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书苦着一张脸看火情,这下惨了,养心宫的事儿还没完,京里就走水了,怕是之后一两个月,六部衙门里搭得上边的都要脚不沾地了。
“北一、北二胡同附近吧…”蒋慕渊估计了一番,唤了寒雷上前,道,“使人去城防营报信,去衙门把府尹叫起来,敲北城一带药铺的门,把大夫们都送去,这么大的火,肯定有人受伤,别耽搁救人。”
寒雷应声去了。
刘尚书搓了搓手,道:“小公爷,我们也过去吧。”
蒋慕渊看了眼旗子的,沉声道:“东南风,把北三、北四胡同的百姓也疏散了,动作要快。”
与其在这里战战兢兢等着蒋慕渊发落,不如去救火,一众官员你追我赶地就往北城去。
听风给蒋慕渊牵了马来,急切道:“爷,要是烧到了北三胡同可怎么办?这大半夜的,顾姑娘不晓得要紧不要紧。”
蒋慕渊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赶往北城。
越前行,火势的状况越清晰。
整条北一胡同都已经被大火包围,小儿啼哭、鸡鸣狗吠,附近百姓提着水与城防营的官兵一道救火,却压不住火势,北二胡同也烧了大半了。
如此下去,只怕真的要继续往北蔓延了。
蒋慕渊在人群之中寻到了绍府尹,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扯着嗓子安排人手。
“听风,”蒋慕渊唤了声,交代道,“我走不开。”
听风机灵极了,只听半截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道:“爷,您只管忙您的,奴才去北三胡同看着,不会让顾姑娘出事的,况且,还有贾大娘在呢,您不用挂心。”
蒋慕渊睨他,等听风一溜烟跑了,这才去找绍府尹。
绍府尹急得头发丝都透着焦味,见了蒋慕渊,跺着脚道:“发现得迟了,近来又干燥,小公爷,这、这…”
眼下不是听理由的时候,蒋慕渊直截了当道:“城防营和府衙各来了多少人手?百姓受伤情况如何?供水的状况呢?”
绍府尹被问得愣怔,却也冷静下来,用力拍了拍脸,一样样回答起来。
北三胡同里,一桶桶的水依旧在往前头送。
黑烟和火光看得久了,顾云锦都有些模糊,弄不清火情与他们是近了些还是远了些。
在院门口把满满一桶水放下,顾云锦甩了甩酸胀的手臂。
听风进了胡同,几户人家门口放满了水桶水盆,他一时有些惊讶。
再往里头去,见顾云锦在其中忙碌,他抬手抓了抓脑袋:“顾姑娘,这是…”
“你怎么…”顾云锦也看到他了。
听风赶忙解释:“我们爷今夜在工部衙门议事,发现起火了就赶过来了,他在北一胡同那儿,让我来这里看看。城防营和府衙都到了,不用担心的。”
顾云锦了然,道:“暂时没有烧到这里,能出的人力都忙着送水到北二胡同,余下的老人孩子都集中在一块,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能走,我们还撑得住的。”
粗壮汉子来提水,听顾云锦这么说,咧着嘴笑道:“是,我们还顶得住,我看前头火已经小下去了,我们能把火势拦在北二胡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不人鬼不鬼
顾云锦闻言,眼睛晶亮。
能拦住自然是最好的。
粗壮汉子拍了拍听风的肩膀,道:“小哥,跟官大哥们说一声,让他们只管在北边使劲儿,我们这里自个儿能顾好的。”
说完,汉子提着两桶水就冲回去了。
听风抿着嘴,他是来顾着顾姑娘的,不是来替城防营顾着胡同的状况的啊…
他想给顾云锦解释,扭过头去,顾云锦已经拎着水桶没影了。
呃…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反正他们爷刚才就没明说过。
天大地大,救火救人最大。
听风撸起袖子,也提水去了。
火渐渐小了,黑烟越发浓烈,熏得人止不住咳嗽。
顾云锦拿湿衣裳围在脖子上,拉起来遮住口鼻,才稍稍舒坦了些。
天边露了鱼肚白,晨光之中,黑色的烟雾张牙舞爪,比半夜里看时还要可怖,但好在,明火已经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小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一夜过去了。
沈嬷嬷拎着空桶从北二胡同回来,依着柱子一面喘气,一面给众人打气:“北二胡同的火差不多都灭了,北一胡同还有些明火,城防营和府衙的人都在灭火,我琢磨着,天大亮后,隔得远些的百姓也会来帮忙,大抵再有半个时辰,烟就能慢慢散了。
我们这儿算好的,屋子都没过火,就是熏得惨了些,北一、北二还伤了好几个人呢。
听说半夜里,好几个大夫就到了,当即就抬出去救。”
席地坐在天井里的邻家七十老妪喘着气,道:“你这么说,我们心里也有底了,别的都好说,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没受伤,可不比什么都要紧?”
另一人道:“就是说嘛!远亲不如近邻,远水救不了近火,说的是一点也不错,我们救得及时,大伙儿齐心协力,人保住了,屋子也保住了。”
附和声四起。
虽是一夜未眠,但提心吊胆的时候总算过去了,手上力气不够、没有参与到救火中的妇人们交头接耳了几句,一人过来与顾云锦商量。
“都累了一夜,没喝上水吃上东西,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大伙儿备些吃食。”
这话在理,顾云锦点头道:“熏了一整夜,怕是都吃不下油腥,婶子给备些清爽的。”
妇人笑道:“依你说的。”
两三人一块,分别回家取吃的,也彼此有个照应。
顾云锦从厨房里把前几日新腌的酱菜坛子搬出来,吴氏掏了银子给念夏和抚冬,让两人去街上买些馒头包子。
被大火吓了一夜,都没缓过神来,与其费工夫现开火,不如采买。
各家把能填肚子的点心都送来了,各自用了些,也给回来取水的汉子婆子们一人塞上一点。
刚过卯正,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灭了,翻滚的黑烟散去,除了空气里的焦味还在,再不见昨夜气势汹汹的样子。
绷在嗓子眼里的气歇了,酸胀顺着四肢蔓延,别说是顾云锦,甚至有几位壮汉都一屁股在地上坐下直喘气。
可他们都没有缓太久,又匆匆往家里赶,北三胡同没有过火,但进水的不少,尤其是离北二胡同起火的那几户近的,都要去看看家里受灾的状况。
顾云锦站在胡同里,一面给众人分馒头酱菜,一面听他们说话。
粗壮汉子塞了两口馒头,被烟熏了一夜的眼睛通红,哽咽着道:“多亏顾姑娘提醒了我们,家里收拾收拾还能住人的,要是昨夜都走了,这会儿大概就剩下一堆黑炭了。”
顾云锦笑笑,没有说话,又给汉子拿了个馒头。
胡同口,城防营和衙役各来了几个人,后头跟着大夫,来查看北三胡同的受灾状况。
皆是辛苦了一夜,听了前头受灾百姓撕心裂肺的痛哭,再一看这儿,倒还真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了。
打头的衙役扑哧笑了:“呦!能吃馒头,看来都还不错。”
汉子哈哈大笑,指了指身边的顾云锦,道:“都亏了顾姑娘。”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顾云锦身上。
北三胡同顾姑娘的名号,几乎人人都听过,传言里模样出众的她,这会儿没有戴帷帽,就这么站在他们跟前,却又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长发随手扎的,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皆是被黑烟熏出来的,袖子撸起,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也都是黑灰,只有两只手干净些,大抵是为了分馒头才简单冲洗过。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看不好看。
倒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笑盈盈看人,叫人不由就心生好感。
一个姑娘家,一夜之间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汉子的那句话应该假不了。
念夏买的馒头包子不少,顾云锦招呼来人道:“你们也都吃两个吧,有力气才能做事呀。”
主人家客气,营兵衙役也不矫情,随手拿上一两个,一面吃一面干活。
夏易和两位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也都是灰头土面的。
顾云锦替他们引路,道:“我们这儿没有人烧伤,只有一个在救火时被砸到了肩膀,可能脱臼了,另有几位老人、小孩吸进了烟,一直喘气。”
胡同里的大小状况,顾云锦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不仅营兵们方便,大夫们看诊也心中有数。
夏易一边听她说,一边仔细打量她——除了狼狈了些,没有外伤,也不见惊恐——他揪了一夜的心放下了。
“顾太太呢?她咳嗽如何?”夏易问道。
提到徐氏的身体,顾云锦皱了皱眉头。
她之前顾不上,徐氏就由翠竹照顾着,可烟实在太大了,徐氏呼吸不好,怎么能不咳嗽呢?
顾云锦听得心惊胆颤,这些时日由乌太医养回来的身体,仿佛一夜之间由回去了,可除了硬撑着,一时没有办法。
“咳得厉害。”顾云锦叹道。
顾云锦眉宇间的那点儿忧愁落在夏易眼中,不禁让他心里发酸,他接了顾云锦递给他的馒头,宽慰道:“我先去看看,你别担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给您也就两馒头(月票450+)
夏易背着药箱进了顾家院子,顾云锦刚想跟进去,一抬头就见听风望着胡同口,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云锦顿住脚步,下意识地顺着听风视线的方向,也往胡同口看去。
是蒋慕渊来了。
为了行走方便,蒋慕渊的长袍外衣都扎到了腰间,裤腿收在靴子里,衣衫鞋边都沾染了黑灰,要说狼狈,只怕比北三胡同里的任意一个人都狼狈。
尤其是那张脸,也不知道蹭到了哪儿,右脸颊破了皮,露出红血丝来。
只看他这样子,这一夜间,大抵不止指挥灭火,甚至还提着水往火里冲了。
蒋慕渊大步流星,径直走到顾云锦身前两步才停下。
他原想问问顾云锦状况,看到她脸上那深一块浅一块的,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只余下一阵笑声。
顾云锦本还不觉得什么,被蒋慕渊一笑,想想自个儿模样,也绷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小公爷笑话我做什么?要不要我打盆水来,你看看你的脸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脸吗?
蒋慕渊微微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只怕是半斤八两,一样惨不忍睹。
可再惨,眼前的顾云锦依旧笑容明艳,打趣他的话语如清风拂面,一下子就吹散了一整夜萦绕在心头的焦炭气息,让人神清气爽起来。
“还能埋汰我,看来是没受伤,也没吓着。”蒋慕渊道。
“听风说你半夜从工部衙门赶过来的?”顾云锦挑了两个大馒头递给蒋慕渊,转身往院子里去。
蒋慕渊不解地看着她,等她拿了干净碗筷出来,替他夹了酱菜,他才领会过来,失笑道:“没那么讲究。”
习武出身,又在营中操练,跟着宁国公上过战场,虽说出身矜贵,但也绝不是缺了锦衣玉食就过不下去的公子哥儿。
“拿都拿来了,”顾云锦也想转过来,不说那些合不合口味的客套话,只是道,“自家做的,图个爽口。”
蒋慕渊就着酱瓜吃馒头。
酸辣口的,入口有些呛,却是爽快得不得了。
他看向顾云锦,不由想,这小姑娘是不是这口味吃多了,说话做事才那般爽利?还是因为她爽利,才喜欢这样的口味?
在辛劳一夜之后,有这样爽口的吃食,可比山珍海味都好。
“还是你想得周全,”蒋慕渊笑着,叫了听风过来,掏出银子给他,吩咐道,“绍大人那儿只怕还顾不上这些,你去多准备些包子馒头,给北一、北二胡同送去,营兵衙役也好,百姓也罢,都先填了肚子。”
听风飞跑着去了。
顾云锦理着思绪,给蒋慕渊说胡同里的状况。
她知道的,别看眼下火灭了,后续的事情一样十分要紧。
各处受灾情况,灾民的安置,损毁房屋的重建…这都不能马虎,且都需要详细了解现状。
她要把她目前掌握到的情况都给蒋慕渊说明白细致。
蒋慕渊仔细听了,又在胡同四处转了转,也跟顾云锦说了些事情:“火是从北一胡同正中烧起来的,听说那户人家近几日做白事,怕是没顾好火烛。
过火的人家少说也有百来户,轻伤不计,目前救出来的,重伤的还有十二三人,大夫们连夜看了,能不能撑住,一时也说不好。
这会儿大抵在清点人了,上午就能弄明白,还有没有人被困在火里没逃出来。
事后重建修缮,不止北一、北二胡同,你们这里也要修整。”
蒋慕渊指了几处给顾云锦看。
顾云锦顺着看过去,墙面不是浸了水斑斑驳驳,就是被黑烟熏得乌起码黑,虽说还能住,但也要整理一番的,她不禁点头。
城防营的来找蒋慕渊说事情,院子里也有人找顾云锦,便各自散了,先忙碌去了。
夏易找顾云锦说徐氏的身体。
“虽说拿湿衣裳挡了,但顾太太的心肺本就不好,昨夜的浓烟对她的损害还是不小。
我刚才听她咳嗽有浊音,呼吸也比往日急促。
乌太医的方子,你们先继续用着,他这几日忙碌,等抽了空就来给顾太太重新把个脉。
只是,顾太太的身体是要静养的,前头要重建,不仅人声鼎沸,粉尘也会不小,春末夏初多南风,都往北三胡同吹。
我给你们的建议,另寻宅子给顾太太养身体为好,等前头修好了,再搬回来。”
闻言,不仅顾云锦沉重,连吴氏也揪心不已。
搬家,哪有那么容易的,即便她们想搬,一时半会儿的,又能搬去哪里?
顾云锦冲夏易点了点头,道:“我会仔细想想的,辛苦夏公子了。”
“你也辛苦了。”夏易笑着道。
胡同里,听风刚刚回来,站在蒋慕渊身边禀道:“馒头包子都送去了,绍大人说他那儿还算顺畅,人手都安排妥了,一会儿就能一间间地收拾过去。”
蒋慕渊颔首。
听风说完了正事,又匆忙夸起了顾云锦:“爷,您是不知道,奴才昨半夜到这儿时,就见顾姑娘提着水桶打水呢。不止如此,奴才还听贾大娘说了,本来北三胡同各家都要收拾东西跑了的,是顾姑娘把人都劝住了…”
事关顾云锦,听风在火灭了之后,就跟贾妇人打听清楚了。
挨家挨户叫人,激得满胡同血性都起了,又是翻墙开院门,又是收拢水桶安排救火,带着一整条胡同的人有力出力,有条不紊的。
听风累了一整夜,本来人都有些提不起来劲儿,听贾妇人那么一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翻滚起来了。
顾姑娘不止人聪明,做事也那么厉害。
蒋慕渊垂着眸子听,不知不觉间,唇角扬起,露出满满笑容,她做得那么好,远比他设想的做得还要好,让他意外,也让他惊喜。
听风夸完,问道:“爷,顾姑娘人呢?”
“院子里呢,顾太太的身体不大好。”蒋慕渊答道。
听风闻言,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压着声音道:“夏公子在看诊?贾大娘说,他对顾姑娘…”
“一直都是乌太医和他给顾太太看诊的,顾太太的状况,他最清楚。”蒋慕渊道。
“爷,夏公子刚来时跟顾姑娘说话,奴才瞧他那神色也不对呢,贾大娘说的肯定不假,”听风跟着蒋慕渊走,嘀嘀咕咕地道,“顾姑娘还拿了两馒头给他,给您也就两馒头呢!”
蒋慕渊哭笑不得顿住了脚步,他还要去跟人比馒头了?
可被听风这么一说,还挺不是那个味道的。
“去问问顾姑娘,刚我用过的碗筷搁哪儿了,让她再给我拿两馒头,夹些酱瓜。”蒋慕渊催道。
听风笑得肩膀直打颤,他就知道,别看他们爷端着跟没事人一样,他一提,肯定就要急了。
他怕蒋慕渊揍他,赶紧一溜烟寻顾云锦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能者多劳
翠竹支了个小药炉给徐氏煎药。
顾云锦在一旁仔细叮嘱,让翠竹千万注意些,别轻易离了人,见听风寻过来,她转身道:“是小公爷还有什么事情想问的吗?”
听风摆手,笑道:“我们爷想跟您再讨两馒头。”
顾云锦想,蒋慕渊毕竟是个爷们,两个馒头不顶饱也不稀奇。
那馒头就摆在院子门口,自个儿拿就是了,怎么还特特来与她说一声?
“馒头不缺的,小公爷想要几个,只管拿吧。”顾云锦笑了起来。
听风又道:“爷喜欢那酱菜,问姑娘说刚才他用过的碗筷您搁哪儿了。”
顾云锦闻言微怔。
明明之前还跟她说不讲究的,这会儿怎么还寻起碗筷来了?
她转身进厨房重新拿了一套,盛了酱菜,递给听风:“东西都在这儿,小公爷若还要添,你只管给他取。”
“唉!”听风应了,嘴上又道,“爷这几日太辛苦了,在西山上忙了好几天了,本以为昨夜回京能歇一歇,哪晓得工部里的事情还未了,又发生了这桩事。等下还要进宫呢。”
顾云锦抿唇。
在她的印象里,蒋慕渊似乎一直都很忙碌。
朝廷战事多,京城百姓生活安逸,他处的战乱影响不到这里,但胜负总会传到京城,叫百姓们都说道几句。
从前,顾云锦在杨家的那几年,就时不时听说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又平叛了、出征了。
等去了岭北,消息不及京中灵通,但一年里也会有一两次战事消息,而其中,往往也有蒋慕渊的名字。
那次道观相遇,蒋慕渊正是在赶赴平叛的路途中。
若说能者多劳,也确实是极其奔波的。
眼下虽不是战事,圣上也没让蒋慕渊歇着。
顾云锦道:“我瞧小公爷的脸上受伤了。”
破那么点皮,对蒋慕渊来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别说他自个儿不上心,听风、寒雷等亲随都不会放在眼里,回头打水一抹,就当没事儿了。
可听风想,姑娘家就是姑娘家,胆儿再大,也不喜欢看人受伤的。
他忙道:“姑娘别担心,脸上那点不算什么,倒是我们爷那右手,一会儿要让大夫给他瞧瞧。”
右手?顾云锦仔细回想,她倒是没有发现蒋慕渊的手伤着了呀。
听风看出她疑惑,解释道:“可能是昨夜用劲儿多了,有些不舒服吧,刚看他总抱着手臂。”
顾云锦了然地点了点头。
蒋慕渊从听风手里接过了馒头酱瓜,一口子吃完,绕到了院子里,把碗筷递还给了顾云锦。
互道一声辛苦,蒋慕渊出发往宫里去。
顾云锦站在胡同里,看骏马远去,这才想起来,她忘了跟蒋慕渊道谢了。
替她安排好了前后,让她揍杨昔豫出气,她怎能不好好谢一声呢。
可惜,忙得晕头转向起来,到底还是忘记了。
只能等下一回了吧。
蒋慕渊离开北三胡同,先与绍府尹确认了灾情状况,两人互通了消息,各自做了安排。
朝堂之上,圣上已经晓得半夜京中大火之事,朝臣们都是赶着时间来上早朝的,具体的情况说不上来,圣上便使人去宫门处传话,让蒋慕渊一进宫就到御书房。
蒋慕渊匆匆进去,简单说了伤亡状况,还未及说到后续安置,圣上就已经摆了摆手。
“养心宫出事,工部昨天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圣上最关心的还是养心宫。
蒋慕渊垂着眼帘,道:“如昨日禀的,用料的确有问题,但查看账册,并无发现有官员贪墨,只因户部给的银子太少了…”
圣上重重拍了拍桌子:“银子不够,不会再跟户部要吗?朕让他们扣牙缝了?”
“军需太大,国库不足。”蒋慕渊沉声道。
这个状况,他昨日就与圣上说了,但他也明白,圣上听不进去这些。
果不其然,圣上蹭的站起身,背手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真真是没有一件事儿让朕顺心的,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内有朝臣胡乱做事,再往小一些,你们各个也不让我省心。
你说说,你和恪儿都是十七八了,连亲事都没有定下,朕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你那大表兄都已经会数数了。
朕整日操持朝事不算,还要惦记你们的终身大事。
啧!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蒋慕渊拱手退了出来,往慈心宫去探望皇太后。
刚进慈心宫,蒋慕渊迎面就遇上了乌太医。
“皇太后身体如何?”蒋慕渊问道。
乌太医行了礼,道:“还是老样子,要舒心静养,小公爷莫担心。”
蒋慕渊颔首,往前几步,与乌太医擦身而过时,他低声道:“您得空去北三胡同看看。”
乌太医敛眉,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内殿里,皇太后盘腿坐在木炕上,见蒋慕渊来了,朝他招了招手:“刚从御书房出来?”
蒋慕渊问了安,点头应了。
皇太后哼了声,撇嘴道:“又拿婚事说道了?呵!不是哀家要说他,他自己后宫上下都摆不平,还整日琢磨侄儿、外甥的婚事,又不是没事干了!哀家都替他累!
你别理他,也跟恪儿说一声,别理会他!”
恪儿指的是永王府小王爷孙恪。
圣上、永王与安阳长公主都是皇太后的亲生的,一众孙子、外孙之中,皇太后最喜欢的是孙恪,哪怕打小孙恪淘气捣蛋,这么多年依旧是皇太后的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