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的轿子从角门出来,直直往青柳胡同去。
轿子落在侍郎府外,随行的小丫鬟上前递了名帖:“郡主差我们给府上姑娘送御膳房的点心来尝尝。”
门房上哪敢怠慢,迎了林嬷嬷进去,又去清雨堂里通禀。
杨氏正为了闵老太太的自作主张头痛,她夜里歇得不好,这会儿歪在榻子上休息。
画竹快步进来:“太太,寿安郡主使人送点心来了,说是给姑娘们的,人正往咱们这儿来。”
杨氏一个激灵从榻子上坐起,催着画竹重新梳头:“派了谁?还说了什么?”
“来传话的说,是郡主身边的嬷嬷,似是姓林,瞧着贵气极了,不像是当婆子的,反而比老太太还老太太。”画竹道。
杨氏忍不住暗暗呸了声。
闵老太太有什么贵气可言?谁家老太太都比她体面。
宁国公府出来的嬷嬷,能差了吗?
“姓林?”杨氏皱着眉头想了想,哎呀一声,“怕是从前长公主跟前的教养嬷嬷吧?我以前就听说过,长公主没女儿,把侄女当亲闺女养。”
能让这位嬷嬷亲自来,可见郡主极其重视与徐家姑娘们的往来。
杨氏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顺了。
杨昔豫能把小公爷请到徐家,郡主难道还会跟徐家姑娘们不睦吗?
只要郡主今天把东西送来了侍郎府,那顾云锦在宴席上动手的事儿就盖章定论了——郡主亲徐家、远北三胡同。
孰是孰非,还有什么好辩的?
杨氏对镜自照,直到林嬷嬷进了清雨堂,她才堆着笑容迎出去:“林妈妈这边请,郡主实在太客气了。”
林嬷嬷笑容亲切,落了座,一开口就夸了一通:“人呐,就是讲究缘分,郡主和姑娘才刚刚认得,可却从打心眼里亲近。
套一句戏台里常有的话,就是‘这个姐姐,我从前似是见过’,一眼就投缘。
昨晚上回去,郡主张口闭口都是姐姐长、姐姐短,连长公主都笑话她呢!
喏,今日小公爷进宫,捎了御膳房新鲜的点心给她,郡主还惦记着姐姐,让奴婢来送一趟。”
一席话说得杨氏脸颊飞霞,眼睛都亮起来。
瞧瞧,连长公主都记住徐家姑娘了,这是多大的体面!
杨氏顺着道:“能和郡主姐妹相称,是我们府里姑娘的福气,郡主这般惦记着,啊呀,我听着心里都暖极了。”
“可不是!”林嬷嬷眉开眼笑,道,“郡主让我亲自交给姑娘的,徐夫人,麻烦您唤顾姑娘过来吧。”
第八十九章 爱美之心呐
一声顾姑娘,把杨氏惊得笑容僵住了。
林嬷嬷夸了半天,竟然都是在说顾云锦?徐令婕昨日说的那两人亲近,原是真的亲近?
杨氏脖颈一阵发麻,连呼吸都顿住了。
她去哪儿叫顾云锦?顾云锦在北三胡同里!
昨夜就回去了,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全京城都知道,她就不信,寿安郡主会毫不知情。
也正是因此,杨氏才压根没有把林嬷嬷的来意往顾云锦身上想。
若寻顾云锦,就径直去北三胡同了,寻来侍郎府,就算不找徐令婕,也该是徐令意不是?
可偏偏,林嬷嬷一字一字说出了“顾姑娘”。
话说到这儿,杨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呵呵笑了两声,真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寿安郡主就是听了流言,给顾云锦撑腰来的。
她什么都懂,但她能有什么法子?
那是国公府,是郡主,是曾伺候过长公主的嬷嬷,杨氏敢甩脸子,除非她疯了。
失算,是真失算了!
从顾云锦说出归家起,她软硬皆施拖了那么久,她怎么就不能再多等几天呢?
杨氏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才还不如把林嬷嬷带去仙鹤堂呢,反正顾云锦是老太太赶走的,戴嬷嬷是老太太派去北三胡同里骂的,凭什么林嬷嬷来撑场子,就全是她一人受着?
冲动归冲动,杨氏也真不能把林嬷嬷带去。
闵老太太做事不按常理,指不定一言不合对着林嬷嬷发作起来,那真是没法收拾了。
杨氏悔了、气了,心思还是动的极快:“不瞒嬷嬷说,云锦不在侍郎府,她回北三胡同去了。
这事儿怪我们,本就是鸡毛蒜皮的,老太太脾气冲,说了她几句,云锦也是个针尖对麦芒的,就走了。
我想着吧,就算是嫡亲的外祖母和外孙女,隔着辈就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何况不是亲的,与其掰着讲道理,不如暂且分开,都静静消消火气。
只是,没想到让嬷嬷您跑空了。
不敢劳烦您再走一趟,正好我们令婕一会儿要去看云锦,郡主的心意,我让她带过去。”
林嬷嬷笑容不减,她曾在宫中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阴谋阳谋没见过,杨氏圆场的话,根本骗不过她。
可她还是多打量了杨氏几眼,能在短短时间里,拉拉扯扯出这么一通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练到家了的。
有这样的能耐,去折腾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真是笑死人了。
“怎么能说是劳烦呢?”林嬷嬷道,“郡主交代的,亲自交给顾姑娘,既然她不在侍郎府,那我这就告辞,去北三胡同吧。”
杨氏赶忙让邵嬷嬷封了大红封塞给林嬷嬷,连声道“嬷嬷辛苦”,又让画梅去催徐令婕,叫她与林嬷嬷一道去。
林嬷嬷示意小丫鬟提上食盒,根本不给杨氏挽留的机会。
笑话,她若是跟徐令婕一道去了,这场子不是白找了吗?
她这趟来,就是要让满京城都知道,郡主只亲近顾姑娘,跟徐家姑娘不熟的。
侍郎府赶走顾姑娘,那郡主才不会跟她们往来了。
杨氏留不住林嬷嬷,只盼着徐令婕能跟上去,哪知道徐令婕根本不在东跨院,她问了才知道,老太太半个时辰前就把人叫走了。
当时杨氏闭目养神,也就没人来跟她提一句。
杨氏憋屈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捂着胸口重重喘了两口气。
好了,这下子,真要被看大笑话了。
林嬷嬷怎么大张旗鼓去的侍郎府,就怎么大张旗鼓地又拐去了北三胡同。
北三胡同里住的都是商贾,突然来了皇亲国戚府中的轿子,一时间都竖起了耳朵。
前头引路的小丫鬟笑盈盈的,见人就问:“大娘,顾姑娘家是哪个院门呀?”
“寻顾姑娘呐?”被问话的大娘热情得不得了,把人带到了小院前,才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她也不走远,就观望着动静。
小丫鬟敲了敲,等沈嬷嬷开了门,才脆生生道:“妈妈好,我是宁国公府的,郡主让我们给顾姑娘送点心。”
沈嬷嬷唬了一跳,昨日是听顾云锦说过和郡主交好,哪儿想到,今日就送东西来了。
林嬷嬷下轿进了院子。
轿夫们蹲在顾家外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致意思是“白去侍郎府走了一趟”、“早知顾姑娘回来了就该寻到这儿来”、“郡主只给顾姑娘东西、没说给徐家姑娘”、“怎么送进的侍郎府、又怎么提出来了”。
几句话之间,左邻右舍们又都知晓了。
院子里,顾云锦从林嬷嬷手中接过了食盒,也听她讲了在徐家的状况。
寿安郡主这般做,全是为了给她体面,顾云锦感激不已,道:“郡主有心,这般替我着想。”
林嬷嬷打量顾云锦,这五官这身段,哪怕她见过无数美人,都不得不说,顾云锦在其中数一数二。
这才十四呢,等过几年再长开,越发沉鱼落雁了。
也难怪郡主直夸顾云锦模样好。
也难怪,小公爷都想护着些。
爱美之心呐!
林嬷嬷笑了,丝毫不替郡主揽功,道:“是小公爷想得周到,他一早就去宫里取点心,又授意郡主这么做。”
顾云锦愣了愣。
这是又欠了蒋慕渊一次人情?
她开口求助的,蒋慕渊都让人办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蒋慕渊替她安排了。
她知道搬回北三胡同后,杨氏说她不服管也行,说她动手伤王玟也行,肯定会有招数寻她麻烦,顾云锦不怕,她等着杨氏出招。
却没想到,蒋慕渊又一次赶在了前头。
林嬷嬷走了这一趟,就意味着郡主根本不觉得她伤王玟有错,杨氏想要借题发挥,别说是釜底抽薪,连锅都被蒋慕渊一并端了。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
顾云锦垂了眼帘,突得又想到了十年后的道观。
十年后替她撑伞挡雪的人,在十年前,替她挡住的是风波。
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顾云锦的眼睛还是一点一点润了。
第九十章 到底是谁?(彤彤1609和氏璧+)
长平县主给老侯爷夫人抄了一上午的经文,等歇下来后,才听说了这一茬。
“寿安已经把点心送去了?还特特让林嬷嬷去侍郎府走了回?”长平县主急了,“怎么一个不留情,竟让她赶到前头去了。”
长平县主抿唇。
这事儿也怪她,昨日被金安菲烦得头痛,耽搁了些工夫,等再去寻小王爷时,那三人已经离开了。
因此,她昨天并没有跟表兄提送点心的事儿。
原想着晚一日也不要紧,哪知道寿安郡主那般急切。
顾不上用午饭,长平县主备了车马去往永王府。
永王妃那儿刚摆桌,一人用饭无趣,见长平来了,高兴地催人添筷子。
长平的心思不在桌上,但还是规规矩矩陪着用了。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永王妃放下筷子,“昨日园子里的花不好看?”
“姑母的园子是极好的,”长平凑过去,道,“就是出了些状况,我可不高兴了。”
永王妃没有听过京中传言,不由诧异。
长平张嘴就把金安菲给告了。
“不知会我一声,就带了个人来,要是个有趣的也就罢了,偏生是个惹事精!”长平提起那两位就有气,“她自己也莫名其妙,顾姑娘与徐家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她上前就贬低,根本没顾过我这个东主的脸面。
平日里总仗着那点儿亲戚关系,我曾真心当她是妹妹,她却这样…”
永王妃听了直皱眉:“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她对金家那两姐妹一直亲近不起来,小小年纪,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做事不顾前后,分明出了五服,却常常僭越规矩。
长平说了金安菲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顾云锦身上。
“顾姑娘的模样真的没得说,只瞧一眼就让人喜欢,”长平笑盈盈的,突又失落了,“她很爱吃点心的,我还夸口说下回给她送御膳房的点心尝尝,哪里知道,寿安今天一早就送去了!再送就没意思了,我还要琢磨别的礼物。”
永王妃听了,哭笑不得,指着长平与屋里人道:“瞧瞧,多大的人了,结交个友人,还攀比上了!”
婆子丫鬟们忙凑趣。
“寿安郡主都主动结交?这位顾姑娘一定与众不同。”
“县主说她好看,有多好看呀?”
“知道的,是您与郡主结手帕交,不知道的,还当是你跟郡主要抢媳妇嘞!”
永王妃哈哈大笑。
长平县主从永王妃怀里坐起来,一本正经道:“就是抢媳妇呀!哎呀,是抢嫂嫂!
姑母您不知道,赏花宴是表兄的主意,又让我给顾姑娘下帖子,又让我准备素香楼的点心,因为顾姑娘喜欢,昨天还巴巴地来园子里看顾姑娘。
自己来不算,他叫了小公爷和程二,想着是有人遮掩。
结果,寿安就…”
永王妃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你的意思是,恪儿他…”
长平县主重重点了点头。
“我可不信你!”永王妃嗔她,“前回就是你告诉我,说恪儿和礼部苏大人家的姑娘在街上讲话,还一副熟稔得不得了的样子。
结果呢,我巴巴地把恪儿叫回来问,却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
我可是失望透了的!
这次不信你了。”
提起那一回,长平县主脸上微红。
上次表兄是跟苏姑娘说话的,她把问候两句当成了无话不说,是她看错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可这一次,绝对错不了呀,毕竟,是表兄让她安排的宴席。
“姑母不信我,就回头问问表兄?”长平县主垂着眼,“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顾姑娘送礼去,她被人欺负了,我要撑场子。”
永王妃才不会去问儿子呢。
上次问了一回,那臭小子一脸无辜,还反问她说“母亲是担心我娶不到媳妇”?
倒是把她这个当娘的说得老脸通红。
再问他,又要被笑话死了。
不过,侄女交友人,她是不会阻拦的,帮着琢磨起了合适的礼物,最后定了几支绢花簪子。
东西普通,胜在做工好,用料上乘,是京里如今最时兴的款式。
长平县主装好了盒子,郑重吩咐夏嬷嬷道:“一定要去青柳胡同口转一圈,再去北三胡同。”
交代完了,县主又详详细细给永王妃讲这一个多月里、京中传闻里的顾姑娘的故事。
夏嬷嬷领了命,侯府马车在青柳胡同口愣了停了一刻钟,放出话去说“走错地方了”,一个掉头,直奔北三胡同。
小小的北三胡同,一天里接连来了两拨人,连顾云锦都惊讶不已。
从夏嬷嬷手中接过绢花,顾云锦礼数周全地道了谢。
吴氏出手丝毫不小气,依着惯例,给夏嬷嬷送了红封。
夏嬷嬷笑呵呵接了。
瞧瞧,这么懂人情的姑嫂,竟被传言编排成了粗鄙武门、不懂规矩的女子,真是委屈!
多好看的小姑娘呀,昨日竟被个婆子堵着门羞辱,难怪郡主和县主都坐不住,急匆匆要撑腰。
夏嬷嬷回去了,马车驶离北三胡同,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东街上的茶博士们的耳中。
两天的进展拼在一块,好一出精彩的故事。
既然昨日赏花宴是真的,郡主和县主如此做,是不满侍郎府诬蔑顾姑娘在宴席上动手呢,还是真动手了,却情有可原呢?
素香楼的茶博士啪得挥开了折扇:“各位客官,昨天被顾姑娘教训了的姑娘,到底是谁呢?”
咦?
对啊,还是这个谜题呢!
他们这两天都追着侍郎府和北三胡同的动静,却忘了这一茬了!
能得县主邀请的都是官家女,到底是哪一位,为了什么事,与顾姑娘起了纠纷?
这可真吊人胃口,让人好奇极了。
素香楼里起了疑问,整个东街都问上了,华灯初上时,满京城都在琢磨那位不知名的姑娘。
王员外郎府中,王玟抓起梳妆台上的镯子,重重往地上摔去!
啪——
她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浑身气得发抖,却没有一个丫鬟婆子敢上来劝。
都怪徐家!
都怪他们把顾云锦赶回了北三胡同,还让个婆子去大呼小叫,把赏花宴上的事情嚷嚷了出去。
不是他们喊,谁会知道顾云锦动手了。
本来,谁都不会知道的…
第九十一章 虚假兄弟情(燕七爱吃鱼和氏璧+)
杨氏没有砸东西,她只是沉着脸坐在窗边的木炕上,一言不发。
平远侯府的马车停在青柳胡同口一刻钟,人没到,意思却到了。
杨氏听底下人说起时,恨不得那马车赶紧走,但真走了,又闷得不行。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郡主与县主会那般抬举顾云锦,难道,真的是模样好就占便宜了?
她是头一回恨起了顾云锦那张脸。
杨氏不砸,仙鹤堂里却碎了三只茶碗。
林嬷嬷走时,老太太砸了一只,侯府马车离开时,她又砸了一只。
这还不够,闵老太太偏要让人老老实实告诉她外头是怎么在传的,水琼战战兢兢说了,又哐得碎了一只。
亏得是徐老太爷回来了,闵老太太才没继续发作,要不然,这一整套茶碗都要被砸干净。
徐老太爷这两天胡子都气歪了。
这事儿搁在以前,他还会跟闵老太太说道说道,到了现在,他一句话都懒得说。
闵老太太气不顺,张口要说顾云锦存心让徐家丢人,说杨氏糊弄她才会如此,老太爷根本不耐烦听,一挥袖子走了。
消息一点点传到了魏氏那儿。
她可惜得直摇头。
若是顾云锦还在,宁国公府和平远侯府,能让侍郎府出多大的风头呀!
长了脸,她家令意难道还会找不到一个比王家强的婆家?
现在好了,脸没长,还又丢在地上被踩了两脚。
魏氏看向闷头练字的徐令意,心疼得无以言语。
徐令意练了一整天了。
她原本定了下午去北三胡同的,早上林嬷嬷来了那么一出,她只能罢了。
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侍郎府和北三胡同,她哪里还能出府去?
见魏氏沉闷,徐令意犹豫了一番,还是开解了一句:“母亲,您别担心,云锦喜恶分明,她烦祖母和大伯娘,不会把您一道怨上的。我又不招她不惹她的,她也不会来为难我。”
魏氏还能说什么?她只能默默点头。
夜幕降临,东街上的酒楼又到了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素香楼的后厨里,师傅们忙得脚不沾地,热腾腾的菜一盘一盘往外搬。
咚咚咚——
后院门响了。
小学徒放下手中活计,三步并两步过去开门,在看清外头那人的打扮后,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就消失了。
来人身披黑斗篷,半张脸被蓑帽遮住,露出来的下巴上有一道疤痕,看着怪吓人的。
“您来找东家?我帮您去叫。”小学徒一溜烟去了,之前东家交代过,这位访客绝对不能怠慢。
东家很快就来了,带上后院门,与来人一道走进了楼后的小巷里。
“五爷,”东家拱手道,“您这回又有新鲜消息了?”
五爷面色不变,开口说话的声音很年轻:“京城里的头一份。昨日赏花宴上…”
东家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穿堂风吹在脖子上冷飕飕的。
顾姑娘踢翻了王员外郎家姑娘的椅子,金大人的孙女出言不逊,惹恼了郡主与县主,起因是王家背信,无视与徐家的约定,高攀了金家。
这可真是让人、让人热血沸腾啊!
连穿堂风都暖和了。
东家搓着手,谨慎地问了一句:“五爷,这消息准确的吧?”
五爷哼笑一声:“我给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假过?”
东家吞了口唾沫,还真是,五爷给的消息就没错过,徐家的发家史,镇北将军府的往事,杨二公子在自华书社里说过的做过的…
自打他跟五爷买消息,素香楼在整个京城就走在最前头。
依规矩给了银子,东家试探着,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五爷为何挑上我们素香楼呀?”
五爷道:“素香楼的茶博士,故事讲得不错。”
“哎呦,五爷抬举了,能入得了五爷的耳朵,是我们素香楼的大福气。”东家连连拱手。
五爷听他奉承了一番,道:“行了,赶紧让茶博士上新吧。”
商机不能延误,不知道其他酒楼会不会另有渠道收到风声,东家赶忙告罪,先一步回了素香楼,把茶博士叫来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茶博士脑袋灵活,有了雏形,立刻就打好了腹稿。
人声鼎沸的大堂里,他往中间一站,笑眯眯地高声问道:“各位、各位!猜到让顾姑娘出手教训的是哪一位了吗?”
大堂里静了一息,而后立刻就炸开了。
“有消息了?”有人大声问。
茶博士笑得高深莫测,折扇在掌心敲了敲:“这事儿呀,还要从刚过完年说起!”
呦?
从过完年说起?现在都快到五月了,这故事要有多长呀。
来来来,小二哥,再切两盘羊肉来!
素香楼客满,酒续了一壶又一壶,东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别家再跟着他们讲,最热闹的晚饭时间也要过了,今晚上,素香楼盆满钵满!
楼后的窄巷依旧在暗处,前头的热闹传不到这里。
五爷走了半条巷子,脱下了墨黑的斗篷,露出五官来,他长得清俊,只可惜,下巴处有一道伤疤。
他走出窄巷,回到灯火通明之处,七弯八拐的,进了一条不起眼的胡同,走到底,推开了深处的院门。
屋里点上蜡烛,斗篷收好,没多时,访客就到了。
他走出去,对来人道:“小公爷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
来人正是寒雷。
“辛苦五爷了。”寒雷说完,又取出一封信交给五爷。
五爷接过去,冲他点了点头,等寒雷离开,才拆了火漆看信。
寒雷脚步飞快地出了胡同,与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蒋慕渊时不时会交代五爷做事,事情都写在信里,具体是些什么,寒雷也不清楚。
小公爷做事,一定会有他的道理。
素香楼上雅间里,程晋之正襟危坐,垂着脑袋,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活跃。
肃宁伯府小伯爷皱着眉头看着程晋之,沉声道:“我们是兄弟吗?”
程晋之一个劲儿点头。
“你这么做兄弟,对吗?”小伯爷又问。
程晋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小伯爷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既然都知道不对,为什么不叫上我们?二娘、四娘、五娘都去了,你就把我跟二弟抛下,像话吗?”
程二公子在一旁连连附和,一副被虚假兄弟情伤透了心的模样:“三弟啊,你可是我跟大哥带大的啊!”