太出主意的,反驳不得真真骑虎难下。一想到要让那个狐媚子天天待在外间,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着胆子,任氏想再说一说,可瞧着李老太太半笑不笑的样子,话又给憋了回去。这一憋,脑子倒是转过来了,她刚才是想岔了,这个法子怎么就不是个好法子呢?
肖姨娘没有屋子,臻徊就只能夜夜宿在她屋里,而且,自个儿身边已经没有丫鬟使唤了。自然要肖姨娘样样亲力亲为地伺候。
想通了这些,任氏几乎要笑出来,心里连连直说来向李老太太讨主意是讨对了。这姜到底是老的辣,这么好的法子她怎么就没想出来呢,这才赶忙谢过李老太太,扶着梅氏回去安排了。
季氏不放心,也跟着过去。
等人一走,李老太太的面色就冷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自嘲:“当真是老了,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
臻璇一开始还有些迷糊。现在也是全部想了过来。知道李老太太生气了。心里也忍不住叹气。只是这事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说,祖母又给了那边主意,现下也不过就是劝上一劝。轻声道:“祖母,当心身体。”
李老太太握着臻璇的手。瞧着她乖顺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道:确是如秦嬷嬷说的,臻璇是不爱争先,不爱事事都算计在前头,可跟那些人一比,这样的脾性又有哪里不好呢。
想到这里,李老太太抬起手,把臻璇散出来的头发理了理:“你那个三嫂,不是个省心的。”
臻璇也是这么想的。不免有些担心:“我怕祖母被她们气着。”
李老太太闻言倒是笑了,搂着臻璇道:“没事。她们再敢寻事,我让二房对付她们去,反正她们不对付那么多年了。”
臻璇一怔,不晓得李老太太是说笑还是认真。道:“四伯祖母会恼的。”
“她住了我庆安堂这么些日子,总要有点表示。”
李老太太开了怀,臻璇反应过来祖母是在开玩笑,心里一松便跟着笑了。
“你说说,刚才二丫头怎么没跟着她们来?”
晓得李老太太是在考自己,臻璇低下头思考。今日在祠堂那里她就见过二小姐臻珊了,她感觉臻珊冷冰冰的,似乎并不伤心,只是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
中午吃饭时臻琳过去与臻珊说话,她也是吝啬言辞,倒是八小姐臻玟更乐意和大伙亲近。
想到臻玟,臻璇的神色暗了,臻玟只比她小半年,长得也很讨喜,但是她不会说话,只能依依呀呀,比划着拼命表达自己的意思,这让几个姐妹都很心疼。
李老太太还等着臻璇回答,臻璇收了收思绪,道:“二姐姐大约是不想参和到这样事里去吧。我看也就三嫂自己的心思,九伯母也不赞成,可又拗不过她,这才一起来了。二姐姐那儿,三嫂不见得能说得动。”
“我想也是这样,二丫头打小心气就高,便是三丫头,那时候都被她呛过。”想起了那时,李老太太也有些怀念,明明还像昨日的事一般,可事实上,襁褓中的孙女已经那么大了,也晓得为长辈担心了。
祖孙俩笑着说了会话,季氏就回来了。季氏不愿意多嚼舌根,背后说侄子房里的是非不是她的性格,只说都安排妥当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多睡了一会,等梳妆好了,才与桃绫一道去给李老太太请安。
桃绫眼尖,看到庆安堂进口处斜斜坐着一个人,惊道:“是谁在哪里?”
臻璇顺着桃绫指的方向看去,细细一打量,似乎是着了一身孝服的,忙拉着桃绫过去看。待走近了,臻璇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三哥哥?”
臻徊没有动,只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桃绫上去轻轻推了推,扭头去臻璇道:“三爷是不是睡着了?守了一整夜,天亮了才能回来,结果到了这里累得实在动不了了,又不知道到底往哪间屋子去,这才…”
臻璇听着觉得有道理,便道:“你看着三哥哥,我去找三嫂过来。”
臻璇一路快走到了任氏的屋子里,任氏刚起来,让肖姨娘在替她梳头,听了臻璇的话,脸上就是一白。正要催肖姨娘手快一些,哪里晓得肖姨娘干脆不管她那没梳完的头发,扔了梳子扭身就往外跑去。
任氏拉不住肖姨娘,当下就涨红了脸,想着她手不快腿脚却是一等一的快,怒气就压不住了,也不管臻璇在旁,当下就是一句“不要脸的小蹄子!”
肖姨娘去找臻徊了,任氏哪里还坐得住,心一横,这乱糟糟的头发正好说明肖姨娘不当心伺候。披头散发地提着裙子跟出去了。
等臻璇回到门口时,桃绫已经被肖姨娘挤得远远的了。臻徊好像是醒了,正揉着脑袋,肖姨娘扑在臻徊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任氏看到这幅画面,脸上气得发青,冷眉倒竖,叉腰指着肖姨娘就是一顿好骂:“昨日老太太跟前不见你哭得伤心,这回爷好好的,你哭得哪门子的丧!爷累了一晚上,这么冷的天。坐在地上受了寒气可怎么办?你不知道扶他起来。就会哭哭哭。一听说爷倒在门口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出来,你这衷心表的,有这个闲工夫,赶紧把爷扶到我那儿歇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